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春风拂面、春光撩人、春意盎然、春色满园的时刻，我们亲爱的冯钢教授、朱晓笑小姐经过十几年的相互考察，终于春心荡漾，在这里结为夫妻。对我们这些老朋友而言，这是一个事件！它意味着什么？它意味着朱晓笑从今天起变成了冯朱氏；意味着从前以自由快乐为第一原则的冯教授终于做了胡适之的信徒，明白了“情愿不自由，便是自由了”；意味着这两位从前只相信爱情但不信任婚姻的前自由主义分子，终于准备跟我们这些凡夫俗子一样过平凡的家庭生活。让我们祝贺他们返朴归真！
这里的很多朋友，最初听说冯教授要大婚了，第一反应有点复杂。有个家伙打个电话来我这里求证，开口就说：毛教授，你知不知道千年铁树要开花了？这话里，含着一点惊奇，也有一点看到反对婚姻的前顽固堡垒被攻陷而产生的莫名其妙的憾意，不过更多的当然是高兴。还有人还专门在自己的BLOG上发了一长篇帖子,表面上嘲笑冯钢独身苦守二十年而晚节不守，实际上也是寓庄于谐，在心底里替他们高兴。我本人很高兴在这里为他们证婚。冯、朱两位，冯钢是我的二十年的朋友，朱晓笑则是我在十五年前的学生。对两位我都算了解。当然，证婚人最好由长辈来做。但是，由于新娘是我的学生,冯教授做新郎,意味着我也就升格变成他的长辈了，所以我接受了证婚人的工作。为此，我要特别谢谢新娘朱晓笑，正是由于你的努力，我才做了冯教授的长辈，让他今天在这里很服气地听我训话。接下来，我作为证婚人，从三个方面简单说一说冯钢、冯朱氏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一、年纪：冯钢这些年来很活跃，经常在电视、报纸上出现，讲解社会问题、家庭问题，出镜率很高，人称“杭半城”——至少半个城的人，尤其是妇女认识他，其中很多人觉得冯钢特别懂得经营爱情、婚姻、家庭，不免常常关心、打听冯教授的情况，比如，他到底有多大？按说，作了好几年的教授，不会太小；可是看看他这个人，好像又不会太大。问到我，我说，这个问题有点复杂。你看我有多大年纪？如果以我为界，冯教授的生育年龄比我大十岁，生理年龄跟我差不多，心理年龄吗，至少比我小十岁。而且最近一年，朋友们还发现，他好像越来越生猛，生理年龄、心理年龄有倒着长的、即越长越小的迹象——后来我们才发现，这原来是爱情的力量在起作用。原来一个人为了与另一个人相配适，可以停止生长甚至可以倒着长回去的啊！朱晓笑呢，十五年前是那种聪明得“坏坏”的女孩，所以十五年前一眼就看穿冯教授其实有赤子之心、顽童禀性，跟她挺般配的。不过，那时毕竟她自己也觉得自己太小。这十五年来，晓笑的工作之一就是使劲进化、成熟。于是，这两个人相互惦记十五年后，终于全面般配了。虽然十五年的时间有点漫长，不过，就像人家在歌里唱的：“总是要经过百转千愁才知道爱恨情仇；总要经过千山万水才知道何去何从。”他们的事，现在看上去反而特别浪漫。从前的人爱说:生死契阔,与子相悦,执子之手,与子偕老。老诗人苏叔阳在电视上也说:最浪漫的事,是“和你一起慢慢老”。这好是好，可是碰到“邻家有女未长成”怎么办？我现在觉得，冯教授证明世上还有更浪漫的事，那就是:人家太嫩我就等,人家太小,我可以停止生长。他差不多就是停止生长十年,登墙窥人十年,等啊等，终于等到晓笑长大长成,现在可以执子之手啦!
二、表现:从前的冯教授是个优缺点很分明的人。以前，他有四样特别的好：（1）学业上特别顶真，是个好的研究者。（2）他是好老师，近乎教书成瘾，特别在意学生，包括在意学生对他的看法，要是学生夸他好，他就好像得了奥斯卡最佳外国人奖。如果说得严肃一点，现在大学里很多混饭吃的教师，就像《西湖志馀》里讲的社师：“杭谚言社师读《论语》‘郁郁乎文哉’，讹为‘都都平丈我’。委巷之童，习而不悟，一日宿儒到社为正之，学童皆骇散。”有人作打油诗说：“都都平丈我，学生满堂坐。郁郁乎文哉，学生都不来。”可见，做个社师把人教坏容易，要把人教好反而很难。可是，冯钢是那种能把学生（包括一大堆女生）都招回来听他讲“郁郁乎文哉”的好教师。（3）他是孝子。他跟我们出差在外，到驻地第一件事肯定是给老娘打电话报安、请安，所以，刚刚跟我们说话还恶声恶气，一转身给老娘说话就是柔声细气的，一看就是“孝子之行”呢。（4）他爱孩子，所以我经常看到他跟小孩子耍成一堆，全不像个教授，这可是很难得的。但是，冯钢显然也有几个不好：易招女生喜欢,常常对抗领导,偶然还有点小器,还有，抽烟太凶,车技太差，酒量太差，等等吧。不过，熟悉他的人，如果细心，就会发现，这一、两年间他在慢慢变好。比如，他老实了，能不招女生喜欢就尽量不招女生喜欢——后来我们发现他是因为要招晓笑喜欢；他开始一本正经参加一本正经的会议,还代表大家一本正经读稿子——因为他开始考虑成家、做个大人了，哪个大人老是跟领导过不去的？他的车技好多了，再也不会开到梅家坞的田里去还抱怨那马路弯得太急——因为他近年老是开车狂奔到上海去追朱晓笑，车技自然由烂臭而至于练得烂熟；他心甘情愿掏家底,在上海和杭州两地置地置房——该大方时岂能小器？他连喝酒都开始扭捏化——因为晓笑说过喝酒别开车、喝多伤身体，他记住了……冯教授的这些新表现，让我们得到一个结论：通过追求爱情,冯钢终于把自己从一个浪人变成浪漫的人。当然，他还剩一点不良癖好：抽烟仍旧很多。不过，人无癖必无情。如果一点都没有，就变成一簟食、一瓢饮、在陋巷的亚圣了。还有另一种可能,就是连艺人黄安都知道的，有一个人，不喝酒、不喝茶、不饮咖啡、不抽烟、天天健身，没有任何不良生活癖好，那人就是希特勒。
三、人称冯钢结婚，一个时代结束了，可是究竟是指他终于落入温柔陷阱，陷入琐碎平庸生活?还是终于确认了自己要过的生活?我看是后者。那么他们的前景会如何?我觉得两人都有股劲头，都愿意“须作一生拚，尽君今日欢”。他们恋爱了十多年，差不多是保持了十年的激情，而又先期磨掉了婚姻中的毛剌，相当于一辆新车度过了保护期，而且开车拉过高速了，从此可以正常开高速（只不过冯钢当年的开车技术差，拉得时间相对长一些而己）。所以，我觉得他们如果善加爱护自己的婚姻，那么他们这个婚姻的前景反而会很好。
总的说来，我觉得今日之前之冯钢，好有一比：“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今日之后之冯家，也有一比:“青藤铁树桃花,新桥碧水冯家”!刚才，他的朋友小戴，给他写了一句话：“暖春三月铁树开花”，我联个下句：“小桥流水青藤发芽”。现在，我们把这个对子送给冯钢朱晓笑！
朱晓笑也有两点要特别表扬：第一，爱杭州，离开十年又回来,可谓是：“未能抛得杭州去，一半勾留是冯钢，一半勾留在此湖”。这要表扬。二、此外还要再次表扬，由于你努力，冯钢的辈份今天起就比我低了。作为上一辈人，改改韦庄词几个字，送冯氏、冯朱氏:“人人尽说江南好，游人应合西湖老。春水碧于天，画船听雨眠。”我这样说，是要祝愿他们在杭州好好落户安家，在美妙的西湖边做对神仙夫妻，一年四季，春拂弱柳，夏听风荷，秋闻金桂，冬赏红梅!第二年也做这些事，不过最好有点变化：俩口子前面啷啊啷，后面跟着小冯钢；至于到底跟了一个、两个还是几个，就看你们两口子的功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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