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
《梅花赋》是唐代名相宋璟(公元663-738)尚未步入仕途时写的一篇咏梅小赋。宋璟为河北邢台市南和县阎里乡宋台人。其祖于北魏、北齐皆为名宦。景少年博学多才,擅长文学。弱冠中进士,官历上党尉、凤阁舍人、御史台中丞、吏部侍郎、吏部尚书、刑部尚书等职。唐开元十七年(公元729年)拜尚书右丞相。授府仪同三司,进爵广平郡开国公,经武、中宗、睿宗、殇帝、玄宗五帝,在任52年。一生为振兴大唐励精图治,终于与姚崇同心协力,把一个充满内忧外患的唐,改变为政治、经济、文化、军事处于世界领先地位的大唐帝国,史称“开元盛世”。乾隆皇帝对宋璟的品德和他的《梅花赋》推崇之至,于1750年秋,在十里铺梅花亭亲笔书录了宋璟的《梅花赋》,并赋诗一首,画古梅一幅。乾隆遗墨较多,而他的画现存于世的却实为罕见。
垂拱三年,余春秋二十有五。战艺再北,随从父之东川授馆舍。时病连月,顾瞻危垣,有梅花一本,敷葩于榛莽中。喟然叹曰:“呜呼斯梅!托非其所出群之姿,何以别乎?若其贞心不改,是则足取也已!”感而乘兴,遂作赋曰:
高斋寥阒,岁晏山深,景翳翳以斜度,风悄悄而乱吟。坐穷檐而后无朋,进一觞以孤斟。步前除以彳亍,荷藜杖于墙阴。蔚有寒梅,谁其封植?未绿叶而先葩,发青枝于宿枿,擢秀敷荣,冰玉一色。胡杂遝乎众草,又芜没于丛棘,匪王孙之见知,羌洁白其何极?!
若夫琼英缀雪,绛萼著霜,俨如傅粉,是谓何郎;清馨潜袭,疏蕊暗臭,又如窃香,是谓韩寿;冻雨晚湿,宿露朝滋,又如英皇泣于九嶷;爱日烘晴,明蟾照夜,又如神人来自姑射;烟晦晨昏,阴霾昼闭,又如通德掩袖拥髻;狂飙卷沙,飘素摧柔,又如绿珠轻身坠楼。半开半合,非默非言,温伯雪子,目击道存;或俯或仰,匪笑匪怒,东郭顺子,正容物悟。或憔悴若灵均,或歆傲若曼倩,妩媚若文君,或轻盈若飞燕,口吻雌黄,拟议殆遍。
彼其艺兰兮九畹,采蕙兮五柞,缉之以芙蓉,赠之以芍药,玩小山之丛桂,掇芳洲之杜若,是皆出于地产之奇,名著于风人之托。然而艳于春者,望秋先零;盛于夏者,未冬已萎。或朝开而速谢,或夕秀而遄衰。曷若兹卉,岁寒特妍,冰凝霜冱,擅美专权?相彼百花,孰敢争先!莺语方蛰,蜂房未喧,独步早春,自全其天。
至若托迹隐深,寓形幽绝,耻邻市廛,甘遯岩穴。江仆射之孤灯,向寂不怨栖迟;陶彭泽之三径,投闲曾无悁结。贵不移于本性,方有俪于君子之节。聊染翰以寄怀,用垂示于来哲。
从父见而勗之曰:“万木僵仆,梅英载吐;玉立冰洁,不易厥素;子善体物,永保贞固”!
小序:“醉墨居士”锡武兄,有“西南一枝梅”之美誉。其墨宝被韩国、法国总统、台湾领导人及联合国秘书长安南、潘基文等收藏。辛卯春,在巴山深处开辟梅园一处,嘱余为之作文以记。苦思数月后,适逢卢兄“隐庐”竣工,又椿诞七十,斗胆提笔赋梅花致贺。
高风亮节兮花中首魁,自强不息兮炎黄子孙。
飞雪乱荒野,朔风搅彻寒,草木焦枯尽,孤雁落荒滩。幽兰兮已摧,金菊兮即残,飞鸟兮遁迹,游物兮沉渊。唯有寒梅至上品,迎风斗雪吐娇艳。不与众卉争春,敢芳百花之先。未绿叶而先葩兮,无锦衣而耐寒。少蜂蝶之相扰兮,有清香之发散。秉高洁而不淫兮,远喧嚣之弥乱。或披金而挂银,或贪杯而欲眠,或横枝于寒窗外,或斜插于百丈岩,或怒放于幽园里,或徜徉在小桥边。瑶台仙姬谪凡尘,月里嫦娥降人间。冰清玉洁品自高,铮铮铁骨傲苍天。笑兰蕙之易诛兮,叹秋菊之意非坚。哀松柏之不华兮,怨枫叶之命猝然。重叶①独房生偶果,鸳鸯②一蒂结双孪。官城③花肥果亦佳,绿萼④绛紫觅寻难。红江⑤姊妹吐异彩,古腊⑥兄弟耐岁寒。驿外桥边老干横,绝壁崖前枝半悬。太湖梅园花簇锦,苏杭珍品为探看。荣以残雪兮为被,常与孤月兮共眠,情结修竹兮为友,敢傍松柏兮比坚。高居君子兮之首,独领春色兮之先。梅之雅洁,众卉汗颜。正色凛凛,贞姿灿灿。暗香浮动,花不朝天。千年不朽,生机勃焉。无华贵之造作兮,有碧洁之天然。存浩然之精气兮,留香魂于人寰。古今雅士,代代名贤,神牵梅魂,情系梅缘。梅妻鹤友,梅痴梅癫。昔有王冕⑦,自号“梅仙”。植梅千株,画梅百卷。魂之所依,梅雪之间。把酒抚梅,陶醉怡然。暮校梅花谱,朝诵梅花篇。短衣迎客懒梳头,只把梅花当妻看。悠悠天地久,历历人事艰。千载古梅在,百年人不见。酌酒傍寒梅,对月凝思远。不羡月季秀,何慕牡丹艳。素手摘奇葩,丹心寄苍天。花落成泥香犹在,留与君子长嗟叹。雪月相伴足一生,功名利禄不相干。留取洁身遗来者,赢得百花始烂漫。
注释:①重叶:重叶梅。花房独出而结实多双,为梅中之奇品。
②鸳鸯:鸳鸯梅,多叶红梅,一蒂结双梅,花轻盈重叶数层。
③官城:梅花的一种,花朵色艳丰满,果实也可口。
④绿萼:指绿萼梅。此种梅花的跗蒂纯绿色,枝、梗为青色,喻意清高。
⑤红江:红指红梅,粉红色,与江梅同开。江指江梅,又名直脚梅,或谓之野梅,花色白。
⑥古腊:古指古梅,梅花的一种。蜡指蜡梅,本非梅类,以其与梅同时开放,香又相近,色酷似蜜脾,故名蜡梅。
⑦王冕1310~1359,字元章,浙江诸暨人元末文坛有影响的诗人,以画墨梅开创写意新风的花鸟画家。著有《梅谱》传世。
花有千千种,伊独爱梅花。我亦爱寒梅,伊为梅花魂。
天府之国,自古繁华富庶之地,地灵人秀。其间,有山名岩山,其状嶙峋,风骨桀傲,质坚而性硬,有梅生于此焉。梅之若何?形瘦骨奇,体态婀娜,风姿绰约,暗香疏影,卓然销魂。乃吸岩山之精华,修寒梅之品性,历数十载苦寒,得梅魂而入世,降临凡尘,自号岩山傲梅。
适逢冬雪之时,应伊之约,寻梅入莽莽岩山,但见大雪纷纷,茫茫一片,飞禽走兽绝迹,天地一片萧杀,万籁俱寂。忽闻暗香,知梅之所在,一时兴致,高声咏叹:寒雪飘洒淹城庄,款款行来两履霜。寻梅问伊岩山上,冷气袭面风含香。
俄尔峰回路转,香浓益甚,有小童迎门而待,引入庭堂,侍热巾以敷面,沏龙井以舒神。少顷,帘动,但见:青丝如云堆,细描娥眉翠,调粉脂,贴花黄,娇腮?嫩惹人醉。粉面含笑三分嗔,星眸有情十二分。正是露晓初妆,恰恰梅花羞。著貂裘,腰轻盈,步款款,天然一段风流,傲梅丽影惊寒秋。
乃相与携手而出,转朱阁,入回廊,立梅亭,倚栏杆。有伊人相伴,把酒且观梅,疑似在瑶池,其意洋洋,其神悠悠。但见白梅夭夭,素妆淡雅凝玉洁,蕊头鹅黄颤风雪,娇态楚楚;红梅灼灼,朱?朵朵簇枝间,深红浅红尽争妍,情浓时分;绿梅斑斑,苔枝缀玉翠钱小,纷纷落在斜枝头,含香益沁。更兼漫雪纷纷压梅梢,无风枝颤摇,朵朵花凝脂,雪映花魂俏。树树梅花,道不尽胭脂桃颊梨花粉,却都是花艳花妍傲寒霜。
我醉!醉在梅花坞。梅花朵朵斗芳浓,伊人身影傲枝丛。借得冷月裁花魂,一枝聊寄相思同。莫辞醉,莫辞醉,梦也梦也,身留心也留,纵有千千结,对飞雪,有梅花,但愿长醉!
飞雁送秋时!寒冬往北来。似起千重浪,一度梅花开。花开也无痕,新装寂寞白。微风拂面起,万头齐攒动。借看群山色,妖娆自不知。
艳艳曾夺目,一夜忽不识。瘦骨堆重雪,雪压梅不屈。瑞白争头开,还向霜天笑。玉肤晶莹色,识花不知梅。朵朵交映白,是花还似雪。玉蕊顶莲蓬,风残玉絮落。梅见蓬头消,瘦枝颤颤回。风前三分瑞,雪后七分白。凌傲寂寞发,身细风前瘦。孤傲无人省,更待风雪来。雪大风且疾,千里片时间。梅也无知觉,依旧枝头傲。移步欲唤梅,暗香扑鼻入。还道梅不知,却是著花时。香溢天地外,淡淡有无中。初闻窃为喜,但后魂消彻。暗里称绝奇,恍然似梦里。雪重自天坠,其势若扑雕。六角化利刃,欲凿地七尺。轻盈接天赐,逾看梅逾恭。不觉良久立,风雪催人急。闭门始觉寒,对镜半白头。白头怨春晚,晚春珊珊走。候门三月半,方至梅花洲。懒起挂春日,醉后步春水。春水化细流,密密如针毡。扬扬飞满天,飘渺若无际。无际最牵尘,盈盈多轻柔。春雨凋花落,春风拂花飞。花飞也无痕,花落也无悲。寒梅恋无痕,千树万树春。春后更无白,离离是青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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