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侠义正直 严蕊

严蕊,生卒年不详,原姓周,字幼芳,南宋中叶女词人。出身低微,自小习乐礼诗书,沦严蕊为台州营妓,改严蕊艺名。

    严蕊善操琴、弈棋、歌舞、丝竹、书画,学识通晓古今,诗词语意清新,四方闻名,有不远千里慕名相访。词作多佚,仅存《如梦令》、《鹊桥仙》、《卜算子》3首。严蕊故事载于《二刻拍案惊奇》十二卷·甘受刑侠女著芳名,据此改编的戏剧《莫问奴归处》,久演不衰。

   台州营中有一上厅行首,姓严名蕊,表字幼芳,是一位绝色女子。琴棋书画、歌舞管弦,无所不通。特别善于填诗作词,常常自己做词,很受词人们钦佩。她还通晓古今故事。做事有情有义,真心待人。见过她的人皆对她失魂落魄。因此,四方闻其大名,有少年子弟慕他的,不远千里,直到台州来求一识面。正所谓:“十年不识君王面,始信蝉娟解误人。”

    当时的台州太守是唐与正,字仲友,少年高才,风流文彩。宋时法度,官府举行酒宴,皆可召歌妓前去承应,只站着歌唱送酒,不许私侍寝席。仲友见到严蕊后特别喜欢,竟然有眷顾的想法,只因为官箴拘束,不敢胡为。但是良辰佳节,或宾客席上,必定召他来侑酒。一天,红白桃花盛开,仲友置酒赏玩,严蕊少不得来供应。饮酒中间,仲友晓得他善于词咏,就将红白桃花为题,命赋小词。严蕊应声成一阙,词云:

道是梨花不是,道是杏花不是。   白白与红红,别是东风情味。   曾记,曾记,人在武陵微醉。

 ——词寄《如梦令》。

仲友大喜,赏了她两匹缣帛。

    婺州永康县一出众秀才,姓陈名亮,字同父。赋性慷慨,任侠使气,一时称为豪杰。凡绥绅士大夫有气节的,无不与之交好。唐仲友亦与其相好,因到台州拜访仲友,便留他长住。闲暇之时,往来讲论。仲友喜欢俊爽名流,不喜道学先生。同父意见亦同,所以与仲友谈得来。只一件,同父虽怪道学,却与朱晦庵相好,晦庵也曾荐过同父来。同父道他是实学有用的,不比世儒辽阔。惟有唐仲友平恃才,极轻薄的是朱晦庵,道他字也不识的。为此,两个议论有些左处。

    同父客邸兴高,思游妓馆。此时严蕊之名布满一郡,人们都知道太守相公作兴的,异样兴头,没有一日闲在家里。同父是个爽利汉子,对此并无意向。听闻有一个赵娟,色艺虽在严蕊之下,却也算得是个上等的行院,台州数一数二的。同父就在她家游耍,缱倦多时,两情相悦。同父挥金如土,毫无吝涩。妓家见他这样,百倍的奉承。赵娟也有心嫁于他,同父也有心要娶赵娟,两个商量了很久,彼此乐意。只是因她是个官身,必须落籍,才可以从良嫁人。当时,落籍是府间所主,只须唐仲友一说。于是,陈同父特为此来府里见唐太守,把自己的想法详细的告诉了唐仲友。唐仲友答应了,同父别去,告诉赵娟,大家欢喜。

    第二天,唐仲友府中设宴,召赵娟来承应。饮酒之间,唐太守问赵娟是否真心想要脱籍从良,嫁给陈同父。赵娟称同父人名流贵客,只怕他嫌弃了她。如果同父不嫌弃她,她必定终身侍奉陈同父身旁。唐仲友问赵娟是否可以与陈同父同甘苦,即使其家中空虚,须忍得饥,受得冻才行。赵娟听到此处,脸色大变,她本想陈同父与她相处之时,撤漫使钱,他家中必然富饶,故有嫁他之意。若如太守所说,他必定是个穷汉子,怎么能了她终身。因此,赵娟此时已心有余悸。她虽拿到了脱籍文书,去见陈同父,并不提起嫁他之语,连相处也冷淡了很多。同父心里奇怪,便直问赵娟,赵娟将太守与其说的话告诉了陈同父。陈同父勃然大怒,不再恋赵家,同也别了唐太守,回到朱晦庵处。

    此时朱晦庵提举浙东常平仓,正在婺州。同父进去,相见已毕,问说是台州来,晦庵问候唐仲友可好,同父因气在心头,便告其不喜朱晦庵,只知一个严蕊。晦庵闻之,甚是生气。佛然劝其不要听信一面之词,背后的言论亦有真伪。于是,朱晦庵便下令巡历台州,连夜赶往台州市。

    晦庵是有心寻不是,来得急促。唐仲友出于不意,一时迎接不及,来得迟了些。晦庵信道是同父之言不差,果然如此轻薄,不把我放在心上!更加气恼。当日下马,就追取了唐太守印信,交付与郡丞,说:“知府不职,听参。”连严蕊也拿来收了监,要问他与太守通奸情状。晦庵道是仲友风流,必然有染;况且妇女柔脆,吃不得刑拷,不论有无,自然招承,便好参奏他罪名。谁知严蕊苗钉般的身躯,却是铁石般的性子。随你朝打暮骂,千棰百拷,只说:“循分供唱,吟诗侑酒是有的,曾无一毫他事。”受尽了苦楚,监禁了月余,到底只是这样话。晦庵无奈,只得糊涂的判了个 “不合蛊惑上官”,狠毒将其痛杖了一顿,发去绍兴,另加勘问。

    另外,朱晦庵具本参奏:唐某不伏讲学,罔知圣贤道理,却诋臣为不识字;居官不存政体,亵昵娼流。鞠得奸情,再行复奏,取进止。等因。

    唐仲友有个同乡友人王淮,正在中书省当国。也具一私揭,辨晦庵所奏,要他达知圣听。大略道:朱某不遵法制,一方再按,突然而来。因失迎侯,酷逼娼流,妄污职官。公道难泯,力不能使贱妇诬服。尚辱渎奏,明见欺妄。等因。

    孝宗皇帝看见两本奏章,便与宰相王淮平章,只做了小惩大诫之责。这番京中亏得王丞相帮衬,孝宗有主意,唐仲友官爵安然无事。只可怜这边严蕊吃过了许多苦楚,还不算帐,出本之后,另要绍兴去听问。绍兴太守也是一个讲学的,严蕊解到时,见他模样标致,太守便道:“从来有色者,必然无德。”就用严刑拷她,讨拶来拶指。

    严蕊十指纤细,掌背嫩白,要将夹棍夹她。着实被他腾倒了一番,要他招与唐仲友通奸的事。严蕊照前不招,只得且把来监了,以待再问。

    严蕊到了监中,狱官着实可怜她,分付狱中牢卒,不许难为,好言问其为何不招,何苦舍着身子,熬这等苦楚。严蕊道:“身为贱伎,纵是与太守为好,料然不到得死罪,招认了,有何大害?但天下事,真则是真,假则是假,岂可自惜微躯,信口妄言,以污士大夫!今日宁可置我死地,要我诬人,断然不成的!”狱官见他词色凛然,十分起敬,尽把其言告知太守。太守不论如何都要有个决断,便又将严蕊带出监来,再加痛杖,这也是奉承晦庵的意思。

    严蕊吃了无限的磨折,放得出来,气息奄奄,几番欲死,将息杖疮。几时见不得客,却是门前车马,比前更盛。只因死不肯招唐仲友一事,四方之人重他义气。见过严蕊,皆骂朱晦庵枉为百姓衣食。

    后有岳商卿,名霖。到任之时,妓女拜贺,特许严蕊起身。商卿抬眼一看,见他举止异人,在一班妓女之中,却像鸡群内野鹤独立,却是容颜憔悴。商卿晓得前事,她受过折挫,甚觉可怜。因对他道:“闻你长于词翰,你把自家心事,做成一词诉我,我自有主意。”严蕊领命,略不构思,应声口占《卜算子》道: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去也终须去,住又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

    商卿听罢,大加称赏道:“你从良之意决矣。此是好事,我当为你做主。”立刻取伎籍来,与她除了名字,判与从良。

    严蕊叩头谢了,出得门去。有人得知此说的,千斤市聘,争来求讨,严蕊多不从他。有一宗室近属于弟,丧了正配,悲哀过切,百事俱唐。宾客们恐其伤性,拉他到伎馆散心。说着别处多不肯去,直等说到严蕊家里,才肯同来。严蕊见此人满面戚容,问知为苦丧耦之故,晓得是个有情之人,关在心里。那宗室也慕严蕊大名,饮酒中间,彼此喜乐,因而留住。倾心来往多时,毕竟纳了严蕊为妾。严蕊也一意随他,遂成了终身结果。虽然不到得夫人,县君,却是宗室自取严蕊之后,深为得意,竟不续婚。一根一蒂,立了妇名,享用到底,也是严蕊立心正直之报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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