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达北方城市的时候是晌午。秋天广阔而深蓝的天空中,飘着几朵白云。空气中透着熟悉的味道。
背上的包沉甸甸的。里边放着旧的衣服;在路上吃剩下的零食;还有安妮宝贝的书集。离开喧弄的长途汽车站,转乘回乡的公交车。
故乡与我当年外出务工的那年比,发生了太大的变化。拔地而起的楼房,被加宽的马路,马路两旁被装扮得如画的绿化。
我看得有点恍然。
到家了。一入家门,便着急的问父亲那只大花猫在哪里。父亲说,它生病死了。
从包里翻出特地远道带回来的猫粮,心里一阵黯然。
爷爷生前很疼它。爷爷走后,它成为我思念爷爷的一种感情寄托。想照顾好它,仿佛这样就可以告慰爷爷的在天之灵。
现在它也走了。留下两只尚未出襁褓的小猫。也许是因为想念它们的母亲,不停的喵喵的叫着。我蹲下来看它们。它们蹿到我的腿上,使劲的往上爬。钻到怀抱里暖和的地方。两个小家伙踡缩着挤在一块。我伸出手抚摸它们。它们天真的抬起头看我,用温暧的涩涩的舌头,轻轻地舔我的手指。那一刻,我的心因为它们凄惨的身世怜惜得疼痛起来。
就是在这样的时光里。是离你们那样遥远的一个女孩,要写下一段新的文字。我的北方十月。
旭日东升,新一天到来。北方秋天的早晨带着寒意。刚起床的我惦记着那两只小猫。拿着牛奶和香肠跑上二楼。门刚打开,两只小家伙就飞跑过来。食物刚放下,它们就津津有味的抢着吃起来。
看着它们满足的样子,我的心里一阵疼痛的欢喜。
从楼上下来,又跑到房屋后。去看鸡笼里的鸡群。正赶上那只上了年纪的老母鸡咯咯地叫着,下出一只蛋。另一只抖了抖翅膀,低下头去喝水。在另外的一个鸡笼里,一群瘦怯怯的小鸡,唧唧歪歪的叫着。
在疏疏的草地里拔起几根野草。抛进鸡笼。小鸡们挤着飞扑上去啄食吃。四下里祥和得很。太阳穿过栅栏,晒到鸡笼里泥地上的鸡粪。迎面吹来了风,从鼻尖上擦过,飘出一种温和的臭味。
母亲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她在叫着我吃早饭。
一家三口聚在一起吃早餐。北方特有的小米粥。
我问自己,为何在这们充满着期待的日子里,我的心里也是洋溢着疼痛呢?
人生能有多少个这样的岁月呢?
想起张爱玲的一句话。她说,我害怕快乐。
这是句意味深长的话。
早饭结束时,阳光变得越来越暖和。家门外搭在树杆子上的一串串金黄色的玉米向人展示秋天特有的姿色。那只聪明的大黑狗静卧于从玉米身上脱下的绿袄上晒太阳。有了这只大黑狗的看护,那些玉米一粒都不会被松鼠和乌鸦吃掉。
斜阳西下的时候,陪着父亲去山坡上放羊。大黑狗也跟了来,开心的在田野里乱窜。羊儿们在枯萎的草堆里,寻找绿草。一只勇敢的
羊,爬上了树。一双前腿勾住树枝,后脚拼命踮起,伸着脖子昂着头。去探那桑枝上残留着的树叶。终于到口了,一嚼一嚼地吃起来。
瞧着羊儿的可爱样,我忍不住的走上前去。想近距离的看看它们。谁知它们顿时被吓得撒腿就跑。
返回父亲身旁。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起话。眼睛不小心瞄到父亲的脸上,那些经过日积月累多起来的皱纹在提醒我。那个脾气暴躁,充满活力的年轻男人。正在迅速老去。我低下头,不愿细看。
想逃避什么?又能逃避得了什么呢?
天色越来越暗了下来,沉寂的山脉变得让人无法捉摸。父亲起身去赶羊群。正吃得香的它们,哪里肯听指挥。我在地上捡起树枝,帮着父亲拦着羊儿们的去路。逼着它们下山坡。
羊儿们被圈回羊圈,也许心里边还憋着不愉快。不停的咩咩的叫着。
回到家,开始做晚饭。突然就想起了远方的他,那个我爱着的男从。那些又暧又美的往事。
我曾经天真的认为。纵使我爱了,也一定能全身而退。可是到后来我伤痕累累却找不到退路。
我想,我已经学会了忍受。一言不发,只是在夜深的时候独自流泪。
心里有些惆怅。
岁月匆匆,时光苍凉。
电视里的新闻正在放着钓鱼岛争端的紧张形势。同父母边吃饭边聊钓鱼岛事件。心里蒙上层层阴影。
睡觉时,看卧室墙上挂着的世界地图。看的版本。寻找钓鱼岛的标识。只看到了台湾,还有标识着被英国占领的香港。
这让我备感失望,也许是因为钓鱼岛太小。在当时不足以引起人们的目光。又或许是因为其它方面的什么原因。
躺上床,关掉灯。屋里变得一片漆黑。如此深沉的夜,在上海那样的大城市是没有的。
很快入睡。他终是不肯放过我,来到我的梦中。
争吵,哭泣,讲和。
就是这样,就是一直这样重复着。
问题依然存在。
我恨,恨自己深情到无能为力。
从梦中醒来,再强迫着自己入睡。
日子要过,岁月不待。
每日里喂喂鸡。在阳光充沛的时候,抓出小猫,让它晒晒太阳。到羊圈里给羊们喂点草,看它们争夺着吃。跟随着父亲去田里做点农活。
这个古朴温和的农村。是我缩命的起点。不大的村庄,越来越少的人家。很多村人都已离开这里,涌向城市。可是我喜欢这里,喜欢它的沉静中带着一点点慵懒。
也许将来我老了,会返回这里。过上这样的生活。
然后在一个有着明媚阳光的下午。父亲兴冲冲的拿着杀好的鸡跑进屋子拿给我看。
他高兴的说:今天给你炖鸡肉吃。
我看着鸡被吓住了。质问他为什么要杀掉鸡。
他说:这只鸡太老了,不能下蛋了,所以才杀的。
听着多么合理的一个理由,可是我还是伤心。
他忙着挑食材。炖了下个下午,鲜美的鸡肉味飘了出来。他给我乘好一碗,叫我吃。
我看了看,没有食欲。因为歉疚。
如果我没有回来,是不是它可以躲过此劫。
祸从不单行。
次日里,满怀心喜的跑去看那两只小猫。却发现它们已经死了。身体直挺挺的,牙齿外露,舌头伸出。那是它们在无助中挣扎的痕迹吗?
挖了深坑,掩埋了它们。
这是我能够为它们做的最后一件事。
又过了数日,羊贩子拉走了那群羊。
十月北方,秋雨突来。气温骤减了下来,风穿过我的身体,凉到了我的心里。
世事无常,有谁能够料想未来。
昨天还在下着蛋的鸡,可曾想到隔日就成为了桌上餐?那日在嘻闹的小猫又是否料到躲不过那一夜的寒冷?前一刻还在争食的羊儿,怎能想到那是它们最后的美餐?
在这样的季节里,我的生命里充满了离别。
一个努力活在当下,对未来茫然无措的女孩完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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