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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秋繁露2
   身之养重于义第三十一
  天之生人也,使人生义与利,利以养其体,义以养其心,心不得义,不能乐,体不得利,不能安,义者、心之养也,利者、体之养也,体莫贵于心,故养莫重于义,义之养生人大于利。奚以知之?今人大有义而甚无利,虽贫与贱,尚荣其行以自好,而乐生,原宪、曾、闵之属是也;人甚有利而大无义,虽甚富,则羞辱大,恶恶深,祸患重,非立死其罪者,即旋伤殃忧尔,莫能以乐生而终其身,刑戮夭折之民是也。夫人有义者,虽贫能自乐也;而大无义者,虽富莫能自存;吾以此实义之养生人大于利而厚于财也。民不能知,而常反之,皆忘义而殉利,去理而走邪,以贼其身,而祸其家,此非其自为计不忠也,则其知之所不能明也,今握枣与错金以示婴儿,婴儿必取枣而不取金也,握一斤金与千万之珠以示野人,野人必取金而不取珠也。故物之于人,小者易知也,其于大者难见也,今利之于人小,而义之于人大者,无怪民之皆趋利而不趋义也,固其所暗也,圣人事明义以照耀其所暗,故民不陷。诗云:“示生显德行。”此之谓也。先王显德以示民,民乐而歌之以为诗,说而化之以为俗,故不令而自行,不禁而自止,从上之意,不待使之,若自然矣,故曰:圣人天地动、四时化者,非有他也,其见义大,故能动,动故能化,化故能大行,化大行故法不犯,法不犯故刑不用,刑不用则尧舜之功德,此大治之道也,先圣传授而复也,故孔子曰:“谁能出不由户,何莫由斯道也!”今不示显德行,民暗于义不能照,迷于道不能解,固欲大严憯以必正之,直残贼天民,而薄主德耳,其势不行。仲尼曰:“国有道,虽加刑,无刑也;国无道,虽杀之,不可胜也。”其所谓有道无道者,示之以显德行与不示尔。


  对胶西王越大夫不得为仁第三十二
  命令相曰:“大夫蠡、大夫种、大夫庸、大夫睾、大夫车成、越王与此五大夫谋伐吴,遂灭之,雪会稽之耻,卒为霸主,范蠡去之,种死之。寡人以此二大夫者为皆贤。孔子曰:‘殷有三仁。’今以越王之贤,与蠡种之能,此三人者,寡人亦以为越有三仁,其于君何如?桓公决疑于管仲,寡人决疑于君。”仲舒伏地再拜,对曰:“仲舒智褊而学浅,不足以决之,虽然,王有问于臣,臣不敢不悉以对,礼也。臣仲舒闻:昔者,鲁君问于柳下惠曰:‘我欲攻齐,何如?’柳下惠对曰:‘不可。’退而有忧色,曰:‘吾闻之也:谋伐国者,不问于仁人也,此何为至于我?’但见问而尚羞之,而况乃与为轴以伐吴乎!其不宜明矣。以此观之,越本无一仁,而安得三仁!仁人者,正其道不谋其利,修其理不急其功,致无为而习俗大化,可谓仁圣矣,三王是也;春秋之义,贵信而贱轴,轴人而胜之,虽有功,君子弗为也,是以仲尼之门,五尺童子言羞称五伯,为其轴以成功,苟为而已也,故不足称于大君子之门,五伯者比于他诸侯为贤者,比于仁贤,何贤之有?譬犹珷玞比于美玉也。臣仲舒伏地再拜以闻。”


  观德第三十三
  天地者,万物之本、先祖之所出也,广大无极,其德昭明,历年众多,永永无疆。天出至明,众知类也,其伏无不照也;地出至晦,星日为明不敢暗,君臣、父子、夫妇之道取之此。大礼之终也,臣子三年不敢当,虽当之,必称先君,必称先人,不敢贪至尊也。百礼之贵,皆编于月,月编于时,时编于君,君编于天,天之所弃,天下弗佑,桀纣是也;天子之所诛绝,臣子弗得立,蔡世子、逢丑父是也;王父父所绝,子孙不得属,鲁庄公之不得念母、卫辄之辞父命是也;故受命而海内顺之,犹众星之共北辰,流水之宗沧海也,况生天地之间,法太祖先人之容貌,则其至德,取象众名尊贵,是以圣人为贵也。泰伯至德之侔天地也,上帝为之废适易姓而子之让,其至德海内怀归之,泰伯三让而不敢就位,伯邑考知群心贰,自引而瞠,顺神明也。至德以受命,豪英高明之人辐辏归之,高者列为公侯,下至卿大夫,济济乎哉!皆以德序。是故吴鲁同姓也,钟离之会,不得序而称君,殊鲁而会之,为其夷狄之行也;鸡父之战,吴不得与中国为礼;至于伯莒黄池之行,变而反道,乃爵而不殊;召陵之会,鲁君在是,而不得为主,避齐桓也;鲁桓即位十三年,齐、宋、卫、燕举师而东,纪、郑与鲁戮力而报之,后其日,以鲁不得遍,避纪侯与郑厉公也。春秋常辞,夷狄不得与中国为礼,至邲之战,夷狄反道,中国不得与夷狄为礼,避楚庄也;邢、卫、鲁之同姓也,狄人灭之,春秋为讳,避齐桓也,当其如此也,惟德是亲,其皆先其亲。是故周之子孙,其亲等也,而文王最先;四时等也,而春最先;十二月等也,而正月最先;德等也,则先亲亲;鲁十二公等也,而定、哀最尊。卫俱诸夏也,善稻之会,独先内之,为其与我同姓也;吴俱夷狄也,柤之会,独先外之,为其与我同姓也;灭国十五有余,独先诸夏;鲁、晋俱诸夏也,讥二名独先及之;盛伯、郜子俱当绝,而独不名,为其与我同姓兄弟也;外出者众,以母弟出,独大恶之,为其亡母背骨肉也;灭人者莫绝,卫侯毁灭同姓独绝,贱其本祖而忘先也。亲等,从近者始;立适以长,母以子贵先。甲戌己丑陈侯鲍卒,书所见也,而不言其暗者;陨石于宋五,六鹢退飞,耳闻而记,目见而书,或徐或察,皆以其先接于我者序之,其于会朝聘之礼亦犹是。诸侯与盟者众矣,而仪父独渐进,郑僖公方来会我,而道杀,春秋致其意,谓之如会;潞子离狄而归党,以得亡,春秋谓之子,以领其意;包来、首戴、洮、践土与操之会:陈、郑去我,谓之逃归;郑处而不来,谓之乞盟:陈侯后至,谓之如会;莒人疑我,贬而称人;诸侯朝鲁者众矣,而滕、薛独称侯;州公化我,夺爵而无号;吴楚国先聘我者见贤,曲棘与鞍之战,先忧我者见尊。


  奉本第三十四
  礼者,继天地、体阴阳,而慎主客、序尊卑、贵贱、大小之位,而差外内、远近、新故之级者也,以德多为象,万物以广博众多历年久者为象。其在天而象天者,莫大日月,继天地之光明莫不照也;星莫大于大辰,北斗常星,部星三百,卫星三千,大火二十六星,伐十三星,北斗七星,常星九辞,二十八宿,多者宿二十八九,其犹蓍百茎而共一本,龟千岁而人宝,是以三代传决疑焉。其得地体者,莫如山阜,人之得天得众者,莫如受命之天子,下至公侯伯子男,海内之心,悬于天子,疆内之民,统于诸侯,日月食并告凶,不以其行。有星茀于东方,于大辰,入北斗,常星不见,地震,梁山、沙鹿崩,宋、卫、陈、郑灾,王公大夫篡弑者,春秋皆书以为大异,不言众星之茀入霣雨,原隰之袭崩,一国之小民死亡,不决疑于众草木也。唯田邑之称,多着主名;君将不言臣;臣不言师;王夷君获,不言师败。孔子曰:“唯天为大,唯尧则之。”则之者,大也。“巍巍乎其有成功也”,言其尊大以成功也。齐桓、晋文不尊周室,不能霸,三代圣人不则天地,不能至王,阶此而观之,可以知天地之贵矣。夫流深者,其水不测,尊至者,其敬无穷,是故天之所加,虽为灾害,犹承而大之,其钦无穷,震夷伯之庙是也。天无错舛之灾,地有震动之异,天子所诛绝,所败师,虽不中道,而春秋者不敢阙,谨之也,故师出者众矣,莫言还,至师及齐师围成,成降于齐师,独言还,其君劫外,不得已,故可直言也,至于他师,皆其君之过也,而曰非师之罪,是臣子不为君父受罪,罪不臣子莫大焉。夫至明者,其照无疆,至晦者,其暗无疆;今春秋缘鲁以言王义,杀隐、桓以为远祖,宗定、哀以为考妣,至尊且高,至显且明,其基壤之所加,润泽之所被,条条无疆。前是常数十年,邻之幽人近其墓而高明。大国齐、宋,离不言会,微国之君,卒葬之礼,录而辞繁;远夷之君,内而不外。当此之时,鲁无鄙强,诸侯之伐哀者皆言我,邾娄庶其、鼻我、邾娄大夫,其于我无以亲,以近之故,乃得显明;隐、桓、亲春秋之先人也,益师卒而不日;于稷之会,言其成宋乱,以远外也;黄池之会,以两伯之辞,言不以为外,以近内也。


  深察名号第三十五
  治天下之端,在审辨大;辨大之端,在深察名号。名者,大理之首章也,录其首章之意,以窥其中之事,则是非可知,逆顺自着,其几通于天地矣。是非之正,取之逆顺;逆顺之正,取之名号;名号之正,取之天地;天地为名号之大义也。古之圣人,謞而效天地,谓之号,鸣而施命,谓之名。名之为言鸣与命也,号之为言謞而效也,謞而效天地者为号,鸣而命者为名,名号异声而同本,皆鸣号而达天意者也。天不言,使人发其意;弗为,使人行其中;名则圣人所发天意,不可不深观也。受命之君,天意之所予也。故号为天子者,宣视天为父,事天以孝道也;号为诸侯者,宜谨视所候奉之天子也;号为大夫者,宜厚其忠信,敦其礼义,使善大于匹夫之义,足以化也;士者,事也,民者、瞑也;士不及化,可使守事从上而已。五号自赞,各有分,分中委曲,曲有名,名众于号,号其大全。名也者,名其别离分散也,号凡而略,名详而目,目者,遍辨其事也,凡者,独举其大也。享鬼神者号一,曰祭;祭之散名:春曰祠,夏曰礿,秋曰尝,冬曰烝。猎禽兽者号一,曰田;田之散名:春苗、秋搜,冬狩,夏猕;无有不皆中天意者。物莫不有凡号,号莫不有散名如是。是故事各顺于名,名各顺于天,天人之际,合而为一。同而通理,动而相益,顺而相受,谓之德道。诗曰:“维号斯言,有伦有迹。”此之谓也。
  深察王号的大意,其中有五科:皇科、方科、匡科、黄科、往科;合此五科以一言,谓之王。王者,皇也,王者,方也,王者,匡也,王者,黄也,王者,往也。是故王意不普大而皇,则道不能正直而方;道不能正直而方,则德不能匡铉周遍;德不能匡铉周遍,则美不能黄;美不能黄,则四方不能往;四方不能往,则不全于王。故曰:天覆无外,地载兼爱,风行令而一其威,雨布施而均其德,王术之谓也。
  深察君号之大意,其中亦有五科:元科,原科,权科,温科,群科:合此五科以一言,谓之君。君者,元也,君者,原也,君者,权也,君者,温也,君者,群也。是故君意不比于元,则动而失本;动而失本,则所为不立;所为不立,则不效于原;不效于原,则自委舍;自委舍,则化不行;用权于变,则失中适之宜;失中适之宜,则道不平、德不温;道不平、德不温,则众不亲安;众不亲安,则离散不群;离散不群,则不全于君。
  名生于真,非其真弗以为名。名者,圣人之所以真物也,名之为言真也。故凡百讥有黮黮者,各反其真,则黮黮者还昭昭耳。欲审曲直,莫如引绳;欲审是非,莫如引名;名之审于是非也,犹绳之审于曲直也。诘其名实,观其离合,则是非之情不可以相谰已。今世暗于性,言之者不同,胡不试反性之名?性之名,非生与?如其生之自然之资,谓之性。性者,质也,诘性之质于善之名,能中之与?既不能中矣,而尚谓之质善,何哉?性之名不得离质,离质如毛,则非性已,不可不察也。春秋辨物之理,以正其名,名物如其真,不失秋毫之末,故名霣石,则后其五,言退鹢,则先其六。圣人之谨于正名如此,君子于其言,无所苟而已,五石六鹢之辞是也。栣众恶于内,弗使得发于外者,心也,故心之为名,栣也。人之受气苟无恶者,心何栣哉?吾以心之名得人之诚,人之诚有贪有仁,仁贪之气两在于身。身之名取诸天,天两,有阴阳之施,身亦两,有贪仁之性;天有阴阳禁,身有情欲栣,与天道一也。是以阴之行不得干春夏,而月之魄常厌于日光,占全占伤。天之禁阴如此,安得不损其欲而辍其情以应天?天所禁,而身禁之,故曰身犹天也,禁天所禁,非禁天也。必知天性不乘于教,终不能栣。察实以为名,无教之时,性何遽若是?故性比于禾,善比于米;米出禾中,而禾未可全为米也;善出性中,而性未可全为善也。善与米,人之所继天而成于外,非在天所为之内也。天之所为,有所至而止,止之内谓之天性,止之外谓人事,事在性外,而性不得不成德。民之号,取之瞑也,使性而已善,则何故以瞑为号?以霣者言,弗扶将,则颠陷猖狂,安能善。性有似目,目卧幽而瞑,待觉而后见,当其未觉,可谓有见质,而不可谓见。今万民之性,有其质而未能觉,譬如瞑者待觉,教之然后善。当其未觉,可谓有善质,而未可谓善,与目之瞑而觉,一概之比也。静心徐察之,其言可见矣。性而瞑之未觉,天所为也;效天所为,为之起号,故谓之民。民之为言,固犹瞑也,随其名号,以入其理,则得之矣。是正名号者于天地,天地之所生,谓之性情,性情相与为一瞑,情亦性也,谓性已善,奈其情何?故圣人莫谓性善,累其名也。身之有性情也,若天之有阴阳也,言人之质而无其情,犹言天之阳而无其阴也,穷论者无时受也。名性不以上,不以下,以其中名之。性如茧、如卵,卵待覆而成雏,茧待缫而为丝,性待教而为善,此之谓真天。天生民性有善质而未能善,于是为之立王以善之,此天意也。民受未能善之性于天,而退受成性之教于王,王承天意以成民之性为任者也;今案其真质而谓民性已善者,是失天意而去王任也。万民之性苟已善,则王者受命尚何任也?其设名不正,故弃重任而违大命,非法言也。春秋之辞,内事之待外者,从外言之。今万民之性,待外教然后能善,善当与教,不当与性,与性则多累而不精,自成功而无贤圣,此世长者之所误出也,非春秋为辞之术也。不法之言,无验之说,君子之所外,何以为哉!或曰:“性有善端,心有善质,尚安非善?”应之曰:“非也。茧有丝,而茧非丝也;卵有雏,而卵非雏也。比类率然,有何疑焉。”天生民有六经,言性者不当异,然其或曰性也善,或曰性未善,则所谓善者,各异意也。性有善端,动之爱父母,善于禽兽,则谓之善,此孟子之善。循三纲五纪,通八端之理,忠信而博爱,敦厚而好礼,乃可谓善,此圣人之善也。是故孔子曰:“善人,吾不得而见之,得见有常者,斯可矣。”由是观之,圣人之所谓善,未易当也,非善于禽兽则谓之善也,使动其端善于禽兽则可谓之善,善奚为弗见也?夫善于禽兽之未得为善也,犹知于草木而不得名知,万民之性善于禽兽而不得名善,知之名乃取之圣。圣人之所命,天下以为正,正朝夕者视北辰,正嫌疑者视圣人,圣人以为无王之世,不教之民,莫能当善,善之难当如此,而谓万民之性皆能当之,过矣。质于禽兽之性,则万民之性善矣;质于人道之善,则民性弗及也。万民之性善于禽兽者许之,圣人之所谓善者弗许,吾质之命性者,异孟子。孟子下质于禽兽之所为,故曰性已善;吾上质于圣人之所为,故谓性未善,善过性,圣人过善。春秋大元,故谨于正名,名非所始,如之何谓未善已善也。


  实性第三十六
  孔子曰:“名不正,则言不顺。”今谓性已善,不几于无教而如其自然,又不顺于为政之道矣;且名者性之实,实者性之质,质无教之时,何遽能善。善如米,性如禾,禾虽出米,而禾未可谓米也;性虽出善,而性未可谓善也。米与善,人之继天而成于外也,非在天所为之内也;天所为,有所至而止,止之内谓之天,止之外谓之王教,王教在性外,而性不得不遂,故曰:性有善质,而未能为善也,岂敢美辞,其实然也。天之所为,止于茧麻与禾,以麻为布,以茧为丝,以米为饭,以性为善,此皆圣人所继天而进也,非情性质朴之能至也,故不可谓性。正朝夕者视北辰,正嫌疑者视圣人,圣人之所名,天下以为正。今按圣人言中本无性善名,而有善人吾不得见之矣,使万民之性皆已能善,善人者何为不见也,观孔子言此之意,以为善甚难当;而孟子以为万民性皆能当之,过矣。圣人之性,不可以名性,斗筲之性,又不可以名性,名性者,中民之性。中民之性,如茧如卵,卵待覆二十日,而后能为雏;茧待缲以涫汤,而后能为丝;性待渐于教训,而后能为善;善,教训之所然也,非质朴之所能至也,故不谓性。性者,宜知名矣,无所待而起生,而所自有也;善所自有,则教训已非性也。是以米出于粟,而粟不可谓米;玉出于璞,而璞不可谓玉;善出于性,而性不可谓善;其比多在物者为然,在性者以为不然,何不通于类也?卵之性未能作雏也,茧之性未能作丝也,麻之性未能为缕也,粟之性未能为米也。春秋别物之理,以正其名,名物必各因其真,真其义也,真其情也,乃以为名。名霣石,则后其五,退飞,则先其六,此皆其真也。圣人于言,无所苟而已矣。性者,天质之朴也,善者,王教之化也;无其质,则王教不能化,无其王教,则质朴不能善。质而不以善性,其名不正,故不受也。


  诸侯第三十七
  生育养长,成而更生,终而复始其事,所以利活民者无已,天虽不言,其欲赡足之意可见也。古之圣人见天意之厚于人也,故南面而君天下,必以兼利之,为其远者,目不能见,其隐者,耳不能闻,于是千里之外,割地分民,而建国立君,使为天子视所不见,听所不闻,朝者召而闻之也,诸侯之为言犹诸候也。


  五行对第三十八
  河间献王问温城董君曰:“孝经曰:‘夫孝,天之经,地之义。’何谓也?”对曰:“天有五行:木、火、土、金、水是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为冬,金为秋,土为季夏,火为夏,木为春。春主生,夏主长,季夏主养,秋主收,冬主藏,藏,冬之所成也。是故父之所生,其子长之;父之所长,其子养之;父之所养,其子成之。诸父所为,其子皆奉承而续行之,不敢不致如父之意,尽为人之道也。故五行者,五行也。由此观之,父授之,子受之,乃天之道也。故曰:夫孝者,天之经也。此之谓也。”王曰:“善哉!天经既得闻之矣,愿闻地之义。”对曰:“地出云为雨,起气为风,风雨者,地之所为,地不敢有其功名,必上之于天,命若从天气者,故曰天风天雨也,莫曰地风地雨也;勤劳在地,名一归于天,非至有义,其庸能行此;故下事上,如地事天也,可谓大忠矣。土者,火之子也,五行莫贵于土,土之于四时,无所命者,不与火分功名;木名春,火名夏,金名秋,水名冬,忠臣之义,孝子之行取之土;土者,五行最贵者也,其义不可以加矣。五声莫贵于宫,五味莫美于甘,五色莫盛于黄,此谓孝者地之义也。”王曰:“善哉!”


  为人者天第四十一
  为生不能为人,为人者,天也,人之人本于天,天亦人之曾祖父也,此人之所以乃上类天也。人之形体,化天数而成;人之血气,化天志而仁;人之德行,化天理而义;人之好恶,化天之暖清;人之喜怒,化天之寒暑;人之受命,化天之四时;人生有喜怒哀乐之答,春秋冬夏之类也。喜,春之答也,怒,秋之答也,乐,夏之答也,哀,冬之答也,天之副在乎人,人之情性有由天者矣,故曰受,由天之号也。为人主也,道莫明省身之天,如天出之也,使其出也,答天之出四时,而必忠其受也,则尧舜之治无以加,是可生可杀而不可使为乱,故曰:非道不行,非法不言。此之谓也。
  传曰:唯天子受命于天,天下受命于天子,一国则受命于君。君命顺,则民有顺命;君命逆,则民有逆命;故曰:一人有庆,兆民赖之。此之谓也。
  传曰:政有三端:父子不亲,则致其爱慈;大臣不和,则敬顺其礼;百姓不安,则力其孝弟。孝弟者,所以安百姓也,力者,勉行之,身以化之。天地之数,不能独以寒暑成岁,必有春夏秋冬;圣人之道,不能独以威势成政,必有教化。故曰:先之以博爱,教以仁也;难得者,君子不贵,教以义也;虽天子必有尊也,教以孝也;必有先也,教以弟也。此威势之不足独恃,而教化之功不大乎!
  传曰:天生之,地载之,圣人教之。君者,民之心也,民者,君之体也;心之所好,体必安之;君之所好,民必从之。故君民者,贵孝弟而好礼义,重仁廉而轻财利,躬亲职此于上而万民听,生善于下矣。故曰:先王见教之可以化民也。此之谓也。
  衣服容貌者,所以说目也,声音应对者,所以说耳也,好恶去就者,所以说心也。故君子衣服中而容貌恭,则目说矣;言理应对逊,则耳说矣;好仁厚而恶浅薄,就善人而远僻鄙,则心说矣。故曰:行思可乐,容止可观。此之谓也。


  五行之义第四十二
  天有五行:一曰木,二曰火,三曰土,四曰金,五曰水。木,五行之始也,水,五行之终也,土,五行之中也,此其天次之序也。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此其父子也。木居左,金居右,火居前,水居后,土居中央,此其父子之序,相受而布。是故木受水而火受木,土受火,金受土,水受金也。诸授之者,皆其父也;受之者,皆其子也;常因其父,以使其子,天之道也。是故木已生而火养之,金已死而水藏之,火乐木而养以阳,水克金而丧以阴,土之事火竭其忠。故五行者,乃孝子忠臣之行也。五行之为言也,犹五行欤?是故以得辞也。圣人知之,故多其爱而少严,厚养生而谨送终,就天之制也。以子而迎成养,如火之乐木也;丧父,如水之克金也;事君,若土之敬天也;可谓有行人矣。五行之随,各如其序;五行之官,各致其能。是故木居东方而主春气,火居南方而主夏气,金居西方而主秋气,水居北方而主冬气;是故木主生而金主杀,火主暑而水主寒,使人必以其序,官人必以其能,天之数也。土居中央,为之天润,土者,天之股肱也,其德茂美,不可名以一时之事,故五行而四时者,土兼之也,金木水火虽各职,不因土,方不立,若酸咸辛苦之不因甘肥不能成味也。甘者,五味之本也,土者,五行之主也,五行之主土气也,犹五味之有甘肥也,不得不成。是故圣人之行,莫贵于忠,土德之谓也。人官之大者,不名所职,相其是矣;天官之大者,不名所生,土是矣。


  阳尊阴卑第四十三
  天之大数毕于十旬,旬天地之间,十而毕反,旬生长之功,十而毕成,十者,天数之所止也。古之圣人因天数之所止以为数,纪十如更始,民世世传之,而不知省其所起;知省其所起,则见天数之所始;见天数之所始,则知贵贱逆顺所在;知贵贱逆顺所在,则天地之情着,圣人之宝出矣。是故阳气以正月始出于地,生育长养于上,至其功必成也,而积十月;人亦十月而生,合于天数也。是故天道十月而成,人亦十月而成,合于天道也。故阳气出于东北,入于西北,于发孟春,毕于孟冬,而物莫不应是;阳始出,物亦始出;阳方盛,物亦方盛;阳初衰,物亦初衰;物随阳而出入,数随阳而终始;三王之正,随阳而更起;以此见之,贵阳而贱阴也。故数日者,据昼而不据夜,数岁者,据阳而不据阴,阴不得达之义。是故春秋之于昏礼也,达宋公而不达纪侯之母,纪侯之母宜称而不达,宋公不宜称而达,达阳而不达阴,以天道制之也。丈夫虽贱皆为阳,妇人虽贵皆为阴;阴之中亦相为阴,阳之中亦相为阳,诸在上者皆为其下阳,诸在下者皆为其上阴,阴犹沈也,何名何有?皆幷一于阳,昌力而辞功,故出云起雨,必令从之下,命之曰天雨,不敢有其所出,上善而下恶,恶者受之,善者不受,土若地,义之至也。是故春秋君不名恶,臣不名善,善皆归于君,恶皆归于臣。臣之义比于地,故为人臣者,视地之事天也;为人子者,视土之事火也,虽居中央,亦岁七十二日之王,傅于火,以调和养长,然而弗名者,皆幷功于火,火得以盛,不敢与父分功,美孝之至也。是故孝子之行,忠臣之义,皆法于地也,地事天也,犹下之事上也,地,天之合也,物无合会之义。是故推天地之精,铉阴阳之类,以别顺逆之理,安所加以不在?在上下,在大小,在强弱,在贤不肖,在善恶,恶之属尽为阴,善之属尽为阳,阳为德,阴为刑,刑反德而顺于德,亦权之类也,虽曰权,皆在权成。是故阳行于顺,阴行于逆;逆行而顺,顺行而逆者,阴也。是故天以阴为权,以阳为经;阳出而南,阴出而北;经用于盛,权用于末;以此见天之显经隐权,前德而后刑也。故曰:阳,天之德,阴,天之刑也,阳气暖而阴气寒,阳气予而阴气夺,阳气仁而阴气戾,阳气宽而阴气急,阳气爱而阴气恶,阳气生而阴气杀。是故阳常居实位而行于盛,阴常居空位而行于末,天之好仁而近,恶戾之变而远,大德而小刑之意也,先经而后权,贵阳而贱阴也。故阴,夏入居下,不得任岁事,冬出居上,置之空处也;养长之时伏于下,远去之,弗使得为阳也;无事之时,起之空处,使之备次陈守闭塞也;此皆天之近阳而远阴,大德而小刑也。是故人主近天之所近,远天之所远,大天之所大,小天之所小。是故天数右阳而不右阴,务德而不务刑;刑之不可任以成世也,犹阴之不可任以成岁也;为政而任刑,谓之逆天,非王道也。


  王道通三第四十四
  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画者,天地与人也,而连其中者,通其道也,取天地与人之中以为贯,而参通之,非王者庸能当是。是故王者唯天之施,施其时而成之,法其命而循之诸人,法其数而以起事,治其道而以出法,治其志而归之于仁。仁之美者在于天,天仁也,天覆育万物,既化而生之,有养而成之,事功无已,终而复始,凡举归之以奉人,察于天之意,无穷极之仁也。人之受命于天也,取仁于天而仁也,是故人之受命天之尊,父兄子弟之亲,有忠信慈惠之心,有礼义廉让之行,有是非逆顺之治,文理灿然而厚,知广大有而博,唯人道为可以参天。天常以爱利为意,以养长为事,春秋冬夏皆其用也;王者亦常以爱利天下为意,以安乐一世为事,好恶喜怒而备用也;然而主之好恶喜怒,乃天之春夏秋冬也,其俱暖清寒暑,而以变化成功也;天出此物者,时则岁美,不时则岁恶;人主出此四者,义则世治,不义则世乱,是故治世与美岁同数,乱世与恶岁同数,以此见人理之副天道也。天有寒有暑,夫喜怒哀乐之发,与清暖寒暑其实一贯也,喜气为暖而当春,怒气为清而当秋,乐气为太阳而当夏,哀气为太阴而当冬,四气者,天与人所同有也,非人所能蓄也,故可节而不可止也,节之而顺,止之而乱。人生于天,而取化于天,喜气取诸春,乐气取诸夏,怒气取诸秋,哀气取诸冬,四气之心也。四肢之答各有处,如四时;寒暑不可移,若肢体;肢体移易其处,谓之壬人;寒暑移易其处,谓之败岁;喜怒移易其处,谓之乱世。明王正喜以当春,正怒以当秋,正乐以当夏,正哀以当冬,上下法此,以取天之道。春气爱,秋气严,夏气乐,冬气哀;爱气以生物,严气以成功,乐气以养生,哀气以丧终,天之志也。是故春气暖者,天之所以爱而生之,秋气清者,天之所以严以成之,夏气温者,天之所以乐而养之,冬气寒者,天之所以哀而藏之;春主生,夏主养,秋主收,冬主藏;生溉其乐以养,死溉其哀以藏,为人子者也。故四时之行,父子之道也;天地之志,君臣之义也;阴阳之理,圣人之法也。阴,刑气也,阳,德气也,阴始于秋,阳始于春,春之为言犹偆偆也,秋之为言犹湫湫也,偆偆者,喜乐之貌也,湫湫者,忧悲之状也。是故春喜、夏乐、秋忧、冬悲,悲死而乐生,以夏养春,以冬藏秋,大人之志也。是故先爱而后严,乐生而哀终,天之当也;而人资诸天,天固有此,然而无所之,如其身而已矣。人主立于生杀之位,与天共持变化之势,物莫不应天化,天地之化如四时,所好之风出,则为暖气,而有生于俗;所恶之风出,则为清气,而有杀于俗;喜则为暑气,而有养长也;怒则为寒气,而有闭塞也。人主以好恶喜怒变习俗,而天以暖清寒暑化草木,喜怒时而当,则岁美,不时而妄,则岁恶,天地人主一也。然则人主之好恶喜怒,乃天之暖清寒暑也,不可不审其处而出也,当暑而寒,当寒而暑,必为恶岁矣;人主当喜而怒,当怒而喜,必为乱世矣。是故人主之大守在于谨藏而禁内,使好恶喜怒,必当义乃出,若暖清寒暑之必当其时乃发也,人主掌此而无失,使乃好恶喜怒未尝差也,如春秋冬夏之未尝过也,可谓参天矣。深藏此四者而勿使妄发,可谓天矣。


  天容第四十五
  天之道,有序而时,有度而节,变而有常,反而有相奉,微而至远,踔而致精,一而少积蓄,广而实,虚而盈。圣人视天而行,是故其禁而审好恶喜怒之处也,欲合诸天之非其时不出暖清寒暑也;其告之以政令而化风之清微也,欲合诸天之颠倒其一而以成岁也;其羞浅末华虚而贵敦厚忠信也,欲合诸天之默然不言而功德积成也;其不阿党偏私而美泛爱兼利也,欲合诸天之所以成物者少霜而多露也;其内自省以是而外显,不可以不时,人主有喜怒,不可以不时,可亦为时,时亦为义,喜怒以类合,其理一也,故义不义者,时之合类也,而喜怒乃寒暑之别气也。


  天辨在人第四十六
  难者曰:“阴阳之会,一岁再遇,遇于南方者以中夏,遇于北方者以中冬,冬,丧物之气也,则其会于是何?”“如金木水火各奉其主,以从阴阳,相与一力而幷功,其实非独阴阳也,然而阴阳因之以起,助其所主。故少阳因木而起,助春之生也;太阳因火而起,助夏之养也;少阴因金而起,助秋之成也;太阴因水而起,助冬之藏也。阴虽与水幷气而合冬,其实不同,故水独有丧而阴不与焉,是以阴阳会于中冬者,非其丧也。春,爱志也,夏,乐志也,秋,严志也,冬,哀志也,故爱而有严,乐而有哀,四时之则也。喜怒之祸,哀乐之义,不独在人,亦在于天;而春夏之阳,秋冬之阴,不独在天,亦在于人。人无春气,何以博爱而容众;人无秋气,何以立严而成功;人无夏气,何以盛养而乐生;人无冬气,何以哀死而恤丧。天无喜气,亦何以暖而春生育;天无怒气,亦何以清而冬杀就;天无乐气,亦何以疏阳而夏养长;天无哀气,亦何以瞠阴而冬闭藏。故曰:天乃有喜怒哀乐之行,人亦有春秋冬夏之气者,合类之谓也。匹夫虽贱,而可以见德刑之用矣。是故阴阳之行,终各六月,远近同度,而所在异处。阴之行,春居东方,秋居西方,夏居空右,冬居空左,夏居空下,冬居空上,此阴之常处也;阳之行,春居上,冬居下,此阳之常处也。阴终岁四移,而阳常居实,非亲阳而疏阴,任德而远刑与!天之志,常置阴空处,稍取之以为助,故刑者,德之辅,阴者,阳之助也,阳者,岁之主也,天下之昆虫随阳而出入,天下之草木随阳而生落,天下之三王随阳而改正,天下之尊卑随阳而序位,幼者居阳之所少,老者居阳之所老,贵者居阳之所盛,贱者居阳之所衰,藏者言其不得当阳,不当阳者,臣子是也,当阳者,君父是也。故人主南面以阳为位也,阳贵而阴贱,天之制也。礼之尚右,非尚阴也,敬老阳而尊成功也。


  阴阳位第四十七
  阳气始出东北而南行,就其位也,西转而北入,藏其休也;阴气始出东南而北行,亦就其位也,西转而南入,屏其伏也。是故阳以南方为位,以北方为休;阴以北方为位,以南方为伏。阳至其位,而大暑热;阴至其位,而大寒冻;阳至其休,而入化于地;阴至其伏,而避德于下。是故夏出长于上,冬入化于下者,阳也;夏入守虚地于下,冬出守虚位于上者,阴也。阳出实入实,阴出空入空,天之任阳不任阴,好德不好刑如是也,故阴阳终岁各一出。


  阴阳终始第四十八
  天之道,终而复始,故北方者,天之所终始也,阴阳之所合别也。冬至之后,阴俛而西入,阳仰而东出,出入之处,常相反也,多少调和之适,常相顺也,有多而无溢,有少而无绝,春夏、阳多而阴少,秋冬、阳少而阴多,多少无常,未尝不分而相散也,以出入相损益,以多少相溉济也,多胜少者倍入,入者损一,而出者益二。天所起,一动而再倍,常乘反衡再登之势,以就同类,与之相报,故其气相侠,而以变化相输也。春秋之中,阴阳之气俱相并也,中春以生,中秋以杀,由此见之,天之所起,其气积,天之所废,其气随。故至春,少阳东出就木,与之俱生;至夏,太阳南出就火,与之俱暖;此非各就其类,而与之相起与!少阳就木,太阳就火,火木相称,各就其正,此非正其伦与!至于秋时,少阴兴,而不得以秋从金,从金而伤火功,虽不得以从金,亦以秋出于东方,俛其处而适其事,以成岁功,此非权与!阴之行,固常居虚,而不得居实,至于冬,而止空虚,太阳乃得北就其类,而与水起寒,是故天之道,有伦、有经、有权。


  阴阳义第四十九
  天地之常,一阴一阳,阳者,天之德也,阴者,天之刑也,迹阴阳终岁之行,以观天之所亲而任,成天之功,犹谓之空,空者之实也,故清溧之于岁也,若酸咸之于味也,仅有而已矣,圣人之治,亦从而然;天之少阴用于功,太阴用于空,人之少阴用于严,而太阴用于丧,丧亦空,空亦丧也。是故天之道以三时成生,以一时丧死,死之者,谓百物枯落也,丧之者,谓阴气悲哀也。天亦有喜怒之气,哀乐之心,与人相副,以类合之,天人一也。春,喜气也,故生;秋,怒气也,故杀;夏,乐气也,故养;冬,哀气也,故藏;四者,天人同有之,有其理而一用之,与天同者大治,与天异者大乱,故为人主之道,莫明于在身之与天同者而用之,使喜怒必当义而出,如寒暑之必当其时乃发也,使德之厚于刑也,如阳之多于阴也。是故天之行阴气也,少取以成秋,其余以归之冬;圣人之行阴气也,少取以立严,其余以归之丧,丧亦人之冬气。故人之太阴不用于刑而用于丧,天之太阴不用于物而用于空,空亦为丧,丧亦为空,其实一也,皆丧死亡之心也。


  阴阳出入上下第五十
  天道大数,相反之物也,不得俱出,阴阳是也。春出阳而入阴,秋出阴而入阳,夏右阳而左阴,冬右阴而左阳:阴出则阳入,阳出则阴入,阴右则阳左,阴左则阳右,是故春俱南,秋俱北,而不同道;夏交于前,冬交于后,而不同理;并行而不相乱,浇滑而各持分,此之谓天之意。而何以从事?天之道,初薄大冬,阴阳各从一方来,而移于后,阴由东方来西,阳由西方来东,至于中冬之月,相遇北方,合而为一,谓之曰至;别而相去,阴适右,阳适左,适左者,其道顺,适右者,其道逆,逆气左上,顺气右下,故下暖而上寒,以此见天之冬右阴而左阳也,上所右而下所左也。各月尽,而阴阳俱南还,阳南还,出于寅,阴南还,入于戌,此阴阳所始出地入地之见处也。至于中春之月,阳在正东,阴在正西,谓之春分,春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阴日损而随阳,阳日益而槛,故为暖热,初得大夏之月,相遇南方,合而为一,谓之曰至;别而相去,阳适右,阴适左,适左由下,适右由上,上暑而下寒,以此见天之夏右阳而左阴也,上其所右,下其所左。夏月尽,而阴阳俱北还,阳北还而入于申,阴北还而出于辰,此阴阳所始出地入地之见处也。至于中秋之月,阳在正西,阴在正东,谓之秋分,秋分者,阴阳相半也,故昼夜均而寒暑平,阳日损而随阴,阴日益而槛,故至于季秋而始霜,至于孟冬而始寒,小雪而物咸成,大寒而物毕藏,天地之功终矣。


  天道无二第五十一
  天之常道,相反之物也,不得两起,故谓之一;一而不二者,天之行也。阴与阳,相反之物也,故或出或入,或右或左,春俱南,秋俱北,夏交于前,冬交于后,并行而不同路,交会而各代理,此其文与!天之道,有一出一入,一休一伏,其度一也,然而不同意。阳之出,常县于前,而任岁事;阴之出,常县于后,而守空虚;阳之休也,功已成于上,而伏于下;阴之伏也,不得近义,而远其处也。天之任阳不任阴,好德不好刑,如是。故阳出而前,阴出而后,尊德而卑刑之心见矣。阳出而积于夏,任德以岁事也;阴出而积于冬,错刑于空处也;必以此察之。天无常于物,而一于时,时之所宜,而一为之。故开一、塞一、起一、废一,至毕时而止,终有复始于一,一者,一也。是于天凡在阴位者,皆恶乱善,不得主名,天之道也。故常一而不灭,天之道。事无大小,物无难易,反天之道无成者。是以目不能二视,耳不能二听,手不能二事。一手画方,一手画圆,莫能成。人为小易之物,而终不能成,反天之不可行,如是。是故古之人,物而书文,心止于一中者,谓之忠;持二中者,谓之患;患,人之中不一者也,不一者,故患之所由生也,是故君子贱二而贵一。人庸无善,善不一,故不足以立身;治庸无常?常不一,故不足以致功。诗云:“上帝临汝,无二尔心。”知天道者之言也!


  暖燠常多第五十二
  天之道,出阳为暖以生之,出阴为清以成之。是故非熏也,不能有育,非溧也,不能有熟,岁之精也。知心而不省熏与溧庸多者,用之必与天戾,与天戾,虽劳不成。是自正月至于十月,而天之功毕,计其间,阴与阳各居几何?熏与溧其日庸多?距物之初生,至其毕成,露与霜其下庸倍?故从中春至于秋,气温柔和调,及季秋九月,阴乃始多于阳,天于是时出溧下霜,出溧下霜,而天降物,固已皆成矣。故九月者,天之功大究于是月也,十月而悉毕,故案其迹,数其实,清溧之日少少耳,功已毕成之后,阴乃大出,天之成功也,少阴与而太阴不与,少阴在内,而太阴在外,故霜加于物,而雪加于空,空者,亶地而已,不逮物也,功已毕成之后,物未复生之前,太阴之所当出也,虽曰阴,亦以太阳资化其位,而不知所受之。故圣王在上位,天覆地载,风令雨施,雨施者,布德均也,风令者,言令直也。诗云:“不识不知,顺帝之则。”言弗能知识,而效天之所为云尔。禹水汤旱,非常经也,适遭世气之变而阴阳失平,尧视民如子,民视尧如父母,尚书曰:“二十有八载,放勋乃殂落,百姓如丧考妣,四海之内,阏密八音三年。”三年阳气厌于阴,阴气大兴,此禹所以有水名也。桀,天下之残贼也,汤,天下之盛德也,天下除残贼而得盛德大善者,再是重阳也,故汤有旱之名,皆适遭之变,非禹汤之过,毋以适遭之变,疑平生之常,则所守不失,则正道益明。


  基义第五十三
  凡物必有合;合必有上,必有下,必有左,必有右,必有前,必有后,必有表,必有里,有美必有恶,有顺必有逆,有喜必有怒,有寒必有暑,有昼必有夜,此皆其合也。阴者,阳之合,妻者,夫之合,子者,父之合,臣者,君之合,物莫无合,而合各相阴阳。阳兼于阴,阴兼于阳,夫兼于妻,妻兼于夫,父兼于子,子兼于父,君兼于臣,臣兼于君,君臣、父子、夫妇之义,皆取诸阴阳之道。君为阳,臣为阴,父为阳,子为阴,夫为阳,妻为阴,阴阳无所独行,其始也不得专起,其终也不得分功,有所兼之义。是故臣兼功于君,子兼功于父,妻兼功于夫,阴兼功于阳,地兼功于天。举而上者,抑而下也,有屏而左也,有引而右也,有亲而任也,有疏而远也,有欲日益也,有欲日损也,益其用而损其妨,有时损少而益多,有时损多而益少,少而不至绝,多而不至溢。阴阳二物,终岁各壹出,壹其出,远近同度而不同意,阳之出也,常县于前而任事,阴之出也,常县于后而守空处,此见天之亲阳而疏阴,任德而不任刑也。是故仁义制度之数,尽取之天,天为君而覆露之,地为臣而持载之,阳为夫而生之,阴为妇而助之,春为父而生之,夏为子而养之,秋为死而棺之,冬为痛而丧之,王道之三纲,可求于天。天出阳为暖以生之,地出阴为清以成之,不暖不生,不清不成,然而计其多少之分,则暖暑居百而清寒居一,德教之与刑罚犹此也。故圣人多其爱而少其严,厚其德而简其刑,以此配天。天之大数,必有十旬,旬天地之数,十而毕反,旬生长之功,十而毕成。天之气徐,占寒占暑,故寒不冻,暑不暍,以其有余徐来,不暴卒也。易曰:“履霜坚在,盖言逊也。”然则上坚不踰等,果是天之所为弗作而成也,人之所为亦当弗作而极也,凡有兴者,稍稍上之,以逊顺往,使人心说而安之,无使人心恐,故曰:君子以人治人,慬能愿。此之谓也。圣人之道,同诸天地,荡诸四海,变易习俗。


  四时之副第五十五
  天之道,春暖以生,夏暑以养,秋清以杀,冬寒以藏,暖暑清寒,异气而同功,皆天之所以成岁也。圣人副天之所行以为政,故以庆副暖而当春,以赏副暑而当夏,以罚副清而当秋,以刑副寒而当冬,庆赏罚刑,异事而同功,皆王者之所以成德也。庆赏罚刑,与春夏秋冬,以类相应也,如合符,故曰:王者配天,谓其道。天有四时,王有四政,若四时,通类也,天人所同有也。庆为春,赏为夏,罚为秋,刑为冬。庆赏罚刑之不可不具也,如春夏秋冬不可不备也;庆赏罚刑,当其处不可不发,若暖暑清寒,当其时不可不出也;庆赏罚刑各有正处,如春夏秋冬各有时也;四政者不可以相干也,犹四时不可相干也;四政者不可以易处也,犹四时不可易处也。故庆赏罚刑有不行于其正处者,春秋讥也。


  人副天数第五十六
  天德施,地德化,人德义。天气上,地气下,人气在其间。春生夏长,百物以兴,秋杀冬收,百物以藏。故莫精于气,莫富于地,莫神于天,天地之精所以生物者,莫贵于人。人受命乎天也,故超然有以倚;物疢疾莫能为仁义,唯人独能为仁义;物疢疾莫能偶天地,唯人独能偶天地。人有三百六十节,偶天之数也;形体骨肉,偶地之厚也;上有耳目聪明,日月之象也;体有空窍理脉,川谷之象也;心有哀乐喜怒,神气之类也;观人之体,一何高物之甚,而类于天也。物旁折取天之阴阳以生活耳,而人乃烂然有其文理,是故凡物之形,莫不伏从旁折天地而行,人独题直立端尚正正当之,是故所取天地少者旁折之,所取天地多者正当之,此见人之绝于物而参天地。是故人之身首囗而员,象天容也;发象星辰也;耳目戾戾,象日月也;鼻口呼吸,象风气也;胸中达知,象神明也;腹胞实虚,象百物也;百物者最近地,故要以下地也,天地之象,以要为带,颈以上者,精神尊严,明天类之状也;颈而下者,丰厚卑辱,土壤之比也;足布而方,地形之象也。是故礼带置绅,必直其颈,以别心也,带以上者,尽为阳,带而下者,尽为阴,各其分,阳,天气也,阴,地气也,故阴阳之动使,人足病喉痹起,则地气上为云雨,而象亦应之也。天地之符,阴阳之副,常设于身,身犹天也,数与之相参,故命与之相连也。天以终岁之数,成人之身,故小节三百六十六,副日数也;大节十二分,副月数也;内有五脏,副五行数也;外有四肢,副四时数也;占视占瞑,副昼夜也;占刚占柔,副冬夏也;占哀占乐,副阴阳也;心有计虑,副度数也;行有伦理,副天地也;此皆暗肤着身,与人俱生,比而偶之弇合,于其可数也,副数,不可数者,副类,皆当同而副天一也。是故陈其有形,以着无形者,拘其可数,以着其不可数者,以此言道之亦宜以类相应,犹其形也,以数相中也。


  同类相动第五十七
  今平地注水,去燥就湿;均薪施火,去湿就燥;百物去其所与异,而从其所与同。故气同则会,声比则应,其验皦然也。试调琴瑟而错之,鼓其宫,则他宫应之,鼓其商,而他商应之,五音比而自鸣,非有神,其数然也。美事召美类,恶事召恶类,类之相应而起也,如马鸣则马应之,牛鸣则牛应之。帝王之将兴也,其美祥亦先见,其将亡也,妖孽亦先见,物故以类相召也,故以龙致雨,以扇逐暑,军之所处,以棘楚,美恶皆有从来以为命,莫知其处所。天将阴雨,人之病故为之先动,是阴相应而起也;天将欲阴雨,又使人欲睡卧者,阴气也;有忧,亦使人卧者,是阴相求也;有喜者,使人不欲卧者,是阳相索也;水得夜,益长数分,东风而酒湛溢;病者至夜,而疾益甚;鸡至几明,皆鸣而相薄,其气益精;故阳益阳,而阴益阴,阴阳之气因可以类相益损也。天有阴阳,人亦有阴阳,天地之阴气起,而人之阴气应之而起,人之阴气起,天地之阴气亦宜应之而起,其道一也。明于此者,欲致雨,则动阴以起阴,欲止雨,则动阳以起阳,故致雨,非神也,而疑于神者,其理微妙也。非独阴阳之气可以类进退也,虽不祥祸福所从生,亦由是也,无非已先起之,而物以类应之而动者也,故聪明圣神,内视反听,言为明圣内视反听,故独明圣者知其本心皆在此耳。故琴瑟报,弹其宫,他宫自鸣而应之,此物之以类动者也,其动以声而无形,人不见其动之形,则谓之自鸣也,又相动无形,则谓之自然,其实非自然也,有使之然者矣,物固有实使之,其使之无形,尚书传言:“周将兴之时,有大赤鸟衔谷之种,而集王屋之上者,武王喜,诸大夫皆喜。周公曰:茂哉!茂哉!天之见此以劝之也。”恐恃之。


  五行相生第五十八
  天地之气,合而为一,分为阴阳,判为四时,列为五行。行者,行也,其行不同,故谓之五行。五行者,五官也,比相生而间相胜也,故为治,逆之则乱,顺之则治。
  东方者木,农之本,司农尚仁,进经术之士,道之以帝王之路,将顺其美,匡捄其恶,执规而生,至温润下,知地形肥硗美恶,立事生则,因地之宜,召公是也;亲入南亩之中,观民垦草发淄,耕种五谷,积蓄有余,家给人足,仓库充实,司马实谷,司马,本朝也,本朝者,火也,故曰木生火。
  南方者火也,本朝司马尚智,进贤圣之士,上知天文,其形兆未见,其萌芽未生,昭然独见存亡之机,得失之要,治乱之源,豫禁未然之前,执矩而长,至忠厚仁,辅翼其君,周公是也;成王幼弱,周公相,诛管叔蔡叔,以定天下,天下既宁以安。君官者,司营也,司营者,土也,故曰火生土。
  中央者土,君官也,司营尚信,卑身贱体,夙兴夜寐,称述往古,以厉主意,明见成败,微谏纳善,防灭其恶,绝源塞隟,执绳而制四方,至忠厚信,以事其君,据义割恩,太公是也;应天因时之化,威武强御以成。大理者,司徒也,司徒者,金也,故曰土生金。
  西方者金,大理,司徒也,司徒尚义,臣死君,而众人死父,亲有尊卑,位有上下,各死其事,事不踰矩,执权而伐,兵不苟克,取不苟得,义而后行,至廉而威,质直刚毅,子咠是也;伐有罪,讨不义,是以百姓附亲,边境安宁,寇贼不发,邑无狱讼则亲安。执法者,司寇也,司寇者,水也,故曰金生水。
  北方者水,执法,司寇也,司寇尚礼,君臣有位,长幼有序,朝廷有爵,乡党以齿,升降揖让,般伏拜谒,折旋中矩,立则罄折,拱则抱鼓,执衡而藏,至清廉平,赂遗不受,请谒不听,据法听讼,无有所阿,孔子是也;为鲁司寇,断狱屯屯,与众共之,不敢自专,是死者不恨,生者不怨,百工维时以成器械,器械既成,以给司农。司农者,田官也,田官者木,故曰水生木。


  五行相胜第五十九
  木者,司农也,司农为奸,朋党比周,以蔽主明,退匿贤士,绝灭公卿,教民奢侈,宾客交通,不劝田事,博戏斗鸡,走狗弄马,长幼无礼,大小相虏,并为寇贼,横恣绝理,司徒诛之,齐桓是也;行霸任兵,侵蔡,蔡溃,遂伐楚,楚人降伏,以安中国。木者,君之官也,夫木者,农也,农者,民也,不顺如叛,则命司徒诛其率、正矣,故曰金胜木。
  火者,司马也,司马为谗,反言易辞,以谮愬人,内离骨肉之亲,外疏忠臣,贤圣旋亡,谗邪日昌,鲁上大夫季孙是也;专权擅政,薄国威德,反以怠恶谮愬其贤臣,劫惑其君,孔子为鲁司寇,据义行法,季孙自消,堕费郈城,兵甲有差。夫火者,大朝,有邪谗荧惑其君,执法诛之,执法者,水也,故曰水胜火。
  土者,君之官也,其相司营,司营为神,主所为,皆曰可,主所言,皆曰善,顺主指,听从为比,进主所善,以快主意,导主以邪,陷主不义,大为宫室,多为台榭,雕文刻镂,五色成光,赋歛无度,以夺民财,多发繇役,以夺民时,作事无极,以夺民力,百姓愁苦,叛去其国,楚灵王是也;作干溪之台,三年不成,百姓罢弊而叛,及其身弑。夫土者,君之官也,君大奢侈,过度失礼,民叛矣,其民叛,其君穷矣,故曰木胜土。
  金者,司徒也,司徒为贼,内得于君,外骄军士,专权擅势,诛杀无罪,侵伐暴虐,攻战妄取,令不行,禁不止,将率不亲,士卒不使,兵弱地削,令君有耻,则司马诛之,楚杀其司徒得臣是也;得臣数战破敌,内得于君,骄蹇不恤其下,卒不为使,当敌而弱,以危楚国,司马诛之。金者,司徒,司徒弱不能使士众,则司马诛之,故曰火胜金。
  水者,司寇也,司寇为乱,足恭小谨,巧言令色,听谒受赂,阿党不平,慢令急诛,诛杀无罪,则司营诛之,营荡是也;为齐司寇,太公封于齐,问焉以治国之要,营荡对曰:“任仁义而已。”太公曰:“任仁义奈何?”营荡对曰:“仁者爱人,义者尊老。”太公曰:“爱人尊老奈何?”营荡对曰:“爱人者,有子不食其力;尊老者,妻长而夫拜之。”太公曰:“寡人欲以仁义治齐,今子以仁义乱齐,寡人立而诛之,以定齐国。”夫水者,执法司寇也,执法附党不平,依法刑人,则司营诛之,故曰土胜水。


  五行顺逆第六十
  木者春,生之性,农之本也。劝农事,无夺民时,使民岁不过三日,行什一之税,进经术之士,挺群禁,出轻系,去稽留,除桎梏,开门阖,通障塞,恩及草木,则树木华美,而朱草生,恩及鳞虫,则鱼大为,鳣鲸不见,群龙下。如人君出入不时,走狗试马,驰骋不反宫室,好淫乐,饮酒沈琨,纵恣不顾政治,事多发役,以夺民时,作谋增税,以夺民财,民病疥搔温体,足胻痛,咎及于木,则茂木枯槁,工匠之轮多伤败,毒水渰群,漉陂如渔,咎及鳞虫,则鱼不为,群龙深藏,鲸出现。
  火者夏,成长,本朝也。举贤良,进茂才,官得其能,任得其力,赏有功,封有德,出货财,振困乏,正封疆,使四方。恩及于火,则火顺人,而甘露降;恩及羽虫,则飞鸟大为,黄鹄出见,凤凰翔。如人君惑于谗邪,内离骨肉,外疏忠臣,至杀世子,诛杀不辜,逐忠臣,以妾为妻,弃法令,妇妾为政,赐予不当,则民病血,壅肿,目不明。咎及于火,则大旱,必有火灾,摘巢探鷇,咎及羽虫,则飞鸟不为,冬应不来,枭鸱群鸣,凤凰高翔。
  土者夏中,成熟百种,君之官,循宫室之制,谨夫妇之别,加亲戚之恩,恩及于土,则五谷成而嘉禾兴,恩及倮虫,则百姓亲附,城郭充实,贤圣皆颉,仙人降。如人君好淫佚,妻妾过度,犯亲戚,侮父兄,欺罔百姓,大为台榭,五色成光,雕文刻镂,则民病心腹宛黄,舌烂痛,咎及于土,则五谷不成,暴虐妄诛,咎及倮虫,倮虫不为,百姓叛去,贤圣放亡。
  金者秋,杀气之始也。建立旗鼓、杖把旄钺,以诛贼残,禁暴虐,安集,故动众兴师,必应义理,出则祠兵,入则振旅,以闲习之,因于搜狩,存不忘亡,安不忘危,修城郭,缮墙垣,审群禁,饬兵甲,警百官,诛不法,恩及于金石,则凉风出,恩及于毛虫,则走兽大为,麒麟至。如人君好战,侵陵诸侯,贪城邑之赂,轻百姓之命,则民病喉咳嗽,筋挛,鼻鼽塞,咎及于金,则铸化凝滞,冻坚不成,四面张罔,焚林而猎,咎及毛虫,则走兽不为,白虎妄搏,麒麟远去。
  水者冬,藏至阴也,宗庙祭祀之始,敬四时之祭,禘祫昭穆之序,天子祭天,诸侯祭土,闭门闾,大搜索,断刑罚,执当罪,饬关梁,禁外徙,恩及于水,则醴泉出,恩及介虫,则鼋鼍大为,灵龟出。如人君简宗庙,不祷祀,废祭祀,执法不顺,逆天时,则民病流肿、水张、痿痹、孔窍不通,咎及于水,雾气冥冥,必有大水,水为民害,咎及介虫,则龟深藏,鼋鼍呴。


  治水五行第六十一
  日冬至七十二日,木用事,其气燥瘘而青,七十二日,火用事,其气惨阳而赤;七十二日,土用事,其气湿瘘而黄;七十二日,金用事,其气惨淡而白;七十二日,水用事,其气清寒而黑;七十二日,复得木。木用事,则行柔惠,挺群禁,至于立春,出轻系,去稽留,除桎梏,开门阖,通障塞,存幼孤,矜寡独,无伐木。火用事,则正封疆,循田畴,至于立夏,举贤良,封有德,赏有功,出使四方,无纵火。土用事,则养长老,存幼孤,矜寡独,赐孝弟,施恩泽,无兴土功。金用事,则修城郭,缮墙垣,审群禁,饬甲兵,警百官,诛不法,存长老,无焚金石。水用事,则闭门闾,大搜索,断刑罚,执当罪,饬关梁,禁外徙,无决堤。


  治乱五行第六十二
  火干木,蛰虫蚤出,蚿雷蚤行;土干木,胎夭卵毈,鸟虫多伤;金干木,有兵;水干木,春下霜。
  土干火,则多雷;金干火,草木夷;水干火,夏雹;木干火,则地动。
  金干土,则五谷伤有殃;水干土,夏寒雨霜;木干土,倮虫不为;火干土,则大旱。
  水干金,则鱼不为;木干金,则草木再生;火干金,则草木秋荣;土干金,五谷不成。
  木干水,冬蛰不藏;土干水,则蛰虫冬出;火干水,则星坠;金干水,则冬大寒。


  五行变救第六十三
  五行变至,当救之以德,施之天下,则咎除;不救以德,不出三年,天当雨石。木有变,春凋秋荣,秋木在,春多雨,此繇役众,赋歛重,百姓贫穷叛去,道多饥人;救之者,省繇役,薄赋歛,出仓谷,振困穷矣。火有变,冬温夏寒,此王者不明,善者不赏,恶者不绌,不肖在位,贤者伏匿,则寒暑失序,而民疾疫;救之者,举贤良,赏有功,封有德。土有变,大风至,五谷伤,此不信仁贤,不敬父兄,淫泆无度,宫室荣;救之者,省宫室,去雕文,举孝悌,恤黎元。金有变,毕昴为回三覆,有武,多兵,多盗寇,此弃义贪财,轻民命,重货赂,百姓趣利,多奸轨;救之者,举廉洁,立正直,隐武行文,束甲械。水有变,冬湿多雾,春夏雨雹,此法令缓,刑罚不行;救之者,忧囹圄,案奸宄,诛有罪,五日。


  五行五事第六十四
  王者与臣无礼,貌不肃敬,则木不曲直,而夏多暴风,风者,木之气也,其音角也,故应之以暴风。王者言不从,则金不从革,而秋多霹滦,霹滦者,金气也,其音商也,故应之以霹滦。王者视不明,则火不炎上,而秋多电,电者,火气也,其音征也,故应之以电。王者听不聪,则水不润下,而春夏多暴雨,雨者,水气也,其音羽也,故应之以暴雨。王者心不能容,则稼穑不成,而秋多雷,雷者,土气也,其音宫也,故应之以雷。
  五事:一曰貌,二曰言,三曰视,四曰听,五曰思,何谓也?夫五事者,人之所受命于天也,而王者所修而治民也,故王者为民,治则不可以不明,准绳不可以不正。王者貌曰恭,恭者,敬也;言曰从,从者,可从;视曰明,明者,知贤不肖,分明黑白也;听曰聪,聪者,能闻事而审其意也;思曰容,容者,言无不容。恭作肃,从作乂,明作哲,聪作谋,容作圣。何谓也?恭作肃,言王者诚能内有恭敬之姿,而天下莫不肃矣。从作乂,言王者言可从,明正从行,而天下治矣。明作哲,哲者,知也,王者明,则贤者进,不肖者退,天下知善而劝之,知恶而耻之矣。聪作谋,谋者,谋事也,王者聪,则闻事与臣下谋之,故事无失谋矣。容作圣,圣者,设也,王者心宽大无不容,则圣能施设,事各得其宜也。
  王者能敬则肃,肃则春气得,故肃者主春。春,阳气微,万物柔易移,弱可化。于时阴气为贼,故王者钦钦不以议阴事,然后万物遂生,而木可曲直也。春行秋政,则草木凋;行冬政,则雪;行夏政,则杀。春失政则。
  王者能治则义立,义立则秋气得,故乂者主秋。秋气始杀,王者行小刑罚,民不犯则礼义成。于时阳气为贼,故王者辅以官牧之事,然后万物成熟,秋,草木不荣华,金从革也。秋行春政,则华;行夏政,则乔;行冬政,则落。秋失政,则春大风不解,雷不发声。
  王者能知,则知善恶,知善恶,则夏气得,故哲者主夏。夏,阳气始盛,万物兆长,王者不揜明,则道不退塞。而夏至之后,大暑隆,万物茂育怀任,王者恐明不知贤不肖,分明白黑,于时,寒为贼,故王者辅以赏赐之事,然后夏草木不霜,火炎上也。夏行春政,则风行;秋政,则水行;冬政,则落。夏失政,则冬不冻在,五谷不藏,大寒不解。
  王者无失谋,然后冬气得,故谋者主冬。冬,阴气始盛,草未必死,王者能闻事审谋虑之,则不侵伐,不侵伐且杀,则死者不恨,生者不怨。冬日至之后,大寒降,万物藏于下,于时,暑为贼,故王者辅之以急断之事,以水润下也。冬行春政,则蒸;行夏政,则雷;行秋政,则旱,冬失政,则夏草木不实,霜,五谷疾枯。


  郊语第六十五
  人之言:酝去烟,鸱羽去眯,慈石取铁,颈金取火,蚕珥丝于室,而弦绝于堂,禾实于野,而粟缺于仓,芜荑生于燕,橘枳死于荆,此十物者,皆奇而可怪,非人所意也。夫非人所意而然,既已有之矣,或者吉凶祸福、利不利之所从生,无有奇怪,非人所意如是者乎,此等可畏也。孔子曰:“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彼岂无伤害于人,如孔子徒畏之哉!以此见天之不可不畏敬,犹主上之不可不谨事,不谨事主,其祸来至显,不畏敬天,其殃来至暗,暗者不见其端,若自然也,故曰:堂堂如天殃。言不必立校,默而无声,潜而无形也。由是观之,天殃与主罚所以别者,暗与显耳,不然其来逮人,殆无以异,孔子同之,俱言可畏也。天地神明之心,与人事成败之真,固莫之能见也,唯圣人能见之,圣人者,见人之所不见者也,故圣人之言亦可畏也,奈何如废郊礼?郊礼者,人所最甚重也,废圣人所最甚重,而吉凶利害在于冥冥不可得见之中,虽已多受其病,何从知之!故曰:问圣人者,问其所为,而无问其所以为也,问其所以为,终弗能见,不如勿问,问为而为之,所不为而勿为,是与圣人同实也,何过之有!诗云:“不骞不忘,率由旧章。”旧章者,先圣人之故文章也,率由各,有修从之也,此言先圣人之故文章者,虽不能深见而详知其则,犹不知其美誉之功矣。今郊事天之义,此圣人故,故古之圣王,文章之最重者也,前世王莫不从重粟精奉之,以事上天,至于秦,而独阙然废之,一何不率由旧章之大甚也。天者,百神之大君也,事天不备,虽百神犹无益也,何以言其然也,祭而地神者,春秋讥之,孔子曰:“获罪于天,无所祷也。”是其法也。故未见秦国致天福如周国也,诗云:“唯此文王,小心翼翼,昭事上帝,允怀多福。”多福者,非谓人也,事功也,谓天之所福也,传曰:周国子多贤蕃殖,至于骈孕男者四,四产而得八男,皆君子俊雄也,此天之所以兴周国也,非周国之所能为也。今秦与周俱得为天子,而所以事天者异于周,以郊为百神始,始入岁首,必以正月上辛日先享天,乃敢于地,先贵之义也,夫岁先之,与岁弗行也,相去远矣。天下福若无可怪者,然所以久弗行者,非灼灼见其当而故弗行也,典礼之官常嫌疑莫能昭昭明其当也,今切以为其当与不当,可内反于心而定也。尧谓舜曰:“天之历数在尔躬。”言察身以知天也,今身有子,庸不欲其有子礼也!圣人正名,名不虚生,天子者,则天之子也,以身度天,独何为不欲其子之有子礼也!今为其天子,而阙然无祭于天,天何必善之!所闻曰:天下和平,则灾害不生。今灾害生,见天下未和平也,天下所未和平者,天子之教化不政也。诗曰:“有觉德行,四国顺之。”觉者,着也,王者有明着之德行于世,则四方莫不响应风化,善于彼矣。故曰:悦于庆赏,严于刑罚,疾于法令。


  郊义第六十六
  郊义:春秋之法,王者岁一祭天于郊,四祭于宗庙,宗庙因于四时之易,郊因于新岁之初,圣人有以起之,其以祭,不可不亲也。天者,百神之君也,王者之所最尊也,以最尊天之故,故易始岁更纪,即以其初郊,郊必以正月上辛者,言以所最尊首一岁之事,每更纪者,以郊郊祭首之,先贵之义,尊天之道也。


  郊祭第六十七
  春秋之义,国有大丧者,止宗庙之祭,而不止郊祭,不敢以父母之丧废事天地之礼也。父母之丧,至哀痛悲苦也,尚不敢废郊也,庸足以废郊者,故其在礼亦曰:丧者不祭,唯祭天为越丧而行事。夫古之畏敬天而重天郊如此甚也,今群臣学士不探察曰:“万民多贫,或颇饥寒,足郊乎!”是何言之误,天子父母事天,而子孙畜万民,民未遍饱,无用祭天者,是犹子孙未得食,无用食父母也,言莫逆于是,是其去礼远也。先贵而后贱,庸贵于天子,天子号天之子也,奈何受为天子之号,而无天子之礼,天子不可不祭天也,无异人之不可以不食父,为人子而不事父者,天下莫能以为可,今为天之子而不事天,何以异是。是故天子每至岁首,必先郊祭以享天,乃敢为地,行子礼也;每将兴师,必先郊祭以告天,乃敢征伐,行子道也。文王受命而王天下,先郊乃敢行事,而兴师伐崇,其诗曰:“芃芃棫朴,薪之槱之。济济辟王,左右趋之。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此郊辞也。其下曰:“淠彼泾舟,烝徒橶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此伐辞也。其下曰:“文王受命,有此武功,既伐于崇,作邑于丰。”以此辞者,见文王受命则郊,郊乃伐崇,伐崇之时,民何处央乎!


  四祭第六十八
  古者岁四祭,四祭者,因四时之生庸而祭其先祖父母也。故春曰祠,夏曰礿,秋曰尝,冬曰蒸,此言不失其时以奉祭先祖也,过时不祭,则失为人子之道也。祠者,以正月始食韭也,礿者,以四月食麦也,尝者,以七月尝黍稷也,蒸者,以十月进初稻也,此天之经也,地之义也,孝子孝妇缘天之时,因地之利,地之菜茹瓜果,艺之稻麦黍稷,菜生谷熟,永思吉日,供具祭物,斋戒沐浴,洁清致敬,祀其先祖父母,孝子孝妇不使时过已,处之以爱敬,行之以恭让,亦殆免于罪矣。
  已受命而王,必先祭天,乃行王事,文王之伐崇是也,诗曰:“济济辟王,左右奉璋。奉璋峨峨,髦士攸宜。”此文王之郊也。其下之辞曰:“淠彼泾舟,烝徒橶之。周王于迈,六师及之。”此文王之伐崇也。上言奉璋,下言伐崇,以是见文王之先郊而后伐也。文王受命则郊,郊乃伐崇,崇国之民方困于暴乱之君,未得被圣人德泽,而文王已郊矣,安在德泽未洽者不可以郊乎!


  郊祀第六十九
  周宣王时,天下旱,岁恶甚,王忧之,其诗曰:“倬彼云汉,昭回于天。王曰:‘呜呼!何辜今之人!天降丧乱,饿馑荐臻。靡神不举,靡爱斯牲。圭璧既卒,宁莫我听!旱既太甚,蕴隆虫虫。不殄禋祀,自郊徂宫。上下奠瘗,靡神不宗。后稷不克,上帝不临,耗射下土,宁刃我躬’”宣王自以为不能乎后稷,不中乎上帝,故有此灾,有此灾,愈恐惧而谨事天,天若不予是家,是家者安得立为天子,立为天子者,天予是家,天予是家者,天使是家,天使是家者,是家天之所予也,天之所使也,天已予之,天已使之,其间不可以接天,何哉?故春秋凡讥郊,未尝讥君德不成于郊也,乃不郊而祭山川,失祭之叙,逆于礼,故必讥之,以此观之,不祭天者,乃不可祭小神也。郊因先卜,不吉,不敢郊;百神之祭不卜,而郊独卜,郊祭最大也。春秋讥丧祭,不讥丧郊,郊不辟丧,丧尚不辟,况他物。郊祝曰:“皇皇上天,照临下土,集地之灵,降甘风雨,庶物群生,各得其所,靡今靡古,维予一人某,敬拜皇天之祜。”夫不自为言,而为庶物群生言,以人心庶天无尤焉,天无尤焉,而辞恭顺,宜可喜也。右郊祀九句,九句者,阳数也。


  顺命第七十
  父者,子之天也,天者,父之天也,无天而生,未之有也。天者,万物之祖,万物非天不生,独阴不生,独阳不生,阴阳与天地参然后生,故曰:父之子也可尊,母之子也可卑,尊者取尊号,卑者取卑号,故德侔天地者,皇天右而子之,号称天子;其次有五等之爵以尊之,皆以国邑为号;其无德于天地之间者,州、国、人、民;甚者不得系国邑,皆绝骨肉之属,离人伦,谓之阍盗而已,无名姓号氏于天地之间,至贱乎贱者也;其尊至德,巍巍乎不可以加矣,其卑至贱,冥冥其无下矣。春秋列序位,尊卑之陈,累累乎可得而观也,虽暗至愚,莫不昭然,公子庆父罪亦不当系于国,以亲之故,为之讳,而谓之齐仲孙,去其公子之亲也,故有大罪不奉其天命者,皆弃其天伦。人于天也,以道受命,其于人,以言受命;不若于道者,天绝之,不若于言者,人绝之;臣子大受命于君,辞而出疆,唯有社稷国家之危,犹得发辞而专安之盟是也。天子受命于天,诸侯受命于天子,子受命于父,臣妾受命于君,妻受命于夫,诸所受命者,其尊皆天也,虽谓受命于天亦可。天子不能奉天之命,则废而称公,王者之后是也;公侯不能奉天子之命,则名绝而不得就位,卫侯朔是也;子不奉父命,则有伯讨之罪,卫世子蒯聩是也;臣不奉君命,虽善,以叛言,晋赵鞅入于晋阳以叛是也;妾不奉君之命,则媵女先至者是也;妻不奉夫之命,则绝夫不言及是也;曰不奉顺于天者,其罪如此。
  孔子曰:“畏天命,畏大人,畏圣人之言。”其祭社稷、宗庙、山川、鬼神,不以其道,无灾无害;至于祭天不享,其卜不从,使其牛口伤,鼷鼠食其角,或言食牛,或言食而死,或食而生,或不食而自死,或改卜而牛死,或卜而食其角,过有深浅薄厚,而灾有简甚,不可不察也;犹郊之变因其灾,而之变应而无为也,见百事之变之所不知而自然者,胜言与!以此见其可畏,专诛绝者,其唯天乎!臣杀君,子杀父,三十有余,诸其贱者则损,以此观之,可畏者,其唯天命、大人乎!亡国五十有余,皆不事畏者也,况不畏大人,大人专诛之,君之灭者,何日之有哉!鲁宣违圣人之言,变古易常,而灾立至,圣人之言可不慎!此三畏者,异恉而同致,故圣人同之,俱言其可畏也。


  郊事对第七十一
  廷尉臣汤昧死言,臣汤承制以郊事问故胶西相仲舒。臣仲舒对曰:“所闻古者天子之礼,莫重于郊,郊常以正月上辛者,所以先百神而最居前,礼三年丧,不祭其先而不敢废郊,郊重于宗庙,天尊于人也。王制曰:‘祭天地之牛茧栗,宗庙之牛握,宾客之牛尺。’此言德滋美而牲滋微也。春秋曰:‘鲁祭周公,用白牡。’色白、贵纯也。‘帝牲在涤三月。’牲贵肥洁而不贪其大也。凡养牲之道,务在肥洁而已,驹犊未能胜刍豢之食,莫如令食其母便。”臣汤谨问仲舒:“鲁祀周公用白牡,非礼也。”臣仲舒对曰:“礼也。”臣汤问:“周天子用骍犅,群公不毛。周公、诸公也,何以得用纯牲?”仲舒对曰:“武王崩,成王立,而在襁褓之中,周公继文武之业,成二圣之功,德渐天地,泽被四海,故成王贤而贵之,诗云:‘无德不报。’故成王使祭周公以白牡,上不得与天子同色,下有异于诸侯。臣仲舒愚以为报德之礼。”臣汤问仲舒:“天子祭天,诸侯祭土,鲁何缘以祭郊?”臣仲舒对曰:“周公傅成王,成王遂及圣,功莫大于此,周公,圣人也,有祭于天道,故成王令鲁郊也。”臣汤问仲舒:“鲁祭周公用白牡,其郊何用?”臣仲舒对曰:“鲁郊用纯骍犅,周色上赤,鲁以天子命郊,故以骍。”臣汤问仲舒:“祠宗庙或以凫当凫,凫非凫,可用否?”仲舒对曰:“鹜非凫,凫非鹜也。臣闻孔子入太庙,每事问,慎之至也。陛下祭躬亲,斋戒沐浴,以承宗庙,甚敬谨,奈何以凫当鹜,鹜当凫,名实不相应,以承太庙,不亦不称乎!臣仲舒愚以为不可。臣犬马齿衰,赐骸骨,伏陋巷,陛下乃幸使九卿问臣以朝廷之事,臣愚陋,曾不足以承明诏,奉大对。臣仲舒昧死以闻。”


  执贽第七十二
  凡执贽:天子用畅,公侯用玉,卿用羔,大夫用雁。雁乃有类于长者,长者在民上,必施然有先后之随,必俶然有行列之治,故大夫以为贽。羔有角而不任,设备而不用,类好仁者;执之不鸣,杀之不谛,类死义者;羔食于其母,必跪而受之,类知礼者;故羊之为言犹祥与,故卿以为贽。玉有似君子。子曰:“人而不曰如之何,如之何者,吾末如之何也矣。”故匿病者,不得良医,羞问者,圣人去之,以为远功而近有灾,是则不有。玉至清而不蔽其恶,内有瑕秽,必见之于外,故君子不隐其短,不知则问,不能则学,取之玉也。君子比之玉,玉润而不污,是仁而至清洁也;廉而不杀,是义而不害也;坚而不硻,过而不濡,视之如庸,展之如石,状如石,搔而不可从绕,洁白如素而不受污,玉类备者,故公侯以为贽。畅有似于圣人者,纯仁淳粹,而有知之贵也,择于身者,尽为德音,发于事者,尽为润泽,积美阳芳香以通之天,畅亦取百香之心独末之,合之为一,而达其臭气畅于天,其淳粹无择,与圣人一也,故天子以为贽,而各以事上也。观贽之意,可以见其事。


  山川颂第七十三
  山则巃嵷崔,嶊嵬崔巍,久不崩弛,似仁人志士。孔子曰:“山川神只立,宝藏殖,器用资,曲直合,大者可以为宫室台榭,小者可以为舟舆畜滠,大者无不中,小者无不入,持斧则斫,折镰则艾,生人立,禽兽伏,死人入,多其功而不言,是以君子取譬也。且积土成山,无损也;成其高,无害也;成其大,无亏也;小其上,泰其下,久长安后世,无有去就,俨然独处,惟山之意。诗云:‘节彼南山,惟石岩岩;赫赫师尹,民具尔瞻。’此之谓也。”
  水则源泉混混沄沄,昼夜不竭,既似力者;盈科后行,既似持平者,循微赴下,不遗小间,既似察者;循溪谷不迷,或奏万里而必至,既似知者;障防山而能清净,既似知命者;不清而入,洁清而出,既似善化者;赴千仞之壑,入而不疑,既似勇者;物皆困于火,而水独胜之,既似武者;咸得之而生,失之而死,既似有德者。孔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此之谓也。


  求雨第七十四
  春旱求雨,令县邑以水日祷社稷山川,家人祀户,无伐名木,无斩山林,暴巫,聚尪,八日于邑东门之外,为四通之坛,方八尺,植苍缯八,其神共工,祭之以生鱼八、玄酒、具清酒、膊脯,择巫之洁清辩利者以为祝,祝斋三日,服苍衣,先再拜,乃跪陈,陈已,复再拜,乃起。祝曰:“昊天生五谷以养人,今五谷病旱,恐不成实,敬进清酒膊脯,再拜请雨。雨幸大澍,即奉牲祷。”以甲乙日为大苍龙一,长八丈,居中央,为小龙七,各长四丈,于东方,皆东乡,其间相去八尺,小童八人,皆斋三日,服青衣而舞之,田啬夫亦斋三日,服青衣而立之,凿社,通之于闾外之沟,取五虾蟆,错置社之中,池方八尺,深一尺,置水虾蟆焉,具清酒、膊脯,祝斋三日,服苍衣,拜跪陈祝如初,取三岁雄鸡与三岁豭猪,皆燔之于四通神宇,令民阖邑里南门,置水其外,开邑里北门,具老豭猪一,置之于里北门之外,市中亦置豭猪一,闻鼓声,皆烧豭猪尾,取死人骨埋之,开山渊,积薪而燔之,信道桥之壅塞,不行者决渎之,幸而得雨,报以处一,酒盐黍财足,以茅为席,毋断。
  夏求雨,令县邑以水日,家人祀灶,无举土功,更火浚井,暴釜于坛,臼杵于术,七日为四通之坛于邑南门之外,方七尺,植赤缯七,其神送尤,祭之以赤雄鸡七、玄酒,具清酒、膊脯,祝斋三日,服赤衣,拜跪陈祝如春辞。以丙刃日为大赤龙一,长七丈,居中央,又为小龙六,各长三丈五尺,于南方,皆南乡,其间相去七尺,壮者七人,皆斋三日,服赤衣而舞,司空啬夫亦斋三日,服赤衣而立之,凿社,而通之闾外之沟,取五虾暮,错置里社之中,池方七尺,深一尺,具酒脯,祝斋,衣赤衣,拜跪陈祝如初,取三岁雄鸡豭猪,燔之四通神宇,开阴闭阳如春也。
  季夏祷山陵以助之,令县邑十日壹徙市于邑南门之外,五日禁男子无得行入市,家人祠中溜,无举土功,聚巫市傍,为之结盖,为四通之坛于中央,植黄缯五,其神后稷,祭之以五、玄酒,具清酒、膊脯,令各为祝斋三日,衣黄衣,皆如春祠。以戊己日为大黄龙一,长五丈,居中央,又为小龙四,各长二丈五尺,于南方,皆南乡,其间相去五尺,丈夫五人,皆斋三日,服黄衣而舞之,老者五人,亦斋三日,衣黄衣而立之,亦通社中于闾外之沟,虾蟆,池方五尺,深一尺,他皆如前。
  秋暴巫尪至九日,无举火事,无煎金器,家人祠门,为四通之坛于邑西门之外,方九尺,植白缯九,其神少昊,祭之以桐木鱼九,玄酒,具清酒、膊脯,衣白衣,他如春。以庚辛日为大白龙一,长九丈,居中央,为小龙八,各长四丈五尺,于西方,皆西乡,其间相去九尺,鳏者九人,皆斋三日,服白衣而舞之,司马亦斋三日,衣白衣而立之,虾蟆,池方九尺,深一尺,他皆如前。
  冬舞龙六日,祷于名山以助之,家人祠井,无壅水,为四通之坛于邑北门之外,方六尺,植黑缯六,其神玄冥,祭之以黑狗子六、玄酒,具清酒、膊脯,祝斋三日,衣黑衣,祝礼如春。以壬癸日为大黑龙一,长六丈,居中央,又为小龙五,各长三丈,于北方,皆北乡,其间相去六尺,老者六人,皆斋三日,衣黑衣而舞之,尉亦斋三日,服黑衣而立之,虾蟆、池,皆如春。
  四时皆以水日,为龙必取洁土为之,结盖,龙成而发之。四时皆以庚子之日,令吏民夫妇皆偶处。凡求雨之大体,丈夫欲藏匿,女子欲和而乐。


  止雨第七十五
  雨太多,令县邑于土日塞水渎,绝道,盖井,禁妇人不得行入市,令县乡里皆扫社,下县邑若丞合史啬夫三人以上,祝一人,乡啬夫若吏三人以上,祝一人,里正父老三人以上,祝一人,皆斋三日,各衣时衣,具处一,黍盐美酒财足祭社,击鼓三日,而祝先再拜,乃跪陈,陈已,复再拜,乃起。祝曰:“嗟!天生五谷以养人,今淫雨太多,五谷不和,敬进肥牲清酒,以请社灵,幸为止雨,除民所苦,无使阴灭阳,阴灭阳,不顺于天,天之常意在于利人,人愿止雨,敢告于社。”鼓而无歌,至罢乃止。凡止雨之大体,女子欲其藏而匿也,丈夫欲其和而乐也,开阳而闭阴,阖水而开大,以朱丝萦社十周,衣赤衣赤帻,三日罢。
  二十一年八月甲申朔丙午,江都相仲舒告内史中尉:阴雨太久,恐伤五谷,趣止雨,止雨之礼,废阴起阳,书十七县、八十离乡,及都官吏千石以下夫妇在官者,咸遣妇归,女子不得至市,市无诣井,盖之,勿令泄,鼓用牲于社。祝之曰:“雨以太多,五谷不和,敬进肥牲,以请社灵,社灵幸为止雨,除民所苦,无使阴灭阳,阴灭阳,不顺于天,天意常在于利民,愿止雨,敢告。”鼓用牲于社,皆壹以辛亥之日,书到,即起县社令长若丞尉官长,各城邑社啬夫里吏正里人皆出,至于社,下餔而罢,三日而止,未至三日,天星亦止。


  祭义第七十六
  五谷食物之性也,天之所以为人赐也,宗庙上四时之所成,受赐而荐之宗庙,敬之性也,于祭之而宜矣。宗庙之祭物之厚无上也,春上豆实,夏上尊实,秋上朹实,冬上敦实。豆实,韭也,春之所始生也;尊实,麷也,夏之所受初也;朹实,黍也,秋之所先成也;敦实,稻也,冬之所毕熟也。始生故曰祠,善其司也;夏约故曰礿,贵所受初也;先成故曰尝,尝言甘也;毕熟故曰蒸,蒸言众也;奉四时所受于天者而上之,为上祭,贵天赐且尊宗庙也,孔子受君赐则以祭,况受天赐乎!一年之中,天赐四至,至则上之,此宗庙所以岁四祭也。故君子未尝不食新,新天赐至,必先荐之,乃敢食之,尊天敬宗庙之心也,尊天,美义也,敬宗庙,大礼也,圣人之所谨也,不多而欲洁清,不贪数而欲恭敬。君子之祭也,躬亲之,致其中心之诚,尽敬洁之道,以接至尊,故鬼享之,享之如此,乃可谓之能祭。祭者,察也,以善逮鬼神之谓也,善乃逮不可闻见者,故谓之察,吾以名之所享,故祭之不虚,安所可察哉!祭之为言际也与,祭然后能见不见,见不见之见者,然后知天命鬼神,知天命鬼神,然后明祭之意,明祭之意,乃知重祭事,孔子曰:“吾不与祭,如不祭。祭神如神在。”重祭事如事生,故圣人于鬼神也,畏之而不敢欺也,信之而不独任,事之而不专恃,恃其公,报有德也,幸其不私与人福也,其见于诗曰:“嗟尔君子,毋恒安息,静共尔位,好是正直,神之听之,介尔景福。”正直者,得福也,不正者,不得福,此其法也,以诗为天下法矣。何谓不法哉?其辞直而重有再叹之,欲人省其意也,而人尚不省,何其忘哉!孔子曰:“书之重,辞之复。呜呼!不可不察也,其中必有美者焉。”此之谓也。


  循天之道第七十七
  循天之道以养其身,谓之道也。天有两和,以成二中,岁立其中,用之无穷,是北方之中用合阴,而物始动于下,南方之中用合阳,而养始美于上。其动于下者,不得东方之和不能生,中春是也;其养于上者,不得西方之和不能成,中秋是也。然则天地之美恶在?两和之处,二中之所来归,而遂其为也。是故东方生而西方成,东方和生,北方之所起;西方和成,南方之所养长;起之,不至于和之所不能生;养长之,不至于和之所不能成;成于和,生必和也;始于中,止必中也;中者,天地之所终始也,而和者,天地之所生成也。夫德莫大于和,而道莫正于中,中者,天地之美达理也,圣人之所保守也,诗云:“不刚不柔,布政优优。”此非中和之谓与!是故能以中和理天下者,其德大盛,能以中和养其身者,其寿极命。男女之法,法阴与阳,阳气起于北方,至南方而盛,盛极而合乎阴;阴气起乎中夏,至中冬而盛,盛极而合乎阳;不盛不合。是故十月而壹俱盛,终岁而乃再合,天地久节,以此为常,是故先法之内矣,养身以全,使男子不坚牡,不家室,阴不极盛,不相接,是故身精明难衰而坚固,寿考无忒,此天地之道也。天气先盛牡而后施精,故其精固,地气盛牝而后化,故其化良。是故阴阳之会,冬合北方,而物动于下,夏合南方,而物动于上,上下之大动,皆在日至之后,为寒,则凝在裂地,为热,则焦沙烂石,气之精至于是。故天地之化,春气生,而百物皆出,夏气养,而百物皆长,秋气杀,而百物皆死,冬气收,而百物皆藏。是故惟天地之气而精,出入无形,而物莫不应,实之至也。君子法乎其所贵,天地之阴阳当男女,人之男女当阴阳,阴阳亦可以谓男女,男女亦可以谓阴阳。天地之经,至东方之中,而所生大养,至西方之中,而所养大成,一岁四起,业而必于中,中之所为,而必就于和,故曰和其要也。和者,天之正也,阴阳之平也,其气最良,物之所生也,诚择其和者,以为大得天地之奉也。天地之道,虽有不和者,必归之于和,而所为有功;虽有不中者,必止之于中,而所为不失。是故阳之行,始于北方之中,而止于南方之中;阴之行,始于南方之中,而止于北方之中。阴阳之道不同,至于盛,而皆止于中,其所始起,皆必于中,中者,天地之太极也,日月之所至而却也,长短之隆,不得过中。天地之制也,兼和与不和,中与不中,而时用之,尽以为功,是故时无不时者,天地之道也。顺天之道,节者、天之制也,阳者、天之宽也,阴者、天之急也,中者、天之用也,和者、天之功也,举天地之道,而美于和,是故物生皆贵气而迎养之,孟子曰:“我善养吾疾然之气者也。”谓行必终礼,而心自喜,常以阳得生其意也。公孙之养气曰:“里藏泰实则气不通,泰虚则气不足,热胜则气□,寒胜则气□,泰劳则气不入,泰佚则气宛至,怒则气高,喜则气散,忧则气狂,惧则气慑,凡此十者,气之害也,而皆生于不中和。故君子怒则反中,而自说以和;喜则反中,而收之以正;忧则反中,而舒之以意;惧则反中,而实之以精。”夫中和之不可不反如此。故君子道至气则华而上,凡气从心,心、气之君也,何为而气不随也,是以天下之道者,皆言内心其本也。故仁人之所以多寿者,外无贪而内清净,心和平而不失中正,取天地之美,以养其身,是其且多且治。鹤之所以寿者,无宛气于中,是故食在;猿之所以寿者,好引其末,是故气四越。天气常下施于地,是故道者亦引气于足,天之气常动而不滞,是故道者亦不宛气。苟不治,虽满不虚,是故君子养而和之,节而法之,去其群泰,取其众和,高台多阳,广室多阴,远天地之和也,故圣人弗为,适中而已矣。法人八尺,四尺,其中也,宫者,中央之音也,甘者,中央之味也,四尺者,中央之制也;是故三王之礼,味皆尚甘,声皆尚和,处其身,所以常自渐于天地之道,其道同类,一气之辨也,法天者,乃法人之辨。天之道,向秋冬而阴来,向春夏而阴去,是故古之人霜降而迎女,在泮而杀内,与阴俱近,与阳俱远也。天地之气,不致盛满,不交阴阳;是故君子甚爱气而游于房,以体天也。气不伤于以盛通,而伤于不时天幷;不与阴阳俱往来,谓之不时;恣其欲而不顾天数,谓之天幷。君子治身不敢违天,是故新牡十日而一游于房,中年者倍新牡,始衰者倍中年,中衰者倍始衰,大衰者以月当新牡之日,而上与天地同节矣,此其大略也。然而其要皆期于不极盛不相遇,疏春而旷夏,谓不远天地之数,民皆知爱其衣食,而不爱其天气,天气之于人,重于衣食,衣食尽,尚犹有闲,气尽而立终。故养生之大者,乃在爱气,气从神而成,神从意而出,心之所之谓意,意劳者神扰,神扰者气少,气少者难久矣;故君子闲欲止恶以平意,平意以静神,静神以养气,气多而治,则养身之大者得矣。古之道士有言曰:“将欲无陵,固守一德。”此言神无离形,而气多内充,而忍饥寒也。和乐者,生之外泰也,精神者,生之内充也,外泰不若内充,而况外伤乎!忿恤忧恨者,生之伤也,和说劝善者,生之养也,君子慎小物而无大败也,行中正,声向荣,气意和平,居处虞乐,可谓养生矣。凡养生者,莫精于气,是故春袭葛,夏居密阴,秋避杀风,冬避重漯,就其和也;衣欲常漂,食欲常饥,体欲常劳,而无长佚居多也。凡天地之物,乘于其泰而生,厌于其胜而死,四时之变是也。故冬之水气,东加于春而木生,乘其泰也;春之生,西至金而死,厌于胜也;生于木者,至金而死,生于金者,至火而死;春之所生,而不得过秋,秋之所生,不得过夏,天之数也。饮食臭味,每至一时,亦有所胜,有所不胜,之理不可不察也。四时不同气,气各有所宜,宜之所在,其物代美,视代美而代养之,同时美者杂食之,是皆其所宜也。故荠以冬美,而荼以夏成,此可以见冬夏之所宜服矣。冬,水气也,荠,甘味也,乘于水气而美者,甘胜寒也,荠之为言济与,济,大水也;夏,火气也,荼,苦味也,乘于火气而成者,苦胜暑也。天无所言,而意以物,物不与群物同时而生死者,必深察之,是天之所以告人也。故荠成告之甘,荼成告之苦也,君子察物而成告谨,是以至荠不可食之时,而尽远甘物,至荼成就也。天所独代之成者,君子独代之,是冬夏之所宜也。春秋杂物其和,而冬夏代服其宜,则当得天地之美,四时和矣。凡择美之大体,各因其时之所美,而违天不远矣。是故当百物大生之时,群物皆生,而此物独死,可食者,告其味之便于人也,其不可食者,告杀秽除害之不待秋也,当物之大枯之时,群物皆死,如此物独生,其可食者,益食之,天为之利人,独代生之,其不可食,益畜之,天愍州华之间,故生宿麦,中岁而熟之,君子察物之异,以求天意,大可见矣。是故男女体其盛,臭味取其胜,居处就其和,劳佚居其中,寒暖无失适,饥饱无过平,欲恶度理,动静顺性,喜怒止于中,忧惧反之正,此中和常在乎其身,谓之得天地泰,得天地泰者,其寿引而长,不得天地泰者,其寿伤而短,短长之质,人之所由受于天也,是故寿有短长,养有得失,及至其末之,大卒而必雠于此,莫之得离,故寿之为言犹雠也,天下之人虽众,不得不各雠其所生,而寿夭于其所自行,自行可久之道者,其寿雠于久,自行不可久之道者,其寿亦雠于不久,久与不久之情,各雠其生平之所行,今如后至,不可得胜,故曰:寿者,雠也。然则人之所自行,乃与寿夭相益损也;其自行佚,而寿长者,命益之也,其自行端,而寿短者,命损之也,以天命之所损益,疑人之所得失,此大惑也。是故天长之,而人伤之者,其长损;天短之,而人养之者,其短益;夫损益者皆人,人其天之继欤!出其质而人弗继,岂独立哉!


  天地之行第七十八
  天地之行美也,是以天高其位而下其施,藏其形而见其光,序列星而近至精,考阴阳而降霜露。高其位,所以为尊也;下其施,所以为仁也;藏其形,所以为神也;见其光,所以为明也;序列星,所以相承也;近至精,所以为刚也;考阴阳,所以成岁也;降霜露,所以生杀也。为人君者,其法取象于天,故贵爵而臣国,所以为仁也;深居隐处,不见其体,所以为神也;任贤使能,观听四方,所以为明也;量能授官,贤愚有差,所以相承也;引贤自近,以备股肱,所以为刚也;考实事功,次序殿最,所以成世也;有功者进,无功者退,所以赏罚也。是故天执其道,为万物主,君执其常,为一国主;天不可以不刚,主不可以不坚;天不刚,则列星乱其行,主不坚,则邪臣乱其官;星乱则亡其天,臣乱则亡其君;故为天者,务刚其气,为君者,务坚其政,刚坚然后阳道制命。地卑其位而上其气,暴其形而着其情,受其死而献其生,成其事而归其功。卑其位,所以事天也;上其气,所以养阳也;暴其形,所以为忠也;着其情,所以为信也;受其死,所以藏终也;献其生,所以助明也;成其事,所以助化也;归其功,所以致义也。为人臣者,其法取象于地,故朝夕进退,奉职应对,所以事贵也;供设饮食,候视疢疾,所以致养也;委身致命,事无专制,所以为忠也;竭愚写情,不饰其过,所以为信也;伏节死难,不惜其命,所以救穷也;推进光荣,褒扬其善,所以助明也;受命宣恩,辅成君子,所以助化也;功成事就,归德于上,所以致义也。是故地明其理,为万物母;臣明其职,为一国宰;母不可以不信,宰不可以不忠;母不信,则草木伤其根;宰不忠,则奸臣危其君;根伤则亡其枝叶,君危则亡其国;故为地者,务暴其形;为臣者,务着其情。
  一国之君,其犹一体之心也:隐居深宫,若心之藏于胸;至贵无与敌,若心之神无与双也;其官人上士,高清明而下重瘘,若身之贵目而贱足也;任群臣无所亲,若四肢之各有职也;内有四辅,若心之有肝肺脾肾也;外有百官,若心之有形体孔窍也;亲圣近贤,若神明皆聚于心也;上下相承顺,若肢体相为使也;布恩施惠,若元气之流皮毛腠理也;百姓皆得其所,若血气和平,形体无所苦也;无为致太平,若神气自通于渊也;致黄龙凤皇,若神明之致玉女芝英也。君明,臣蒙其功,若心之神,体得以全;臣贤,君蒙其恩,若形体之静,而心得以安;上乱,下被其患,若耳目不聪明,而手足为伤也;臣不忠,而君灭亡,若形体妄动,而心为之丧。是故君臣之礼,若心之与体;心不可以不坚,君不可以不贤;体不可以不顺,臣不可以不忠;心所以全者,体之力也;君所以安者,臣之功也。


  威德所生第七十九
  天有和、有德、有平、有威、有相受之意、有为政之理,不可不审也。春者,天之和也,夏者,天之德也,秋者,天之平也,冬者,天之威也。天之序,必先和然后发德,必先平然后发威,此可以见不和不可以发庆赏之德,不平不可以发刑罚之威,又可见德生于和,威生于平也,不和无德,不平无威,天之道也,达者以此见之矣。我虽有所愉而喜,必先和心以求其当,然后发庆赏以立其德;虽有所忿而怒,必先平心以求其政,然后发刑罚以立其威,能常若是者,谓之天德,行天德者,谓之圣人。为人主者,居至德之位,操杀生之势,以变化民,民之从主也,如草木之应四时也,喜怒当寒暑,威德当冬夏,冬夏者,威德之合也,寒暑者,喜怒之偶也,喜怒之有时而当发,寒暑亦有时而当出,其理一也。当喜而不喜,犹当暑而不暑;当怒而不怒,犹当寒而不寒;当德而不德,犹当夏而不夏;当威而不威,犹当冬而不冬也;喜怒威德之不可以不直处而发也,如寒暑冬夏之不可不当其时而出也,故谨善恶之端,何以效其然也?春秋采善不遗小,掇恶不遗大,讳而不隐,罪而不忽,□□以是非,正理以褒贬,喜怒之发,威德之处,无不皆中,其应可以参寒暑冬夏之不失其时已,故曰圣人配天。


  如天之为第八十
  阴阳之气在上天亦在人,在人者为好恶喜怒,在天者为暖清寒暑,出入上下,左右前后,平行而不止,未尝有所稽留滞郁也,其在人者,亦宜行而无留,若四时之条条然也。夫喜怒哀乐之止动也,此天之所为人性命者,临其时而欲发,其应亦天应也,与暖清寒暑之至其时而欲发无异,若留德而待春夏,留刑而待秋冬也,此有顺四时之名,实逆于天地之经,在人者亦天也,奈何其久留天气,使之郁滞,不得以其正周行也,是故天行谷朽寅而秋生麦,告除秽而继乏也,所以成功继乏以赡人也。天之生有大经也,而所周行者又,有害功也,除而杀殛者,行急皆不待时也,天之志也。而圣人承之以治,是故春修仁而求善,秋修义而求恶,冬修刑而致清,夏修德而致宽,此所以顺天地,体阴阳;然而方求善之时,见恶而不释,方求恶之时,见善亦立行,方致清之时,见大善亦立举之,方致宽之时,见大恶亦立去之,以效天地之方生之时有杀也,方杀之时有生也,是故志意随天地,缓急仿阴阳,然而人事之宜行者,无所郁滞,且恕于人,顺于天,天人之道兼举,此谓执其中。天非以春生人,以秋杀人也,当生者曰生,当死者曰死,非杀物之义待四时也,而人之所治也,安取久留当行之理而必待四时也,此之谓壅非其中也。人有喜怒哀乐,犹天之有春夏秋冬也,喜怒哀乐之至其时而欲发也,若春夏秋冬之至其时而欲出也,皆天气之然也,其宜直行而无郁滞一也,天终岁乃一遍此四者,而人主终日不知过此四之数,其理故不可以相待,且天之欲利人,非直其欲利谷也,除秽不待时,况秽人乎!


  天地阴阳第八十一
  天、地、阴、阳、木、火、土、金、水、九,与人而十者,天之数毕也,故数者至十而止,书者以十为终,皆取之此。圣人何其贵者,起于天,至于人而毕,毕之外,谓之物,物者,投其所贵之端,而不在其中,以此见人之超然万物之上,而最为天下贵也。人下长万物,上参天地,故其治乱之故,动静顺逆之气,乃损益阴阳之化,而摇荡四海之内,物之难知者若神,不可谓不然也。今投地死伤,而不腾相助,投淖相动而近,投水相动而愈远,由此观之,夫物愈淖而愈易变动摇荡也。今气化之淖,非直水也,而人主以众动之无已时,是故常以治乱之气,与天地之化相殽而不治也。世治而民和,志平而气正,则天地之化精,而万物之美起;世乱而民乖,志僻而气逆,则天地之化伤,气生灾害起。是故治世之德润草木,泽流四海,功过神明;乱世之所起,亦博若是;皆因天地之化,以成败物,乘阴阳之资,以任其所为,故为恶愆人力,而功伤名自过也。天地之间,有阴阳之气,常渐人者,若水常渐鱼也,所以异于水者,可见与不可见耳,其澹澹也,然则人之居天地之间,其犹鱼之离水一也,其无间,若气而淖于水,水之比于气也,若泥之比于水也,是天地之间,若虚而实,人常渐是澹澹之中,而以治乱之气与之流通相殽也,故人气调和,而天地之化美,殽于恶而味败,此易之物也,推物之类,以易见难者,其情可得,治乱之气,邪正之风,是殽天地之化者也,生于化而反殽化,与铉连也。春秋举世事之道,夫有书天,之尽与不尽,王者之任也。诗云:“天难谌斯,不易维王。”此之谓也。夫王者不可以不知天,知天,诗人之所难也,天意难见也,其道难理,是故明阳阴入出、实虚之处,所以观天之志;辨五行之本末、顺逆、小大、广狭,所以观天道也。天志仁,其道也义,为人主者,予夺生杀,各当其义,若四时;列官置吏,必以其能,若五行;好仁恶戾,任德远刑,若阴阳;此之谓能配天。天者,其道长万物,而王者长人;人主之大,天地之参也;好恶之分,阴阳之理也;喜怒之发,寒暑之比也;官职之事,五行之义也;以此长天地之间,荡四海之内,殽阴阳之气,与天地相杂,是故人言既曰:王者参天地矣,苟参天地,则是化矣,岂独天地之精哉!王者亦参而殽之,治则以正气殽天地之化,乱则以邪气殽天地之化,同者相益,异者相损之数也,无可疑者矣。


  天道施第八十二
  天道施,地道化,人道义,圣人见端而知本,精之至也,得一而应万类之治也。动其本者,不知静其末,受其始者,不能辞其终,利者,盗之本也,妄者,乱之始也,夫受乱之始,动盗之本,而欲民之静,不可得也。故君子非礼而不言,非礼而不动;好色而无礼则流,饮食而无礼则争,流争则乱。夫礼,体情而防乱者也,民之情不能制其欲,使之度礼,目视正色,耳听正声,口食正味,身行正道,非夺之情也,所以安其情也。变谓之情,虽持异物,性亦然者,故曰内也,变变之变,谓之外,故虽以情,然不为性说,故曰外物之动性,若神之不守也,积习渐靡物之微者也,其入人不知,习忘乃为常然若性,不可不察也。纯知轻思则虑达,节欲顺行则伦得,以谏争僴静为宅,以礼义为道则文德,是故至诚遗物而不与变,躬宽无争而不以与俗推,众强弗能入,蜩蜕瘘秽之中,含得命施之理,与万物颉徙而不自失者,圣人之心也。
  名者,所以别物也,亲者重,疏者轻,尊者文,卑者质,近者详,远者略,文辞不隐情,明情不遗文,人心从之而不逆,古今通贯而不乱,名之义也。男女犹道也,人生别言礼义,名号之由,人事起也,不顺天道,谓之不义,察天人之分,观道命之异,可以知礼之说矣。见善者不能无好,见不善者不能无恶,好恶不能坚守,故有人道,人道者,人之所由、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万物载名而生,圣人因其象而命之,然而可易也,皆有义从也,故正名以名义也,物也者,洪名也,皆名也,而物有私名,此物也非夫物。故曰:万物动而不形者,意也,形而不易者,德也,乐而不乱,复而不厌者,道也。


  跋
  《繁露》一书,凡得四本,皆有高祖正议先生序文。始得写本于里中,亟传而读之,舛误至多,恨无它本可校。已而得京师印本,以为必佳,而相去殊不远。又窃疑<竹林>、<玉柸>等名与其书不相关,后见尚书程公<跋>语,亦以篇名为疑,又以《通典》、《太平御览》、《太平寰宇记》所引《繁露》之书,今书皆无之,遂以为非董氏本书,且以其名谓必类小说家,后自为一编记杂事,名《演繁露》行于世。开禧三年,今编修胡君仲方矩宰萍乡,得罗氏兰堂本刻之县庠,考证颇备,凡程公所引三书之言,皆在书中,则知程公所见者未广,遂谓为小说者非也。然止于三十七篇,终不合《崇文总目》及欧阳文忠公所藏八十二篇之数。余老矣,犹欲得一善本,闻婺女潘同年叔度景宪多收异书,属其子弟访之,始得此本,果有八十二篇,是萍乡本犹未及其半也,喜不可言,以校印本,各取所长,悉加改定。义通者两存之,转写相讹,又古语亦有不可强通者,《春秋会解》一书,年所集仲方摭其引《繁露》十三条,今皆具在。余又据《说文解字》“王”字下引董仲舒曰“古之造文者三画而连其中谓之王,三者天地人也,而参通之者,王也”。许叔重在后汉和帝时,今所引在<王道通三>第四十四篇中,其余传中对越三仁之问、朝廷有大议使使者及廷尉张汤就其家问之求雨闭诸阳纵诸阴其止雨反是、三策中言天之仁爱人君天道之大者在阴阳阳为德阴为刑故王者任德教而不任刑之类,今皆在其书中,则其为仲舒所着无疑,且其文词亦非后世所能到也。《左氏传》犹未行于世,仲舒之言春秋多用公羊之说。呜呼,汉承秦敝,旁求儒雅,士以经学专门者甚众,独仲舒以纯儒称,人但见其潜心大业,非礼不行,对策为古今弟一,余窃谓惟仁人之对曰“仁人者正其谊不计其利,明其道不计其功”,又有言曰“不由其道而胜,不如由其道而败”,此类非一是,皆真得吾夫子之心法,盖深于《春秋》者也。自扬子云犹有愧于斯,况其它乎!其得此意之纯者,在近世惟范太史《唐鉴》为庶几焉。褒贬评论惟是之从,不以成败为轻重也。潘氏<楚庄王篇>为第一,它本皆无之,前后增多凡四十二篇,而三篇阙焉,惟<玉杯>、<竹林>二篇之名未有以订之,更俟来哲。仲方得此尤以为前所未见,相与校雠,将寄江右漕台长兄秘阁公刻之,而谓余记其后。嘉定三年中伏日四明楼钥书于攻愧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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