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拳服膺话劈拳

时下形意拳界普遍认为，劈拳是形意拳的母拳。此说发端于姜容樵先生的《形意母拳》，时在上个世纪三四十年代，后经形意拳传习者的大力宣传，乃至成了今日形意拳界的共识。我个人认为，姜容樵先生的母拳提法，基本上是照着刘奇兰、张占魁的说法讲的：李老能才是劈拳母拳说的鼻祖。把劈拳作为母拳是李老能对戴家心意拳横拳为母拳的大胆改革。我们只有科学、系统、客观地从戴家心意拳、形意拳和河南心意拳三方面做比较分析，才能清楚地认识李老能改革戴家心意拳的基本范畴和理念的价值，才能真正理解形意拳开山祖师李老能和形意拳在中国武术史的地位。
　　劈拳母拳说的研究一定要建立在正确理解横拳母拳说基础上，绝不能跨越横拳。横拳是五行拳之母拳是我承传这一支戴家心意拳的主张，理由主要是拳谱记载的：“横者，衡也，积一心之静观。初无所适，而不知辙环之际，神揽拳械之归矣。”—语道破“起横不见横”之妙谛。毋庸讳言。横拳为母拳的说法也不是戴先师首揭大旗。虽然戴家拳在开宗立派后，吸取了一些道家理论，如五行学说对应五行拳，但戴先师在传道解惑时并未放弃河南李政奉横拳为不二法门的准则。时至今日，从少数山西戴氏心意拳传人中仍然可以看出那一时期的风尚。遗憾的是，李政下传的晋、豫二肫心意六合拳的大多数传人对横拳的意义已茫然不知了。横拳不易参晤，实际上也就等于把广大传习者挡在了门外，这大概也是李政下传的晋、豫二脉心意六合拳不如青出于蓝的形意拳发展迅猛的原因之一吧。形意拳的开山人物李老能易劈拳为母拳的做法，找到了形意拳理论和实践的兴奋点，为大多数传习者打开了方便之门，不仅克服了原传心意六合拳在教学上的弊端。而且使形意拳成为中华武术影响最大的门派之一。
　　无论是横拳为母还是劈拳为母。其实都是老前辈应机说法的药方。药方无美恶，以能愈病为良方，拳术亦然。那么李老能的劈拳为母拳的模式达到了学以致用，习用不二的目的了吗?一种拳学理论的诞生。如果在拳意与拳势上不能体现健身防身，顾打合一的价值，是不可能达到它所预想的目的的。
　　李老能的劈拳从道艺方面讲。最具特色的是养气、养神、养生说。所谓养气，拳谱上是这样记载的：“专就神上做工夫，直要洗髓伐毛。”目的就是要通过炼气的手段，使个人气质上更有一种形意拳术独有的风骨。说得通俗些，劈拳就是形意拳家的一种“食气运动”，亦可称作内功。“气以直养而无害”，本门劈拳的练法不同于世面上山西、河北两派的练法。特点一是尊重“三体说”却不把站三体式放在入门之初。先师曾说：“三体式是果，是五行、十二形技法的结束动作，不是初学者从源头体认的功夫。不知道这一关窍，把什么‘三劈不如一站’当圣旨，是本末倒置，站一辈子也无济于事。”在此不妨透露一点本宗的劈拳道艺练法，供读者朋友参鉴，这也是本门形意与山西、河北二脉形意拳有相似性，但不能遮蔽根本差异的特点之二。
　　有诀曰：足蹈手舞，心为身主。
　　意诚心正，尽性立命。
　　忘其有己，内外为一。
　　水火既济，随心所欲。
　　应物自然，三回九转。
　　明明三光，地久天长。
　　此诀极易理解，有醍醐灌顶的作用，明眼人当不会视而不见。
　　如果我理解不错的话，先师当年让我慢练劈拳确实有深意——从根本上解决了形意拳的起落、束展、动静、奇正、虚实、吞吐、刚柔、开合、收放等必须解决的问题。先师练劈拳比太极还要静，还要慢……一个劈拳打完差不多用一分钟，习练本门劈拳，天赋高者，可从中体验到“肺动震雷声”的意境，强用语言描述，则与打喷嚏的感觉差不多。令人无法置信的是，先师在吸气时人好像瘦了一圈，而呼气时神气逼人使人有燥热不安之感。慢练不等于磨磨蹭蹭，要恪守“沾濡汗出”的古训。慢练劈拳也不是先师的发明，先师是宁死都不肯改拳的人。
　　慢练劈拳也许就是“形意要找太极劲”说的最初出处。若结合周敦颐太极图来参研劈拳提膝，落肘不用手的上乘技法，可说是得力独多，别有一番境地，容另文阐述。我最服膺的太极劲是大捋，在本门形意拳称此劲为鹰虎形合演。也就是“拳拳服膺”在劈拳上的具体体现。拳着拳头叫捶，是由抓到握的过程，是由虚到实的变化，第一个拳字是动词，第二个是名词，劈拳握固、撒放、合发；收放自如，击人丈外的全部秘密在此。
　　如何理解横拳与劈拳为母拳治学路径的异趋?传习者每因门派的观念，从而忽略了拳式自身变化的一面。表面上看，李老能背离了戴家拳理论，但就学术立场而言，李老能并未放弃戴先师“有用则用之，无用则弃之”的理念。李老能在祁县入门后练了二年半的劈拳，难说这不是戴先师在拳术上的一种尝试。那么这种尝试有意义吗?答案在我这里是肯定的。我给大家打个比方，如果说起横不见横的戴家横拳，是赛车手手中空挡的话，轻出重收、横起直落，五行合一处的劈拳已经挂上了一挡，则更有利于做到顾打合一，一触即发，打倒还嫌慢，例如劈拳变钻拳，真能作到合发，从有形到无形，只是一激灵就能完成。形意拳最初能令英才醉心，答案也就在于此。这是今天武术界醉心于推广武术速成的大师们应该认真分析借鉴的成功案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