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白 桐花紫

 　　□王晓阳

　　人间四月天，桐花开遍故乡，娇美的花串，一树一树装扮着春天，盛开着温情的记忆。

　　小时候，每到春季，种树就成了父亲写不完的“作业”。父亲喜爱梧桐树，总是夸它成材快、易养活，是一种吉祥的树。每年他都要抽出工夫种几棵梧桐树，并精心地侍弄，家里的林地木种繁多，而梧桐树占了其中的一大部分。

　　父亲对梧桐树寄予厚望，浇水、施肥、杀虫，简直像个专业的林业工人。梧桐就跟懂得报恩似的，铆足了劲儿往上蹿。我常常跟一棵梧桐树比高矮，刚开始我伸手还可以勉强摸到树梢，几年后树就长到了两层楼高，俨然是一棵参天大树了。父亲每次到林地巡查，这棵梧桐摸摸，那棵梧桐拍拍，眼神中透着慈祥，仿佛在看着一群孩子。这些树似乎心有所感，在风中使劲摇晃，桐花洒落花香，沁人心脾。父亲深吸一口气，微闭着眼，享受着那份惬意。

　　梧桐花花瓣洁白，底部晕出淡紫，花蕊黄黄紫紫的，密密匝匝，那样子，似乎不可一世。我开始并不喜欢桐花，认为它太过繁复茂盛，像一排排喇叭，缺少简约隽永的美感，而且桐花花期短，一旦坠落，会发出沉闷的声音，破坏了赏春的氛围。

　　后来，不经意间读到一篇写桐花的文章，看到“桐花落地，化作尘泥，那些夹缠不清的爱或者恨，最后连痕迹都不曾留下”，使我心中顿起波澜。我知道，是我误会桐花了。桐花就是桐花，它繁复茂盛，一定是它爱得热烈奔放，爱得歇斯底里。桐花花期极短，所以它倾尽所有，爆满一树紫白，晃着你的眼、叩击着你的灵魂，来去匆匆间，不拖泥带水，“啪嗒”一声，决绝地告别尘世，果断刚烈，有花中女丈夫之豪气。

　　“桐花万里路，连朝语不息。心似双丝网，结结复依依。”这四句诗以景写情，婉约而磅礴。人间四月天，硕大饱满的桐花开满连绵的山道，一路芬芳，一路情愫，缠缠绵绵，道不尽说不完，编织成一张情网。

　　那年春天，姐姐出嫁了，欢送队伍吹吹打打，桐花也来凑热闹，使劲地吹着小喇叭，在风中弹奏着轻音乐。那一件件刷着红漆的家具，是用梧桐木打制而成的，泛着桐木特有的清香，即使经过岁月的冲刷、薄漆的掩盖，也不改本色，香气袅袅。

　　桐花不仅丰满耐看，而且是一味中药。桐花味苦、性平，归肺肝经，具有清热解毒、疏风散热的良好功效，还可以用来治疗青春痘。少年时代，我曾经被青春痘折磨得痛苦不已。母亲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她取数枚春天的桐花，双手反复揉搓出水，轻覆我的青春痘，反复几次，几天后青春痘竟然神奇般地消退了。我看着镜子里恢复平坦润滑的脸颊，不禁笑了。

　　如今，我如一只小鸟飞离了故乡，桐花在梦中盛放，染白了父母的两鬓，也熏染着我心中永远绽放着的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