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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构为什么要罢免岳飞、韩世忠

岳飞性格中的不宽恕、少容忍,以及轻脱、浮躁,统统都在盛怒中随着热血冲上了脑门。

如果他能够保持一种成熟的冷静,他就应该知道,高宗的三道诏书,还有今天张浚找他谈话,都已经清楚地意味着,那次卧室里的许诺已经不算数了。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他最应该做的,是立刻对张浚的提议表示赞同。因为整个朝廷都在看着他,高宗更在仔细地看着他,他们都希望听到岳飞能够对张浚说:“是啊,我完全同意。”那样,包括高宗在内的整个朝廷,都会大大地松下一口气。岳飞的命运,也能够大大地松下一口气。

可惜他没有说那句大家都希望听到的话。


他告诉张浚,他不同意让吕祉和王德去接收刘家军。因为王德和其他刘家军将领素来不和,别人不会服从他;而吕祉是个只会纸上谈兵的军事理论家,却不会带兵。他们去接收,一定会出乱子,所以,“必择诸大将之可任者付之,然后可定”。


张浚问:“那么张宣抚(张俊)如何?”

岳飞说:“张宣抚是老将,也是我的老领导。但为人暴而寡谋,不能让刘家军的将领们信服,恐怕不行。”

张浚再问:“杨沂中应该可以吧?”

岳飞说:“杨沂中与王德是一个档次的,怎统帅得了一支大军!”

因为上一次的军事会议,张浚对岳飞本来就没多少好感。话谈到这里,他的火气也上来了,怒道:“除了太尉你,其他人都不行!”

岳飞也不示弱,愤然回击道:“都督既然询问我,我就不敢不说实话、尽愚忠。我岂是为了得到淮西的军队!”

事情正朝着高宗最担心的方向发展。

在岳飞的一生里,很容易看到许多彼此呼应的事情。譬如他诛杀舅父时的那句“今日不杀舅,他日必为舅杀”,和日后临安监狱里狱卒路人甲的那句“少保若不死,出狱,则复疑于君,安得不反!”

许多年以前,无名小辈岳飞,因为不赞同大名鼎鼎的八字军领袖王彦的战术方针,而置军法于不顾,冒着被处斩的风险,怒而脱离部队。以至于王彦终生不愿再和他共事。

许多年以后,声威赫赫的岳太尉,再次将类似的冲动复制了一遍。从张浚的都督府出来,他立即就给高宗写了一封辞职信,没等高宗批准,就冒着“擅离职守者斩”的风险,连驻地都没回,就跑到江州庐山的东林寺,为老母“持余服”,扫墓守孝去了。

冲突继续升级。张浚得知岳飞根本没回驻地,怒不可遏,接二连三地上奏宋高宗,说“岳飞积虑,专在并兵,奏牍求去,意在要君”,简直是赤裸裸的在要挟朝廷,建议朝廷干脆将岳飞的兵权也一起收掉。高宗也很懊恼,屡次对着大臣严厉指责岳飞骄横跋扈。

尽管高宗最终仍然不得不派人去敦促岳飞复出,但他心里那扇一度对岳飞敞开到了极限的大门,却从此悄无声息地完全关上了。当岳飞终于被劝下庐山,前往建康府请罪时,高宗说了一番似软实硬的话:“卿家前些日子的奏章很轻率,但朕并不恼怒。若是恼怒了,怎么会没有谴责卿家呢?太祖皇帝说过,谁犯了我的法度,我用来招呼他的,就惟有刀剑。如今让卿家继续执掌军队,寄托恢复的重任,可见朕确实没有怪罪卿家的意思。”

事情如果到此为止,君臣彼此都把这层隔膜深深地埋在心里,彼此都不再折腾,也许,最后的结局还不会那么坏。可是,岳飞性格中的缺乏宽恕,像一条毒蛇般纠缠着他的命运。回到鄂州后,他马上又给高宗上了一道折子,依然不依不饶地在折子里说什么“陛下比者寝閤之命,圣断已坚;咸谓恢复之功,指日可冀。何至今日,尚未决策北向……”所谓的“寝閤之命”,就是他们君臣当日在卧室里的那番赏识与承诺。

岳飞不断地提醒着高宗曾有过的那个“寝閤之命”,其实就等同于在不断地提醒高宗,他从未释怀这件事情,也就等同于不断地将自己脖子上命运的吊索越拉越紧。

果然和岳飞所预料的丝毫不差。刘家军大将郦琼发动兵变,杀死吕祉,率军四万余人北投。王德只能守着本部的几千人,眼睁睁地看着郦琼扬长而去。刘家军从此不复存在,淮上前线的防御也顿时全线崩溃。

张浚成了导致这场叛乱的罪人。继张浚出任宰相的赵鼎,从郦琼的叛变中,再次体味到了一支值得信任的军队,对这个国家的重要性。

高宗也将自己的住处从靠近前线的建康,悄悄地转移到了后方的杭州。刚撤掉刘光世,5万多人的大军立刻就全部叛逃他国,皇帝对家军的忠诚度,已经完全失去了信心。

皇帝和宰相们再度达成共识:整顿出一支完全隶属于皇帝的强大中央军,仍然是目前最亟需完成的政治作业。

有鉴于直接摘掉家军领袖的教训,赵鼎采取了更为隐蔽的手段:奖掖家军当中的偏将们,以方便他们从家军中独立出来,进而使整个家军解体。这有点类似于汉武帝当年所推行的“推恩令”:让每个大诸侯国里产生无数个小诸侯国,从而瓦解掉大诸侯国。

大将们中间,老练的张俊看透了朝廷的图谋,并及时采取了应对措施,使朝廷“终不能得其柄”。但岳飞却没能看清这场政治的浓雾。绍兴八年,他还在向高宗请求增兵。高宗的意思是,现有的部队,已经尾大不掉,整合不了他们,也拆分不了他们。与其让他们继续增加兵力,还不如另外设立新部队。而这些新部队,自然都要直接服从皇帝的指挥。

高宗已经对依靠家军们取得战事的胜利失去了信心。他曾这样对心腹谋臣王庶说:“今之诸将不能恢复疆宇,他日须朕亲往!”高宗的目标很明确,一定要建立一支完全属于自己的中央军,来取代这些家军。

整顿家军的工作同时进行的,是与金人的和谈。许多个世纪过去了,主流史学家不断强调达成和谈正是南宋政府整顿家军的目的所在。据此进而推论,岳飞的命运也是这场和谈的结果——为了成功向金人妥协,他们杀害了坚决抗金的将领岳飞。

这是典型的以道德强奸真相。绍兴八年,具体负责整顿家军的枢密副使王庶,已经把这个问题说得再明白不过了:“敌之强弱,吾无与也,顾在我者何如耳。”也就是说,和谈不是整顿军队的目的,相反,整顿军队,才是和谈的目的。高宗也说过,他对家军诸将早已完全丧失了信心,若要恢复疆宇,“他日须朕亲往”。王船山日后在《宋论》里评价这段历史,也说得很明白:收兵权是目的,和议只是手段。

顾及到可能对家军大将们所产生的刺激,朝廷并不能把这一真实意图对外宣布。和谈是整顿家军的前提,只有来自外界的军事压力大幅度削弱,南宋政府才能腾出手来整顿家军。这一秘密的目的只流传在有限的几个最高决策核心中间,包括了高宗、赵鼎、秦桧,以及王庶。对外,朝廷则是另一套说辞。绍兴八年和绍兴十一年的两次和议,高宗始终都在不断强调自己的“孝道”,他当着整个国家痛哭流涕,希望大家理解他的苦衷,他需要和议,需要从冰天雪地的五国城,把自己的生母和其他皇室迎回来。

从绍兴八年到绍兴十一年,决策核心发生了许多人事变动,宰相赵鼎也被秦桧所取代,但通过和议来为整顿家军开路这一基本路线,却始终没有发生变化。高宗已经狠下心来,一定要彻底解散家军

岳飞们在军事上所取得一切胜利,其实都是在挖自己命运的墙脚。他们对金人的军事压力越大,金人就越容易同意和议,大将们自己最终的命运,也就来得越快。明显的迹象,可以从两次和议的对比中看到。绍兴八年的和议,朝廷中的士大夫们分裂为赞同和反对两大派,彼此对抗;而到了绍兴十一年,却几乎没有士大夫出来反对和议。南宋学者吕中后来感慨说:“向者之和,贤士大夫并起争之。今则无一人言之。”会变成这样,吕中认为是“诸将奏捷”的缘故——确实如此,绍兴八年朝廷还没有从淮西兵变中恢复过来,而绍兴十一年的拓皋之战,却已经彻底打消了金军渡过长江的念头。

当岳飞在郾城大捷后极力请求继续扩大战果时,高宗却用十多道金牌把他招了回来。这里面起着决定性因素的,不是什么“投降派”之类的道德命题,而是南宋政府终于到了可以举行成人礼的时候了。

随后发生的事情耳熟能详。朝廷再次“杯酒释兵权”,用中央最高军事长官 的空头衔,取消了张俊、韩世忠和岳飞的统军大权。

当张俊和韩世忠广置田宅,开始他们后半生“醉生梦死”的“糜烂”生涯时,岳飞却被投进了临安府的国家最高监狱。这个结局其实早在绍兴七年就已经注定了。当高宗一手将岳飞推上信任与权力的巅峰,又一手把他从这个巅峰上面踹下来,岳飞又因为自己性格上面的缺陷,从来都没有表示过对高宗的谅解……

绍兴十二年,世间已无岳少保。高宗对着大臣们兴奋地说:“今兵权归朝廷,朕要易将帅,承命、奉行,与差文官无异也。”

还有一件一直被忽略掉了的事情。在解体了家军之后,朝廷的国库也同时接收了家军所经营的各项财源——家军长期盘踞地方,形成了就地养军的体制。从韩家军的财库里,国库接收到:现钱100多万贯、米90多万石、镇江、扬州等地大酒库15处;岳家军的财库则计有:每年可以收160多万贯钱的14个酒库;每年可收钱41万多贯的博易场等,以及每年可收稻谷18万石的田产。在高宗统治早期,每年的财政收入还不到1000万贯,而到了统治末年,财政收入急骤膨胀,达到了6400多万贯。最主要的两笔收入,一是秦桧的“开源”,另一个就是对家军财政的接收。

王朝完成成人礼的两个必要条件,军队和财政,都必须在解体家军之后才能达成。岳飞的命运则在这种历史的必然趋势里随波逐流。如果没有绍兴七年的曲折,他可以和韩世忠们一起终老于灯红酒绿;而有了那场曲折,他人生的终点,就只能是那造型古板的风波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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