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悬壶从医录 (悬壶先生)
(一)

我开始学习中医,是十多年前的事情。那时候上网还是属于奢侈的事情,因此也没有现在爱好者交流这么方便。刚开始我也仅仅是个爱好,没想到命运的安排,后来也搞上了中医的临床。能走到现在这一步,有家人的支持,有老师的指点,有朋友的鼓励,亦有个人的兴趣使然。
刚开始学中医,纯属在国营企业呆得无聊所致。那时候年轻而浮躁的心,很显然与官僚机构一样的国营企业格格不入。我这个人,性情疏懒,也不擅长吹牛怕马。那时候愤世嫉俗的眼里觉得前途无望,而时间在一寸一寸地消失,在企业里干的研究如何将铁块加工成需要的零件,显然不是我感兴趣的。加之家母常因感冒服药后,必疲乏卧床数日始能起床,就想自己应该找到一种治疗方法,解决家母被庸医折磨的痛苦。那时候我想简单的感冒必不至于被治如斯。还有就是受中学一老师的影响,老师与我亦师亦友,长年受胃痛困扰,研究中医有年。听说我也想学学中医的时候,老师大加鼓励,说中医进可治病救人,退可修身养性。此话正合我心,于是决定开始学习中医。

主意一定,就开始行动。最早看的中医书籍,应该是郭文友编的《中医三月通》。此书书名对初学中医的我来说,具有震撼性的吸引力。三月而能通中医,那是多么美的事啊。郭氏此书,大致简略地讲了中医的一些基础理论知识,另外还附有一些医案,主要以孟河医家的医案为主,并有对这些医家生平的简略介绍。现在回想可能与郭氏的研究兴趣有关,因为后来又看到过他选编的孟河医家医案的专著。但是这本书翻完后,我的中医还是没有通,当然那时心里还是没有怪罪郭老先生,因为看了这本书后,对自己有几斤几两还是很清楚。后来慢慢进入学中医的癫狂状态,白天上班看《内经》,晚上下班开始背《药性赋》、《濒湖脉学》这些。后来还去报名参加了自考,记得第一次考了两门,《中医基础理论》是考过了的,《方剂学》没考过,其中有一道题,是给出了一组药物,问方名及功能主治。当时楞没答出来,下来一翻书,原来是甘露消毒丹,现在想起来都汗啦。自考就考了这两门,后来就再也没有考了。

(二)

转眼到了冬天,我学中医也有半年时间了。一日父亲早起出门办事,晚上回家即开始暴咳。延至第二日下午,仍咳嗽不止,其声之巨,声闻屋外;其咳之烈,若心将咳出。家母说:你既学医这么久,就给你父亲治疗下吧,光看书不治病还是不行的。于是硬着头皮上阵,其舌淡苔白中间有黑苔一块,其脉大致是浮的。其他也没细想,觉得应该吃麻黄汤,于是以此方原方与之,麻桂皆用十克。这就是我开出的第一张处方,连有汗无汗这些最基本的都没问,舌苔是干是润也没去注意,更别说问饮食二便这些了,现在想想都不寒而栗。记得最清楚的是,这剂药花了七毛钱.服用麻黄汤当晚即咳大减,次日则病若失。此事对我影响之大,可能是我此后改换专业走向中医临床的主要原因。后母亲感冒,也要求我治疗,我一直在思考母亲感冒病的治疗方法,考虑属于气虚感冒,母亲可能不耐西药的攻伐,也不耐大量清热解毒药堆砌的中医处方。因此我治以人参败毒散合玉屏风散,用党参、黄芪大概各二三十克,处方开出后即惴惴不安,害怕这二三十克党参、黄芪搞出什么大问题,当夜随时注意母亲房间动静,几乎一夜未眠。次日晨,母亲告之感冒症状已消除,精神尚可,不象以前吃感冒药那样疲乏。经此两事,信心爆棚,而信心是我走向中医的决定因素。在那个时候,也只有父母敢吃我开的中药,也只有父母信任我,给我以信心。父母之恩,山高水长,不能忘怀,特志于此。

这期间曾得到一些民间中医的指点,受益良多,不能忘怀。在山里的国企上班的时候,离单位单身楼不远的地方,有一位姓沈的老师,人称“沈草药”,擅长用草药治病,我经常找他下棋,他曾答应带我到山上去采草药,结果因为我的懒惰,一次也没有去成,现在想想都很可惜。沈老师擅长望诊,辨证精微,习用草药,擅用石膏,经方也用的好。因为是家传中医,未受过正规教育,所以西医基本不懂,大概称得上是“纯中医”。那时候给我讲了很多他的验案,使我大开眼界。一次我头昏,在成都办事顺便找中医老师看了,吃药几无疗效。回来后找沈老师看,沈老师问,刚才喝酒没有?我说没有。他说你面红目赤的,恐怕是肝火哦。随即号了脉,处以黄芩、夏枯草之属,一剂而愈。后来还跟老家一位老中医学过,老先生姓李,是同学的父亲,同学也是医生。放周末即随李伯抄方,老先生以前当过公社医院院长,后退休返聘,在医院一周出几个门诊。李伯盛年时正是流脑乙脑流行,在当地抗击这些病可谓功不可没。因此他治时病尊《温病》,擅用大黄;杂病尊《金匮》,善于调理。因阅历丰富,验方颇多,临床疗效斐然。跟李伯学习了很多温病知识:大黄的运用、温病三宝如何使用、传染性疾病的治疗,这些东西现在可能不是一般医生讲的出来的,毕竟有那样经历的老师,现在基本都已高龄了。可惜那时候我基础还很差,领会也不多。

(三)

后来我就只身上成都开始了学医求学的道路,先师从男科王老师,老师不以我鄙陋,收我于门下,还说中医需要不同专业不同思维的人来研习,才能发扬光大。老师年轻时在康定人民医院,负责全院的中医查房,深厚的临床功底在那时就打下了,后考回学校,是首届研究生。虽然毕业留校后从事过一些行政职务,但老师始终未脱离临床。上世纪八九十年代与同道开始专门致力于中医男科疾病诊治的研究,在这个领域应该算是拓荒者。老师治病比较强调从肝论治,举凡柴胡类方剂的运用,我是在那时候开始接触的。后来我毕业了,在成都找了家公司上班,老师到学校对门的老专家门诊上班,内科病人很多,于是又利用周末,跑去跟老师上门诊,应该是在那时候才算得上,中医内科疾病治疗的入门。

我的临床,基本从治疗家父家母后就开始了,总有些亲戚朋友或亲戚朋友的亲戚朋友找我来看病。有些病是很简单的,基本能应手而效;有些辗转而来的,基本都比较复杂,有些能有些小效,有些则基本无效。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地也有了些体会,诊断处方也有了些思维,即使治疗无效的,也会有些有益的反思。因为基本是熟人找来看病,或熟人的熟人找来看病,不管疗效如何,最后总知道一个结果,这对提高自己的水平倒是很有帮助。
从到成都开始,基本每天都是手不释卷地读书,甚至坐车往返于学校与家之间,也会带两本书在车上看,那时读中医书籍的感觉,跟以前读金庸的武侠小说的感觉差不多。现在也记不清楚到底当时读了些什么书,大致自己觉得有可读性的,都拿来翻翻,百无聊赖时还抄过《伤寒》《金匮》、《内经》、《叶氏未刻本医案》这些书的原文,记得《金匮》、《叶氏未刻本医案》这些书是抄完了的,其他很多书都没抄完过。《伤寒》原著刚开始肯定是看不懂的,就找了些‘伤寒’的医案来看,印象深刻的有许叔微的《伤寒九十论》,还有江西中医学院一位姓陈的老师编的关于‘伤寒’的书,据说他是跟成都这边的邓绍先前辈学习过的,那时候读他的书还感觉明白晓畅,后来看过刘渡舟的一些书。《经方实验录》也看过,是不错的书,书中记载了曹颖甫先生拒绝当汉奸,最后死于日军枪下,不禁让人扼腕叹息。此书收罗如此多《伤寒》原方典型验案,实属不易,确有益于后学,不可不读。

(四)
后来从学校出来后,在公司上班了,因为做课题的关系,认识了成都周边县一位治疗肝病的老师,这位老师姓潘,潘老师挂的是肝病门诊的牌子,但基本他的病人肝病病人占了一半,其他病人占了一半。老先生不仅肝病看得好,内科其他病也看得非常好。潘老师可以说是比较典型的经方派医家,用药精炼,药味数量不多,而剂量偏重,临床疗效历历,确实让人佩服。而他的肝胆病人,基本四川各地的都有,不限于成都一地。潘老师性格幽默,平易近人,爱与人开玩笑,很好交往。如有问题请教,必毫无保留地回答,有时有些典型的病例,他就请病人配合让我观察诊断,这样的老师不经常想念他都难!

因在公司上班空闲时间比较多,所以就准备再好好学习下中医。然后就到王老师那去谈了自己的想法,老师很赞同,说现在中医学得好的人越来越少了,你有兴趣就该好好学学,今后应该会有很好的发展的。我说自己基础差,随便找个冷门的专业先混进来再说。老师说:要找就找个好老师学学,不要将就,这是很重要的事情。老师接着说:宋老师可以嘛?临床很不错的!中医也很传统,而且搞各家的,容易兼收各家精华。我说:我跟宋老师不熟。老师说:我去跟他说。老师为人很好,待人诚恳,虽以前长期在领导岗位,也是多做实事不问其余,在学校中口碑甚佳。以前在学校时,碰到其他老师问我是谁的学生,我说是王老师的学生,问我的老师必说,我跟你们王老师关系很好啊,你们老师是很耿直的人。

(五)
于是就开始了跟宋老师的临床,宋老师是我们学校著名的四大才子之一,年轻时的理想是考北大中文系,后文革来临,梦想随即消亡于无形。下过乡当过知青,经历很坎坷。后读学校的工农兵大学,毕业留校任教。跟老师临床前后有两年时间,是我的所有老师中跟的时间最长的一次。老师的中医很传统,非常强调辨证论治。老师可以说对中医的经典理论了如指掌。《内》、《难》、《金匮》、《伤寒》、《温病》均有极深的造诣,现在有些注释的这些基础著作里,还引用的有老师的观点。跟老师临床日久,再回头读经典著作,就会感觉:噢,老师当时治疗某病人,就是运用的此方化裁或用的此理论。老师在各家中推崇的是温补派医家,觉得现在温补派医家的思想运用的几率多,但我最近重新学习温病学著作时,发现老师以前治疗的一些病案,原来是这样想的啊,他在温病方面的造诣确实也很深。我们也知道学校有些老师经常会抱着发高烧的小孩找他看,一般老师会问,咋还不送医院输液呢?抱小孩的老师会说,宋老师,没有问题的,你帮忙看了就是了,剩下的事我们去处理。
跟老师两年临床,才感觉自己能用中医理论去思维了。有时老师对我的指点是醍醐灌顶的,记得有段时间对儿科的治法很迷茫,有次晚上下门诊,老师专门叫我留下,给我讲小儿为稚阳之体,表示小儿生机是蓬勃向上的,并不是小儿都为阳热之体。老师并举了自己用苓桂术甘汤、楂曲平胃散治疗儿科的验案,并批驳现在某些儿科医家治疗小儿不思辨证,滥用清热解毒凉血药是不对的。从那晚起,我对儿科的治疗,始能放手而行,疗效也比以前好多了。

(六)
现在我的临床诊疗,受宋老师影响最大,而对老师临床思想的理解与掌握,我相信不过十之一二。老师的学生有一个共识,就是我们与老师不仅仅是临床经验与阅历有巨大的差距,而在经典理论的修为方面也不可同日而语。老师为人低调,基本不出入于社交场所,也不象很多成都人那样经常在外边吃饭。老师一年中在外边吃一两回饭,应该主要就是每年年底把在成都的学生招集起来团年了。老师也不热衷于炒作自己,拒绝了很多人帮他建个网站宣传的提议,也拒绝过很多次媒体采访的要求,其中包括比较大的媒体。老师对学生的学习生活都很关心,学生有错误,必马上指出;非老师名下的学生,也悉心指点。记得有位搞男科的师弟,想跟老师学习,老师说现在学生多,没地方坐,你过两三个月再来。此师弟仍来,站在老师背后抄方,一过就是两周,老师感其精神,经常下门诊还专门给他讲。还有成都一些医院的医生下班后也来跟老师学习,基本都是站着,老师和我们都不认识,老师还是会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解。有些学生想跟老师临床学习,拎着礼品来找老师,老师必严辞拒绝学生的礼品,而一般门诊有学生走后,老师仍然要安排这些学生过来学习。大致来说,老师喜欢宁静的生活,专心于做学问,对社会上中医的潮流与热点,都有冷静的思考,并会把自己的见解传达给学生,以免学生走入误区。或许老师的所有学生,今后会发挥与张扬自己的个性与风格,但这一辈子在临床与生活中,都会留下老师的印记,这未尝不是一件幸运与幸福的事情。

没再去跟宋老师上门诊后,我就开始去学专科,先跟皮肤科的钟老师,后跟风湿免疫科的曾老师。跟钟老师主要考虑自己用药偏于温燥,去跟钟老学学怎么养阴。跟曾老师一是想学学风湿免疫疾病的治疗,二是去向真火神学学,也算去长长见识。两位老师均在医院名医堂上班,虽然门诊繁忙,总要抽出时间给学生系统讲讲某些病的治疗经验,或者在诊疗时将一些关键的东西点出来,这样跟师的学生确实受益匪浅。这也应该说是成都这边一个优良传统吧。

(七)

这么多年一路学下来,虽然还谈不上学有所成,至少现在已经从一个搞机械的技术员,变为一个彻头彻尾的中医人了。虽然其间颇多曲折,但一路上都有人扶持,应该说还是比较顺利。但自己对中医的认识,确实经历过百折千回的困顿。最初的用药,基本是背方剂,但是古方今病,相伦者少。幸好最初治疗父母,都还蒙对了,所以仗着无知者无畏的精神,走进了中医的殿堂。现在感觉那时,可能就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感觉吧。后来迷信过一段时间秘方,挖空心思收集到一些秘方,也不能秘得见病即效,如手持仙丹与人治病。我的理解,秘方大致有三种风格,一是偏,因其偏而能纠病之偏,如果对证,自然疗效历历,如果不对证,则危害甚大;二是全,有些方子比较大,能广络原野,因而用上去或多或少有些效果,但难免诛伐无过;三是针对病机而设方,这种方子要高明些,但病人体质千差万别,时间地域也完全不同,这种类型的方子也不能尽愈诸病取桴鼓之效。我的秘方经历失败后就开始投入到有效药物的研究,觉得只要找到有效药物,总能求得一效。于是本草书上的药效记载、中药的药理研究、单味药量大量小什么功效这些都四下搜求。听说土茯苓能治疗头痛,就在治疗头痛的处方里加几十克进去以求一效,最后的研究所得也寥寥无几。药物经历失败后就开始了专病专方效方的探求,举凡书上写的、文献记载的、某名家治某病经验方,靡不记诵。可惜的是,书上杂志上说的效果,十有七八我没有看到。当然参照西医的病理认识,结合中药的现代研究来用中药,也经过短暂的尝试,可能我的西医本身学得不好,最后也是以失败告终。我现在的体会是现代的中药药理,解决简单的临床问题,可能这样有些效,但如果是复杂的问题用中药来治疗,或者是现代医学不能很好解释的一些病例用中药来治疗,不会有很好的疗效的。

(八)

这样苦苦追求一效的经历可能很多业中医者都有,后来跟一些同道朋友谈起这些曲折,很多人都说有同样的心路历程,有些同道是在临床上折腾了十来年才又回到辨证论治的中医之路上来的。我是在数年的跟师及临床经历中,才坚定地回到辨证论治的正路上来的。据我所见,临床疗效好的老师,基本都不囿于某方某药来治某病,总能根据临床实际情况灵活组方,虽然也能看到某方的影子,或者某药某功效的运用,但高明者决不会死于方药理论及经文的句下。我自己的临床体会是,凡辨证准确,方药运用与证、症丝丝入扣,必疗效确切,反之就靠撞大运,当然撞大运不是我们医生应该追求的。
学习中医,我做过爱好者,跟民间老师学习过,也长期追随学院派的老师学习。可能自己常怀一颗谦卑与敬畏之心,所以基本能得到各位老师的悉心指点。谦卑者是因为自己是年近而立才开始学医,基础之差,可能与现在论坛很多爱好者都不可同日而语;敬畏者是因为中医太过博大精深,越学越有敬畏之心。前段时间看到论坛一位朋友讲看到药店店员以中药掷人,虽然我还算个豁达之人,对这样的事件还是深恶之。

很高兴的是,在歧黄论坛(华夏中医论坛)认识了很多朋友,总能从论坛的朋友这儿学到很多东西。有些当日学到的东西,第二天就能在临床上用上,并取得很好的疗效。所以在论坛周年之际,在此文即将结束之时,感谢我们的论坛,感谢论坛里的每一位朋友,你们都是我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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