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心音乐会散记第二弹
山中雨果落 灯下草虫鸣
时隔一周，北京迎来了第二个第十届波兰肖邦国际钢琴大赛的参赛选手——伊沃·波格莱里奇（Ivo Pogorelich，也译作波格雷里奇）。与夺得冠军的邓泰山不同，他是在第三轮就被淘汰，也引起评委之一被誉为“大祭司”的阿格里奇（Martha Argerich）的大为不满并当场退席。这场风波也造就了波哥（国人对他的昵称）的声誉，他乖张但张力十足且极具抒情性的演奏风格，让爱者痴迷，恶者远离，而不管你喜欢与否，那种特立独行的演奏风格和高超的演奏技巧造就了他在钢琴界的大师地位。
肖邦《降E大调夜曲》Op.55 No.2
今天雾锁京津，好几年没沾染的感冒又上身，头沉脑昏，但为了波哥，还是到国家大剧院聆听大师的风采。
步入音乐厅，见波哥在练琴，离开演还有廿分钟怎么还有预热？后来工作人员上场解释，2014年波哥在国大演出时因为力道过大，把钢琴的琴弦敲断。为了防止再出现事故，大师先磨合一下，这也算是一段有意思的小插曲吧。
补充说明：开场前的热身，远处我们可以看到一台备用钢琴，这是因为2014年12月7日，国家大剧院2014“国际钢琴系列”的最后一场音乐会上波格莱里奇就像篮球运动员扣碎篮板一样，弹断了琴弦，根据当时的报道，那天他的演奏格外充满感情，一曲《彼得鲁什卡》充满了力量，钢琴弦也绷不住了。在全场观众起立瞩目下，现场升起了另一架钢琴，才让这场独奏音乐会得以继续。当晚在观众席中欣赏了整场演出的日本四季剧团驻中国代表王翔浅感叹道：“他只有独自一人，却像一整支交响乐团。他的生活经历更像一个传奇故事，那些丰富的展现，不仅来自天赋，更来自力量和深情。”
Scherzo No. 3 in C-Sharp Minor, Op. 39 Ivo Pogorelich - The Genius of Pogorelich Chopin: Scherzo No.3 in C sharp minor, Op.39 Ivo Pogorelich - Chopin: Scherzos Nos.1-4
作品简介：《升c小调第三谐谑曲》Scherzo no.3 in c-Sharp Minor Op.39 ，作于1839年夏，献给阿道夫·古德曼。这首谐谑曲的主题素材精炼、结构简明，全曲基于主题与两个副主题强烈对比的音乐形象。库拉克说：“肖邦所要求的急速乐曲，用现在那种强有力的平台式钢琴反而会造成乐曲外型的模糊不清，从而失去力度，所以应该以适当的速度弹奏。”因此，这首作品如果想在开始就弹得飞快，一定要有深厚的功力，不然到了必须更快的尾声时，就会失去应有的对比。引子为威风凛凛的号召声，引出坚毅、挺拔的主部主题，用双八度齐奏，速度标记是有魄力的急板，令人感到贝多芬式的雄壮气魄，并具有鲜明的管弦乐色彩。这是肖邦音乐中少有的篇章，在这里令人感到钢琴的调色板已不能满足肖邦了。尼克斯说这是“显著的心情浮动”。速度转慢的第二主题在降D大调，有着圣咏合唱的风格，把听众引进了完全不同的另一个意境中。“管风琴”奏出的和弦与“水晶”般清澈晶莹的经过句相互交替，极富于色彩性。如果把经过句抽掉，把旋律衔接起来，俨然一支带有田园民歌风的沉思默想的曲调。在这第二主题里还可以听到圣咏的余音和民歌的风味，可以感觉到大自然安谧的诗意，但最主要的是内心的宁静。中间插入的竖琴般的经过句给音乐带来了新的色彩，但并不破坏它基本的情调。副部以后是一个不大的段落，发展着两个主题的因素，其中第二主题的宁静气氛逐渐变为第一主题的刚毅气概，在多种优美转调的变化中进入再现部。再现部保持着两个主题的性质。肖邦把第二主题移至E大调上，从而加强了两者间的对比。最后在激烈而热情的尾声中，全曲结束。
上半场波哥先演奏两首肖邦的钢琴曲《F大调第二叙事曲》和《升c小调第三号谐谑曲》。巧合的是邓泰山上周也同样演奏了第一首曲子。如果不是十分熟悉曲子的旋律，你都难以感觉这是同一部曲子。波哥在弱音的处理上极轻、极慢，时而还在交叉时断掉，感觉一种漫不经心和懒散，但强音部分则急促而力道深沉。这在上半场随后舒曼的《维也纳狂欢节》中表现得淋漓尽至，那种壮丽、激昂、饱满的声音将全场观众的情绪激发到顶点，当他把最后一个音符弹完，全场沉静瞬间即爆发了热烈的掌声和Bravo的欢呼声。
Carnival Of Vienna, Op 26: Allegro Molto Animato Gyorgy Cziffra - Schumann Carnaval & Carnival Of Vienna Carnival Of Vienna, Op 26: Romanze Piu Tosto Lento Gyorgy Cziffra - Schumann Carnaval & Carnival Of Vienna Carnival Of Vienna, Op 26: Scherzino Gyorgy Cziffra - Schumann Carnaval & Carnival Of Vienna Carnival Of Vienna, Op 26: Intermezzo Colla Piu Grando Energia Gyorgy Cziffra - Schumann Carnaval & Carnival Of Vienna Carnival Of Vienna, Op 26: Finale Estremamente Vivace Gyorgy Cziffra - Schumann Carnaval & Carnival Of Vienna
作品简介：《维也纳狂欢节》（Faschingsschwank Aus Wien）Op.26 ，作于1839年，题献给莫南德·席勒，他描绘它为“一首伟大的浪漫奏鸣曲”，“一份浪漫主义的展品”。题目本身就是一种抢救行动，一开始这部作品定名为 《狂欢节：四个音符的玩笑》，其中的“玩笑”据认为主要是掩饰第一乐章源自“马赛曲”的引语，当时在维也纳是严禁“马赛曲”的(舒曼在后来的三部作品中又 引用此曲)。了解内情的人知道，这首乐曲记录了1838年舒曼维也纳之行的观感，舒曼去维也纳时，曾想把他的《新音乐杂志》迁往维也纳出版，但是遭到梅特 涅当局的无理拒绝。为了抗议这种压制出版自由的行径，舒曼把当时象征革命的“马赛曲”放到维也纳狂欢节中，含沙射影地讽刺梅特涅的倒行逆施，暗示维也纳将 掀起推翻梅特涅政权的革命风暴。十九世纪浪漫主义音乐兴起之后，不同流派之间的竞赛与斗争日趋激烈，音乐中革新派与保守派之间的斗争尤为突出。进行这种斗争，作曲家没有使用刀枪剑 戟这些武器，他们的重要手段就是使用音乐的讽刺。舒曼在《狂欢节》中就充分使用了音乐的讽刺手段，向音乐中的保守势力——庸夫俗子发动猛烈进攻。
下半场先是演奏莫扎特的《c小调幻想曲》（K.475）。这本是一场音乐会上常见的曲目，但说实在的，我似乎是在听一首别的曲子，还是那种有些吊诡的处理，那种轻柔的、朦胧的音色似乎是在演奏德彪西的作品，这种莫扎特，陌生而奇怪。
Fantasie c-moll, KV 475 / Fantasia in C minor, K475: Fantasie c-moll, KV 475 / Fantasia in C minor, K475 Edwin Fischer - Wolfgang Amadeus Mozart Mozart: Fantasia in C minor, K.475 András Schiff - Mozart: Piano Music Mozart: Fantasia in C minor, K.475 Friedrich Gulda - Mozart: Piano Sonatas Mozart: Fantasia in C minor, K.475 Vladimir Ashkenazy - Mozart: Piano Sonatas Nos. 9, 14 & 17/Fantasy in C minor/Adagio in B minor Mozart: Fantasia in C minor, K.475 - Adagio - Allegro - Andantino - Più allegro -Tempo I Wilhelm Kempff - Mozart: Piano Sonatas Mozart: Fantasia in C minor, K.475 Maria Jo?o Pires - Mozart: Piano Sonatas K.457 & K.331, Fantasias K. 475 & K.397
作品简介：《c小调幻想曲》，K475，作于1785年。此曲与《第十四号钢琴奏鸣曲》K457一起出版，呈献给特拉特耐隆夫人(Therese Von Trattnem)，是3首幻想曲最出名、最优秀的一首。这首幻想曲，柔板-快板-小行板-更快的快板-柔板。主题由前后两个动机组成，转成优美的旋律后加以反复。转为快板，在快速音群后有华彩，转为降B大调小行板，然后更快的快板有暴风雨般的快速音群，再转回慢板，有力地结束。
全场的压轴是拉赫玛尼诺夫的《降b小调第二钢琴奏鸣曲》，继续颠覆以往的听感，前两个乐章特别是第二乐章的慢板，轻、慢、散、断几乎让我昏昏欲睡又似乎对心脏是个折磨，到了第三乐章则又爆发了要把琴弦砸断的能量。把高潮部分用手和踏板掀起声音的风暴。一时像海潮从缓慢地流动到拍案的惊涛，让人情绪一下子到了高潮。
第一乐章，降b小调的和声色彩为中心，表现了钟声的特点，主题可能表现了人类惨淡的命运。
I. Allegro agitato Vladimir Horowitz - Horowitz Plays Rachmaninoff Piano Sonata No 2 in B Flat Minor Op. 36: I.Allegro agitato Nikolai Lugansky - Rachmaninov: Sonatas
第二乐章，从宁静的沉思一直发展到狂热的激情，然后消失在E大调无与伦比的美丽结束。
II. Non allegro - Lento Vladimir Horowitz - Horowitz Plays Rachmaninoff Piano Sonata No 2 in B Flat Minor Op. 36: II.Non allegro. Lento Nikolai Lugansky - Rachmaninov: Sonatas
第三乐章，以急速下行的弹奏开始，并以一个狂热的华尔兹旋律为主导。最后整首奏鸣曲以升B大调胜利的辉煌结束。 III. L'istesso tempo - Allegro molto Vladimir Horowitz - Horowitz Plays Rachmaninoff Piano Sonata No 2 in B Flat Minor Op. 36: III.Allegro molto Nikolai Lugansky - Rachmaninov: Sonatas
作品简介：《降b小调第二钢琴奏鸣曲》Piano Sonata No.2 in b-flat Minor Op.36 ，作于1913年1月到8月间，题献给马特维·里奥泰尔维奇·普列斯曼（Matvey Leontyevich Presman）。同年12月由拉赫玛尼诺夫在莫斯科亲自首演。1931年，很可能是受新古典主义的斯特拉文斯基的影响，而且觉得某些部分织体过于复杂，于是他彻底的修改了这部作品，现今演奏的大多数都是修改后的版本。这部作品的结构规模庞大，在浪漫主义钢琴奏鸣曲作品中享有牢固的地位。这是一首饱含深情且热情洋溢，既有冥想的气质又有些狂野，有着独一无二的俄罗斯风格的作品。这部作品炫技的难度令人瞠目结舌，似乎要求演奏家多长几根手指才可以应付过来。拉赫玛尼诺夫的作品，十分强调声部的交织，除了旋律之外，內声部常暗藏着与旋律相呼应或相对立的元素，需要细腻的处理。这首钢琴奏鸣曲有三个乐章，通常连续演奏。整曲由开始的主题贯穿，第二主题也在第二乐章中有新的发展。对于这部作品，拉赫玛尼诺夫说道：“我想让我的音乐简单而直接地诉说我作曲时的内心感受。如果那里有爱、痛苦或悲伤，也可能是宗教的虔诚，这些情感成为我作品中的一部分，并且它会变得同样美丽、痛苦、悲伤或虔诚。因为作曲就像是呼吸和吃饭一样成为了我生活的一部分，我作曲是为了给我的思想以表达的机会。”
在观众的热烈掌声中，波哥返场一首西贝柳斯的《悲伤圆舞曲》平缓的音色算是把观众跳跃的心脏稍微抚平。
Valse triste, Op. 44, No. 1 Alexandre Tharaud - Autograph Valse Triste, Op. 44 3 Incidental Music To The Play 'Kuolema' (Death) Jorma Kaariainen - A Double-Bass Collection Valse triste, Op.44 Berliner Philharmoniker;Hans Rosbaud - Hans Rosbaud - The Complete Recordings on DGG
作品简介：芬兰作曲家西贝柳斯（J. Sibelius）宛如小型交响试的「忧伤圆舞曲」（Valse Triste, Op.44-1, 1904）原本是他为妻舅Armas Jarnefelt的剧作【死神】（Kuolema）谱写的一段配乐，以伴隨死神趁著垂死老妇隨伺的儿子睡著之际，化身做其亡夫邀舞的情节；主題动机以相當隐喻的旋律展开預示死亡，中段的相当甜美的旋律延伸出高昂的情绪，象徵与亡夫相逢的喜悅，最初的阴沉旋律最后仍接管了一切，末尾三個不安的和弦意味死神在儿子醒來的那一刻，帶走了他的母亲。这种摻杂哀伤与欢乐的情绪正是人生的最佳写照，加上此曲沙龙味十足，出版后成了当时欧洲咖啡屋的热门曲目。这首管弦乐作品也被改编成了钢琴小品。
此前听过不少波哥的故事，也聆听和他的音频。虽然对他演奏风格的特立独行有预感也有准备，但在现场的听感真是颠覆以往对钢琴家处理作品的印象，特别是在刚听完唯美而诗化的邓泰山以后，这种听觉的落差真得适应一阵。波哥今天登台缓慢而彬彬有礼，一曲结束向四周九十度鞠躬，但从把预备弹的琴谱摔在地上而不是摞在其他乐谱后面，签售时站在台前挥洒大笔和对观众夸奖的不断鞠躬和谢谢，似乎感受他平和的外表中烈火般的性情，似乎从他的演奏中也略见一斑。中国人比喻人到七十“随心所欲，不逾矩”而波哥似乎已经到了这个境界。
肖邦《降b小调第二钢琴奏鸣曲》
返程到津，已尽子夜，雾霾似乎散去，迎接新的一天，忽然想起王摩诘《冬夜书怀》一句诗“雨中山果落 灯下草虫鸣”生命在落与鸣中跌宕起伏，音乐也在高低中给人以享受，不管你接受与否。今夜我们在北京，在国大，了解了另一种并不常见的表现，这种表现本身就是音乐的一部分，美色的一部分，也是生命的一部分。
后记：当演出结束后，一位观众送给他一个小熊公仔，他开心的笑了，并一直抱着，到签名时还摆在那里，也显示他内心的童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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