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之交

《诗经欣赏》—小雅 ‧祈父之什·《十月之交》

（峻岫）

这是一首反映中国古代西周末期遭受一次天灾人祸的现实主义的诗歌。

十月之交，朔月辛卯。日有食之，亦孔之丑。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

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四国无政，不用其良。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

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百川沸腾，山冢崒崩。高岸为谷，深谷为陵。哀今之人，胡憯莫惩？

皇父卿士，番维司徒。家伯维宰，仲允膳夫。棸子内史，蹶维趣马。楀维师氏，醘妻煽方处。

抑此皇父，岂曰不时？胡为我作，不即我谋？彻我墙屋，田卒污莱。曰予不戕，礼则然矣。

皇父孔圣，作都于向。择三有事，亶侯多藏。不慭遗一老，俾守我王。择有车马，以居徂向。

黾勉从事，不敢告劳。无罪无辜，谗口嚣嚣。下民之孽，匪降自天。噂沓背憎，职竞由人。

悠悠我里，亦孔之痗。四方有羡，我独居忧。民莫不逸，我独不敢休。天命不彻，我不敢效我友自逸。

“《十月之交》，大夫刺幽王也。当为刺厉王。”[《毛诗注疏》]《诗序》认为《十月之交》是“刺幽王”，郑玄认为《十月之交》是“刺厉王”。周幽王是西周最后一位君主，就是姬宫湦。周厉王是周幽王的爷爷姬胡。“《唐书·志》云：《十月之交》以历推知，在幽王之六年，则是为幽王之诗，无疑矣。诗中记，侯力也，然亦非刺幽王，乃刺皇父耳。”[清·方玉润《诗经原始》]因此《十月之交》是“刺皇父煽虐以致灾变也。”[清·方玉润《诗经原始》]“皇父”是周幽王时的卿士，是位高权重的宠臣。《十月之交》反映的是：“皇父恃宠请城，规避戎祸，土木繁兴，徙世家巨族以实之。人情怀土重迁，伤其独见搜括。”[转引自清·姚际恒《诗经通论》]这一次事件即所谓“皇父都向”，也就是有皇父导演的一处遭受日食后的迁都闹剧，给人民带来了异常的痛苦和无尽的灾祸。

《十月之交》是一首反映中国古代西周社会崩溃的诗歌。诗歌共分八章。第一章：诗人先交代时间，以及事件。时间是“十月之交”。“交”就是日月交会，也就是“晦朔之间”，“晦”是农历最末一天，“朔”就是农历初一，这一天正是辛卯日。就在这一天发生了日食，正好犯了“臣侵君之象。臣侵君，逆之大者。”[《毛诗注疏》]所以是丑恶的现象。“彼月而微，此日而微；今此下民，亦孔之哀。”“微谓不明也。”[《毛诗注疏》]真不是一个好日子，恐怕老百姓十分悲哀了。正是“史诗书法，《春秋》用之。”[清·方玉润《诗经原始》]第二章：写“天变于上。小人不知自警，反以为常。则无忌惮之心可见。”[清·方玉润《诗经原始》]诗人写道：“日月告凶，不用其行。”因为有凶亡之兆，所以上天才会出现日食这样非平常的现象。又“四国无政，不用其良。”那些四方的诸侯国也都处在混乱之中，这都是天子用人不当造成的。“彼月而食，则维其常；此日而食，于何不臧。”这是皇父一伙人说的话：老天发生日食，这是常见的现象，发生日食也没有什么不好的地方。“是不唯欺君，而又欺天矣！”[清·方玉润《诗经原始》]第三章：诗人写“地变于下，又不知拯。则又可恨！”[清·方玉润《诗经原始》]诗人描写日食引发的自然灾害，“烨烨震电，不宁不令。”“烨烨”是闪电炸裂的样子。“震电”就是雷电。此时电闪雷鸣，天下无处是安宁的、平静的。“百川沸腾，山冢崒崩。”河水暴涨，山岳倾倒。“高岸为谷，深谷为陵。”高岸成了谷底，深谷夷为平地。“哀今之人，胡憯莫惩？”在如此大灾大难面前，人民实在可怜。“莫惩”就是没有人能够治理，整治。第四章，诗人把造成此种现状的罪魁祸首找出来了，为首的就是皇父、家伯和仲允这些朝中的重臣。皇父是“大司徒”，家伯是冢宰，也称“太宰”，位列六卿。而仲允则是“膳夫”，是掌管天子饮食的官员。“棸子内史，蹶维趣马。”还有执掌内史的棸子，负责养马的蹶维，“楀维师氏，艳妻煽方处。”以及位列中大夫的楀维师氏，就是这些人，与“艳妻”褒姒有勾结，他们朋比为奸，相互煽惑，为非作歹，气焰嚣张。这里点名七个朝中为非作歹的大臣。“番氏维为司徒之卿，家伯维为冢宰之卿。仲允为膳夫。棸氏之子为内史。蹶氏维为趣马。楀氏维为师氏之官。此七人于艳妻有宠炽盛方甚之时，并处于位，由褒姒有宠，私请于王，使此七人朋党于朝。”[《毛诗注疏》]第五章；“抑此皇父，岂曰不时？”就是这个皇父，不自知其恶，“胡为我作，不即我谋？”不与大家商量，还要迁都向城。弄得“彻我墙屋，田卒污莱。”房屋损毁，田地荒芜。“曰予不戕，礼则然矣。”还说“不戕”。“不戕”就是不害，这是礼仪上应当的。第六章：诗人写道：“皇父孔圣，作都于向。”就是这个皇父，要迁都向城。“择三有事，亶侯多藏。”“三有事”就是“三卿”。“亶”解释为“信”。“多藏”就是多宝藏，言外之意“三卿”都是一些中饱私囊的家伙。“不慭遗一老，俾守我王。择有车马，以居徂向。”就是，不管什么人都必须迁徙到向城去。于是车马喧天，无数人奔波在通往向城的大道上。第七章：“至此乃言，己之受劳，而被谗。”[清·方玉润《诗经原始》]诗人写道：“黾勉从事，不敢告劳。”人们都在忙着迁徙，谁也不敢说劳苦。“无罪无辜，谗口嚣嚣。”既没有犯罪，也没有违法，这么多人纷纷嚷嚷地奔走在通往向城的大路上遭受苦难，这样的罪过“匪降自天，”全是那些贪官污吏造成的。“噂沓背憎，职竞由人。”这句话的意思是：“噂噂沓沓相对谈语，背则相憎。逐为此者，由主人也。”[《毛诗注疏》]“噂沓”就是杂沓，形容奸臣们相互吹捧，阿谀奉承不绝于耳，而背后又相互贬低，相互憎恨。这都是用人不当造成的。第八章：诗人写道：悠悠我里，亦孔之痗。”“悠悠”是忧愁。“痗”就是“病”。“我里”是我居住的地方，“孔”是非常。不是我一个人生病，而是一里之百姓都病了。当然不是真的生病，而是被天灾人祸糟蹋的病了。“四方有羡，我独居忧。”“有羡”是有余的意思。这句话的意思是其他地方都好好的，只有我们这里如此忧苦。“民莫不逸，我独不敢休。”“逸”应该解释为“逃逸”。而自己则不敢就此罢休。“天命不彻，我不敢效我友自逸。”诗人把自己遭受到这场灾难归结为命运使然。“臣有离散去者，我不敢效我友自放逸而去也。”[《毛诗注疏》]自己不敢像朋友们一样，独自去过安逸的日子。

《十月之交》是一首反应二千七百多年前，西周社会走向崩溃的现实主义诗歌作品。作者可能是在朝的重要官员，诗人把时间地点人物，记载地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对于那些贪官污吏和奸佞不管他位列“三卿”还是养马的、管膳的，一一点名，秉笔直书，大加斥责，毫不姑息。同时诗人也表现了对老百姓遭受天灾人祸的深切同情，和与大多数人站在一起的决心。（署名 原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