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唱雄鸡天下白

文黄丹丹（安徽）

西汉韩婴在《韩诗外传》中说，鸡有五德：“头戴冠者，文也；足搏距者，武也；敌在前敢斗者，勇也；见食相呼者，仁也；守夜不失时者，信也。”正因为鸡是可信赖的“五德之禽”，在中国，雄鸡图成为画家们青睐的创作题材之一。齐白石所画的鸡，寥寥数笔，写出鸡的悠然自得；徐悲鸿画的鸡，怒发冲冠如斗士高歌；吴作人画鸡，以奇特的构图传神地凸现出雄鸡的气势。鸡在画家笔下气象万千，令赏画者充满乐趣。

鸡年伊始，在“百鸡迎春”书画展上，我欣赏了画家高新民先生以鸡为题材的40余幅作品，雄鸡在这些作品中将“五德”展现，高新民先生也在雄鸡身上展现了自己笔墨上的真功夫。

《闻鸡起舞》图中，红日初升，向阳花开，一只雄鸡扭颈抬掌，凤冠高耸，锦衣灿灿，既有凛凛之威武，又兼有栩栩之生气。那幅图，色彩明艳，姿态惹人，极有生趣。我俏问，这位高先生，是不是“练家子”？因为细观那幅图，会发现线条的勾连如武术拳脚迅猛地勾带，是速度、精准与力量的均衡。更具有一种和谐，那是中国武术乃至传统思想文化的精髓，动与静，明与暗，对立而丰富，互衬而和谐。在画作中，能保持这种和谐的，是笔墨与心性的相通达成的默契。

另一幅《竹报平安》图中，雄鸡赳赳而行，昂首曲颈，引吭高歌。这只泼墨染出的雄鸡，红冠金爪，神韵毕至，颇显用笔的力道与对墨的控制。雄鸡身后的竹林与雄鸡爪下的草地则用虚笔点铺，疏淡简约，古风扑面。背景的虚与雄鸡的实对应而混融，令作品的笔墨语言充满了浓浓的艺术韵味。赏之，那句“一唱雄鸡天下白”的诗句竟不由咏出了声。艺术，总能令人不由生出许多联想与念想，好的画作，不仅印在眼里，更会映照内心，引出感怀，是动态的、发声的。

我被一幅群鸡图绊住了脚步。杵在那里许久，透过那幅画，我看见祖母家的小院，和小院里悠闲踱步的鸡们。那幅群鸡图简直是替我打捞记忆的神器，借助它，我又回到了祖屋。那幅图中，画家笔墨生动地勾勒出几只神态各异的鸡，写物，用笔果敢，准确到位；构图有新意而不生歧义。画中的七只公鸡生机勃勃地，觅食，观望，交谈。它们活生生地再现了我已被时光冲洗模糊的记忆。这七只雄鸡安然自得，它们是画家内心满足着现世安好的体现吧。

在“百鸡迎春”画展上，高新民先生以鸡为题材的的这40余幅作品中，虽然鸡的形态神态各异，但细观每一幅图，你都能感受到一种昂扬之气、傲然之态与和谐之风。画家通过画笔直抒胸臆，画作呈现的是画家的内心与抱负。我想起徐悲鸿的画，他常常在画鸡的作品中书写“风雨如晦，鸡鸣不已”，他画的鸡也多是怒发冲冠之态，他把自己在恶劣的环境中也要保持高尚气节与操守的思想寄寓画作。正如高新民先生把他对现世安好的满足与内心和谐表现在画作中一样，画作是画家内心世界的呈现。不同的呈现，也能表现出时代与生活的差异，高新民画作中“一唱雄鸡天下白”的寓意，正是对这个美好时代的歌颂。今天，我们通过画作来看画家的精神思想，也许多年之后，人们可以借助这些画作的时代精神，来能领会画家作画的重要意涵。这不仅是画家创作的意义，更是优秀的画作存在与传世的意义。

除了雄鸡图之外，前不久，我又看见高新民先生的一组书画小品。那组小品内容丰富，除了雄鸡飞禽之外，还有人物、花鸟与书法。作品中既有传统笔墨基础的表现，又有现代构成观念的整合，且令我欣喜地发现，他的题款很是不俗。常年观画，一旦看见画作的题款处字迹拙劣，章法错乱，款文低俗，那些画便会被我所鄙弃。高新民先生的题款，书法技法、章法布局及审美意趣上均可圈点，可以说，题款决定一幅画的水准。我常常是通过看题款，决定要不要欣赏一位画家作品的。

高新民先生的小品构图新颖，画面雅致，线条有力。几幅飞禽图中，他不拘泥与中国画的传统技法，运用现代肌理与技法丰富画面，从而营造了幽静、空灵、浑厚大气的深远意境。譬如，那幅《高瞻远瞩》图，意境高远，充满了恢弘气势。画面中，在朗月与星云为背景的衬托下，一只孤鹰雄踞在斑驳的石块抑或枯木上，它仰首远眺，目光凌厉地傲视苍穹，仿佛一切都在它的脚下。整幅画色彩和谐，物象生动，笔墨简括，浓淡有致。雄鹰栩栩如生，画面雄奇刚劲，细品韵味无穷。

在一幅墨竹图中，高新民先生用纯墨色勾勒出一株竹。他以最简洁明了的技法使竹的形象达到神形兼具。循踪水墨画竹，应该始于唐代。古人云，“画到白头难画竹”。往往越是看似简单的，反而是越丰富的。竹子的干、节、枝、叶是对笔墨线条要求是非常高的。往往可以通过墨竹可以看出一位画家是否具备深厚的学养与一步到位的笔法。眼前，高新民先生的墨竹图，主竿修直，柔枝妩媚，叶影隐约，画面除了这一杆竹外便是大片留白。留白令这杆简洁的竹充满了传统的文脉。

记得读过一篇画论，说：国画在内容和艺术创作上强调融化物我，创造意境，要求意在笔先，画尽意在，达到以形写神，形神兼备，气韵生动。一幅优秀的国画作品，画家扎实的艺术功底，高超的表现技巧固然重要，画家的深邃思想与境界更不可或缺。作为自幼研习书画，青年时代便投名师的高新民先生，他深谙中国画的艺术技法，并能纯熟地运用。此外，他濡染与修炼出了内心世界的和谐也令他的画作充满深远的意境，并有着可以传递给观赏者“一唱雄鸡天下白”的意趣。

（原载文学期刊《名家名作》杂志）

黄丹丹，中国散文学会会员、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淮南市作协副秘书长、寿县文联常委。发表作品约百万字，散见于《散文》《清明》《安徽文学》《北方诗刊》《北方作家》《名家名作》等文学期刊及纸媒网刊。著有散文集《一脉花香》《清欢》。小说《留吧，爱情》被改编成影视作品。曾获全国散文原创大赛一等奖和安徽省江淮小说大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