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的战争：春秋时代——晋秦麻隧之战(二)

2、麻隧之战的导因
   秦与狄，位于晋国的西方与北方。秦国自晋襄公与秦穆公崤函之战以来，历年为晋西鄙肘腋之患；秦又南联楚国北结戎狄以此夹攻晋国。晋景公为了消除内难，于邲战失败后，尽最大努力将东方的赤狄并灭，但北方的狄族仍然经常与秦勾结为晋国北边之患。

    晋厉公于周简王6年，公元前580年与秦谋和不成，于次年与楚结成联盟，并与诸侯会盟于琐泽之后，中原呈现一派安定之象。晋国南方的威胁既以解除，就可全力向西以对秦与向北对狄作战。

    周简王7年，公元前579年，即晋楚和议达成，晋厉公会诸侯于琐泽之年。该年秋，秦约狄人进攻晋国，晋军击败狄人于交刚(失考，似在今山西省交城境内)。

    周简王8年，公元前578年，晋厉公既以于去年与楚媾和而且已将狄人击败于交刚，于是决定进攻秦国与秦决战。该年夏4月，晋厉公派大夫魏相(即吕相，魏锜子)赴秦，宣布与秦绝交，其词曰：
    昔逮我献公及穆公相好，戮力同心，申之以盟誓，重之以婚姻。天祸晋国，文公如齐，惠公如秦。无禄，献公即世。穆公不忘旧德，俾我惠公用能奉祀于晋。又不能成大勋而为韩之师。亦悔于厥心，用集我文公，是穆之成也。文公躬擐甲胄，跋履山川，逾越险阻，征东之诸侯，虞、夏、商、周之胤，而朝诸秦，则亦既报旧德矣！郑人怒君之疆埸，我文公帅诸侯及秦围郑。秦大夫不询(谋)于我寡君，擅及郑盟。诸侯疾之，将致命于秦。文公恐惧，绥靖诸侯，秦师克还无害，则是我有大造于西也。无禄，文公即世；穆为不吊，蔑死我君，寡我襄公，迭我崤地，奸绝我好，伐我保城。殄灭我费滑，散离我兄弟，挠乱我同盟，倾覆我国家。我襄公未忘君之旧勋，而惧社稷之陨，是以有崤之师。犹愿赦罪于穆公，穆公弗听，而即楚谋我。天诱其衷，成王陨命，穆公是以不克逞志于我。穆、襄即世，康、灵即位。康公，我之自出(康公是晋文公的姐姐所生)，又欲阙翦我公室，倾覆我社稷，帅我蟊贼以来，荡摇我边疆(指公子雍回晋之事)，我是以有令狐之役。康犹不俊，入我河曲，伐我涑川(今涑水由山西省闻喜县西南流至平民县入黄河)，俘我王官(今山西省闻喜县西)，翦我羁马(今山西省永济县南36里)，我以是有河曲之战。东道之不通，则是康公绝我好也。及君(桓公)之嗣也，我君景公引西望曰：‘庶抚我乎！’君亦不惠称盟，利吾有狄难，入我河县，焚我箕、郜，芟夷我农功，虔刘我边垂，我以是有辅氏之聚。君亦悔祸之延，而欲徼福于先君献、穆(今山西省平陆境内)，芟夷我农功，虔刘(杀)我边陲，我是以有辅氏(今陕西省朝邑县西北)之众。君亦悔祸之延，而欲徼福于先妖献穆，使伯车(秦桓公之子)来命我景公曰：‘吾与女同好弃恶，复修旧德以追念前勋。’言誓未就，景公即世，我寡君是以有令狐之会。君又不祥，背弃盟誓。白狄及(与)君同州，君之仇雠而我婚姻也。君来赐命曰：‘吾与女伐狄。’寡君不敢顾昏姻。畏君之威而受命于使。君有二心于狄，曰：‘晋将伐女’！狄应且憎，是用告我。楚人恶君之二三其德也，亦来告我曰：‘秦背令狐之盟而来求盟于我，昭告与昊天上帝、秦三公、楚三王曰：‘余虽与晋出入，余唯利是视。’不榖恶其无成德，是用宣之，以惩不一。’诸侯备闻此言，斯是用痛心疾首，昵就寡人。寡人帅以听命，唯好是求。君若惠顾诸侯，矜哀寡人而赐之盟，则寡人之愿也。其承宁诸侯以退，岂敢徼乱？君若不施大惠，寡人不佞，其不能以诸侯退矣。敢尽布之执事，俾执事实图利之！

    晋厉公先做令孤之会，然后发表这篇与秦断绝国交的讨伐宣言。这篇讨伐宣言是春秋时代最长的一篇外交文告。从表面上看，全文只是叙述历史事实，文内虽有些微夸张，但却毫无虚饰混淆之词。但若进而作深一层的分析，连同令孤之会一起来观察，则实际上含有重大的谋略意义在内。简单来说，这两件事，其第一作用在于诓骗楚国，使其不注意晋的伐秦。其第二作用则在于博取诸侯的同情，借以助晋伐秦。原来晋的伐秦，原本是对楚战略的一部分，楚若稍有觉察，则秦、楚的联合就会立即恢复，晋伐秦之战必将受其牵制而无功。所以晋先做令孤之会以求和，到和局不成，就将积年的历史事实宣布出来，以证明晋的伐秦是历史上的积怨所造成，与对楚无关。至于对诸侯方面，也使其明瞭晋、秦历史上的积怨，晋想谋和而秦却无诚意，迫不得已才开始用兵，借以赢取诸侯的同情。所以这两件事从这一角度来观察，其意义就非常重要了。否则，晋国年年征伐，从来没有像这一次有这许多繁文缛节，先来一次令孤之会，又来一次这样的长篇累牍的文告。楚国以后果然被这两件事所蒙蔽，坐视秦国之败而不加救助。结果，不出3年自己就被晋军击败于鄢陵。由此来看，令孤之会与这篇文告都是栾书谋略的杰作。也能由此知道栾书智谋之高，真是超过孤偃、赵衰、先轸诸人之上，才有此不平凡的成就啊！就晋、楚双方智略的高低来看，就可知其以后军事的成败了。

    晋厉公即以派魏相至秦，宣布与秦绝交，就一面派郤锜赴诸侯各国徵师。该年夏5月，即：周简王8年，公元前578年，晋厉公会集齐、鲁、宋、卫、郑、曹、邾、滕八国诸侯，联军伐秦，即演为晋秦麻隧之战。

3、战场的地理形势
   当时晋国建都于绛，即今天山西省曲沃县西南2里浍河南岸。秦建都于雍城，即今天陕西省凤翔县渭水北岸。两国都城东西相距约400多公里。两国当时的国境，北在洛水，南下沿今天的陕西白水、蒲城至临潼东至华山为界。在这一地域内，渭水自西向东流入黄河，溯河而上至汾水河口，再溯汾水到达绛；所以在两国都城之间，水陆交通甚为便利。

    渭水河谷，是由崆峒山(渭水以北)至终南山(即秦岭，渭水以南)两大山脉所构成的平原。中有渭水及泾水，二水会于今陕西省高陵县南，构成泾渭肥沃的平原。古称关中天府之国，就因泾渭平原农产丰富而得名。

    晋、秦两国之间，陆路交通唯一的障碍是三大河川，即：黄河、洛河及泾河。这三大河川常为两国争夺的战场。黄河在今朝邑县至韩城之间的东西两岸，及自潼关至陕县的南北两岸；洛河的东西两岸，以及泾水的东西两岸，在春秋至战国时代，晋、秦两国曾有不断的战争发生。本次战役就是在泾水河岸发生的一次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