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一则新闻震惊俄罗斯美术界。2018年5月25日傍晚（当地时间），画廊即将关闭时，一名男子闯入展厅，用金属防护栏打破名画《伊凡雷帝杀子》的画作玻璃展柜，并多次损伤画布。
对这幅名画我有数十年的情感。小时候，家里墙上长年贴着几幅列宾的油画印刷品，有《伊凡雷帝杀子》、《查波罗什人写信给苏丹王》、《库尔斯克省的宗教行列》等。每幅画都给我留下恐怖的印象，我从不懂事一直看到懂事，恐怖印象深深刻在脑中。
伊凡雷帝即伊凡四世，是俄国历史上第一任沙皇(沙皇即凯撒之意)，从这个意义上说，他相当于中国历史上第一位称皇帝的秦始皇，其残暴包括人生经历也与秦始皇非常相象。
伊凡雷帝是16世纪俄罗斯的专制统治者。生性残暴，17岁时杀死握有实权的摄政王，自立为帝（这与秦始皇推翻并处死握有实权的相国吕不韦如出一辙）。曾毫不留情地屠杀所有反对他的政敌，镇压叛乱、绞死主教（秦始皇也囚禁了生母，杀死生母的情人嫪毐），最终失手杀死自己的亲生儿子（秦始皇则是发配自己的长子扶苏到北方前线，后被太监赵高矫诏逼令自杀）。但是从历史角度看，他在统一和治理国家等方面建有卓越功勋（秦始皇也是这样，“秦皇扫六合，虎视何雄哉”）。这个政权是建立在恐怖基础上的，所以世称他为“伊凡雷帝”即“恐怖的伊凡”（秦皇也是中国第一暴君）。
列宾是俄罗斯十九世纪巡回画派的主将，也是民主革命的斗士，他的名画《突然归来》，也叫《不期而至》，表现的正是流放西伯利亚的革命者。
十九世纪80年代，俄国全境因沙皇亚历山大二世被刺而开始血腥屠杀，从而激起人民的愤怒和反抗，列宾打算表现这个时代的现实。
一天，他去听俄国大作曲家里姆斯基·柯萨科夫的交响组曲《安泰》第二部分《复仇的痛快》，得到启发，他说：“它给了我不可磨灭的印象，我想是不是能在绘画中体现我受音乐影响而产生的情绪呢？我就回忆起伊凡雷帝。这些年相继发生了许多血腥事件，感到很可怕，但是有一种力量总是催促我去完成这幅画。”
列宾选定了这样一个历史时刻：
伊凡雷帝在一次与他儿子争执时，用手中的笏杖猛掷过去，不幸击中儿子的头部，鲜血如注……这一偶然的暴烈冲动致使后继者送命，伊凡顿悟这绝后的可怕举动，立刻上前搂抱住垂死的儿子，睁大恐怖、悔恨交加的双眼，他想求儿子饶恕已无济于事，兽性和人性同时显示在伊凡的身上。
为了增强画面的恐怖感，列宾有意采用了深重的红色调。背景阴暗，以加强前景的恐怖气氛 。红色的地毯，映出这幕血腥的击杀。画家集中刻画伊凡的瘦脸上，瞪着两只惊恐万状的大眼珠，那种不可逆转的杀子之痛，预示着伊凡统治将临灭亡，也向世人展现残暴的沙皇注定失败的原因。
这幅画作完成于1885年，之后所遭到的一次次噩运令人扼腕，并引发我们一次次的思索。
这幅画一问世就惹怒了沙皇当局，一位总检察官在给皇上的奏折上说：“画家以偏概全去描绘这事件，其用意究竟何在？为什么要画伊凡雷帝呢？除了某种倾向外，找不到别的理由 。”于是这幅画刚展出就被除去，严禁流行。
1913年，离画作问世已近30年，这幅画被精神异常者用刀损毁过一次，直接导致时任展出画作的展览馆馆长自杀身亡，可知列宾这幅画的价值之高，甚至重于人命。所幸列宾当时在世，耗费12年修复这一画作。随后，画廊为画作加装玻璃保护罩。
前几年，我去俄罗斯旅游，在圣彼得堡参观冬宫油画时，看到伦勃朗的名作《达娜厄》（也叫《妲纳娅》），听介绍也遭到过刀伤。1985年，一个精神病人来到冬宫，因为觉得画作里的女子赤身裸体亵渎了冬宫的神圣，便将硫酸泼向了这幅画，并划了两刀，也是经过12年的修复才重现初时风采。
所以我想，那个用刀损毁《伊凡雷帝杀子》的所谓“精神异常者”，是不是因为对沙皇充满留恋和崇拜，见不得列宾“侮辱”沙皇呢？就跟砍伤《达娜厄》一样，都是某种极端的意识形态作怪。
没想到装了玻璃罩仍不能保证安全，就在前几天，发生了文章开头所说的毁坏《伊凡雷帝杀子》的事件。这是个酒鬼，叫做伊戈尔·波德波林，现年37岁，是从俄罗斯中部城市沃罗涅日来到首都莫斯科的无业男子。
俄罗斯文化部副部长弗拉基米尔·阿里斯塔尔霍夫28日呼吁，对19世纪名画《伊凡雷帝杀子》的破坏者处以“尽可能最严厉处罚”。按俄罗斯现行法律，波德波林最多可能被处3年监禁。阿里斯塔尔霍夫说：“3年与画作价值相比不值一提。”
画廊总监特列古洛娃说：“我们希望展开讨论，加大对毁坏艺术品的处罚。”
路透社报道，画廊将与内部及周边的咖啡馆、餐馆协商，争取今后这些地方停止售酒；同时，将改用防弹玻璃保护《伊凡雷帝杀子》。看来今后这幅名画不会再受到伤害了。
那么，这个酒鬼又是因为什么对《伊凡雷帝杀子》产生这么大的仇恨呢？会不会又是因为热爱沙皇？我们不得而知。
2018年6月14日
联系客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