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2020.03.12

    从2月3日我们住到燕郊，直到今天我也没能走出这个小区，妻子只出去一次。本想十天八天，最多一个月吧，可如今都快四十天了！前天中午妻子在手机上看孙子的视频哭泣起来，吓得我急问：“怎么了？”她抽泣着小声回答：“想孙子了。”今天早上妻子突然喊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2月3日儿子上班。他在银行工作，每天避免不了接触外人。他说此次疫情主要威胁老年人，为了我们的安全，让我们和儿媳妇带着孙子住到燕郊来。儿媳妇学校还没开学，她本想在这里多住几天，可因亲家突然生病需要住院，急让儿子把她接回北京了。

    我们俩带着孙子，过起了极其简约的生活：每天就是吃饭、睡觉、拉屎、撒尿、陪孙子玩。每天都足不出户，除了拿手机看看疫情，只要孙子在玩就要陪着他，只要孙子睡觉我们也就睡觉。什么逛公园、去商场，一切全免；朋友之间也没有了来往，只是在微信上互相问候一下。连买菜都尽量减少次数，开始几天都是我在打水时顺便买点儿菜。每次买菜回来妻子都问：“多少钱一斤？”我说：“不知道。”她抱怨：“看你这人，连价钱都不问一下！”我说：“问什么，多少钱都得买，要尽量不与人说话。”后来考虑我买菜是用现钱，找回的零钱也不安全，就改由妻子买菜，她是用手机付款相对安全些，可每次她去买菜我都要千叮咛万嘱咐：“别与人说话，快去快回！”她很听话，也是不问价钱。除确保孙子吃好喝好外，我们俩尽量打扫冰箱中的存货，过着极简朴的生活。这让我感叹：“原来我们可以这么简单地生活！”也让我想起了一句话：“小孩子快乐很简单，老年人简单很快乐。”

    孙子的玩具也很简单：从北京带来的小度和14个转转大王，在这里的推着玩的飞机和摩托车，我又从储藏室拿出早已不玩的两用球框和只屏幕会动的车。孙子轮换着玩，变着花样地玩，让我看到玩具少的几大好处：懂得珍惜，不会对一些玩具不屑一顾，这对培养孩子的品格是有利的；想办法玩出新花样，如坐在屏幕小车上，一边开车一边听球框的音乐，或者把14个转转大王摆成各种图形一块转，这有利于开发孩子的智力。孙子和妻子并排坐在小椅子上一起读妻子买的书，妻子还做了一个布包两个人投篮玩或踢着玩。孙子玩我的电脑也进步大增，不但自己会开机关机，还可以自己找到他的视频观看、自己打开画图程序画画，还能自己打开红心大战游戏自己玩。更让人兴奋的是，红心大战我从来不知怎么玩，孙子让我玩我总是第四名，而孙子自己玩大多数是第一名。孙子还会给电脑清除垃圾，根本不用我参与。孙子还常用手机拨通儿媳妇、亲家母或亲家的手机进行视频聊天，一聊上就不让停下。

    我们每天7点多起床，吃过早饭，妻子擦地我看着孙子玩。中午吃完饭，三个人一起睡午觉。晚饭是6点钟，正是窗外五彩缤纷亮起的时候，孙子分外兴奋。9点给孙子洗过就上床躺下，我给孙子读书。这些书孙子都认识书名，每晚都是由他选择读哪两本。令人高兴的是，有的书他完全会背，他可以和我一人一句地读，他也可以自己读，我读时错一个字他都能给纠正过来。读完两本书就关灯睡觉，妻子洗漱完进屋我再去书房看会儿书、写日记。习惯成自然，有几次吃过中午饭孙子自己上床，并喊我们：“睡觉了！”晚上讲完书后也是一语不发老老实实地躺着，只是让我给唱《月儿明》。

    我们每天都录几段孙子的视频发到家群里以让全家人放心，儿媳妇时不时地在视频聊天时看着孙子喊出：“太可爱了！我真想去燕郊！”儿媳妇通过快递给买来草莓、养乐多等好多东西，2月24日她实在忍不住了，让儿子把她送到燕郊并带来好多好多东西——一把椅子、一大桶新买的彩泥、蔬菜、面包、点心、孙子在家穿的鞋，还有两袋酒。因为还开学无期，她本想在燕郊住几天，没想到小区门口说什么也不让她进来。说是“从昨天晚上开始严格管理的，不是在小区住的都不许进，在小区住的，一家也只能一个人出小区且必须两个小时内回来。”带的东西我拿不了，是儿子帮我拿回家看一眼孙子就匆匆走了。这时我们才知道什么叫封闭管理了，才真正感觉到不方便了。这之前我们一直是以为不出门是我们的自觉、是我们不需要，买菜什么的在小区内都可办到没必要出去。

    真正感到封闭管理了，可疫情还是看不到尽头。因亲家已经出院且恢复良好， 2月26日，儿媳妇就开车与亲家母来燕郊，在小区门口把孙子接到亲家去了。送孙子上车我们回到家里，拿起手机就听到孙子的语音：“爷爷、奶奶，我在车上向你们说拜拜呢，你们没听见！”妻子回话：“听见了。乖乖地别淘气，早点儿睡觉！”妻子并马上在家群中写道：“刚回家就觉得寂寞了！怎么没声音了？他在身边像个小鸟一样，不停地叽叽喳喳。呆几天就回来吧，姥爷需要休息。”孙子在这儿的二十几天浪浪都是在盖沙发的塑料布里藏着，这回出来了，向我不住地“喵喵”叫着蹭我。浪浪怕孙子，只要孙子醒着它就只是藏着，只在孙子睡着后才敢出来吃喝拉撒，肯本不敢跟我撒娇。

    孙子不在身边了，我们又回到了生儿子之前的二人世界，而且是不上班的出不了家门的二人世界，是非常感到无所事事的二人世界。妻子把精力都放在了做饭上——自己炸油条炸油饼、自己蒸面包做豆浆做窝头蒸包子、自己做各种各样的吃的。儿媳妇、亲家母和亲家也是每天发到家群里孙子的视频，看这些视频成为我们每天最大的欢乐。3月3日早上我起床后倒烟缸，突然有一串诗句脱口而出：

        什么叫一天

        一天就是喝一次酒

        一天就是睡两次觉

        一天就是吃三顿饭

        一天就是倒一次烟缸抽八九支烟

        一天就是不时望望窗外

        低头看看偶尔出现的遛狗的人和狗

        抬头看看时而阴霾时而晴朗的天

        一天就是摸摸花白长得很长的头发

        一天就是不时看看手机

        看着不断降低的疫情数字

        却看不到给人希望的语言

        只有看到孙子的视频

        才会发出爽朗的笑声露出少见的笑颜

        一天就是翻看无聊的书

        看看无聊的《鹿儿沟》

        又看看无聊的《三侠剑》

        ……

        想想那么多医务人员逆行舍命

        想想那么多感染者恐惧地躺在医院

        自己和家人还都吃得饱睡得好

        宅着也应该感到安然

    今年初下了几次雪，入春来雨也不少，雾霾也挺严重，大风也刮了几次。天是时而阴时而晴、时而霾时而清的，可疫情却仍然看不到解除的希望。自家的车已经在车库停了一个多月了，我在手机上看到车停的时间太久会电池没电，3月6日我提出到外边跑一下车。可小区大门口说什么也不让我们两个人出去，必须出去一个人并在两个小时内回来，强行出去就不让进小区了。只好妻子一个人开车，沿燕郊外环转一圈，又到物美买东西。她回到家说：“真是不容易呀，进商场也要查身份证、测量体温！”她买来好多东西——葱、面条、黄瓜、蘑菇、瓜子、羊肉片、猪头肉、鲜肉……真让我佩服她“真能干！”要是我去商场，也只能买事前说好的一两样。

    这些日子，我们养成了晚上看电视新闻的习惯，从晚6点半看北京新闻，再接着看中央台的新闻联播，想这些毕竟是最权威的官宣，从政府怎么说、抓什么，应该可以看出疫情的真实状况，比单纯看手机新闻可能会更准确一些。可好不容易中国疫情好转了，外国又闹起来了；好不容易盼到好多省市归零了，输入病例又上来了！孙子跟他的妈妈、姥姥、姥爷在一起，玩得很开心，这两天还带他到院子里玩。可亲家身体还在恢复中、儿媳妇在利用网上给学生上课、亲家母膝盖有毛病，妻子几次请求把孙子送过来，儿媳妇都舍不得。这半个月来儿子可惨了，又要上班，回家就一个人，没人给做饭，只是吃自己买的速冻饺子和方便面。妻子几次想回去照顾儿子，可又怕出了小区就进不来了。我们担心亲家、亲家母和儿媳妇太累了，我们想孙子又心疼儿子，怪不得妻子会喊出：“什么时候是个头啊？”

    “什么时候是个头啊？”这句呼喊就像是一道命令，让我马上进入书房打开电脑，写下此文，也让自己或别人记住这段岁月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