聊斋诡事录

世间万千事，尽在笑谈中，这里是聊斋诡事录。

蛇是冷血动物，生性残忍，模样恐怖，悄无声息的接近猎物，然后发起致命一击，有些还有剧毒，咬到猎物后，见血封喉，以至于人们见到蛇就不寒而栗。但蛇的攻击性往往体现在捕食猎物和攻击侵犯者的时候，人类和蛇比起来，人类要显得更残忍、冷酷。

话说在东郡，有一个南方来的耍蛇人，住在山中破庙里，在东郡集市上耍蛇为生。他驯养了两条蛇，都是青色的，在集市上进行表演。大一点的人们叫大青，小一些的叫二青。二青生得碧翠晶莹，前额长了一个红点，甚是好看。而且二青又乖巧聪明，通人性，很多东西看一两遍就能表演，耍蛇人从心里喜欢它，把它当成自己的孩子一样对待，把最好的饲料都留给二青，寂寞时还和二青聊天，说说心里话。

一年后，大青不知什么原因，一开始没有精神，不吃东西，后来死掉了。耍蛇的想再找一条来补上空缺，但一直没顾得上。

一天早晨，他准备去集市上，打开竹箱一看，二青不见了。耍蛇人顿时慌了神，就像丢了自己的孩子一样，心里痛恨自己昨天没管好二青，急忙喊着二青的名字，明处暗处的找起来，可是把破庙翻了个底朝天，始终连个影子也没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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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蛇人失望了，现在看来，二青肯定是跑出去了，外面山高林密，找起来真是大海捞针。唯一的希望就是二青能自己回来了。因为先前每到草木丰盛的地方，他就把蛇放出去，让它们自由自在的玩耍一番，玩够了蛇自己就会回来。

耍蛇人便坐下来，一边等待，一边回忆起之前和二青的点点滴滴。他等啊等，一直等到太阳升起很高，二青还没回来。他也绝望了，感觉心像用刀子剜了一下似的，站起身，挑起空蛇筐，摇摇晃晃地向集市走去。

出门刚走了几步，忽然听见杂乱的草丛中，传米窸窸窣窣的声音。他吃了一惊，停下脚步向草丛一看，二青回来了！

耍蛇人一下子扔掉扁担，一把抱起二青，像得了无价之宝似的，激动的眼泪都下来了，责骂道：“小冤家，你回来干啥？你走吧，走的越远越好。急死我算了。”

二青用头轻轻碰了碰耍蛇人的脸，像是在安慰他一样，又用头指了指身后。耍蛇人一看，它的后边，还跟着一条翠绿的小蛇，瞬间明白了二青晚归的原因。

他抚摸着二青说道：“二青，真对不起。我还以为你跑了呢。那小家伙是你推荐来的吗？”说着就拿出饲料来喂它，同时也给小蛇一些。小蛇畏缩在一旁，虽然没跑，也不敢过来吃。二青用嘴含着饲料，爬过去喂它，好像主人招待客人似的。耍蛇人再喂它，它就敢吃了。吃完后，小蛇跟随二青一块钻进了竹箱中。

耍蛇人也不去集市了，把蛇筐挑回庙里，想看看小蛇能不能驯出来。小蛇也和二青一般乖巧聪明，一般的指令，驯上几遍，就能听懂。驯了两天，小蛇就把所有的动作都学会了。耍蛇人十分高兴，感觉天上掉下来一个金元宝砸到自己了。给小蛇取名叫小青。蛇人带着它俩，四方表演献技，赚了不少钱。

过了二三年，二青已经长成三尺长的大蛇。一般耍蛇人的蛇，最多不超过二尺，再大了看客就会感到害怕，而且蛇有了心智，容易伤到自己。因为二青很驯服乖巧，耍蛇人才一直留着它到了现在。可是现在竹筐也装不下它了，它也长大了，需要回归山林，做一个自由自在的生灵。于是耍蛇人决定要将二青放走。

这一天，耍蛇人来到山里，将二青在蛇筐里放出来，又拿出最好的食物喂二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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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青吃完后，他捧起二青，对它说道：“二青啊，你来我这里已经好几年了，可是我这里终归不是你的归宿。你去吧，到山里面去，那里才是你的家。你现在就去吧，别忘了时长回来看看。”二青抬起头，用头蹭了蹭耍蛇人的脸，像是在告别。耍蛇人把二青放在地上，二青钻进草丛里，很快就不见了。

耍蛇人黯然神伤，在那里呆了一会，然后挑起小青，就往回走。刚走了两步，就看见二青从草丛中钻了出来，挡在前面，耍蛇人道：“走吧！世上没有百年不散的宴席。从今以后，你隐身在深山大谷中，将来一定能修练成一条神龙。

竹箱又小又窄，怎么可以长期居住呢？”二青呆呆的凝视了一会儿，转身钻进草丛，耍蛇人目送它离开，等一点也看不到了，才挑起担子上路。可刚走了片刻，二青又挡在面前。耍蛇人说：“二青啊，不是和你说了吗，这里不是你长待的地方，你快走吧，去外面的世界看一看，外面天地广阔，你一定能变成神龙，快走吧，快走！”二青还是不走，焦急的扭着身子。然后直接爬过来，用头碰了蛇筐几下，然后瞅着耍蛇人。

耍蛇人恍然大悟，原来它是想和小青告别。忙打开蛇筐，放出了在里面不停乱窜的小青。小青迫不及待的窜出去，两条蛇头交在一起，嘶嘶的吐着信子，好像互相嘱咐话语。接着两条蛇并排着一起走了。一会儿小青独自回来，爬进竹箱卧下。

耍蛇人没了二青，开始随时随地地物色新蛇。可一直没有合适的，就一直带着小青表演。直到有一天，遇到了泼皮张小二。

这张小二，本是本地的一个破落户的孩子，从小偷鸡摸狗，长大后更是开始坑蒙拐骗。手下纠集了一群破皮无赖，天天惹是生非，勒索钱财，当地有百姓告了官，然后他半夜就被人摁着灌了大粪汁，从而百姓高怒不敢言。

这一日，耍蛇人正在街上卖艺，只见他把小青搭在脖子上，小青抬起头，向四周吐着信子，人们既好奇，又害怕，加上耍蛇人口吐莲花般的招揽，都站住脚围着看，很快就围了个圈子。

突然。小青缠住了他的脖子，越勒越紧，憋得耍蛇人脸色变得通红，喉咙里发出“咳咳”的声音，围观的人们吓得不约而同“啊—”的一声，紧跟着一阵骚乱，有胆小的捂住眼睛偷偷的看，胆子大的就想跑到台上帮忙，这时，只见耍蛇人双手攥住小青的七寸，一下子把小青从脖子上拉了下来，人群顿时迸发出一片喝彩声，远处的人很好奇，纷纷跑了过来。

耍蛇人拿着小棍，地上放着小青，小青身上批了一块白布，耍蛇人唱着小调《小寡妇上坟》，小青就随着调门或高或低的扭着身子，活如一个小寡妇在丈夫坟前哭泣，逗得人们哈哈大笑。一曲唱完，人们纷纷把铜板扔到场地上，不一会，就落满了场地。

耍蛇人谢了众人捧场，拿起簸箩就开始捡钱。突然，一只脚踩住了几个铜钱，耍蛇人抬头一看，暗叫不好。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泼皮张小二。耍蛇人起身抱拳笑道：“张爷，有失远迎，恕罪，恕罪。”张小二刚吃完酒，看到此处热闹，就凑过来观看。看到耍蛇人靠小青挣了许多铜板，便想霸占了它。

张小二道：“耍蛇的，把蛇借给我弄两天，过后还你便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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耍蛇人大惊失色，心知此公借去定是有去无还，自己还要靠此吃饭，心里大叫倒霉，可也不敢怠慢，满脸堆笑答道：“张爷玩笑了，您这尊贵，哪敢让您伺候蛇？”说着，又把簸箩端出来，“张爷，这是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以后还望能多照顾一下。”

若是平时，张小二也就顺坡下驴了，可今日喝了些酒，又看着耍蛇人是外地人，一下就发作起来，一把掀了簸箩，薅起耍蛇人的衣领，“啪”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怒道：“哪来这么多废话，要你条蛇是抬举你，等会张爷发了怒，让你横着出去！”

耍蛇人怒从心头起，大骂一声：“姓张的，你欺人太甚，今天我和你没完”，说罢，撸起袖子就去打张小二。张小二寻常就打架斗殴，耍蛇人那里是他的对手，他一推一搡，就把耍蛇人摔在地上，又骑在身上，左右开弓，抡圆了打了几十个嘴巴，抓起蛇筐扬长而去。耍蛇人受此大辱，坐在地上大哭起来。

话说张小二提着蛇筐回到家中，大为得意，不光白得了一条灵蛇，还打了个外地人出气。此时酒意半醒，他突然有些后悔，当时应该把铜钱也一起拿来，现在想来，白白损失了许多铜钱。把蛇筐放下，自行倒在床上睡下了。

耍蛇人回到破庙中，心灰意冷，脸上还在火辣辣的疼。看着另一只空空的蛇筐，哭了一阵，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忽然看见二青从远处而来，二青已经长了快四尺长，他看见耍蛇人，游动过来，依偎在他的怀里，用头轻轻的触碰他的脸，只要二青碰到的地方，脸马上就不疼了。

耍蛇人问二青现在过得好不好，二青说它现在正在修炼，可是修行太浅，辛亏遇到一个仙人点化，已经有了百年的道行。但是还不能脱去蛇身，化成人形。它还告诉耍蛇人，它会放小青出来，还要早点改行。说完它就要走，耍蛇人赶忙去抓，可是哪里抓得到，一急，醒了，发现还躺在破庙里，不过脸上果然不痛了，心下也怀疑是不是二青真的回来过。

再说张小二，正在家中大睡，门开了一条缝，一条头上有红点的大蛇悄无声息的爬了进来。只见这条蛇爬到蛇筐处，用头顶开了盖子，放出了小青，然后二蛇转身逃去。张小二一觉醒来，想和狐朋狗友炫耀得了宝贝，一回头却发现蛇筐已经空了，急爬起来寻找，却发现右手和右脚都麻木了，无法动弹。后来请郎中诊治，是中了风。百姓拍手称快，都说是遭了报应。

第二天早上，耍蛇人一开门，小青已经在门口守着了，看他开门，自己爬进屋子，像是走丢的孩子回到家中一样。耍蛇人对着天空喃喃说道：“二青，二青，我的好二青啊！”

后来，打柴的人又多次见到二青。几年后，二青已经碗口那么粗了，还有几次出来追赶人。因此，行人旅客都互相告诫，不要从它出没的那条路走。一天，耍蛇人经过那里，一条蛇猛然窜出，行如骤风。蛇人大为惊恐，拼命奔跑。

蛇追得更急。他回头一看已经快追上了，突然看见蛇头上俨然有一个红点，忙高声叫道：“二青，二青！”那蛇顿时停住，昂起头来，纵身上前把蛇人缠住，就像久别的孩子见到父母。可是它的身躯太重了，勒的耍蛇人倒在地上，喘不上气来了。

忙挣扎着叫到：“二青，二青，快放开我，我要憋死了！”，于是二青就放开了他。二青又用头去碰竹箱子。蛇人明白了它的意思，打开竹箱放出小青。

两条蛇一相见，立即紧紧交缠在一起，头碰着头，像分别多年的好朋友说心里话，很久才分开。蛇人对小青说：“我早就想和你分别，今天你有伴了。”

又对二青说：“小青原本是你引来的，还可以领它走。我再叮嘱你一句话，深山里不缺你的吃喝，不要惊扰过路行人，免得遭天谴。”二条蛇都垂下头，好像接受了他的劝告，片刻后，二青在前，小青在后，转身离去。蛇人久久地站在那里望着，直到看不见了才离开。从此以后，行人经过那一带像先前一样平安无事，不知那两条蛇到哪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