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文长约4600字,请在闲暇时浏览。)
在凤起路站附近休息一会儿后,我们的寻保之旅继续沿着西湖北岸进行。
五 保俶塔
从龙兴寺经幢出发往西,再走到环城西路时往南走一小段,随后右转进入北山街,我们就进入了西湖北岸景区的范围。从这里开始,我们有几十种方法可以走到保俶塔下。下方地图上展示的只是可选方案之一。
这段路虽然有两公里,但沿途景色优美,名胜众多。如果不赶时间的话,最好步行。
(从龙兴寺经幢到保俶塔,路线选择极其丰富,底图来源为高德地图,下同)
无论是从保俶路上的入口进入山路,还是从断桥桥头蒋经国故居背后登上台阶,甚至从更西边的葛岭附近开始攀登,我们都可以顺利跟随山路上不时出现的指示牌,找到坐落于宝石山上的保俶塔。
俶读作chù。保俶塔之得名有众多传说。在传播最广的一个版本里,五代ù十国时期的吴越国(公元907-978年)大臣,也是国王钱弘俶的舅舅吴延爽在国王奉旨前往东京(汴京)向赵宋皇帝输诚纳降之后,为保佑国王平安回来而建造了这座高塔,取“保佑钱弘俶”之意,取名保俶塔。不过这个传说很可能只是明代文人的杜撰而已。
保俶塔最早应当是存放佛骨之处,一般认为始建于吴越国初代国王钱缪在位之时,最初并无名称,因塔矗立在宝石山上,因此被时人称为宝塔或者宝石塔。
北宋咸平年间(公元998-1003年),被尊称为师叔的永保和尚化缘十年重修此塔,塔体焕然一新。人们感念他的精神,因此将宝石塔改称为“保叔塔”。到了明代,保叔塔之名已经在人们口中变成了“宋嫂为保佑小叔子而兴建的宝塔”的意思(也许就是杭州名菜“宋嫂鱼羹”里的宋嫂)。文人们感到有伤风化,这才将塔和钱弘俶扯上关系,为塔起了一个“保俶塔”的名字。
(保俶塔,注意塔顶的塔刹,老白摄于2013年)
如今这段公案早已尘封,千年间,古塔多次遭遇毁坏又多次重建。1933年,时任杭州市长赵志游和本地贤达程学銮等人发起重建保俶塔的活动,照之前的古塔原样修葺。他们耗资二万三千元,耗时半年,奠定了保俶塔如今的基本样貌。
重修后的保俶塔外观为八面七级仿木结构楼阁式实心砖塔,整体由塔基,塔身,塔刹组成,通高45.3米,背面嵌《重修保俶塔记》碑。塔刹铁质黑色,由宝瓶、相轮等组成,塔刹上的覆钵、宝珠和仰钵等铁件均为明万历七年(1579年)的旧物,已在西湖边上默默经历了400多年的晴雨雪风。
(保俶塔国保碑,老白摄)
1997年,文物部门对塔刹进行了维修,并对其中孙环的部分进行了更换。2019年,保俶塔的塔刹因被西湖岸边纷飞的风筝线拉扯而倾斜。直到2020年4月底,保俶塔的 塔刹维修工作才告一段落。如今再访西湖时,又能见到保俶塔挺立在宝石山上的风采了。
游览保俶塔,最佳的季节为春季和秋季。春日晴天,宝石山上新花盛开,高塔四周青芽绽放,春到西湖的信息仿佛被高塔上的塔刹放大,传遍了江南江北。秋日微风,西湖北岸彩色斑驳,被红黄绿色簇拥的保俶塔沉默矗立,仿佛在感叹时光的轻易流逝。
(保俶塔附近的春花,老白摄)
最后,无论如何请答应老白,下次来杭州的时候,千万不要指着保俶塔喊“雷峰塔”了,好吗?
国保信息:保俶塔(第七批)
地址:杭州市西湖区北山街宝石山社区宝石山顶
类型:古建筑
时代:明
参观时间:一小时(包括爬山)
六 第一届西湖博览会工业馆旧址
从宝石山上下来,沿着北山街往西,走不到七百米就能抵达又一处国保单位——第一届西湖博览会工业馆旧址(西湖博览会博物馆)。
(从保俶塔到西湖博览会博物馆)
1929年6月6日,由时任国民政府浙江省长张静江大力推动的首届西湖博览会在西湖沿岸顺利开幕。展会以“提倡国货,奖励实业,振兴文化”为宗旨,持续长达128天,最终于当年10月10日闭幕。
整个博览会设有八个馆,两个所和三个特别陈列处。八馆分别为:革命纪念馆、博物馆、艺术馆、农业馆、教育馆、卫生馆、丝绸馆、工业馆;两所分别是特种陈列所和参考陈列所;三个特别陈列处为:铁路陈列处、交通部电信所陈列处、航空陈列处。各处场馆均坐落在西湖沿岸,成为一时胜景。
如今,当年的工业馆完整保留留下来,并被改建成了西湖博览会博物馆,用来陈列与西湖博览会和民国时期杭州风貌有关的文物和历史记忆。
(西湖博览会博物馆大门,老白摄)
漫步在展览馆内,能看到记录90年前杭州城市影像的老照片和老物件。照片里有新建不久的清泰门火车站(如今的杭州站,也就是我们寻保之旅的起点),有营业至今的丝绸店和钟表店,也有当年湖畔游客如织的风情。一圈逛下来,恰如与过去那个风姿绰约的杭州打了个招呼。
疫情缓和后,博物馆已经恢复正常开放。但在入馆之前,需要通过扫描博物馆门口的二维码进行参观预约。
(西博会博物馆对面的西湖荷塘,老白摄)
国保信息:第一届西湖博览会工业馆旧址(第八批)
地址:杭州市西湖区北山街41-42号
类型: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
时代:1928年
参观时间:半小时
七 五四宪法起草地旧址
五四宪法起草地旧址位于西湖山庄内部。从西湖博览会博物馆出来,沿着导航走600米左右,就能找到位于葛岭路上的西湖山庄大门。
西湖山庄是一处高级的宴会场所,但大门处并不会对游客设置障碍。进入山庄后,沿着内部道路往北走,随后右转向东,就能找到我们的目的地。实在找不到的话,问问山庄内的工作人员即可。
(西湖博览会博物馆到西湖山庄内
《五四宪法》是共和国的第一部宪法。1953年年底,对杭州青睐有加的毛泽东带着一整个工作小组来到杭州,开始宪法草案的编写。期间,毛与留在北京的其他中央领导反复沟通,最终完成了被称为“西湖稿”的宪法草案,为随后1954宪法的正式制定打下了坚实基础。
1953年12月28日到1954年3月14日期间,毛和工作组以北山街84号院30号楼为基地,日夜不停连续工作。如今,当年的30号楼被改建为五四宪法历史资料陈列馆,同时也被作为宪法教育基地对外开放。
(五四宪法历史资料陈列馆馆名及国保碑)
令人遗憾的是,陈列馆内不允许拍照,西装笔挺手套洁白的工作人员始终用警惕的眼神注视着访客,这让参观的体验下降了很多。
陈列馆内陈列的有五四宪法草案的底稿,工作组与北京的往来信息,以及毛个人的生活用品和住所陈设。建国之后,毛泽东多次到过杭州,许多重大的历史事件也和杭州有千丝万缕的关系。不过,这些内容就属于其他故事了。
国保信息:五四宪法起草地旧址(第八批)
地址:杭州市西湖区北山街84号大院30号楼
类型:近现代重要史迹及代表性建筑
时代:1953-1954
参观时间:半小时
八 岳飞墓
从西湖山庄出来,走到湖畔的北山街上,再向西一公里,就可到达这条路线的最后一站——岳王墓(岳庙)。如果这时走不动了,共享单车是很不错的选择,乘坐公交车走一站路(从葛岭站到岳坟站,可选7路车,以后我们还会见到这趟车)同样是合理的方案。
(从西湖山庄到岳飞墓)
岳王庙和岳飞墓是西湖北岸最有名的景点之一,这里是供人们凭吊岳飞父子坟墓和祭拜岳飞塑像的地方,也是了解南宋初年那段复杂历史的绝佳地点之一。1961年,岳飞墓被列入第一批国家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现存的岳王庙为清朝康熙五十四年(1715年)重建,门厅上悬“岳王庙”匾额,门柱上镌刻“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一联。岳飞墓的国保碑嵌在大门东侧的外墙上。
(岳王庙正门,老白摄)
(嵌入门口墙壁上的岳飞墓国保碑,老白摄)
进门之后,正面为岳王庙大殿。自2020年11月起,大殿部分开展了为期十个月的修缮工作,计划对景区内的建筑进行逐次维护。所以,今年参观岳王庙的游客,要做好看不到某些建筑内部的准备。
作为国保单位的岳飞墓位于岳王庙西侧,墓前修有墓阙,墓阙前有一道照壁,上有明代人手书的“尽忠报国”四个大字(不是精忠报国哦)。墓地甬道两旁分列石人石兽,多为明代所制。
(明代浙江参政洪珠手书,老白摄)
甬道尽头正中为岳飞墓,墓碑上书写“”宋岳鄂王墓“(1204年,即南宋嘉泰四年,死去63年的岳飞被南宋朝廷追封为鄂王,此时距离他被宋孝宗平反也已经过去42年)。岳飞墓左侧,是与他同时遇害的儿子岳云的墓地。
甬道另一头,墓阙两边树立着著名的白铁跪像:在人们心中对岳飞父子之死负有直接责任的秦桧、王氏、张俊、万俟卨四人长跪于此,但在古代,没人敢让高宗赵构也加入其中。
(岳飞墓主体,老白摄。岳飞墓碑刻有“宋岳鄂王墓”,岳云墓碑刻有“宋继忠侯岳云墓”。时常有人来此进献花束)
岳飞死时,仅有一名狱卒隗顺偷偷将其尸体盗出并匆匆安葬在湖山之间。21年后,宋孝宗为岳飞平反,同时将他迁葬到了栖霞岭下,也就是如今的位置。此后,岳飞墓经过了多次维护,尤其以明朝官员最为出力。
1961年,这里被列入首批国保名录但几年后,岳飞墓被当作封建主义的代表,遭到了革命小将的无情打砸:墓阙被推倒,墓地被夷为平地,放眼望去,到处是被砸破的断碑残碣,景况一片凄凉。
1979年,中央专门拨款修复岳飞墓,历时一年方告完成。此后,岳飞墓和左近的岳王庙便成了我们看到的样子。
(四座跪像中的秦桧和王氏,老白摄。杭州对秦桧夫妇的系统性羞辱从未停止,杭州小吃代表之一的葱包桧就是一例)
(介绍铁人跪像历史的展板,老白摄)
(墓阙内侧,刻有著名的“青山有幸埋忠骨,白铁无辜铸佞臣”联,老白摄)
岳飞墓的照壁两侧有两条收纳了一百二十五块碑刻的长廊,陈列着岳飞的手迹和历代的题刻吟咏。墓地北侧有三间小屋,陈列着岳飞抗金的过程记录。
如今,在不强调民族冲突的指导思想下,我们不再像早于民族危机时那样经常提起岳飞。但无论是精忠报国还是那首《满江红》,仍然是塑造群体历史共同记忆时的基石之一。
还有件趣事也值得一记:传说中,岳飞被缢杀于风波亭内。如今西湖的东北角有一处风波亭,吸引了不少游客驻足。不过这处风波亭并非原址,只是后人根据想象复建的假古迹罢了。
(宋理宗宝庆元年,即公元1225年,南宋朝廷为岳飞改谥号的碑文。岳飞死后百年间,不仅得到了平反,还被追封为王爵,获得“忠武”的美谥。此时,蒙古即将消灭金国,赵宋朝廷将在经历漫长的抵抗后,被彻底消灭)
最后要提醒访客的是:西湖景区大部分景点为免费景点,但岳庙有25元的成人门票。可在门口通过扫码等方式购买。
国保信息:岳飞墓(第一批)
地址:杭州市西湖区北山街80号岳王庙内
类型:古墓葬
时代:南宋
参观时间:一到两小时
总结
从城站开始,我们沿着凤起路和北山街,看过了八处国保单位,走完了第一条寻保之路。这条路上有唐代的寺庙遗存(龙兴寺经幢),有名传千古的岳飞遗迹,更多的则是与杭州甚至中国的近现代历史有关系的景点,如共和国第一部宪法的诞生地,西湖博览会的会场,浙江大学的肇始之处,人口论提出者马寅初前校长的故居,等等。
这正是寻保之旅的魅力所在。在一次次的探访中,我们不断和历史,和前人,和时空发生交互,从而找到属于自己的思考时间,找到当下与过往之间的契合点。我们在杭州的旅途,才刚刚开始呢。
(春日自北山街看断桥,老白摄)
番外:西湖北岸的宝藏群
步行在北山街上,除了能欣赏前面提到的国保之外,还能欣赏到众多充满时代风味的老建筑。民国时期,北山街是是江浙闻人最喜爱的置业地点之一。如今,随便打开地图看一看,就能看到一众百年前别墅的名称。这些建筑虽然不是国保,但却都是杭州市的历史保护单位。可惜这些别墅大多并不对外开放,让人叹息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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