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艺术家专访系列

潘梦阳

音乐是一件很玄妙的事情,好比遗撒在泥土中的种子,不经意间就发了芽。不论是好奇心,还是命中注定,三岁那年钢琴奏响的一串音符在我心里种下粒种子,它像一道光,指引着我努力的方向。

我生在大连,记忆中家乡的样子是落日余晖下,温柔的海浪赶着小脚丫,卷走身后的小脚印;咸咸的海风吹起玩伴彼此碎花的裙摆…离开家乡那年我十岁。2000年我获得全额奖学金,被英国天才音乐学校Purcell School录取;三年之后,我获得七年的全额奖学金在英国皇家音乐学院(RCM)本科、硕士、演奏博士联读。

走出校园意味着走上更广的人生舞台,我并没有选择仅仅只当一位职业钢琴演奏家,而是在皇家音乐学院做了钢琴老师。在我眼里,钢琴老师需一并肩负起演奏家的职责:钢琴演奏家是需要用88个黑白键写诗的人,需要你去感染观众;钢琴老师是工程师、是演奏家、是亲人——既要像工程师那样知道怎样解决学生弹琴时的困难;又要像亲人那般给学生以爱,当他们受挫时给予勇气和希望,还要有丰富的演出经验。

况且,职业钢琴家是一份需要长期忍耐旅途寂寞的工作:二百多年前的莫扎特需要在马车上长大;如今的职业演奏家似乎也没有逃脱这样的“悲惨命运”——一年365天基本上都在倒时差,机场、酒店、演奏厅,夸张些说他们甚至需要睡在云朵里。作为英国皇家音乐学院的教授我很幸福,是那种“授人予鱼”的幸福——我有非常好的学生;在假期,我还有做另一件幸福的事要做——演奏。在自己31年的钢琴岁月里,所有的恩师都为我付出很多,如今我选择既当演奏家又做钢琴教育,只因也我想成为那些曾经在钢琴事业上帮助过我的人。

在国外的19年,我从学生——一个虚心求教的晚辈,变成教师——担起“传道受业解惑”的责任,我切身体会到中国的专业钢琴音乐教育在全世界的分量。如今各大院校的钢琴教授几乎都有海归背景,他们也把在国外的所见所闻和教学经验带回国,打破了曾经的国门壁垒,所以从技术上讲,国内和国际的钢琴教育并无太大差别,相反某些领域甚至处在领先位置——比如琴童的技艺。

可惜,我们必须承认:中国依旧是个钢琴艺术大国却不是强国。艺术是直通心灵的美好,不是技术的奴隶。单论技巧,我们的琴童可以战胜一切对手,但为何“伤仲永”的悲剧却在中国琴童的身上重重上演?相反国外学琴的孩子技术比不过我们,却随着年龄的增长有更多的人能真正成名成家?如今,中国虽然是一个重视艺术培养的大国,但如何引导学生们在长期巨大的压力之下依然爱钢琴;而不是取得某些成绩之后就对其恨之入骨。这才是当下整个社会应该认真思考的问题。

作为老师,你要有一双敏锐的眼睛去发现学生的每次进步,并及时鼓励:每一个学生因为不同年龄都有不一样的程度和特点,他们为进步做的每一次努力——去理解每一首曲子,去克服每一个技术难关、去战胜登台前的恐惧心魔……这些作为老师都应该看在眼里,夸在耳边。正如海明威所说:“优于别人并不高贵,真正的高贵是优于过去的自己。”

钢琴是一门痛苦的艺术,你要经受住漫长的磨砺,你要扛得起自我怀疑的打击。“曾经沧海难为水 除去巫山不是云”元稹写给韦丛的这首《离思》其实后半句才更深情,“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走到最后,钢琴予你是否依然是“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能否从自信地说一句,“我懂钢琴,钢琴懂我呢”?

其实任何一门与“美”有关的事物都需要千锤百炼。通向庙宇的石阶质问庙堂上的石像,“都从一块原石中来,为何人们要踏着我的身子去向你烧香叩拜?”石像回答,“因为你从石头到如今的模样只经历四刀;而我却经历了‘千刀万刀’。”想成为一名钢琴家,你也何止需要经历“千刀万刀”?

比起绘画和雕塑,音乐多了时间维度,所以她是流动的艺术,也是遗憾的艺术。每当我被问及类似“记忆中哪场演出最感动”之类的话题时,我都这样回答:我爱每一场演出,因为每一场演出都是那么的独一无二。你要面对的观众不同,你能感受到台下、台上同呼吸的不同。我爱演奏,爱那种从一根针落地都能打破的宁静到山呼海啸一般热情掌声的渐进,而那全都是因为我与钢琴……这是一项从来就不可复制的伟大工程。

音乐是情感的映射,伟大的音乐是那些不休音乐家的表达。我时常梦想着:如果能穿越回他们的时代,我想跟莫扎特做闺蜜,加入他与施塔德勒的“粪便哲学”研究;我想让达古伯爵夫人吃醋,让李斯特爱上我;我想拜德彪西为师,一边偷师“月光”与“大海”的精髓,一边看着“乔乔”(德彪西的女儿)成长;我想嫁给勃拉姆斯,去治愈“克拉拉式情殇”…没错,我就是这样一个大胆干在艺术世界里做梦的的狮子座女孩,喜欢埃莉诺·罗斯福的名言,“一个女人就如同一个茶包,你把她放在滚烫的热水里才能知道她有多坚强”( A woman is like a tea bag, you can’t tell how strong she is until you put her in hot water - Elianor Roosevelt )

当夏末夕阳里再次泛起凉意;当故乡的海风再次吹散男孩赶海的嬉闹;当童年的海浪再次打湿姑娘碎花的裙摆,我再次带着琴声与你相约,去彼此聆听各自与钢琴的故事。

(文/潘梦阳)


潘梦阳

中国出生的英国钢琴家潘梦阳开始在中国学习钢琴,最终成为北京中央音乐学院的一名初中生。获得全额奖学金后,她接受了在英国珀塞尔学校学习的邀请,然后在伦敦皇家音乐学院完成了音乐教育。

梦阳是一位光彩夺目的明星,是众多著名比赛的得奖者,其中包括丽娜·萨拉·加洛国际钢琴比赛、布罗姆斯格罗夫国际青年音乐家大赛、达德利国际钢琴比赛、诺拉·金沙奖、MBF教育奖、查普尔金奖、布伦特国际钢琴比赛和埃特林根国际钢琴比赛。梦阳以其优美的魅力和精彩的舞台表演而闻名,她多次在英国的一些最好的场地表演,如皇家音乐厅、威格莫尔音乐厅、卡多根厅、布里奇沃特厅、伯明翰交响厅、圣约翰史密斯广场和皇家阿尔伯特厅等。

作为一名富有魅力和鼓舞人心的合作者,梦阳曾与许多管弦乐团合作,她与指挥大师弗拉基米尔·阿什肯纳齐、约翰·威尔逊和米克·穆德维等指挥的合作获得了全国最高的赞誉。2007年,查尔斯王子向她颁发了泰戈尔金奖,以表彰皇家音乐学院的杰出代表,这是最高荣誉。2011年,她在白金汉宫被受邀代表皇家音乐学院参加英国女王伊丽莎白二世和爱丁堡公爵的酒会,以表彰她对英国音乐和艺术事业的贡献。

除了表演,梦阳也对教学充满热情。她目前是皇家音乐学院、英国皇家音乐学院、布莱斯音乐和视觉艺术中心以及圣保罗男孩学校的钢琴教授。她还在普赛尔学校、帝国学院、圣保罗学校和她的祖国中国等学校开设了正规的大师班,这些活动受到了相当大的好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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