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朝

宋朝爱赏石的文人很多，其中最有名的要数苏东坡和米芾了，他们二人与石头也发生过很多趣事逸闻。

东坡曾说：“园无石不秀，斋无石不雅。” 一个园子里若是没有石头，则不够隽秀；一间书斋里若是缺了石头，就谈不上雅致了，在东坡这里，石头是居家必不可少的物件哪。

他在《怪石供》说，自己被贬到湖北黄州的时候，住处靠近长江，很多小孩子在江里游泳的时候捞出不少可爱的怪石，他便用零食问人家小孩子换石头，日子久了，竟然得了298枚，大的有寸许，小的只有枣子那么大。

后来他将这些怪石都送给了好友佛印禅师，然后自己又日积月累收集了250方，他又将其中的一半赠给了另一位好友诗僧皎然，好不容易收集的石头倒有一大半送了人，一来可以看出东坡豪爽大方，二来也能看出，那时大家都喜欢怪石。

不仅搜集怪石，东坡还画怪石，他的的《古木怪石图》、《潇湘竹石图》是极为珍贵的北宋赏石画作，引领了宋朝文人画独特的审美情趣。

北宋苏东坡《潇湘竹石图》

东坡的好友书画大家米芾更是爱石出了名，曾自嘲道：“癖在泉石终难医。” 费衮《梁溪漫志》记载，米芾在安徽任职时，见到一怪石，太喜欢了，竟然特意设宴款待石头，并且对石头作揖拜道：“石兄啊！二十年了，我可见到你了啊！”

又有记载他在涟水任职时，沉迷于玩石头，班都不好好上了，他的上司按察使杨次公便去劝他：“年轻人哪！还是要好好上班的啊！”

谁知道米芾神秘兮兮地转身，取出来好几块玲珑可爱的怪石在杨公面前晃悠，这些石头一个比一个妙，米芾一边晃悠还一边嘚瑟道：“你看看，这样的石头，你叫我怎能不爱啊？！”

杨公受不了了，生气地说：“非独公爱，我亦爱也。”说罢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米芾手上夺了一石，跑了。

俗话说，拿人的手短，拿了米芾石头的杨次公估计不再好意思对他叨叨教育了，这么一想，米芾这块石头牺牲的也值。

明陈洪绶《米芾拜石》局部

其实在宋朝，有一位皇帝更痴迷石头，这个除了皇帝做不好，其他样样玩的溜的人就是宋徽宗，他主持建造的皇家园林“艮岳”，是古今最具规模的奇石集大成者。

宋人王明清《挥尘录》记载，政和年间建艮岳时，收集了许多来自东南的奇花异石，这项工程劳民伤财，宋徽宗还给其中最大的一块太湖石，加封“盘固侯”，赐金带，可惜的是艮岳刚建完，北宋就灭亡了，亡国的这口锅，石头可不背。

宋代赏石文化的特别之处，是出现了很多专业理论的赏石专著，如杜绾的《云林石谱》、范成大的《太湖石志》、常懋的《宣和石谱》、渔阳公的《渔阳石谱》等。

其中杜绾的《云林石谱》，是我国最早、最全、最有价值的石谱，其中记录了名石116种，并对产地、开采、形状、色泽等都有具体描述，清代《四库全书》评价其说此书“即益于承前，更泽于启后” ，是唯一入选的论石著作。

宋朝人赏石已经大、中、小型都兼具了，米芾拜为石兄的显然是大石头，而东坡拿零食与小孩子换的则大部分都是小石头，无论是大还是小，都被宋人悉数接纳和喜爱。

宋徽宗真迹《祥龙石图》所画为太湖石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元朝

宋朝以后，元代的时候经济、文化的发展相对停滞，所以在元朝赏玩小石头更流行。

元朝大书画家赵孟頫，本是宋太祖赵匡胤之子秦王赵德芳的第十二世孙，也是当时的赏石名家，他写过一首诗：

片石何状，天然自若。
鳞鳞苍窝，背潜蛟鳄。
一气浑沦，略无岩壑。
太湖凝精，示我以朴。
我思古人，真风渺邈。

赵孟頫赞叹自己所藏的这方太湖景观峰石，说此石古朴而有君子风骨，让他起了思古之情，当然赵孟頫赏石最大的贡献并不是写诗，而是他开启了文人治印的兴起。

我国古来治印，要么是金属铸造，要么是硬质石料琢磨，因为材质坚硬，非工匠不可为，直到赵孟頫无意中发现了一种软质美石。

清人韩锡胙《滑凝集》中记载，赵孟頫与王冕首先发现了产于浙江的青田灯光冻石可以用来刻印，从此文人们就以刀为笔，自己刻印，尽显文人笔意情趣。

元代的另一个赏石成就，便是建造了一座享誉天下的怪石园林，也就是现今苏州的狮子林。《画禅寺碑记》：

“邯城东狮子林古刹，元高僧所建。则性嗜奇，蓄湖石多作狻猊状，寺有卧云室，立雪堂。前列奇峰怪石，突兀嵌空，俯仰多变。”

这座园林是1342年由元代僧人维则叠石而成，原先是一座寺庙，因园中众多假山酷似狮形，亦因佛书上有“狮子吼”一语，所以得名狮子林，幸而历经变迁，依然保留到今天。

今天的苏州狮子林

时间来到了明朝，这个时期文房清玩达到了鼎盛，屠隆所著《考槃馀事》记录的明朝人常用文房用品竟多达45种，而文徵明的曾孙文震亨《长物志》中更是将文房清玩增加到了49种，这其中自然少不了案头奇石。《长物志》中说：

“石小者可置几案间，色如漆、声如玉者最佳，横石以蜡地而峰峦峭拔者为上。”

摆放在案几上的小石头，以色如漆，敲击声音如玉的为上品，还出现了很多底平横列的赏石，而且文房赏石的体量也越发小巧了。

文家与石头有缘，上面说到元朝赵孟頫首先采用了青田石来刻文人印，但那时这种印还没有流行开来，文人治印真正的流行是从文徵明的儿子文彭开始的。

当时文彭任南京国子监博士，一天机缘巧合之下，他买到了4筐石头，这石头不是别的，正是赵孟頫当年用来治印的青田灯光冻石。

而文彭家学渊源，父亲文徵明是明朝书法一代宗师，他以深厚的书法功底和文化学养，在青田石上刻出优美的诗词美文、警句短语等，使印章的审美提升到了一个新的境界，成为了文人争相效仿的艺术品，所以吴名世在《翰苑印林·序》中说文彭是治印的宗师，这话并不夸张。

随着文人治印的流行，除了青田石之外，明朝人又开发出了位于福建的寿山石，寿山石“温润光泽，易于奏刀”，更是促进了印学的发展。

清青田石“陈介褀印” 北京故宫博物院藏

从宋朝到明朝，古代文人赏石的方式虽有变化，但不变的是，他们欣赏石头、将石当做朋友，甚至在其中寻找生命的启发，本来属于自然界的顽石，就这么被文人们创造出一段段文化风流雅事。

宋朝诗人陆游《闲居自述》诗云：“花若解笑还多事，石不能言最可人”，沉默不语的石头就这么俘虏了历代文人的心。

参考资料：
《赏石：奇石赏玩雅趣》刘干才
《顽石的风流》朱良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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