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两个月,张效霞与刘方柏两位学者在《中国中医药报》上发文,在关于“方证相对”的问题上打得不亦乐乎。最后,张效霞发出了大招,引用香港青年经方中医李宇铭著作中的观点,提出:“方证相对是中医学的倒退”。一时间,江湖中血雨腥风。
这一下,引得原作者李宇铭也按捺不住了,发文提出:
“方证”的本义必须包含病机 没有病机的“方证”是千年倒退 “阶段性病机”的方证是一错再错
方证相对,确实是中医里一段难以说清的历史公案。
方证相对,是中医的千年历史倒退。
中医界自古以来,早有“方证”的提法。如孙真人校定《伤寒论》时,将原文的“前论后方”,改成“方证同条,比类相附”。后人即以此为依据,认为药王爷爷正是因为领悟了经方中“方证相对”这一辨证精髓才这么做的。
但是,遗憾的是,孙真人将方子放在条文下面,只是为了方便读者检阅而已:
今以方证同条,比类相附,须有检讨,仓卒易知。(《千金翼方》)
“须有检讨,仓卒易知”——需要查方子的时候,很容易就能知道。
到清代,柯韵柏在《伤寒来苏集》中,首次以方证为纲,将类方与条文置于每一方证之下。但是,老柯这么做,实在也是有苦难言。
《伤寒论》流传到明代的时候,以方有执为代表的一批医家,天天吐糟王叔和篡改仲景原文的次序。也不知道他们的文献依据何在,反正王叔和就是错的。
夫以叔和编经,奚恁后经而先已,必后之赘附,遂致颠倒错乱。(《伤寒论条辨》)
于是乎,他们应对的策略就是——自己改回来。
但是,每个人理解又不太一样,每个人都按自己的理解来排序条文,都说自己排的绝对是仲景原意。方有执排了一遍,写了本《伤寒论条辨》;喻嘉言排了一遍,写了本《尚论篇》;舒驰远又排了一遍,写了本《伤寒集注》。于是,他们被后人称为“错简重订派”。
到了清代,壅乾大兴文字狱,中医界出现了尊经复古的思潮。皇帝不给我乱说话,那我只能看老祖宗的东西,说老祖宗说过的话,这总不会错了吧。
于是,以张卿子、张志聪为代表的医家们,力挺王叔和之功绩,认为原文排序是正确的。咱不是要尊经复古嘛,尊经就要有尊经的样儿。于是乎,他们被后人称为“维护旧论派”。
正当两派打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时候,柯韵伯们跳出来了。王叔和,确实把仲景的书改乱啦,但是老方和老喻们改得更差……怎么办呢?
大家都别闹,我们重新给条文归归类吧。柯韵伯,就按“方证”的形式,把和桂枝汤证、柴胡汤证等相关的条文,都归到那一类里面去。方证相对的理念,渐渐在经方界冒头:
仲景之方,因症而设,非因经而设。见经症便与此方,是仲景活法。(《伤寒来苏集》)
后世称之为“辨证论治派”。
这三派的划分之法是任应秋先生提出来的。其实我个人并不认同以条文排序来作为划分伤寒流派的标准。
难道喻嘉言就不辨证论治了?难道柯韵伯就没错简重订吗?黄元御在也把条文重排了一篇,任老就把他放到错简派里去了。但是他老人可能没注意,黄元御在学术观点上又倾向张志聪的标本中气说,那他到底算哪边的?
从学术观点出发,我更愿意将方喻诸家称为“三纲鼎立派”,将钱塘二张称为“标本中气派”,将柯韵伯徐灵胎们称为“方证类证派”。
自此以后,历代对“方证”的认识似乎到柯韵伯为止就没有进一步发展了,也并没有“方证相对”或者“方证相应”等等提法。
而真正提出“方证相对”这个说法的,则是日本古方派代表人物——吉益东洞。
与之相对,风行于世的宋明医学(日本人习称为“朱李医学”)在日本也受到了极大的挑战。日本医学界逐渐将注意力从金元四大家转移到了张仲景身上。
随之而来的是,日本医学界的上空,开始荡漾着一股对阴阳五行、藏府经络、五运六气等中医基本理论浓浓的鄙视。
渐渐地,宋明医学走了,正如他渐渐地来。古方派挥一挥《伤寒论》,不留下一片云彩。
就在这时候,在抱经了日本京都生活的多年蹂躏以后,这位叫吉益东洞的中年老男人横空出世,他认为中医自古人三派:疾医、阴阳医、神仙医。扁鹊、仲景就是疾医的代表;阴阳医则是只会拿着阴阳五行来谈玄说妙的空想家。
东洞立志恢复“疾医”的道统,明确提出了方证相对的观点:
仲景之为方也有法,方证相对也,不论因也。(《方极》)
方证相对的思维很简单,先把主方的主治证从《伤寒论》里抠出来,然后相应的加减方就根据药证来加减,比如桂枝汤治“上冲、头痛、发热、汗出、恶风、腹拘挛者”,那么桂枝汤证就是“上冲、头痛、发热、汗出、恶风、腹拘挛”。
而桂枝的药证是“冲逆”(《药征》),芍药的药证是“结实而拘挛”(《药征》),于是:
奇妙的是,东洞对仲景的理论纲领——三阴三阳视若无睹,实在让人不好理解。
但是,方证相对,真的很新鲜么?
方证相对,其实是经方的一种原始状态,而经方家对其有一个特定的称谓——方说相应:
《小品方》是南朝·陈延之所作,在唐代是能与《伤寒论》齐名的经方必读之作,是除仲景之外,经方最为杰出的代表之一。惜其后已亡佚,散落于《外台》与《医心方》之中。
从陈氏的自序可知,古代经方家,先是根据疾病随宜处方,治愈之后便将其方所治之症记录下来,这就是“方说”,也就是日本古方派所理解的“方证”,其实这个“方证”,按照现在的语言翻译过来,只是“方症”而已。
而经方发展到东汉末年,张仲景早已摆脱了“方说相应”的初级阶段,而向更高的病机层面迈进了。
四、要把大象装冰箱,总共分几步
其实,方证相对无原罪,只问心中证是谁。
首先,仲景有没有方证的说法呢?有的。
“太阳病,桂枝证”,那么,仲景的临床思维中,“辨太阳病脉证并治”的步骤至少包含两点:第一、辨出太阳病;第二、辨出桂枝汤证。
首先,怎么辨出太阳病呢?
脉浮,津血趋向在表;头项强痛,津血趋向于表以后,导致其凝滞在表;恶寒,津血凝滞感受以后,导致卫气失于温煦。仲景首先告诉我们,太阳病,是表病,是津血凝滞在表。所以,经方临证思维的第一步,通过脉、证,测知其病在表,偏阳、偏实,此属太阳病。
有表以后,根据津血之虚与实、涣与滞,辨出中风与伤寒。辨出以后,还要排除里证病传:
因为太阳表束,可以有里气不能旁流而上逆之“鼻鸣干呕”、“反烦不解”(见桂枝汤证)、“脉浮数”(麻黄汤证),这时候要鉴别阳明、少阳。最后,确定下来桂枝汤证:
也就是说,这一整个辨证的过程,至少分四步:
第四、营卫不和桂枝汤
仲景何曾说过,他看病只是把证(症)和方一对起来就的呢。要把大象装冰箱,其实不只分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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