1970年冬，我们进行了一次时间最长的拉练，至今记忆深刻！

第403-4期：雪域老兵吧，欢迎战友回家！

作者简介：　

张登科：男，汉族，中共党员，生于1950年农历十二月十八日，祖籍陕西阎良。1968年—1973年在西藏某部服役。退役后做过会计，进行过个体经营，现居住于陕西西安。喜欢写作。

我的高原军旅生活

张登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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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时间最长的一次拉练

1970年12月26日，毛主席77岁生日，这一天十一师各部队按已定方案从不同的出发地奔向预定目标，冬季的野营拉练开始了。各营留下十几名留守的以外全部参加。我们团一直向西走，第一天过了加查县，又向南进入一条山沟，那条沟很长，第二天走了一天来到了错古拉山脚下这座山海拔5500多米，比青藏线上的唐古拉山还要高，但是藏南不同于藏北，藏北整体海拔都在4500米以上，缺少树木，因而氧气就更少了。藏南虽然山很高，但山沟中有树，相对氧气能充足些。第三天开始上山，用了一天时间才上了有一半多，到了宿营地，捡了点柴火回来，战友已经搭好了帐篷，由于汗水湿透了棉衣，停下来浑身有点冷，也不想吃饭，就早早的睡了，还是战友们帮忙烤干了棉衣，现在想想那个时候拉练真是很辛苦啊。

休息了一晚上的年轻人体力恢复也很快，第二天起来又鼓起勇气，早饭后开始继续登山。部队通知中午无法做饭，要求带好水和干粮。山越来越高，路也越来越难走，空气也越来越稀薄，行走时双腿沉重，气喘吁吁。中午休息时想喝口水，一看水壶的水已经结冰，没有办法，就在路边砸了一些冰块放到嘴里咬碎了当水喝，再吃几口干粮。因为不能久坐，就把冰块放进口袋，边走边吃，真是一口干粮一口冰啊。这一天各连队掉队的人很多，连队的建制也被打乱，走在路上的各个连的人都有。我也掉队了，和团部走在一起，听见团长用步话机不停的和前方连队取得联系，得知先头部队已经到达山顶准备下山，他又要求后面的收容队一定要做好收容工作，不能让一个战士留在山上。

所有战士多少都有些高原反应，毕竟缺氧，而且都是负重行军。快到山顶时我的心跳更快了，两腿也不停的抖动，真是一步也不想走了，但是没有办法，看看周围山上冰雪遍野，荒无人烟，大家都在奋力向前，我只能咬紧牙关，暗下决心不能脱离集体。一步，两步，继续向前，气喘得不行，就靠着身后山崖稍作休息，但不能坐在地上，坐下去起来更费劲。吃了一块冰，待心跳稍慢一点，气喘得稍微顺一点，就马上再走。可是背包一离开山崖，腿就开始发抖，心跳也就加快，但我还是坚持走二十步休息一次，这时的体力已经完全透支，靠的全是意志和信念。没有意志，没有别人能行我也行的信心，真是一步也迈不开了。我们是普通的人，又背着五十多斤的背包，登的是5500米的高山，真是太不容易了。我就这样二十步加二十步再加二十步的最终征服了错古拉山。当我的脚踏上这5500米的高峰时，已经是下午5点左右了，在山顶上大多数人都互相不认识，大家都很狼狈，鼻涕、咳嗽不断，东倒西歪的坐着或者躺着，不断有人加入这个“乱八仙”的阵营，也不断有人起来下山。

山上风很大，也很冷，大家忘记了经过努力奋斗登上山顶的喜悦，也来不及看看错古拉山的风采，就匆匆的下山了。下山的这边山势很高，加上下山本来就比上山省力，所以赶天黑的时候我们已经到达平地，这时到处都是帐篷，到处都有炊烟，也找不见自己的连队，问也没法问，因为谁也弄不清哪个连队驻扎在哪里。和我们一样，有的帐篷里也是几个兄弟连搭伙的，都是一些混合编队。后来几个三营的人合在了一起住了一个晚上。第二天部队原地休息了一天，也让各连队收拢了自己的部队。前天晚上大多数都吃的是干粮，天亮后，大家发现这里只有寸把高的小草，没有柴火做饭，烧水用的都是捡来的牛粪，草原上的牛只吃草，没有粮食，所以干牛粪也没有臭味，只是在拉练途中丢了筷子，想找一双小棍代替都没有。一眼望去和藏北没有什么差别。

部队还派人返回山上找回了几个因天黑没有下山的战士，听说都快冻晕了。还有一个17岁左右的新兵，上山时昏迷，医生带着氧气包，好不容易赶到跟前，结果抢救无效，壮烈牺牲。我回到了连队，这天中午有的班还包了饺子，没有菜，他们用油和干面做馅，在冰冻的河面上擀皮，他们的经验是面要软擀得要快，不然就冻住了。从这可以看出同志们精神状态好，有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

后来又走了一天后，来到一个叫穷多江的地方住了下来。知情的人讲向南看见的那个小山包就是麦克马洪线，那是一条非法之线。但中印两国边界未定，就依照那条非法的麦克马洪线作为两国临时的国界线。我们离边界线已经不远了，能看到了，也可能是半天路程吧。这里的群众对解放军非常的热情，这里不通公路，交通不便，群众很少见到解放军，所以都走出家门来观看；昨天部队从结冰的河面通过时，很多群众自发的从山崖上挖下干沙土，用衣襟捧着，撒到部队行走的河面上，防止把解放军滑倒；部队驻进村后，他们送开水、送烧的牛粪、干柴、甚至盖房用的木料都运来让解放军烧火做饭。场面真的是很感人。这里不是林区，木料是从很远的地方运来的，很珍贵，但当地的支部书记毫不心疼的送来，还用锯子锯成小段，真是让人感到了军民鱼水之情，看到了广大牧民对解放军的喜爱。

在这里驻扎了七天，做了炮兵实弹射击，进行了高海拔地区对炮兵实弹的影响和准确修正量。之后部队转向西北方向，演习连续行军24小时的训练科目。一天一夜的急行军，白天还可以，到了晚上特别是后半夜，真是困极了，眼睛都睁不开，走一个小时休息十分钟，一个个都在路边坐着睡着了。我也一样，而且感觉那十分钟真是很长的。十分钟后又开始前进，一个拉一个，站起来迷迷糊糊的跟着走，走着走着就又睡着了，结果碰到前面人的背包就会醒过来，真是体会了一边走一边睡，走路睡觉两不误，一个能走能打的部队是训练出来的，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吹出来的。

后来走到了海拔低于4000米的地方，大家都显得很精神，在高海拔的地方都不想吃饭，到了这里胃口大开，都说自己很饿。我记得当时做的是扯面片，因为大家饿就做了满满一锅，一下子就吃光了，结果都说没有吃饱，所以又做了第二锅。这个地方叫帮拉，群众也很热情，晚上不停的用铜壶提着开水给战士的水壶里灌，给脸盆里倒，让大家喝水、洗脚。大家感觉都像住在宾馆一样。大多数牧民对共产党、毛主席是很热爱的，他们把人民解放军看做是党的化身，是毛主席派来的人，是解放他们的大救星，是他们翻身农奴当家作主的恩人。他们万分感谢共产党、毛主席，搞叛乱的是极少数上层人士，是农奴主和境外敌对势力。

第二天我们继续向东行军，准备返回驻地。路途上怕干扰群众，所以早上天不亮就出发了，结果路上还是有群众冒着严寒等在路边，敲锣打鼓的进行欢送，他们的精神确实感动了我们，我们也深刻体会到广大藏民的真诚、热情，那样的情形和场面一直深深的刻在了我的脑海中。又走了三天才回到了加查县。我们驻扎在城外，在这里进行政治学习和军事训练。这里离营房不远，交通方便，给养可以用汽车送来。

经过十几天的学习，迎来了1971年的春节。这年的春节是在野外度过的。春节期间，县政府组织群众到野营驻地和军队联欢，也别有一番风味。春节时，因为在野外，还是以班为单位起灶，各班能人不同，风味也各异，可以互相取经交流，炒好了菜也可以互相品尝。春节过后我们回到了营地，结束了四十天的野营拉练。

这次拉练时间长，所以记忆深刻，拉练的前几天很累，后面好像也没有什么了不起的，只需要机械的跟着走就行。上错古拉山之苦、彻夜行军之困、群众热情之喜、野外春节之乐都让我终生难忘。还有一个深刻的体会就是在艰苦的环境下，战友之间的互相体贴、帮助、照顾是真诚的，也是感人的，平时的纠纷、矛盾在那样的环境中都化为乌有。人在艰苦的环境中能团结一致，共同应对，这体现了人民军队的本质。战友情比血浓，同兄弟共患难。

这次拉练还体会到了群众的热情，亲历了军民鱼水情的场面。群众的热情深深的感动了我，这也是那里的群众处于交通闭塞的地方，又远离部队营区，和部队接触少，矛盾也就少。就拿我们营区来说，因为和群众接触时间长，部队和群众之间就会有磕碰和摩擦，群众对部队有意见，也损害了军民关系。比如老百姓的牛经常跑到连队的菜地里吃菜，看菜的战士天天赶，时间长了，有时就会打伤牛。最严重的一次是群众拉着他的牛找到营长，营长发现牛的嘴被铁丝捆得紧紧的，无法张嘴，更没有办法喝水吃草了。营长很生气，先向群众道歉，之后认真调查，但是五个连队五块菜地，没有证据证明是哪个连队干的，后来就给群众了一些大米作为补偿。再后来一个四川兵看菜时一天多次赶走牛，后来实在忍不住了就用刺刀把牛屁股弄了个血口子，老百姓找上门来，少不了赔礼道歉，最后给那个战士警告处分。这样的事情时有发生，听说团部那边还有把牛舌头割了的。总的来说，军民关系还是不错的，不过这里群众眼里的解放军可不像穷多江那边的群众心目中的解放军那样神圣、完美无缺。

通过拉练也发现了一些问题，包括自己在内，战士的体能还是有问题，上山时掉队掉的一塌糊涂，结束时总结会上团长讲到一营三连到山顶时清点人数，全连上来了九个人，团长说如果到了山顶就有作战任务，那三连如何应对，如何用九个人完成一百二十人的任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