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桩人命案

《孔子家语》精读笔记

——第十卷·正论解·第四十一（2）

 

（峻岫）

 

提要：这是春秋末期发生在晋国的一桩人命案子。邢侯和雍子因为土地归属问题起了纠纷，打起了官司。叔鱼审理案子，宣判雍子输了，但是雍子不死心，动起了歪脑筋，把自己的女儿作为“礼物”送给了审判官叔鱼。案件来了一个180度的大反转，邢侯被宣判有罪。邢侯不服判决，一怒之下把雍子和那个审理案子的官员叔鱼一起杀掉了。叔鱼家族是晋国的名门望族，叔鱼的哥哥叔向位高权重。在这个案件的处理上，叔向没有袒护自己的亲弟弟，他说，“三姦同坐”。雍子把自己的女儿当礼物贿赂执法官员，有罪当诛。执法官员叔鱼“贪墨”违法，扰乱朝纲，其罪当诛。邢侯目无法纪，残害生命，有罪当诛。叔向“治国制刑，不隐于亲”的执政风格受到孔子的赞赏……

 

 

晋邢侯与雍子争田，（晋邢侯，是楚申公巫臣之子。楚共王即位，巫臣奉命出使齐国，乘机叛逃到晋国。晋国君封巫臣为邢大夫。其子在晋世袭爵位。雍子也是楚国人，鲁襄公二十六年叛逃晋国，“雍奔晋，晋人与之鄐。”[《春秋左传正义》]邢与鄐相邻，因此邢侯与雍子为土地归属问题争执起来，打官司一拖就是很长的时间。）叔鱼摄理，罪在雍子。（羊舌鲋，字叔鱼，春秋时期晋国大夫。羊舌鲋的父亲是羊舌职，生有四子，长子铜鞮伯华，次子叔向，三子叔鱼，四子叔虎，统称“羊舌四族”。后来邢侯与雍子田地归属权的案子，改由叔鱼接管审理。起初叔鱼判定雍子有罪。）雍子纳其女于叔鱼。叔鱼弊狱邢侯。（雍子为了赢得官司，把自己的女儿当作礼物送给了叔鱼，于是叔鱼改判邢侯有罪。这是中国历史上一起著名的贪官受贿的案例。）邢侯怒杀叔鱼与雍子于朝。（邢侯不服判决，“杀叔鱼及雍子于朝。”[《国语・晋语九》]）韩宣子问罪于叔向。（韩宣子，韩厥之子，春秋后期晋国大夫，六卿之一。叔向，叔鱼的哥哥羊舌肸。所以韩宣子要“问罪于叔鱼”，意思是你的兄弟贪赃枉法，造成如此大的人命案件，看你怎样处理这件事情吧！）叔向曰：“三姦同坐，施生戮死可也。（叔向说：三个人都有罪，都要实行死刑。）雍子自知其罪，而赂以置直鲋也，鬻狱邢侯专杀其罪一也。（雍子的罪行是明摆着的，他服从判决，不用女儿贿赂审理案子的叔鱼，就不会有叔鱼“鬻狱”改判邢侯有罪这样的事情发生。因此叔鱼如果活着，也逃脱不掉死刑的处罚。）己恶而掠美为昏，贪以败官为墨，杀人不忌为贼。（雍子触犯法律，却要罔顾事实，把自己说成正确的，扰乱朝纲。叔鱼贪赃枉法，自身不干净，败坏朝纲。邢侯目无国君，心里没有法律，公开杀人，毫无忌惮。所以三个人同罪。）《夏书》曰：‘昏、墨、贼、杀，咎陶之刑也。’请从之。”（《夏书》上说：祸乱朝纲、贪墨营私、贼害生灵、杀害生命是要处以极刑的，这是“皋陶的刑法”规定的，执行就是了。）乃施邢侯，而尸雍子叔鱼于市。（于是邢侯被判死刑。雍子与叔鱼既然被邢侯杀死了，但也要接受把尸体弃于市上的处罚。）孔子曰：“叔向古之遗直也。治国制刑，不隐于亲。三数叔鱼之罪不为末，或曰义，可谓直矣。（孔子说：叔向，继承了古代官吏判案公正的遗风。治理国家，制作刑律，不隐藏亲人的罪行。叔向三次数落叔鱼的罪恶。所谓“三数”，就是“数其贿也”、“称其诈也”、“言其贪也”[《春秋左转正义》]叔向不因为犯法者是自己的弟弟，就网开一面，加以庇护。这就是“义”，讲“大义”，讲法律，公正不阿，就是正直。）平丘之会，数其贿也，以宽卫国，晋不为暴。（公元529年，韩宣子为强大晋国的实力，举行“平丘会盟”，名义上是讨伐鲁国，实际上针对的则是楚国。晋国军队驻扎于卫地，叔鱼代理司马。叔鱼向卫国索要贿赂，没有得逞，于是便放纵手下兵士，以割草喂马为名，大肆祸害百姓。后来卫国派人送给叔向羹汤和一箱锦缎。叔向接受了羹汤，退回了锦缎，勒令羊舌鲋整肃军纪。因此晋国做到了不凶暴。）归鲁季孙，称其诈也，以宽鲁国，晋不为虐；（当年叔向让鲁国的季孙回到鲁国去，并且说季孙的行为是欺诈，用以宽解鲁国的情绪。晋国恰当的解决了这件非常棘手的事情，并没有因此凌虐谁。）邢侯之狱，言其贪也，以正刑书，晋不为颇。（在邢侯这件案子上，叔向说明自己的弟弟叔鱼贪赃枉法，因此端正刑法，于是晋国做到了不避亲疏，不偏不颇。）三言而除三恶，加三利，杀亲益荣，由义也夫。”（叔向三次言说，处理非常麻烦的案件，除掉了三个罪恶，晋国获得了三个有利。宣判自己亲弟弟罪有应得，使得羊舌家族更加荣耀。这不就是“大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