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磨西镇:仙界驿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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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9.01 海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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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遇与曾经

有一点点的微雨,像谁前世的眼泪。仿佛一个人的磨西,湿润的青石板上,跟着一群马帮走远,抑或回来。仰望与安睡。只是,那座楼上捧着莲花和月光的少年,曾是你一千年的停留与想念。像贡嘎山下的一片白云,像康定悠悠的一首情歌。

其实,在很久很久以前,在后来的后来,磨西都只是一个人的磨西,只有初遇与曾经,只有马不停蹄的路过。那是一群背茶客的身影。在微光中,黑白而泛黄。

路上的运茶者络绎不绝,他们一个跟着一个,像一条长蛇阵一样。这些人都是来自四川的苦力,他们把茶砖从雅安运到打箭炉……连枝带叶的粗茶和被压成碗状的茶坨被放入长方形的柳条箱中,柳条箱又一个个高高地垒起来放在木制的背架上,背架在背茶脚夫的头上微微向前弯曲。这些可怜的人按负荷的重量收取报酬,所以他们有时背重达180斤的一堆柳条箱,他们背负时一般携带一根短粗的手杖,顶端是铁的,手柄是十字形的。由于他们背负的货物很重,高山上空气又十分稀薄,所以他们每走几分钟就要停下来歇息,把货物靠在相邻的岩石上或是放在专门为停歇而堆好的石块上。……

1939年10月,从成都搭乘传教士的卡车到了雅安的顾彼得,步行向打箭炉(康定俗称)行进的时候,第一眼映入他眼帘的就是苦命的背茶客们。是什么,已经悄然打湿了这个俄国人的眼眶。

不管阴雨绵绵还是阳光灿烂,风霜雪冻,成百上千的背茶者就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来往于雅安和打箭炉之间。当死亡来临之时,他们只是往路边一躺,然后悲惨地死去,没有人会关心他们的死活,这样的事周而复始,没有人会因此而掉泪。……他们像机器人一样机械地拖着步伐从一块石板迈向另外一块石板,他们仿佛异类,你无法安慰或是帮助他们,他们似乎已经脱离了人类的情感,比骡子和马匹还更加沉默。当背负着重重的货物行走时,他们惟一能发出的声音便是粗重的呼吸声。在打箭炉的那段日子里,这种悲惨至极的景象一直萦绕着我,使我感到了无比的悲哀和不可言说的无能为力。

然而,在前方,有一个个村庄在一一召唤着他们。他们可以躺下来,美美地饱餐一顿,然后吸一口赖以为生的鸦片。他们可以就着月光上路,抑或从此就地死去。那时候,磨西,这个汉代时磨岗岭古道上的一个驿站,氐人后裔磨西人曾经聚居的“宝地”,无疑是当时藏彝走廊上的一个让人神往而幸福的秘境。

顾彼得在《被遗忘的王国》中,说磨西的景色让人难以想象,他认为这“肯定是世界上最美丽的地方之一”,那几乎就是一个上帝的花园,“四周大雪山拥抱,四季如春”,“两边有两条冰川雪水构成的咆哮的急流,像瀑布般猛冲下去”,“高山草地上和林中空旷处鲜花遍地”,“空气中充满着浓郁的花香,无数蜜蜂在花丛中嗡嗡叫着”,“土地黑黝黝的,极为肥沃”,“天主教传教团在果园里种满了果树,各种蔬菜应有尽有”。

那时候,奔腾着贡嘎冰川融水的磨子沟河、燕子沟河、南门关河和雅家埂河四条河流,绕过小镇一路冲向了大渡河——这个被顾彼得称为“美得难以用言辞来形容”的“最高贵的公主”。就像一个个磨西镇上的汉子,以一种山的血性和雪的纯净融入了沧海桑田与鸿蒙八荒。

“我在别的地方从没见过这么奇特的河流,如此充满活力和富有个性。她确实是活生生的一个人,有自己的愿望和自己的生存方式……我有一种神秘的冲动,那就是凝望着这条河直到永远,坐在她的身旁,甚至与之倾谈”。

那一天,你的所爱与所思,就是沿着贡嘎山一路飘下来,沿着大渡河一路走远的吗?只留下一首可以传唱的“跑马溜溜的山上”,映照着千年的冰水和月光。亲爱的,记得我说过的吗?风的方向就是我和你的方向。就是大地在沉入暮色之前,就是在冰化成水之前,就是在我的手和你的手松开之前,我们唯一可以相遇的凭据,和可以辨认的呼吸与目光。

仪轨与方向

轻轻地用手捧住。雨,或雪,或雾,或光。或你或我。或一生一世,或今生,来世。他们都说,在磨西镇上呆久了,会忽然懂得和明白。神,无处不在。光,也无处不在。而你和我,只是时间的灰尘。旋舞。飞翔。无所偎依,又永不分离。

磨西,也是摩西吗?是先知,带领我们到达神所预备的流着奶和蜜之地——迦南。而今日的磨西,也是一处神为我们预设的一处可以相遇的流着奶和蜜的地方吗?祷告的钟声,弥撒的吟唱,从1918年始建的天主教堂和修道院遗址里传了出来。

我们花了一周的时间才走到另一个传教活动区,这里有天主教的3个教士。庄严的教堂在磨西镇上,像个镇守农田的堡垒。教堂的礼拜室很小,附设的女子学校只有8个女学生,上课的中国修女把学校管理得井井有条,女学生们是些藏族女孩,虽然极端害羞,但课文读得好,歌也唱得甜……教堂鲜花盛开的花园里有个颇大的鸟舍,里面住满了小鸟……

立德夫人《穿蓝色长袍的国度》里描绘的那座花园一般的天主堂,一定就是这儿了。这座法国传教士彭神父、(删去)用1892年同为传教士的哥哥在丹巴传教时遇害获赔的2000两白银、(,)花了8年时间建造的教堂与经院。现在,那些孩子,那些小鸟,仿佛都还在。只是,一瞬间,就变成了磨西镇上一群放学归来的孩子,蹦蹦跳跳地,叽叽喳喳地,踩着青石板上的积水与光阴,小鸟,是在天上,在云层里,在一树树高山杜鹃里,叫着我们的名字。而南来北往的旅客,蜂拥而至的商贾,汽车和摩托声,在牦牛角上闪耀的余晖里,仿佛一场面目全非、日新月异的梦境。

1935年5月29日傍晚,从安顺场过来的红军抵达了磨西。由于雨大天又黑,毛泽东和军团部队夜宿磨西,当晚就住在磨西天主教堂得神甫楼里。当晚,毛泽东召开了“磨西会议”,次日凌晨4点,红军飞夺泸定桥成功。据说,红军走的时候,还带走了一位受共产主义理想而感召的瑞士籍神父博萨特,他后来写的自传《合拢的手》中,写到了那些红军战士和其传教一样的伟大的理想。

在古镇的尽头,还有一个寺庙“金花寺”。这是一处三教合一的寺庙。庙左上方的屋顶,悬着道教的标志太极图。而庙右上方的屋顶,则悬着佛教的万字图。庙的正中则是藏传佛教的达喇图。寺庙外墙上,画着文成公主和松赞干布、毛泽东和周恩来。而“金花寺”外,却是繁华的吃烤羊、跳锅庄,淹没了游人们兴奋而满足的脸。你的那张被篝火映红了的脸蛋。只是磨西的夜,常常是夜凉如水,一个人的磨西,则是寂寞地,可以深呼吸一下,闻见空气中甜丝丝的味道,那是从贡嘎山、雅家埂、海螺沟上淡淡地飘浮而来的味道,他们说,那是仙界的味道。

1982年,日本登山队员松田宏也在距贡嘎山顶峰50米处遭遇雪崩,失踪19天后,松田奇迹般出现在了距出事地点约3000多米的大本营,并被当时上山采药的四名彝族药农发现。于是,磨西一场涉及数百人的紧急大抢救就此展开。今天,磨西镇上有一家农家院,叫做“海螺沟九大碗”,其主人就是参加了这次营救的一位“无名英雄”。2002年,松田宏也再一次找到了他的“恩人”们。在他的眼里,不管多远,他是否都会望见一座高高在上的神山“蜀山之王”,望见一群和贡嘎山一样充满神性而悠远的磨西人。

在磨西,还流传着这样一个为人乐道的故事,一个广东人得了癌症,在磨西,仰望了一眼贡嘎山,从此就逐渐康复了。此后,他年年来磨西,只为了望那山,听那河,以及,在磨西的月光下安然入睡。

1938—1944年间一直被困于康区的法国探险家大卫·妮尔夫人,对磨西镇充满了深情,而她的那些奇妙感应,是否也是这块土地上恍若隔世与莲花盛开的秘密:“自然界的万物似乎都拥有一种特殊的语言,即使那些长期生活于其身边的人,也根本无法理解。或者可以简单地说,这些人是根据大山、森林和河流那谜一般的外貌而了解大自然独有的思想,有某种神秘的预感。”

……有时候,会一个人打马去看镇外的稻田。有时候,会为镇上藏族老奶奶院墙上吊着的一株“倒吊金钟”而微笑。

于是,在天主堂晚祷的钟声里,在金花寺缥缈的诵经声里,我也放下自己的魂灵与肉身,在磨西,一夜夜独立,只为了在这个通往仙界与神灵的驿站等你。或许没有菩提树与莲花,或许没有耶稣像与十字架。但我依然会为我和你而长长的祷告,抑或祈祷。这是属于你和我的仪轨和方向,预备而宿命。

于是,我总会听见风的声音,雪的声音,冰融成水的声音,花开了的声音。日夜兼程而来。……是谁说,我一直都在。一直都在这里。仿佛一场幻觉。从来都不愿意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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