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诗歌】许多想说的我都不想说（组诗）

许多想说的我都不想说（组诗）

有一年的雨夜

大多数的雨
都落在了以往
今天只是零星的雨
像一部夜场电影
在末尾处打出的简短字幕
群众演员里有路人甲
还有些路人乙

我是无关紧要的角色
从大学城图书馆出来
深圳早已静得深沉
没有纯粹的自由
除了死亡
没有鲜为人知的抑郁
除了特拉克尔 海子 我
“石头里的沉默
是多么剧烈”
昏黯的街灯有如一条金黄的蛇
闪烁于隐密的洞穴

街道两旁有红树林
与老者般的梧桐
让人置疑
和心生猜测
湿滑的路面 好像有人在我
啜泣以前
已经哭过了一遍
我的忧伤不过是多余的忧伤
或者是偶然的一次与某人
忧伤的巧合

拥 抱

拥抱是两个人的事情
我经常一个人完成
手臂紧缠着手臂
狠狠地
清晰得听得到骨肉拥挤的声音

喊我名字的声音
总是在夜半将我惊醒
老话里说
陌生人的呼唤
我们不能轻易答应
否则便会把魂也跟了去

我的梦境从不设防
你可以进出
他也可以来去
只要愿意
我不想保留更多的秘密
以至把梦做得太深
让自己变得下落不明

拥抱至少是两个人的事情
为什么我每次遇到的
却是离开
落叶和枯木
雨水和晴空
神采和眼晴 以及我
和我的你们

日落潜江城

没有耐心观察
一只臃肿的蚂蚁
拖着它笨重的食物
气喘吁吁奔向它狭隘的巢穴
沒有耐心
等待我心仪的女子长大成人
我已忍不住过分衰老
落日已不知不觉将潜阳中路
由东到西渐次吞没
香樟 水杉 苦楝……
被一一涂上美好的顏色
几辆超载的货车
轰鸣声中疾驰而过
它们习惯性地避开主道
选择了普遍通行的潜在规则
我家阳台上的几块旧玻璃
在剧烈的颤抖中目睹了这一切
10号公交车准点到达
总是在两棵水杉树之间的
余荫之处稍停片刻
我收拾碗筷的
爱人揉了揉酸痛的脖子
借着小憩的间隙
抽空看了看上去或下来的人群中
是否有我
日落潜江的时候
我正身处女儿求学的武汉
在地铁2号线上一边整理行装
一边唸叨着保罗.策兰的诗句：
“蒲公英，乌克兰如此碧绿。
我金发的母亲没有回家。”

我想站在一朵云上说话

我想站在一朵云上说话
让你们听到我的声音
而又看不见我的脸

我想擦去这阳光般绚丽的乐谱
把一首歌改作诗篇
再用朗诵将它深情地唱出来

如果我是天空最小的女儿
我愿意我的名字叫蔚蓝
我会主动爱上那大地深处
橫吹竹笛的遥远的少年

许多想说的我都不想说

视线已经变得越来越模糊了
眼前总觉得有什么
在朦胧地飞
不是尘埃就是雾
或许是这温和的傍晚里
镶着一些翅膀的风

模棱两可的事物太多
既不能小心肯定
也不能武断否定
一个观点出现在两个方面
我已犹豫了很久
像一支烟抽到尽头
不经意间涉及到了痛

我坚信
我已经老了
这是我二十多年前的愿望
现在它们在暗中开始兑付着
对我的承诺
时间在悠然写着它的简史
我已成为其中的某一个段落
日月遗漏的颗粒近似于沙砾
有的被重新掏出 打磨
还有的已然碎裂
业已失落

你写不出诗来我不怪你
只要你还在写或想写
你羞于启齿说爱我不怪你
只要你仍在爱 或想爱
我深信我已经老了
我已默许黑发里的白发
如同我一直确认
幽暗的罪恶里
也有纯洁的小天使一样
人世辽阔
许多想说的 我都不想说

作者简介：郭红云，网名“老鸽子”，湖北省潜江市某财政单位工作。八、九十年代在《诗歌报月刊》、《诗神》、《诗林》、《星星诗刊》、《诗潮》、《绿风》、《飞天》、《长江文艺丛刊》、《青年作家》等报刊发表诗歌及随笔200余首（篇），之后搁笔20年，人至中年，重回诗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