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简介：欧阳询（557～641），字信本，唐初书法家。潭州临湘（今湖南长沙）人。隋时任太常博士，至唐位于十八学士之列，贞观年间历太子率更令、弘文馆学士，封渤海县男，人们称他为『欧阳率更』。
作品简介：《九成宫醴泉铭碑》为欧阳询75岁时书，由魏征撰文，记载唐太宗在九成宫避暑时发现泉水之事，歌颂唐太宗的文治武功和品德修养。此碑立于唐贞观六年。全碑共24行，每行49字。今石尚存，但剜凿过多，已非原貌。碑身和碑首连成一体，碑首有六龙缠绕。正面隶书『九成宫醴泉铭』六个大字。碑座已经破损。
(欧阳询 图)
九成宮（醴）泉銘 秘書監檢校侍中鉅鹿郡公 臣魏徵奉勑撰 維貞觀（六）年孟夏之
注：九成宫醴泉铭。秘书监、检校侍中、钜鹿郡公，臣子魏征奉皇帝旨意撰写碑文。贞观六年（632）四月
月 皇帝避暑乎九成之宮 此則隨之仁壽宮也 冠山抗殿 絕壑為池 跨水架楹 分岩竦阙 髙閣周建 長
注：皇帝到九成宫避暑。这里原是隋代的仁寿宫。覆盖着山野新建宫殿，堵截山谷形成了池沼和护城河。跨水立柱来架桥，开辟险峻之地建起耸立的宫阙，周围建起高阁
廊（四）起 棟宇（膠）葛 臺榭參差 仰視則迢遞百尋 下臨則崢嶸千仞 珠璧交暎 金碧相暉 照灼雲霞 蔽虧日
注：长廊环绕四周，房舍纵横错杂，台榭参差错落。仰望山巅，悠远缥缈，高达百寻；俯视谷底，险峻深邃，壁立千仞。辉煌如珠玉相映，金色和碧色交辉，光彩能照亮云霞，日月光彩为之减色
月 觀其移山迴澗 窮泰極侈 （以）人從欲 良足深尤 至於炎景流金 無欎蒸之氣 微風徐動 有淒清之涼 信
注：为了新建宫殿移山改涧，极尽奢侈之能事，如此放纵人的欲望，应该大加责备。在炽热熔金的酷热暑天，这里没有闷湿蒸热的暑气；微风徐徐吹来，清凉舒适
安體之佳所 誠養神之勝地 漢之甘泉不能尚也 皇帝爰在弱冠 經營四方 逮乎立年 撫臨
注：的确是居住的好场所，是颐养心神的胜地，汉代的甘泉宫也不能超出其右。皇帝二十岁时，开始征讨四方，平定天下，三十岁做了亿万百姓的君主
億兆 始以武功壹海內 終以文德懷遠人 東越青丘 南踰丹儌 皆獻琛奉贽 重譯來王 （西）暨輪臺 北拒玄
注：开始是用武力统一国家，后来用文明道德使远方的国家和民族亲附。东到青丘（在今山东菏泽市境内），南到边疆，西到轮台（今新疆西部），北到玄阙
阙 並地列州縣 人充編戶 氣淑年和 迩安遠肅 群生咸遂 靈貺畢臻 雖藉二儀之功 終資一人之慮 遺
注：诸侯们辗转来朝觐皇帝，奉献珠宝作为晋见之礼；都设置了地方州县，人民编入户籍受朝廷管辖。阴阳之气温和，年景风调雨顺，远近和平肃静，万物和平安详，神灵都来降福，这虽然是凭借天地的功德，但毕竟要依靠皇帝一人的谋略
身利物 櫛風沐雨 （百姓）為心 憂勞成疾 同堯肌之如腊 甚禹足之胼胝 針石屢加 腠理猶滯 爰居亰室 每
注：皇帝舍身以利天下黎民，风里来雨里去，一心为百姓着想，忧国忧民积劳成疾。皇帝的皮肤和尧帝一样变成了干肉的形状，手脚上结的老茧超过了大禹，虽经针灸石砭治疗，而血脉仍不通畅。住在京都
弊炎暑 群下請建離宮 庶可怡神養性 聖上（愛）一夫之力 惜十家之産 深閇固拒 未肯俯從 以為隨氏
注：炎热的暑天往往使人疲困，群臣请求另建避暑行宫，可以让皇帝疗养从而心旷神怡。圣上爱护每一个黎明的劳动，心疼老百姓的疾苦，于是坚决拒绝，不肯听从群臣的请求
舊宮 營於曩代 棄之則可惜 毀之則重勞 事貴因循 何必改作 於是斲彫為樸 損之又損 去其泰甚 葺其
注：提出隋代建筑的旧宫殿，是过去建造的，舍弃它感到可惜，毁掉它还会劳民伤财，应当因循既成之事实，又何必重新再建宫殿呢。于是去掉隋代旧宫的文饰而使之变得质朴，一再节俭，把原来过多奢华的部分去掉，已经损坏的部分加以修正
頺壞 雜丹墀以沙礫 間粉壁以塗泥 玉砌接於土階 茅茨續於瓊室 仰觀壮麗 可作鑒於既往 俯察卑（儉）
注：原来殿前红色石阶修补时混杂了沙砾，原来白色的墙壁修补时新添了泥土；原有的台阶是玉石的，这次用土阶相接；原来的居住像神仙居所一般，这次再建修补的都是茅屋。仰看原有宫殿的壮丽，可汲取过去隋代由奢侈而败亡的教训，俯察今天修葺的求卑求俭
足垂訓於後昆 此所謂 至人無為 大聖不作 彼竭其力 我享其功者也 然昔之池沼 咸引谷澗 宮城之內
注：足以作为后嗣子孙的楷模。正体现了“至人无为，大圣不作”的精神（可以理解为：顺应自然规则的高明人士不妄为，不做违逆自然大道的事）。隋代大兴土木，却使我们安享了成果。但是以前的池沼，水都从涧谷引来，宫城里面
本乏水（源） 求而無之 在（乎）一物 既非人力所致 聖心懷之不忘 粵以四月甲申朔旬有六日己亥 上
注：本来就缺乏水源。想求得水源，这不是人力所能办到的，如何解决无水的问题，皇帝心里一直念念不忘。贞观六年四月十六日
及中宮 歷覽臺觀 閑步西城之隂 （躊）躇髙閣之（下） （俯）察厥土 微覺有潤 因而以杖導之 有泉隨而涌出 乃
注：皇帝来到中宫，沿途观赏楼台亭榭，闲步走到西城的背面，在高耸的楼阁下徘徊，看到这里的土地，微微有些湿润，于是用手杖掘地并加以导引，结果泉水随之流涌出来
承以石檻 引為一渠 其清若鏡 味甘如醴 南注丹霄之右 東（流）度於雙阙 （貫）（穿）青瑣 縈帶紫房 激揚清波
注：砌上石槛，引水流入形成水渠。泉水清澈如镜，味道甘甜如醴酒。泉水往南灌注在丹霄宫的右边，往东流淌于双阙之下；流泉贯穿于镂刻图纹的宫门，萦绕着太后所居的宫殿；泉水激扬起的清波
滌蕩瑕穢 可以導養正性 可以澂瑩心神 鑒暎群形 潤生萬物 同湛恩之不竭 將玄澤（於）常流 匪唯乾（象）
注：能将浊秽的渣滓荡涤；它可以使人养成纯正的秉性，使人的心神玲珑剔透。泉水如镜能照映出各种形态，滋润万物生长，就如同皇帝的深恩永无休止，天子的恩泽永远流布人间，它不仅是天象的精华
之精 盖亦坤靈之寶 謹案 禮緯云 王者刑殺當罪 賞錫當功 得禮之冝 則醴泉出於阙庭 鶡冠子曰 聖人
注：也是大地的灵宝。据文献记载：《礼纬》：“帝王对犯人量刑得当，论功行赏不偏不倚，能达到礼仪规范的要求，那醴泉就会在宫廷内出现”。《鹖冠子》说：
之德 上（及）太清 下及太寧 （中）及萬靈 則醴泉出 瑞應圖曰 王者純和 飲食不貢獻 則醴泉出 飲之令人壽
注：“圣人的恩德，能上达于天，下达于地，中达于万民生灵，就会出现醴泉”。《瑞应图》说：“皇帝生性纯正平和，饮食简朴而不用臣下进贡的珍奇之物，那醴泉就会涌出，饮用能长寿”
東觀漢記曰 光武中元元年 醴泉（出）亰師 飲之者痼（疾）皆愈 然則神物之來 寔扶明聖 既可蠲茲沉痼
注：《东观汉纪》说：“汉光武帝中元元年，在京师（洛阳）出现醴泉，喝了能使积久难治的病痊愈”。如此说来，神奇灵异的醴泉之所以出现，是为了扶助圣主明君。它既可祛除陈年旧疾
又將延彼遐齡 是以百辟卿士 相趍動色 我后固懷撝挹 （推）而弗有 雖休勿休 不徒聞於往昔 以祥為懼
注：又能延年益寿。对此，公卿大臣们都奔走相告，喜形于色，只有皇上胸怀谦逊，并不认为醴泉的出现是由于自己的圣明，虽有美德而不自居，这不单单是古代圣贤能做到的了；因祥瑞的出现而心存谨慎
實取驗於當今 斯乃上帝玄符 天子令德 豈臣之末學所能丕顯 但職在記言 （屬）兹書事 不可使國（之）
注：这是汲取了隋朝奢侈误国的教训。醴泉的出现是上天显示的瑞征，也说明天子的圣德，这些，不是像我这样学问不深的人所能表达清楚的，但我作为史官的职责在于“记言”、“书事”
盛美 有（遺）典策敢陳實錄 爰勒斯銘 其詞曰 惟皇撫運 奄壹（寰）宇 千載膺期 萬物斯
注：不能让国家的盛美之事遗漏于典籍史册，所以才冒昧地如实陈述，撰写成这篇铭文来刻碑。皇帝顺应时运，统一天下，承载千载难逢的时运而为天子，为万众生灵所瞻仰
覩 功髙大舜 勤深伯禹 絕後（光）前 登三邁五 握機蹈矩 乃聖乃神 武克禍亂 文懷遠人 （書）契未紀 開闢不
注：他的功绩高于大舜，勤勉胜过大禹，真是空前绝后，甚至超过三皇五帝。他掌握天下的权柄并遵守礼法，既圣德又神明，用武力平定祸害变乱，用文化怀柔远方的百姓。史书从未记载过像这样开疆拓土、征服四方的皇帝
臣 （冠）冕並襲 琛贽咸陳 大道無名 上德不德 玄功潛運 幾深莫測 鑿井而飲 耕田而食 靡謝天功 安知帝
注：来朝的外国君臣很多，进献珍宝作为见面礼物。大道不能用言语表述，上德之人虽然得道却不以得为得，宇宙自然之力默默地运行着，高深莫测。我们凿井得饮，耕田得食，天下太平，安居乐业，却不懂得感谢上天的功德，又怎能知道帝王的作用
力 上天之載 無臭無聲 萬類（資）始 品物流形 隨感變質 應德效靈 介焉如響 赫赫眀眀 雜遝景福 葳蕤繁
注：天道运行，悄无声息，人们感知不到，但万物赖以生存和变化形态。万物感应天道来变化，天道能应人们的德行来致福，即使德行细微，也很快会致福，这是十分严明的。历史上曾经出现过很多福祉
祉 雲氏龍官 龜圖鳳紀 日含五色 烏呈三趾 頌不輟工 筆（無）停史 上善降祥 上智斯悅 流謙潤下 潺湲皎
注：如“云氏”、“龙宫”、“龟图”、“凤纪”，太阳呈现五种颜色，太阳中出现三足神鸟等等，乐官没有停止过歌颂，史官没有停止过记载。今天由于皇帝的善德和明智，上天降临吉祥，给世人带来喜悦。祥瑞醴泉滋润人间，解决了京城的缺水情况，润泽下土，潺潺流动，透明洁净
潔 萍旨醴甘 冰（凝）鏡澈 用之日新 挹之無竭 道隨時泰 慶（與）泉流 我后夕惕 雖休（弗）休 居崇茅宇 樂不
注：味美甘甜，冰凉清澈，日用日新，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事物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好，吉庆和醴泉一起流淌，而我们的天子却日夜健强振作，警惕慎行。居住崇尚茅屋
般遊 黃屋非貴 天下為憂 人玩其華 我取其實 還淳反本 代文以質 居髙思墜 持滿戒（溢） 念兹在兹 永保
注：不以游乐为乐，不以身为帝王为贵，而为天下百姓忧心。很多人喜欢浮华，我选择朴实，回归淳厚本真，以质朴代替文饰。在高处要想到有下坠的危险。端着盛满水的容器要留心不要把水洒溢，对此念念不忘，时时提高警惕，就能永远保持纯正美好
貞吉 兼太子率更令勃海男臣歐陽詢奉勑書
注：兼太子率更令，渤海男欧阳询奉皇帝旨意书写
参考来源：《中国历代经典碑帖鉴赏：九成宫醴泉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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