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12/30 07:40:00

填鴨式教育的國度

Emma Vanbergen 

我

近來難得有機會忙裡偷閑，到中國有天堂之美譽的海南度假。這裡風光旖旎，讓人心曠神怡，而且服務周到。然而，最感人、最吸引我的是那些帶著一大家子人在這裡度假的中國家庭。這種度假方式在西方國家並不常見。看到他們帶著叔叔阿姨、爺爺奶奶，還有所有的表兄弟和表姐妹們一同享受悠閑的時光，聊聊各自的工作和生活，這樣的情景很讓我感動。我突然明白了為什麼中國人經常把表親稱作兄弟姐妹。每天早晨我都會趁早餐時間觀察這些家庭的生活和活動，因為作為一個外國人，我很少看到這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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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齡尚小的學生們自己拖著大包小包飛往英國，參加英國切特豪斯公學的一個暑期研修班。

中國人很重視家庭，這種觀念讓人欽佩，但是在中國的獨生子女政策下，它所帶來的負面影響恐怕在現代社會中也是相當獨特的：由於不只有父母兩個人，大多子女還有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以及好幾位叔叔嬸嬸，所以對一個子女會給予過多的關心和照顧。事實上，從度假一開始就一直有一個場景清晰而深刻在我的腦海裡。看著鄰桌一家人，我注意到媽媽和奶奶極力將那些豐盛的美食放到孩子面前（那個小男孩應該有四五歲了）。他們挑好各種食物放在桌子上，然後坐著用勺子盛一勺伸出去，等著那個小男孩在餐廳裡跑來跑去玩一圈後回來，再張開嘴，吃掉勺子裡的食物。在我看來，這個事例毫不夸張地將“填鴨式教育”描繪到了極致。

當然，填鴨式教育通常只是用來喻指一種教育和撫養子女的方法。但是，這種方法無疑是中國的家庭與社會所特有的。我發現它最普遍地體現在監督子女的學習，打理他們的生活和安排他們的課外生活等各個方面。在這種環境中，子女根本沒有機會安排自己的生活，或做任何決定，甚至沒機會自己動動腦。當然，父母採用填鴨式教育都是抱著良好的意圖。但是久而久之，如果父母不逐漸放手，不讓子女自己動手，那麼孩子就會在上述提到的生活中的各個領域越來越習慣於依賴父母或他人。這是一個因果循環的過程，一旦離了父母，子女很快就發現自己完全不能處理哪怕最小的事情。然後，大多數父母也發現他們很難放手，回到他們以前的角色，作為子女生活的微觀管理者，因而很快又再次採用填鴨式教育。

可悲的是，看到一個滿17歲卻仍然無法自己安排時間和日常生活，甚至沒有媽媽的幫助就連衣服也不會挑的子女，現在已經不是什麼稀奇的事情。事實上，去年我得知北京一所頂尖大學在學生報到日出台了一項新政策，家長陪同子女報到不允許越過劃定的黃線。這項政策的實施是為了幫助學生培養獨立性，學習進入大學後如何處理自己的事情。這項政策被該大學稱為是一項重要政策，但是這讓我覺得非常可悲，填鴨式的教育方式在中國社會是如此的根深蒂固，以致於這些頂尖大學不得不直接在地上畫一條線，讓家長不要再過分關心他們已經滿18歲的子女。也許最令人驚訝的是，這裡說的並不是“任何子女”，而是全國同齡人中在學校最優秀的、最有前途的學生。由此可見，子女的這種行為和現狀並不完全是他們自己的錯，而是他們父母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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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津國際公學常州學校小學部的學生們在自己動手研究廚藝。

所以，現在的問題是：父母應如何避免陷入這種困境呢？我得出了幾種方法，或許能夠幫助孩子培養各種適用的技能，讓他們在成功中越來越獨立。

明確表達期望：對於年少的子女，在基本的生活技能方面，如舖床、放洗澡水、刷牙、整理和打掃臥室等，父母幫他們是必要的，但是隨著他們長大，父母應該逐漸地不易覺察地放手讓他們自己處理。同時，父母也應告訴子女對他們的期望，以及他們應負的責任，給予他們必要的指導和鼓勵，讓他們自己承擔責任。

對於完成學業給與獎勵，並回顧立下的目標：從長遠發展看，要讓學生在學習中保持積極主動性就要讓他們明白做事的目的。讓他們明白為什麼要學習，為自己設一個短期的目標，否則的話，隨著舖天蓋地的作業、測試和復習，他們會很快變得沮喪起來。我發現如果只是簡單地同學生們討論他們在即將來臨的一個月或者一學期想要達到的目標，就會讓他們有效地維持在正常的學習軌道上。那些目標並不總是以成績為導向，它們可以是努力程度、在校表現、作業完成情況，或者也可以是簡單的指某一學科的提升。如果同時將注意力放在各個方面，並沒有多大意義，反而會給學生帶來過大壓力，致使他們對學習不再上心。所以如果想收到最好的效果，那就讓學生在一段時間內將精力集中在某一方面。如果他們實現定下的目標，就要給他們一些獎勵，讓他們知道這些是經過努力得來的成果。當然，只有在他們沒有被寵壞，也不會毫無理由就得到獎勵的情況下，這種方法才會起到作用。

平衡學校和“趣味”活動的時間：孩子往往覺得管理自己的時間有一點困難。中國的父母都很樂意用各種課程填補這些時間。這固然無可厚非，但當孩子長大需要自由支配時間時，恐怕就有問題了。我想應該教給孩子管理自己時間的技巧和方法，特別是協調工作和娛樂的時間。小孩子需要在完成一天漫長的學習後得到放鬆。如果家長希望孩子能夠有效地管理他們的寫作業時間，那麼讓他們自己選擇在放學後如何使用時間做有趣的事情是十分明智的。當我說到活動，我指的是如運動，閱讀，手工/繪畫，音樂活動或僅僅是和朋友到外面發泄一下，而不是指看電視/玩電腦遊戲。這些活動應該是孩子真正感興趣的，讓孩子去執行並樂在其中，而不一定是關於“學習”或是課程。當娛樂時間結束了，我建議家長和年幼的兒童（小學）坐在一起，過一下今晚的作業。父母應該讓孩子來計劃他們的晚上，包括晚飯，另一小段“趣味時間”，以及額外的課程和作業。必須在作業完成後才能享受趣味時光。作業時間應被分解成小的模塊（20-30分鐘），並鼓勵孩子們去思考如何管理作業時間。一些孩子喜歡先做簡單的工作，其他人喜歡難易結合的，還有一些人則選擇優先處理最難的部分。隨著時間的推移，孩子們能夠自己掌握這些方法，而家長就可以放手讓孩子去管理自己的時間，他們則在一旁起輔助作用。

允許孩子犯錯誤：孩子們在自我獨立的路上犯一些錯誤或走錯路是在所難免的。重要的是，父母要理解孩子們會從每一個細小的錯誤中學習並獲得成長。錯誤並不是回到填鴨式教育的借口，而是每一個孩子的一個學習機會。父母應該不斷地鼓勵和支持子女，告訴他們小的錯誤是可以原諒的，貴在錯而能改。

給孩子成長的時間和空間：家長們需要給孩子們提供一些自由的空間，讓他們享受童年的生活。孩子們總是有旺盛的精力，容易忘記，不成熟，而且有時還稀裡糊塗。他們需要時間培養各種技能，幫助他們在今後的生活中取得成功，當然，我們也不能期望他們在一夜之間就成為能夠獨立自主的年輕人。

通過父母的正確引導和支持，以及適當的激勵，孩子們很快就會逐漸學會各種必要的技能，在學習上，在課外活動中，在長遠的職業道路上取得成功。

（Emma Vanbergen是必益教育咨詢部總監，指導了來自中國、香港特區、新加坡的學生進入世界頂尖學校。她出生在英國，在美國完成中學教育，在英國完成大學教育，並在法國、德國、中國各求學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