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读《草堂十志》（中）
■林玉梅
4.读笔法
点画用笔是笔法的最终实现和具体反映，笔法决定线条的形与质。读帖要熟悉帖中的笔法特点。一要观察线条的起笔、运笔、收笔、提按使转方法，发力点的位置；线形，即长短、粗细、方圆、虚实等。二是看这些点画线条的组织搭配、笔顺气息变化，运笔速度等。《草堂十志》全篇一笔不苟，笔法隽美灵动，变化多端。每种笔画都有多种不同的写法。读时要注意观察，临时方能用笔精到、准确。
横的多种写法
笔势的追求还需要书者用笔精熟，得势才能得力，得力才能得气，得气才能得神。《草堂十志》笔意潇洒峭拔，点画精致，巧用行书笔意，轻灵舒展。名为楷书却不乏行书的流动与顾盼，既沉着又飞扬，追求“笔断意连”之效果。读帖时须细心观察，深入体味点画间往来关系，在临习中才能把笔势写出来。
书法作品中，除字的平面排序构成外，节奏与韵律也不容忽视。音乐讲究轻重、高低、长短音的搭配，书法也一样，注重大小参差、轻重相和、粗细相适、缓急有度。《草堂十志》把握节奏，极富韵律，表现得沉着与从容、微妙与含蓄。
楷书要写得谨严庄重、合乎法度，又要变化生动、错落有致，并非易事。《草堂十志》用笔精心到位、变化多端、妙趣横生，在相同笔画处理上巧妙灵活、同中求变。读帖时要多注意起、收笔的藏露、轻重、方圆，线条的长短、粗细、俯仰等关系。左右同形的字叫并，一般左小右大，使笔画得以舒展，点画也有变化。上下同形的字叫重，下部应大于上部，各部位字形也有所变化。三个相同字形重叠一起叫叠。三个部位既要能独立，又要相互照应，更应注意疏密、欹正、长短、大小、轻重等关系。
《草堂十志》除了相同点画、相同独体有不同的写法，相同字也追求不同的艺术变化，或用笔用墨、或疏密关系、或牵丝连线、或结构位置等，生动有趣、同姿别情。
5.读作者
学习经典法帖，既要读帖上看得见的内容、笔法、字法、章法等，也要读帖中看不到的作者生平、社会背景、师承关系、性格特征、古今评价等。临《草堂十志》，就要多方面了解文徵明，知其为明代书画家，官至翰林待诏，“吴门画派”重要人物、“江南四大才子”“明四家”之一等。诗、文、书、画无一不精，人称“四绝”。为人谦恭谨慎，行止得当，时时举止端庄，处处风流儒雅，忌犯过失，高风介行。故其书法无不体现“法、精、润、雅、清”等审美特征，用笔细腻精致、不激不厉、温润秀劲，法度谨严而意态生动，虽无雄浑气势，却具晋唐风致，于尽兴书写中流露温文儒雅之气，追求高格调，体现恬静之美，以韵取胜。
我们还需对文徵明进行横向研究，把他不同时期代表作找出，加以对比、分析。如《离骚经》是文徵明85岁时所书，人书俱老，劲健果断、匀称端庄、神采奕奕。与《草堂十志》一比，用笔圆润平实些，结体多横式取向。《莲社图记册》系文徵明60岁所作。结体精密又显宽绰之致，极富山阴风范，与《草堂十志》对比，多了平和温婉之气。也可把研究对象扩展到整个明代小楷书法，艺术家艺术风格形成与其所处时代背景息息相关。不同社会历史时期，有着不同艺术思想和审美理念，不同艺术感悟力和创造力。文徵明所处的明代帖学大兴，法帖传刻盛行，如《淳化阁帖》《停云馆帖》《真赏斋帖》等，对明代书法创作影响极大，书体中秦汉及北朝篆、隶、八分及魏体作品极少，而以行楷居多，楷书以秀丽雅逸为美。至永乐、正统年间，大量制诰碑版，姿媚匀整的“台阁体”出现，士子们竞相摹习，横平竖直，工整规范，生气不足，艺术情趣和个人风格不足。
明代近三百年间，也出现了一批有造诣的大家，如宋克、董其昌、文徵明、祝允明、唐伯虎、王宠、张瑞图、黄道周等。《孝经》为黄道周所作，师法钟王，质朴自然，结体平中寓奇，用笔峭厉方劲，丰厚质朴，独标气骨，一变赵董妍媚之风。文徵明与之相比，更衬托黄强烈的艺术个性及对明书学竞尚柔媚之风的反叛精神。《游包山诗》为王宠34岁时所书，运笔精到，古拙妍巧，气韵超逸，婉丽遒媚，具魏晋楷书之朴厚神韵和篆隶自然之趣。文徵明与其相比，则多了份坚挺刚健、干净果断之气，笔画尖利而内敛含蓄不足。
我们也可进行纵向挖掘，追溯传承、书风发展脉络、后人对其历史定位、学习心得等。只有通过这些文献资料的梳理、归纳、分析、比较、研究，方能具备正确的思考、判断、审美能力。文徵明书法以苏（轼）字入手，后从李应祯，李应祯书宗欧阳询，书风平正婉和、清润端方，常鼓励文徵明为书要突破传统，自创新格。文徵明书法诸体兼具，尤擅行书和小楷。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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