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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古代地理文献(十六)——河湖水系文献(二)


中华书局版王先谦《合校水经注》之《三峡》部分


《水经注》

北魏郦道元为《水经》作注,这就是鼎鼎大名的《水经注》。这部书原有四十卷,共载一千二百五十二水,但后来不幸佚失了部分(如华北的滹沱河等河流),后人将原本的《河水》部分割裂为五卷,重新编为四十卷,也就是今本的模样,这是需要大家注意的。


作者生平

郦道元(约470-527)字善长,范阳涿州(今河北涿州)人。他的祖先在北魏为官,其父封永宁侯。郦道元入仕后,曾任河南尹、御史中尉,为政严酷,不避权贵,最终为城阳王元徽所忌惮而被派往雍州为关右大使,这实际是元徽的一条毒计。当时,雍州刺史萧宝夤已经看到北魏局势动荡而有反叛之意,而郦道元前往雍州无疑会使他的图谋败露,而郦道元难免要遭受劫难。果不其然,萧宝夤害怕郦道元揭发自己的阴谋,派兵攻打郦道元所在的阴盘驿亭(约在今陕西西安临潼区东北及渭南市西一带)。似乎是命运在捉弄郦道元,著成《水经注》的他竟因亭中乏水而被打败,最终不屈被害,他的弟弟道峻、两个儿子也同时遇难。


《水经注》的亮点

郦道元的《水经注》是中国古代罕有的专述水系而条理明晰,叙述生动丰富的地理文献。《水经》相较郦注而言,只是主干,而郦注达三十万字,在叙述河湖水系的过程中,将有关的神话、史事,周边的自然地物如山岭、峡谷、泉水、瀑布等,人文地物如城邑、祠庙、碑刻、墓葬等都叙述详备。在叙述自然河流的同时,还详述了多条人工开凿的运河,以及人工修筑的堤堰、陂塘、水口等水利工程,让我们认识到早在一千甚至两千多年以前,古代先民的水利开发就已经达到了很高的水平。


《水经注》的文学水平也很高,例如被选入中学课本的《三峡》就是《江水》篇的一个片段,而类似的描写山川秀美、展示古代中国壮丽江山风貌的片段还有很多。


《水经注》的另一个亮点是旁征博引,保存下来以前的文献、碑记的吉光片羽,因为这些文献后世大多失传,碑记也多毁灭,古迹难寻,依靠《水经注》得以为世人所知。后世研究古代沿革时,也常常引用《水经注》作为证据。


不过,《水经注》中也有一些地理错误。比如开篇的《河水》讲河水(即黄河)发源于昆仑山,认为塔里木河是其上游,而在今罗布泊一带潜入地下,到积石山(今阿尼玛卿山)才重出为河,这显然是错误的。不过这个错误的有趣之处在于当时地理认识水平有限的情况下,古人的想象力充分发挥,反倒因此在《水经注》中留下了有关古代我国西北地区远至古印度地区水系的宝贵资料。


谜团:《水经注》是郦道元一个人写的吗?

一直以来,就有人怀疑郦道元是否是《水经注》的唯一作者。一种看法是,郦道元长年为官,没有那么多时间和精力去亲自写这部巨著,他很可能是派下属到各地去搜集资料,尤其是在当时还是在南梁(502-557)控制下的中国南方。这就很有意思了,这意味着我们学过的《三峡》很可能不是郦道元写的。而郦道元由于在这一工作中是领导地位,统筹全局,功不可谓不大,最后流传下来的说法是他为《水经注》的唯一作者。历史的真相究竟如何,也许永远也不清楚,但郦道元著《水经注》的功绩却是无可置疑的。


《水经注》研究

在郦道元之后,曾有许多学者研究过《水经注》。明代的朱谋玮(1564-1624)曾作《水经注笺》,刊于万历四十三年(1615),校勘以前《水经注》各版本,对旧著未加改动。清代的全祖望(1705-1755)七校《水经注》;赵一清(1709-1764)作《水经注释》,并作《水经注刊误》十二卷;戴震(1724-1777)校《水经注》,著成武英殿本《水经注》。


晚清的几位大家更是将《水经注》研究提升到了“郦学”的高度。杨守敬(1839-1915)与其弟子熊会贞(1859-1935)这两位大家经过对《水经注》多年的考证和研究,于光绪三十一年(1905)刻成《水经注图》,并对《水经注》进行了疏证工作,著成《水经注疏》,直至今天仍是研究《水经注》不可或缺的重要参考文献。《水经注疏》中已经开始运用地理知识来深入分析《水经注》记载的水系情况,并指出了明显的几处错误,对郦注有独特的见解。《水经注图》更是中国地图学发展的一个重要里程碑。这套图以“古墨今朱”的方式在图上双色对比古今地物,后来被《中国历史地图集》沿用。

《水经注图》濄水部分。可以看到“古墨今朱”的双色对比。


另一位大家是王先谦(1842-1917)。这是一位学术大家,其一生的古籍整理与研究著述五十多种,多达三千余卷。在校勘《水经注》方面,他以戴震殿本《水经注》为底本,将《水经注》在《水经注疏》以前的各个重要校勘版本都收录在内,所异之处用双行小注列出备考。


到了现代,关于《水经注》的研究越来越多,现代历史地理学家谭其骧先生、侯仁之先生、史念海先生都曾用《水经注》文献做过研究工作。这里还必须提到一位前辈——陈桥驿先生(1923-2015)。陈桥驿先生是研究郦学的名家,他对以前《水经注》各版本进行了整理校勘的工作,集中体现在中华书局出版的《水经注校证》一书中。


Tips

最后是对有研究《水经注》意向的同学朋友们的一点建议。如果有条件的话,尽可能要对照王先谦《合校水经注》、杨守敬《水经注疏》(可以对照图更好)与陈桥驿先生的《水经注校证》三本书。这几部书各有千秋:《合校水经注》已经免去了一一比对明清学者版本的麻烦,而且保留了原文样式,未加标点,因而理解的方式就会不同,但是地理的分析相对欠缺,因为这部书主要是文献校勘成果;《水经注疏》则是缺乏与前面版本的对比,但是很有创见,需要研究;《水经注校证》是现代整理成果,引用资料广泛,标点易读。


作者:卜庸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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