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到中秋，就不自禁地想起那句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在我的意念里，中秋似乎比春节更有情致。天上一轮才捧出，人间万众仰头看，但这个中秋没有月亮，天阴灰灰的，迷朦的天地被强强弱弱的灯光勉强打点出一丝生的气息,倒叫人真切地思念起月亮来。懒得做饭，叫了几个外卖，连着纸盒一齐放在桌上。儿子躺在沙发上，对着电话跟他爸爸聊天，稚嫩的腔调，却硬要装做很大人。我催促他快点，否则饭要冷了，他不理我，继续对着电话讲着一个有关中秋节的笑话，我有点恼火，从他手里夺过电话，刚巧听到林的柔声细语：“你要听妈妈的话，快去吃饭吧”。我楞了一下，这个声音似乎很熟悉，又似乎那么陌生，在这个家家团聚的节日里，他能给我们的只有这声音了。我不冷不热：“我先让他吃饭了，等会还要拉琴”。林的语气顿时变的僵硬：“好吧，你们吃吧”。“你什么时候回来？”，挂电话前我突然问了一句。“月底吧，有个会，再顺便过国庆”。我恩了一声，电话挂断，心底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感也被紧紧地包裹起来，密得几乎透不出一丝缝隙。从冰箱里取了一块月饼，是前两天轩送来的，我和儿子都不喜欢吃月饼，但即使是两个人的节日，却也还是要意思一下的。儿子大口吃着他喜欢的糖醋里脊，我把切好的一小块月饼递给他，他咬了一口，就放到一边，我则强迫自己吃完了半块。孩子可以随心所欲，不想吃就不吃，而我则因知道了很多的约定俗成，尽管食不知味，却也要履行一种形式，可怜的我们这些大人。
洗涮完毕,墙上的钟已经八点,心跳陡然加快.上午和轩通电话的情景历历在目,这些日子以来,一直将自己控制的很好,纵有满腹的怨气也都放在心里,但今天却差点又露了本性.轩是在办公室给我打电话的,快挂断的时候,见他丝毫没有提到中秋节的意思,便不高兴起来:“你不知道今天是中秋节吗?连句祝贺节日快乐的话都不说”.轩似乎是在措辞, 沉默了好一会才用一种很弱的腔调说: “我知道今天是中秋节,但我说不出口,说不出祝你节日快乐,我知道,让你快乐的唯一方法,就是和你一起过这个节,但我又做不到’.我感觉出他表情的痛苦,我可以理解他的难处,也知道作为情人是不可以向他要节日的,但我不甘心: “你爱我吗?”,我问. “当然爱”,他回答的没有丝毫犹豫. “既然你爱我,我也爱你,可为什么这么重要的节日你却不能跟我一起过呢?”,控制多日的不满终于喷发出来,眼泪流了满面.轩一个劲地跟我说对不起,我却铁了心跟他要这个节日: “我不管,反正你要过来一趟,哪怕十分钟”.软磨了好一会,轩终于向我屈服: “我在家吃完饭过来,大概九点左右,说好了,只能陪你很短的时间”.我应承了,心里有点得意,谁说情人不可以要节日,爱也是要争取的.
八点二十,门铃响了,我正坐在地板上陪儿子下围棋,赶紧去开门.轩站在门口,他的样子使我的心顿时收紧,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疲惫.如此冷俊,黑白相间的头发有些零乱,脸上的笑容几乎是挤出来的.我们进了书房,他的第一句话就是: “我马上就要走”.我的笑容也被他这句话驱散,坐在椅子上,直直地看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看了我一眼,低下头,就象一个犯错的孩子.我吩咐儿子洗漱,眼光却始终未离开这个连说句话的力气都已丧失的男人.轩在我的注视下,越发局促,笑看了我一眼,再次低下头.相识以来,他在我心目中的形象一直可以用高大帅气来比拟,但现在,我却不自禁地想到了一个词:萎琐.我不能想象眼前的这个男人,这个似被一座大山压弯了腰的男人,就是当初那个神采飞扬,腼腆率真的令我砰然心动的“阳光”,我跟最好的朋友说起他时,称他为“阳光”,因为刚开始见他,觉得他是那么健康活力,不折不扣的阳光型.究竟是什么使他变成如今的样子?看看他,又想想自己的样子, 同事朋友已经不止一次诧异我的突然消瘦,气色萎靡,劝我去医院看看,我总是俨然一笑,他们怎么会知道原因呢. 想着,伤感又袭上来.眼泪也在眼框里打转.我们沉默着坐在书房,轩几乎是一动未动,我进出几次看儿子.直到儿子睡着,我才对他说: “去客厅坐吧”.他机械地站起来,向客厅沙发走去,刚欲坐下,又弹簧似地跳起来,心绪不宁,近乎哀求: “我真的要走了,明天儿子要上学,我有几件事情还没有跟他交代”,轩的儿子已经上初一,是寄宿,为此,我已经跟他形成默契,周末都不跟他见面,让他好好陪儿子,但今天是个例外,这是我们认识的第一个中秋,也许也是唯一的一个,谁能保证我们的关系可以维持到明年的中秋呢.更重要的是,在我的心里,强烈的不服输,不愿意象大多数的情人那样,在节日中孤影自怜.
我想起了几个月前的端午节.那个令我完全迷失自我的日子.因为不能陪我过节,轩前一天晚上来了我家,早晨他走的时候,我还安慰自己,不管怎么样,他陪我过了端午的凌晨时光.但一个回笼觉醒来,失落的感觉令我几乎窒息,几次想给他打个电话,却还是被仅有的一点理智阻止.思念如此真切,如此惨痛,我快被催倒.忍到下午,终于还是给他打了电话.听到他的声音,才如释重负,但很快又痛楚起来,他急忙地解释,说正带儿子在外面超市买东西,不能跟我多讲了,我只好挂了电话.可过了一会,我又打过去,说我想他想得难受,但他给我的只是敷衍.挂电话后,我给他发了短信: “我真的真的很难受,你救救我吧”.可是,我的信息没有得到丝毫的反馈.倒是回家后,见到家里有他一个来电显示,才稍微有点安慰,从那以后,我就立下了誓,下个节日,我一定要他陪我.这下一个节日,自然就是中秋了.我实现了愿望,他来了,可这来到我面前的真的是他吗?此时他的身体虽然近在咫尺,似乎在被我占有着,可他的心呢,他的心完全不在这里,他的心飞向了他的家,他的儿子,他的妻子,他焦躁恍惚, 魂不守舍.我的耳朵里有两个声音在争吵: “让他回去吧,这样跟他在一起也没有意思’, “就不让他回去,我爱他也需要他”.将近十点的时候,理智回来了, 我将他毫无力气的头抱在胸前,在他的耳边轻轻地说: “你回去吧.”他稍微犹豫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这句话会从我嘴里说出来.接着,又赶快站起来,快速地走到门口,怕我后悔似地说: “那我走了”.看着他急不可耐的样子,我的心冰凉一片,冷冷地点点头.在门关上的那一刻,我突然笑了,把他叫了来,竟然连他的一个拥抱一个吻都没有得到, 我笑这个可怜的中秋,笑我这个可怜的人,笑我这份可怜的爱.
中秋节中轩的冷漠深深刺伤了我,怨恨埋在心里,就象种子,深根发牙,结出的果实就是刺耳的语言无端的指责,就是他总不能理解的为什么我老是同他吵架,争吵是怨恨的累积,是怨恨的爆发.中秋节后的两天,轩没有给我打电话,我也保持着沉默,心却恨得发痒,第三天,我终于忍不住给他打了电话,开始听到他的声音,还有点窃喜,但说着说着,我就开始指责: “你想打电话就打,想不打就不打,想来就来,不高兴了,就当我是空气, 就一理不理,你根本就是在玩弄我”. “宝贝,我从来就没有想过玩弄你,我对你的感情,你是知道的,我不打电话,只是觉得最近很累很乱,想把一些事情想清楚”,轩急切的辩驳. “算了吧,什么感情,什么爱,我们之间只不过彻头彻尾的游戏”,言语已经不受大脑控制,我试图在发泄什么.轩干脆保持沉默,不再同我争吵,见他不说话,我更气不择言,直到说累了,才停歇下来.轩见我平静了,才闷闷地说: “我没有想到给你打个电话会让你那么不开心,我先挂了”.我不做声,他喂了几声,大概是没有听见声音,以为我已经挂了,就挂断了电话.我呆呆地看着手中的电话筒,闭上眼睛,想让自己平静下来,可是不行,我的心不听使唤,我的脑子哄乱混沌,我突然觉得很想念他,我想见他,想让他抱着我,想在他的胸前放声哭一场.
男人可能永远不会知道女人为什么会如此多变,他们在女人的忧伤和愤怒面前所想到的是如何帮助女人脱离这个状况,一旦改变不了局面,他们就会有强烈的挫败感,这其实是男人和女人之间的一个极大误差,女人在生气发火的时候,并不需要男人去用语言引导,去告诉他们解决的办法,她所需要的就是男人能看着她,听着她,然后用坚强有力的臂膀抱住她.我重拨了轩的电话,他或许还沉浸在刚才的挫败感当中,但我已经气语温软: “对不起,刚才我不好,你现在在哪里呀?我想见你”.轩已经多次经历过我的瞬息万变,他常说在跟我的交往中,我一下把他抛到空中,一下又把它揣到地下.可是轩这次并未向平时那样迁就我,他的语气有点生硬,有点不耐烦: “我们都静几天好不好?这样见面有什么意思,还不是吵架?我最近没有空,也不想见.”我听不下去,挂掉了电话,他也没有再打过来,我心里发誓:一定要离开这个男人,这个一会儿把我当成掌中之宝,一会而又弃我惟恐不及的男人.
有过分开的经历和感受,这一次的分手便平静了很多.开始的两天,我甚至觉得很轻松,不用整天盼电话,也不用为他能否来看我心乱,更不用去想他是否爱我,是否背着我又去爱别的女人.以前,每次跟他生气分开,都会心痛难忍,不想吃也不想喝,做什么都没有精神,但这次,我似乎全然没有了那种感觉,上班时我思想集中,跟同事谈笑风生,下了班,生活照样井然有序.但这样的状况只维持了一个星期,一天晚上,天突然下起了雨,我躺在床上,听外面雨落地的滴滴答答,心一阵收缩,没来由地落下了泪,我感受到莫名的孤独与忧伤,仿佛在黑夜中飘荡的孤舟,迫切地想寻找一个港湾.我开始想念轩,想他对我的种种好,想他在我家忙碌的身影,想他牵着我的那双手,想他结实的臂膀,厚重的呼吸,想他的一切.第二天上班时,我神情恍惚,精神倦怠,好几次想给他打个电话,我才突然意识到,原来我是那么爱他,那么需要他,他已经深深融入我的血液.只要他给我打电话,我就会原谅他所有的一切.但一天,两天,仍然未听到他的声音,已经有十天没有听到他的声音,我由希望变成了失望,又变成了绝望,爱仿佛顷刻间又变成了恨,我恨这个男人,曾经对我情意绵绵,每天一个电话都嫌少,可是,在得到我的身心之后,却逃之夭夭,在我想他念他最需要他的时候, 他却弃我于不顾,我恨他,恨他抛弃了我.
记得小时候学过一篇课文,好象是说一个魔鬼被魔法困在瓶子里,在第一百年里,他想:如果有人来救我,我就给他金银珠宝;在第二百年里,他想:如果有人来救我,我就给他珍珠玛瑙……一直等到第一千年,始终没有人来救他,于是,他生气地想:要是现在有人来救我,我就杀了他,于是,真的有人来救他了,于是,魔鬼要求杀了他…….第十二天,我正坐在办公室里修改一份报告,电话铃响,我随手拿起,听到了那个熟悉而又久违的声音,本来想好的怨恨言辞,想好的种种报复措施,顷刻烟消云散,轩的声音是那么温柔: “你最近怎么样呀?”, “你说呢?”,我的语调分明地透着娇情,这娇情一直延续到中午吃饭时间,延续到看见他那辆黑色的车子停在我单位门口的小路上.上了这黑色的小车,和杜拉斯的情人一样的黑色的小车,车门关上,世界暗了下来,尘嚣隔绝了开去,一丝悲凄,一丝倦怠,一丝欣喜,一丝温暖,包裹着我,将我烘托的如在云雾中,握住他伸过来的手,闭上眼,感受到唇的温柔与挚热,他就是我的天堂.晚上,他来了我家,为我们做了螃蟹,他几乎没有吃,一点一点地为儿子掏蟹肉,蟹黄,跟我们说蟹的故事.午夜,我的视线一直绕着他,在他的周围,似有一层雾气在迷散,他目光盈盈, 激情似火,陌生又熟悉;我胆怯,羞涩, 沉醉,温柔,热烈……
中国的祖先说:分久必合,合久必分.我一直奇怪,为什么轩对我总是忽冷忽热,有一段时间会非常好,有一段时间又会显得不耐烦,我们的关系,就是在这冷冷热热中维持了下来.直到一个偶然的机会,我看了格雷博士的<男人来自火星,女人来自金星>,心里的疑问才稍微有了些答案.原来即使男人深爱女人,也会周期性的选择逃避,他之所以逃避,是要满足独处和反省的需要.每一个男人,都有一个洞穴,这个洞穴就是他的自我天地,也是他精神世界的隐蔽所,是他退避与休憩的心灵圣殿.他们需要定期的返回那个洞穴去修养生息.男人进入洞穴的典型症状就是在所爱的人面前寡言少语,反应迟钝,心不在焉,他们可能会选择读新闻,看电视,旅游,锻炼,跟朋友喝酒等方式获得释放,而不是跟心爱的女人在一起.单地说来,就是男人会爱,爱了会累,累了会逃,逃了当然还会再回来.因为,在洞穴里呆了一段时间后,男人又会渴望爱,渴望和女人的亲密无间,他整个人的态度就会大幅度转变.格雷说:当初,男人只想离开,不管女人如何亲近,他都无动于忠,他根本不会去顾及女人的感受,毕竟,他本人早已形同困兽.与女人疏远一段时间后,他再次意识到,没有心爱的女人,他恐怕难以活下去!他的脑海里,再次浮现出昔日快乐的时光,美好的景象.他再度聚起爱的力量,只想即刻返回,而非继续逃避!此时的他渴望爱,也渴望被爱的感觉,原始的欲望和激情,再次苏醒过来……
或许轩当初来到我的身边,就是为了从他家里的那个女人身边逃开,是为了洞穴生活的释放,但当我成了他另一个亲密女人后,他又本能地从我身边逃开.但我似乎并不知道他的这种本能需要,在他想逃的时候,去紧紧地抓住他,去焦虑苦恼生气,在他回来的时候, 去抱怨自己所受的伤害,如此,形成了两人关系的恶性循环.使得他再次“逃逸”.女人在爱情里,和男人是多么的不同呀,在和轩的爱中,我渴望朝夕相伴,形影不离,卿卿我我,耳鬓撕磨,在体验到快乐幸福的同时, “自我”就象一缕清烟,袅袅地飞离身体,整个的灵魂,都被对方的音容笑貌喜怒哀乐,对方的渴望情感团团围住,原来,我已经完全丢失了自我,也许,也正是因为没有了自我,我才会被他的逃避搅得心神不灵,对他的归来喜怒交加,不知所措.如果我真的爱轩,真的希望将爱情进行到底,必须学会对他的逃避放手,就象古人说的欲擒故纵,放手是一种爱,放手也是一种美. 我也必须寻回自我,这样,我才能在他逃开的时候,有自己的世界自己的快乐,才不会孤影自怜,才不会在痛苦中轮回.爱情的秘诀很简单,就是该放手时放手,就是宽容,忍耐,等待,坚持.爱情永远属于那些懂得它的人!
星期一早晨一上班就接到佳佳姐的电话，佳佳是我的网友，比我大两岁，我们在网上相识，当时她刚刚闹离婚，心情颇为忧郁，而我，也是陷在和轩吵吵闹闹的怪圈里心烦意乱。在网上聊得投机，在现实中更是一见如故。网络中，同性朋友见面仍然保持关系的要远远高于异性，很多在网上爱的死去活来的男女，一见面就成永别，我不喜欢网恋，也压根恋不起来。以前，也曾经在网上和一个男网友聊得不错，但却根本没有心动的感觉。知音也并非指两个人能弹奏同样的曲子，而是指能够用心感受体会并理解对方的曲调，对于我来说，我要的男人并非一定要有深刻的思想，我要的，是一个能在现实中知我、懂我、疼我的男人，当然也要能够让我知他懂他疼他的人。肯尼迪说过：“男人的权利是女人的春药”，也许对有些女人来说是这样的，即使女人之间也有很大差别，每个人爱的方式以及爱的审美感受都是不一样的。
“我打你手机怎么没有人接呀？”，佳佳一听我的声音，劈头就问。“我手机昨晚坏了，你怎么样呀？”，和轩再次和好后，跟她聊天见面就少了，女人是最重色轻友的，我也不例外。“唉，一言难尽，就是想跟你聊聊”，佳佳显得很不开心。我也受到了传染，不自禁地郁闷起来，“好，哪天你有空来我家吧，对了，林后天回来”。“是吗？那你跟轩怎么办？”，看来，佳佳已经把我和轩紧密地联系在一起了，也难怪，每次见面，和她谈得最多的就是轩。“凉拌呗”，我开玩笑。“你好象很轻松呀？上次林回来，你不是说很难受吗？还说感觉他成了棒打鸳鸯的凶手？”，佳佳似乎对我现在的状况颇为不解。的确，好一阵子没有见她，她对我现在的变化几乎不知道，而我，恰恰又是那么善变的一个人，就象我常对别人说的：“我的身上永远带着修正液”，我可以爱得疯狂，可以恨得迫切，但我绝对不允许自己不成长，不进步，我不会固步自封。
不过，佳佳的问话也的确使我一震，是呀，上一次林回来的时候，和轩刚开始没有多久，真的就觉得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就觉得林完全是个多余，是个障碍。经历了那么多事情，特别是上次的分离，和轩的的理解默契加深了，我不再逼着他放下所有的事情迁就我，不再要求他每天给我打电话每天说爱我，不再固执着不让他挂电话，但我对他的依赖也减少了，即使三五天不见他，我也不会坐卧不宁。爱情要求两个人永不变心，但却要求两个人要日新月异，否则，新鲜感就会消失，激情就会消退，爱情就成了一种惯性，由着岁月熬成一锅淡而无味的白粥，婚姻是这样的，情人的关系也脱不了这种命运，甚至更惨，因为见不得光，因为有很多很多的“不可以”。“呵呵”，我轻笑两声，“我也是一言难尽，有空见面聊吧”。“你今天中午有空吗？”，佳佳有急于见我的意思。“不行，我中午和轩约好了，我们去吃饭，然后去图书馆换书，再顺便去看看竹子，再说，不是林要回来了吗，又要国庆，见面也不方便了，你可以随时来我家呀” 。我怕佳佳不高兴，急着解释，但又断不愿意为了她推掉轩，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男人除非是在热恋中，否则，当女人和朋友发生冲突的时候，大多是选择朋友，女人则恰恰相反。我曾经也很不理解，为此和轩大吵过，因为我以我的思维来想他，认为他也应该象女人一样，可以为了情人放下朋友，否则就不是爱。“哼，重色轻友，不过没有关系，我们有的是时间，我可以陪你到老，他吗，呵呵，就不一定了”，佳佳笑着挂了电话。
走到门口，轩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他正低头头，专注地看着一张纸，我悄悄地走近他，正想从开着的窗口伸手去吓一吓他，他竟然开口说话：“今天心情不错呀”，我的阴谋没有得逞，颇有点失落的样子，嘟着嘴绕到另一边，打开车门，坐到他身边：“奇怪，你又没有向外看，怎么知道我来了呢？”，见我瞪着大眼睛很认真地看他，他乐了，在我额头拍了一下，“你以为我看你是用眼睛吗？”，“嘿嘿，你厉害”，我也趁势在他的头上摸了一下，“厉害的人，来，让我也沾点光”。轩把头歪向一边，尽管这个男人口口声声说只有我可以碰他的头，但每次还是本能地拒绝，他的心里永远有一句话：“男人的头是不能随便碰的”，这句话也不会因为任何女人而消失。“你在看什么？”，我指指他刚刚看过的那张纸。“一张地图，张明说国庆想去秦皇岛玩”，他一边发动车一边回答。张明是他从小到大的哥们，一个偶然的机会见过他一次，跟他聊过，也算是一个很有思想的男人，只不过，他的人生哲学和轩有很大的不同，他可以和任何一个女人上床，但绝对不会象轩那样付出那么多。他唯一有可能动心的一个小女孩追他追得很急，而且是在他和妻子正闹分居的时候，他竟然坚决拒之门外，理由之有一条：“因为他可能真的会爱上他”。
“哪些人去呀？”，我的心里还是莫名其妙生出些不快，“就老潘，老杨，我们四个哥们”，轩的话显然不是很坚定。“是不是也带家属的呀”，我竭力压住心头的不悦，但又忍不住要问。“没有”，轩听出我的不开心，立刻哄我，但是人都可以听出他在说谎。“哼哼，我才不信呢，算了，我也不计较了，你们好好玩吧，替我看一看那蔚蓝的大海，然后告诉它我很想念它，找时间去看它”，我想说点笑话，驱散那一点阴霾。“你还有时间想它，你应该忙着照顾人才是吧”。可以看出，轩的心里也在为林回来吃醋，和他交往以来，他很少不醋意放到嘴边。我不说话，他却接着说：“再说了，你们举家团圆，总不能不允许我们也抽两天时间出去散散心吧”。我们都沉默了，这就是婚外情，关键的时候，还是“要让列宁同志先走”，想到这，不由地冒出一句话：“列宁同志已经不咳嗽啦”，轩也被我这瞬息万变的跳跃思维逗乐了，但他显然没有明白我的意思，因为，这句话是他常用来逗我开心的。
“去哪？”我见他并未问我今天想吃什么，有点奇怪。“去中复”，他回答的间接干脆。“干什么”，我狐疑地望他。“去给你买个手机，你昨晚电话里不是说手机坏了么”，他象说一件理所应当的事情。“我没有说要买手机呀，那手机修修还可以用的”，我急着从包里翻坏了的手机，“一会就送去修，我也很少用手机，再说你现在也很少给我发短信了，有电话也是打到家里，手机就更没有用了”。我没有办法让他听我的，因为方向盘控制在他的手上。到了中复，他硬性地将我拉到三星柜前，指着几款刚出的式样说：“挑一个喜欢的吧，就算我送你的国庆礼物”。我心里是高兴，但又觉得不妥，我不太喜欢花男人的多钱，平时，他吃饭买单，给我买点菜送点花什么的我还能接受，但这三千多块，对他这个月工资五六千，又要养儿子又要供房子的人来说，也不算一个小数目，我连忙摇头，拉着他向外走，可他站在那里，象一座大山一样。我急得头都要冒汗了，又不好当着营业小姐的面跟他争执，只好硬着头皮挑起手机来，心里已经打定主意，反正过几天就是他生日了，到时我再替他买一个，不就扯平了吗？我专注地选起手机，也可以感觉到身后轩满含笑意的目光在我的身上流转。
回到车上，我还在把玩新买的手机，人对新鲜的东西总是充满激情，充满好奇，而这激情又恰恰与新鲜的程度呈正相关关系，其实，人对人亦是如此。人类都不愿意承认爱的激情就是来自于相识初期所产生的新奇感，都渴望着激情可以永存，都以为自己就是那最幸运的，这等于就是希望一样东西可以永远新鲜，简直是天方夜谭，愚蠢而自以为聪明的人类！如果人类可以将“爱”定义为激情过后的相依相伴，将激情视为爱的前奏，或许可以避免很多的悲剧。就象这手机，它的价值绝对不在于我此刻用一双“色迷迷”的眼睛看它，而在于它日后能被我得心应手的使用，能与我朝夕相处，能令我俯首贴耳。
“去哪里吃饭？”，轩似乎都不忍心打断我跟手机的亲密接触。我赶紧将手机放进包里，冲他恬恬一笑，“谢谢，真喜欢！”。轩的神色中露出一丝得意和自豪，书上说男人需要的是感激、信任、接受、赞美、鼓励，看来不无道理。“去喝豆汁吧，可以快点”，我想都没有想，脱口而出。豆汁是老北京人的“专利”，与南方的豆浆及山东人说的豆汁完全不是一回事。北京豆汁颜色灰里透绿，喝起来味道又臭又酸，一般外地人很难接受，就连北京的本土年轻人，喜欢喝豆汁的也已经寥寥无几。我第一次喝豆汁，是在一家早餐店，看一对头发花白的老夫妻，一人一碗，一边喝一边聊，那份温馨感染了我，也要了一碗，结果竟令我一喝倾心，从此入选我美食谱的前十位。第一次跟轩喝豆汁时，看我那“豪饮”的样子，他惊都合不拢嘴，连声说：“终于找到一个能跟我一起喝豆汁的人了”。
“中午就别喝了，我早晨买了一瓶生豆汁，晚上去给你熬”，轩指指后座用大雪碧瓶装的豆汁，他知道我喜欢喝，也经常在去我家的时候带一瓶生的，亲自帮我熬。“真的，你今天晚上去我家？”，我有些吃惊，最近轩去我家的次数已经越来越少，我也不再强求他，不是不想，而是怕再看他左右为难、犹豫不决的样子。“我要是再不去，你恐怕就会不要我了”，轩分明是在开玩笑，但嘴角滑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很正常呀，我又不是望夫崖的那块石头，永远立在那里，你走了我就向你挥手，你来了我就跟着你走，再说了，你这来来走走，我也已经有免疫力了”，我说的似乎是玩笑，但那是我真实的内心，只是轩没有意识到，或者意识到了也不愿意承受，或者愿意承认却也无可奈何甚至无所谓。“你还爱我吗？”，轩突然问，他很少问我这样的问题，我有点吃惊。“你觉得我不爱你了吗？”，我看着他，手指在他花白的发间穿过，心甜蜜而酸楚，我知道，我依然爱着这个男人，只是前段时间伤得太深，消耗了太多的力气，身心都已疲惫。轩眉头轻锁，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我反问一句：“那你还爱我吗？”。轩的眼睛一直看着前方，很严肃地说：“我说过，你是我最后一个女人，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都会一直这么爱着你”。我凄然一笑，是的，他会这么爱着我，可是这爱，为什么会让我如此痛苦？如此无奈？如此疲惫？甚至爱到不想爱？
因为要去图书馆还书，我们去了一个小餐厅，随便要了几个菜。吃饭的时候，轩的目光好几次越过我，滑向我的身后。我有点不开心，女人通常都很讨厌跟她在一起的男人再去欣赏其她的人，这是本能，但本能是可以控制的，我徉装不在意，继续埋头吃饭，只是心里不是滋味，也不想说话。“看看你身后那个女的”，轩突然将头凑近我，低声地说。我转过头，从背影看，象个中年女人，黄得有点耀眼的头发盘在发顶，“干吗？她好看呀，你的恋姐情节又发作了吧？”，我觉得自己都快成酸汤鱼了。“你乱说什么呀，你看她后背上”，轩的声音更低。我再次回头，不自禁笑了，原来那个女人的身后挂着一个大大的商标，显然，她身上的这件绿色上衣是第一次穿，商标都忘记摘下来。看着她正扬头向着对面的一个男人，又不自禁悲哀起来，女人呀，为悦己者容，可往往一个疏忽就会贻笑大方，更可怜的是，被贻笑的时候还不自知，因为她们的心里只装着那一个男人，满到忘了自我，忘到本不该忘的事情。
从餐厅出来，我的心里还是沉甸甸的,为自己悲哀，为女人悲哀，也为没有勇气上去提醒她而难受。轩看出我情绪的变化，用手臂搂了我一下，“思想又飘了吧，你真是个多变的小女人，白天看着很理性，有点忧郁，可一到晚上，又那么温柔，充满诱惑”，他将头移到我耳边，“我想你了，宝贝”。“去你的”，我知道他那句“想你了”的意思，脸红了，半嗔半娇地推开他。我还应该算是幸福的，有一个男人这样宠着我，尽管他不能给我全部的爱，但毕竟还能拥有部分，也许很多女人连部分都没有过。况且，我还有一个丈夫，虽然已经不爱我了，但毕竟给了我一个做妻子的名份。想到林就要回来了，心底竟冒出一丝喜悦，才突然意识到我今天的所谓好心情正是因为此。我又快乐起来，挽住他的胳膊，“快点，要去换书呢”。轩在一次陪我去北图的时候，也办了图书证，从那时起，我们经常一起去还书，再借新书。他的朋友曾跟我说过：“轩跟你在一起，变了很多，最大的变化是以前他讥笑我们读书，现在我们讥笑他读书”。但轩和我的读书兴趣很不一样，他喜欢看一些历史文学类的小说，而我比较喜欢看哲学经济类的理论书籍。一进图书馆我们就象往常一样分开了，我向左，他向右，因为目标明确，也因为想多跟他在一起呆一会，十五分钟后，我们就走出了图书馆。
“你不是想看竹子了吗？”，因为两个人都可以在三点才回单位，走出北图，轩指指旁边的紫竹苑公园。我点点头，他便急着去买票。我很喜欢这个园林，每次进去，总有回到江南的感觉，满园的竹子，亭亭地立着，和着微风扭动腰肢，婀娜也妩媚。尤其是那一汪湖水，清澈而透明，湖中的莲叶，在阳光中静静地，静静地，泛着摧人心魄的柔情。公园里几乎没有什么人，我拉着轩的手，沿着高低不平的石板路，慢慢向前走，在走进一片竹林的时候，突然想起前几天看的一篇文章，停下了脚步。轩也停了下来，关切地看我，“怎么了？”。“我前两天看一篇文章，说紫竹院不是情侣们的吉地，凡是进过紫竹院的男女，或是成不了情人，或是分手，甚或走向婚姻的尽头”，说的时候，竟有泪从眼睛里向外涌。轩猛地抱住我，将我的头按在他的胸前，柔声而坚定地说：“宝贝，我们不会分开的”。我点点头，算是相信他，也算是向他承诺，可我的心里又分明是不安的。“你背我”，我看看四处无人，象个小女孩一样的撒起娇来，他立刻曲腿弯腰，我伏身上去，可没走几步，有点恐慌，也觉得不妥，都这么大人了，还学小女孩的矫情，我嚷着要他放我下来，可他笑着不肯放，继续向前走，我急了，双腿乱蹬。
晚上跟儿子吃饭的时候，想着中午和轩在一起的情景，失声笑了出来，儿子诧异地看我，“怎么了”，“没事，想到点好玩的事情”，我冲他摆摆手。“我知道你为什么笑”，他充满了看出别人心思的自豪。“为什么？”，我狐疑地问。“因为爸爸要回来了呗”，他答得那么肯定。我心猛地狂跳了几下，“就你能，快点吃，今天不准超过9点上床”。轩说好晚上九点十五分来，说不希望儿子看见他，我也同样不希望，尤其他爸爸就要回来。八点钟是儿子最惬意的时候，一边看电视，一边吃水果，喝牛奶。我在房间的镜子前，用眉钳一根一根地修眉，我要把自己弄得漂亮一些。电话铃响，是轩打来的，一听他的声音，就有种不祥的感觉。“宝贝，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说，我今天又来不了了”，他说得吞吞吐吐，我觉得心一点点往下沉，象被人从头到脚浇了一盘凉水，半天没有说话，轩也沉默着，可以听到他粗粗的呼吸声。我强压着想发火的冲动，虚虚地问：“那明天呢？”。“明天，也说不准了，刚才我跟沙老师说我不回去，她哭了，说她今天体检，查出来可能得了癌症”。他的语气很是复杂，杂到我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在说什么。“你不觉得她是在故意吓你吗？以前你不回家，她跟你吵，跟你闹，现在那一招没有完全起到效果，她又来说自己生病了，来利用你的同情心，我敢肯定她什么事情也没有，只是她使出的又一个降夫招术而已，不信你看着”。我竭力控制着自己，但控制得了声调，却控制不住说话的内容。“不会的，她没有你那么聪明，她就是蛮横点，没有那么多心眼”，他象护着一个宝贝。我知道我快忍不住了，我又要爆发了，手里那个修眉的剪刀被我捏得紧紧，我突然使出气力，将那尖细的刀锋向露出的小腿猛地划去，一条长长的血印，接着是一滴一滴的血开始往外渗，肉体的剧痛减轻了心的痛楚，我渐渐地平静下来。“你怎么了？”，可能是听到了我刚才因为疼痛而啊了一声，轩急切地问。“没事，碰了一下”，我故意说得轻描淡写，看着那一点点的血滴顺着腿流向脚背，我冷冷地平静地说：“行，那就这样吧，你赶快回去，再联系”，我挂断了电话。
我林的归来虽然没有使我感到多少快乐，却好似有一层薄薄的轻纱将我受伤的心覆盖起。看着他蹲在地上收拾行李，我突然有种趴在他后背上的冲动，在北京这块土地上，我没有亲人，没有朋友，我一度将自己交给林，又一度将自己交给轩，可是，这两个男人都未能给予我需要的东西，也许，这世间本就没有一个人可以完全承担得起另一个人，我们每一个人都必须自己承担自己。我还是未能照着想法去做，最后的动作变成蹲在他身边，帮他收拾行李。“这次，呆多少时间？”，我问得轻描淡写，但却是我最关心的问题。上次他回来，我一心盼着他早点走，可这次，我希望他能多呆一段时间。“看情况吧。”林自顾着收拾衣服，声音象从地缝里钻出来。想跟他说话的兴致被他的冷漠一扫而光，我立起身，跟正在欣赏礼物的儿子说了两句话，就随手拿本书坐在沙发上看起来。林收拾完东西，也坐在沙发上看电视，我放下书，看了他一眼，他的眼睛紧盯住电视机，但眼神又分明是涣散的。我吸了口气，去给他倒茶，茶盘里只有轩常用的一个瓷杯和几个玻璃杯，我的手本能地伸向那瓷杯，又触电似地缩了回来。拿了一个玻璃杯，放了少许茶叶，加上热水，放到林的面前，他仍然没有看我，只微点一下头，我继续坐下来看书。
儿子对礼物的兴趣很快消失，“爸爸，陪我下盘棋吧”，他将林新带回来的玩具扔进玩具箱，一边摆放棋盘，一边恳切地望着林。林未置可否，眼睛依然盯住电视机。我放下书，抬头看钟已经指向八点半，替林拒绝儿子：“不行，今天要早点睡，明天还要上课，爸爸也刚回来，让他好好休息”。儿子嘟着嘴不理我，继续看着他爸爸，他的脾气和我一样倔强，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而且，我发现，只要林一回来，他就变得不听话了。“就下一盘，下完就睡呀”，林从沙发上站起来，坐到了儿子为他摆好的小凳子上，儿子趁势坐到了地板上。我把热好的牛奶放在儿子旁边，又为林的杯子里加了点水，将电视的声音调到最小。看着这两个大小男人，一丝甜蜜的感觉从心底涌起，但还没有泛开，便被另一种哀愁和忧伤所吞噬，于是，甜蜜倏忽不见，笼住心田的是一片片缠绕不断的苦涩。原来，幸福就是一种心的感觉，这样的场景若被外人看来，一定会觉得是个幸福的家庭，可此时，我的心里分明是不幸福的，因为我的心在别处，我的爱迷失了方向。
我是爱轩的吗？这个问题冒出的刹那，我打了个寒噤，生怕心底的秘密被一不小心泄露出来。必须承认，这两个男人有着很大的不同，甚至可以说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类型，轩热情浪漫，林则内向冷静；轩欣赏女人热爱女人，而林的骨子里憎恨也蔑视女人；和轩一起，虽然在学历上我们相差甚远，却可以拿着电话聊四五个小时；和林，我们有着差不多的学历，他已经是个博士后，但我们的谈话却总是浅尝则止，甚至常常的是话不投机。这就是我爱上轩的原因吗？可是，我又分明地知道，这爱绝不至于让我抛弃眼前的这两个男人，去不顾一切地和他在一起。我又想到了那个短信，那个我发错了的，表示一点不想跟轩结婚的短信，我不能不承认，那是我真实的想法，特别是此刻，这种想法是如此的真切。为什么我爱轩，却不想跟他结合？为什么我已不爱林，却又不愿离开他？我的脑子乱了，想不下去了。
儿子折腾到十点才极不情愿地睡着，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只有电视中几个跳动的人影在煞有介事地对白，我很少看电视，但林却对电视情有独衷，他的业余时间大部分是在电视机前度过的。我又替他的杯子里加了点水，想坐在他旁边的沙发上，可不知为什么，儿子不在，跟林单独在一起就变得尴尬起来，爱是进入心灵的钥匙，没有了爱，我们心灵的大门也已对彼此关闭，所以，我们近在咫尺，却似远隔天涯。我看了一眼这个既熟悉到血液里又陌生到心底间的男人，有点不知所措。想说点什么，却找不到一句可以说的话，憋了半天，才说出一句我自己都不明白的话：“我先睡了，你的被子和枕头我放到儿子的床上了”。林没有回答我，不知道是被电视的剧情吸引，还是没有听见我的话，或者根本不想理我，我被这沉默压得快窒息，赶紧跑去书房，打开电脑，在网上转了一圈，继续前两天写的一篇工作报告。等我从书房出来，林已睡到了儿子的床上，客厅的电视已经关掉，只有孤独清幽的灯光依然固执地立在那里，等待着什么，陪伴着什么，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托尔斯泰的那句话我始终不能理解：“不幸的家庭各有各的不幸”，什么才叫不幸的家庭呢？国庆的几天，我又过上了许许多多人都在过的正常的家庭生活，屋子里两个男人在转，我洗衣做饭做家务，忙碌的象一台高能量的机器，没有快乐，也没有痛苦，只有麻木和无边无际的惆怅。我们一起去了游乐场，一起坐在电视机跟前看李咏的快乐中国，一起为支持的选手呐喊，但只要儿子一睡觉，我便会立刻从林身边逃开，躲进卧室，将门关上，看书听音乐，任思绪无边的蔓延。我时刻都会想到轩，尤其是一个人坐在床上的时候。林回来已经十天了，这十天轩没有给我电话，我也没有跟他联系，我们似乎一下子就从彼此的世界里消失了。还有三天就是轩的生日了，我应该给他打个电话吧，约他出来，替他过个生日。想着，就不自禁地拿起了手机，犹豫了再三，我拨了那个号码。我不知道他此刻会在哪里，会跟谁在一起，电话响了半天没有人接，我挂断，将手机扔到了一边。五分钟后，手机响了，我一看，是轩打过来的，正欲接，忽听到林的脚步声，赶紧按了挂断键，并将手机关掉。
我也关掉了台灯，月光被窗帘隔挡，黑暗成为主旋律，却又不是那见不到光明的黑。我屏住呼吸，辨别着林脚步的方向，洗手间传来水流的哗哗声，他在洗澡。记忆在延伸，伸向已经逝去的昨日，哲学家门喜欢谈“永劫复归”，可是过去的真的还有意义吗？昔日真的还会重来吗？那些水流声与往日并未有什么区别，然而曾经水流下的嬉戏缠绵温柔却已永逝。淡淡的哀伤夹杂着莫名的冲动令我的脸颊发烫，心跳也陡然加快，我发现，我在渴望那水流声赶快停止，渴望虚掩的门缝能被推开，渴望。。。。。，原来，我竟然还有那么多的渴望。是身体的欲望还是精神的眷恋？我迷惑了。女人总是喜欢等待，可是等待的结果又常常是失望。林的脚步声在儿子的房间消失，我深深地叹了口气，想哭，可又笑了，老天，这是对我的恩赐还是惩罚？一个女人，一个健康而活力的女人，在合法的丈夫来到身边之时，却反倒禁欲了。窗外的月更柔了，秋虫的细语也更弱了，我辗转反侧，全无半点睡意。很多年前，读劳伦斯的查太莱夫人的情人，对其间的许多情节难以理解，那时的我，想象不出，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生理需求，甚至会自己。。。。。。夜，这水一样的秋夜，我闭上了眼睛，冰凉的手触及着细嫩的肌肤，一点一点，全身不自禁的颤抖起来。。。。。。
意识模糊了，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飘了起来，树木屋顶，一切的青天白日下高大的东西，都矮到了脚下。我听到了心底的呐喊：“我不要做情人，我不要婚外恋，我只想要一个幸福的家，我只想要一个爱我疼我关心我的丈夫。。。。。。”出处：搜狐社区 作者：夏日清风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