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衣学词数载,偶有所得,为长短句近千阕。然原本粗陋之徒,附庸风雅而已。难得网络朋友喜爱,布衣尽己之能试成一篇,讲解心得体会。非布衣胆敢自视高绝,交流耳。
填词之道,前人精绝。自唐宋以降,为长短句者无数,得流传千古者不多。子瞻豪放豁达,易安婉约哀戚,各成一家。纵名家手笔亦非全部精妙,实填词之艰深唉!曲子原本可歌,乐谱流失。今人为词,只得倚声炼字,乱成篇章。布衣以为,虽无曲谱可依,格律之中尚有抑扬顿挫。韵律天然,自有清浊;字词有序,当分俗雅。为词不可草率,格律、字句、寄情缺一不能。格律为骨骼,无骨骼支撑,则绵软无态。字句为肤,不加修饰,则蓬头垢面。寄情为魂,无魂则灵气无存,行尸走肉一类耳。布衣试从三方面人手,谈及填词妙旨。村农俗子,不入方家耳目。
一,骨骼构成
诗词的格律类同人之骨骼,人无骨骼支持则瘫软无力。诗词亦是如此,没有格律的框架就没有抑扬顿挫的音乐感觉。无论是平仄要求还是压韵,无一处不隐含乐理。“平平仄仄仄平平”,看似简单,其实音乐性已经存在。一些朋友认为格律的要求限制了情感的表述,却忘记了诗歌首先要有音乐性。所有字句的声调全部平缓,那么激昂的感觉那里来?哀怨的感觉那里来?
造成这些情感的要素第一条就是平仄的作用,平仄相间营造出平缓和急促的曲调。中国字的声调分四声,古韵为“平、上、去、入”,今韵为“阴平、阳平、上、去”。旧体诗四声讲究不太大,主要以古雅为手段。格律诗四声讲究严格,主要以音乐性胜出。词的音乐性更胜,四声的要求虽然没有格律诗的严格,该平仄之处却一定马虎不得。
填词有词牌,词牌规定的每一个长短句自有平仄要求。而这些平仄要求多类似于格律诗,一些地方为了歌唱,刻意造成急促,一些地方刻意造成委婉。平声韵的词牌多数委婉,更近似格律诗的要求。仄声韵的词牌,多数为豪放情致,使用拗句和急迫的字句。
小令《十六字令》最短,
又名《苍梧谣》、《归字谣》。十六字,三平韵。
除了第一句为一字,压韵平声。第二句平仄交错,以平声韵为韵脚。第三句“平平仄”与上一句的尾三字“仄仄平”形成对句,平仄相异。第四句的前三字“中仄仄”与第三句形成对句,平仄相异。尾句以平声收,曲调委婉悠长。从这个调子就可以直观的看出平仄要旨,音乐性的理解一样很直观。
短调《南歌子》为例
又名《南柯子》、《风蝶令》。唐教坊曲,《金奁集》入“仙吕宫”,廿六字,三平韵。例用对句起。宋人多用同一格式重填一片,谓之“双调”。
琴注:温庭筠词龙榆生《格律》原书不载,此处录之备考。
二,灵魂所在
袁随园所谓“性灵”,王国维所谓“境界”说的其实都是情感寄托的部分,也就是灵魂所在。人无灵魂则为行尸走肉,诗歌无情感寄托只能是空乏的口号而已。现在的许多朋友主张诗歌有了情感寄托就足够了,格律讲究不讲究无所谓。布衣在前一段中已经明确了格律的重要性,情感寄托虽然很重要,还是要建立在格律契合之上。没有骨骼的支持,灵魂就算存在也是游离而已。
情感寄托主要表现为爱恨情仇,或是开心、或是悲伤,真感情皆是好文章。感情的渲染主要依靠文字来体现,而诗歌中的表现手法又有两种。一种表现手法是借物言情,一种是直抒襟怀。借物言情,则眼前所有景物无不含情。直抒襟怀,则酣畅淋漓,不需要铺叙。前一种的手段多出于婉约词家,追求隽永和雅致的这一部分词人喜欢用景物来体现内心的情感。笔下的风花雪月完全拟人化,风含悲、花含笑、雪含痛、月含愁。
“只喜墙头灵鹊语,不知青鸟全相误。”,“满眼新愁无问处,珠帘锦帐相思否?”--冯延巳
“菡萏香销翠叶残,西风愁起碧波间。”,“细雨梦回清漏永,小楼吹彻玉笙寒。”--李璟
“问君都有几多愁?恰似一江春水向东流。”,“林花谢了春红,太匆匆!”--------李煜
南唐君臣为词,多婉约细腻。而借物言情,为其主要手段。上面列举的词句多为南唐君臣名句,在他们的笔下,景物既是情物。无论是“墙头灵鹊”,还是“珠帘锦帐”。无论是“菡萏”、“翠叶”、“清漏”、“玉笙”还是“春水”、“林花”皆是多情物。
景物的描写一样有两个作用,一来铺叙,二来言情。婉约词家填词,一般先要有所描述。先从眼前景物写起,或是从某个特定的环境写起。写景而不单单是写景,所有的感情已经在无意中寄托于景物。悲伤时,天气晴好亦有飞沙迷眼,明月初圆,亦怪之“只向别时”。此番言语或谓痴,其实用情深也!
诗歌为艺术品,而不是文字的堆砌。诗歌无情感不存,无悲欢不能引起共鸣。如果想要引起别人的共鸣,首先写作的人自己要有情。心中无情之人,就算文字再怎么华丽,也只是花瓶而已。然情感有了还要会表现,这就是技巧的问题。会表现的,写出来的作品就是艺术品。不会表现的,写出来的东西只是粗笨家什,不足道哉!
苏子瞻豪放豁达之人,所填写调子狂放不羁。好多人喜欢他的作品,推崇他为豪放领袖。却不知道他祭奠亡妻的《江城子》才是用情之作,全篇含悲,无一字不是泪语。不是会狂饮豪歌才是真男子,不是会横刀跃马才是大丈夫。“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如此字句,感受遂深。诗人皆痴人,诗人绝非绝情之人。就算诗人多数性格偏激,做事冲动。但是诗人一旦用情,则情牵万里,关乎前世今生。
“伫倚危楼风细细。望极春愁,黯黯生天际。草色烟光残照里,无言谁会凭阑意? 拟把疏狂图一醉,对酒当歌,强乐还无味。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柳七虽是浪子,却未滥情。一句“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让世间多少男女迷醉,让后辈词家难以超越。
用情如此,则灵魂有所依托。诗歌无情感寄托不可,人无灵魂不可。在格律要求的基础上,充分的展现情感的悲欢离合。这样的诗歌才可以很实在的打动别人,才会得以流传千古。道理很简单,做起来却不容易。所谓“风格”,其实就是爱好的问题。如果你是一个多情之人,那么你的笔下到什么时间也少不了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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