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一天晚上,妈上夜班,天热,我和爹洗了澡,便早早地上楼睡了。白天太阳晒,楼顶水泥地仍散发着余热,我俩就那样躺着。爹抽着烟,我望着星星发呆。二十岁的年龄是年轻气盛的时候,爹却总爱向我讲他的一些人生经验和道理!我不愿冲他,心里却老大不舒服,心想他才读了几年书啊!我读的书,听的道理,比他抽的烟还多呢!每当这时,我总是嗯嗯啊啊的应付着,心却早到了九霄云外。
爹灭了烟,转过身嘿嘿地笑道:“咂了?混小子,是不是想姑娘了啊?”我不耐烦了:“瞎说什么啊!”爹仍不罢休:“嘿嘿!还害臊!当老子我不知道啊!你这岁数还能想啥?嘿……”我仍很不耐烦,他这种老古董哪懂得我的感受啊!
爹好象已经习惯了我的冷漠,继续说着:
爹又点了一支烟,顿了顿又开始讲。我很奇怪,一向古板的爹怎么跟我说起这个来了啊!不禁变转了身。
爹见我起了兴,更滔滔不绝起来。
“我还记得我跟你妈见面的时候,我才十七,你妈十八,当时我去见你妈,一眼就相中了。可你妈却躲着不见咱,我当时那心里啊!都跟猫抓了似的难受。一回到家,人家媒人说了,姑娘不同意,爹说也难怪,咱年轻时一穷二白的,家里的土坯房都是用木头支的,况且咱长得又黑又瘦的,人家姑娘那么好,怎么能看上咱呢?”
“可是咱不能装熊啊!那个年代遇上个好姑娘多不容易啊!”于是爹又去找媒人,给媒人送礼,媒人得了好处,便又往妈家跑了一趟,说了些好话,后来媒人托了口信:姑娘还是不同意,不过外公那好像有点意思。外公说,爹会宰牛杀羊,将来还能做点小生意,况且人又勤快的,跟着这样的人一辈子,即使不享福也不会吃啥亏的。
爹得了这消息,喜得三天没睡好觉。
我家离外公家有五十多里地,农忙时爹便骑车去外公家,干一天活,晚上再骑车回去。爹以前在家是最谗的,可现在只要奶奶做了鸡蛋或是煎饼一类好吃的,爹总舍不得吃,揣在兜里给妈送去。可妈仍旧不肯见他,爹一去,妈便找地方躲起来,爹说,当时心里别提多难受了。但第二天,爹一咬牙,便又去了。爹在外公家总挑最重的活干,而且从不说累。爹摘棉花的时候总爱和妈挨行摘,但妈总是借故向别处跑。有一次,外公家收小麦,打完场,还有一些压碎的麦余子没弄出来,外公决定带回家去簸箕播,装好后足足有一背篓,一百四五十斤重的,爹二话没说一把背了起来,外公问:“重不?”爹笑道:“不重,一点也不重!”爹咬着牙,硬把麦子背回了家。
爹说那天他骑车回家的时候实在是骑不动了,浑身酸痛,没一点劲,他便在路边野草堆里躺了一夜。第二天他把这事跟爷爷讲了,一向威严的爷爷也心疼得直掉眼泪。
后来,妈尽管很不情愿,还是被外公说动了,那年爹十九,妈二十。爹是用自行车把妈接回家的,爹说那一路上骑得特别带劲,阳光很亮,空气里有一股烧过的野草的味道。
我听得入了迷,爹的烟燃了一大截,也没顾得上吸,他灭了烟,拍拍我的头:“混小子,睡吧!明儿还得干活呢!”说完他便睡了。我看着爹的脸,良久。
现在一家人吃饭时,妈还总爱埋怨:“想当年,我在村里也是出了名的俊姑娘,很多人都惦记不上的,咋就找你爹一丑八怪呢!”爹总是嘿嘿一笑,骄傲地说:“这你就不懂了啊,你没看人家电视上说嘛,那鲜花插在牛粪上才鲜艳呢!”妈也跟着笑起来:“瞧你那熊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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