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宗开辟的道路,是回到人间。
此话怎讲?来看看这些故事。
1.
>>>喝茶吃饭<<<
有一天,河北赵州的观音院来了好些僧徒。
他们都是慕名而来的,因为六祖惠能的四世法孙、后来人称赵州和尚的从谂(读如审)禅师驻锡在那里。
观音院的院主也就是监寺非常高兴,便请他老人家去给那些新人上开学第一课。
八十高龄的赵州和尚慈眉善眼。他走上前去,和蔼可亲地依次询问:同学,你以前到过我们寺院吗?
第一位新生双手合十答道:弟子来过。
赵州说:好好好,吃茶去。
又问另一个。
回答是:弟子没有来过。
赵州又说:好好好,吃茶去。
如此这般询问一遍,开学典礼就宣布结束。
而且,每次赵州和尚都说“吃茶去”。
这样一来,院主就不懂了。
他问:大和尚,前面那人来过的,你让他吃茶去。后面这个没来过,怎么也让他吃茶去?
赵州大声说:院主!
院主说:在!
赵州说:吃茶去!
啊!莫非禅就是吃茶?
当然不是。
因为他还说过别的。
有一次,有个新来的僧徒说:学生初来乍到,请大和尚慈悲,给弟子指点迷津。
赵州问:吃粥了吗?
僧徒说:吃了。
赵州又问:洗碗了吗?
僧徒说:没有。
赵州说:洗碗去!
那个僧徒猛醒,立刻就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
佛法就在世间,修行就是生活。
2.
>>>谈情说爱<<<
谈情说爱的,是写出“茶禅一味”名言的克勤和他师父法演。当然,不是他们两个谈恋爱,只是借情诗开悟。
当时有位大宋提刑官在请教修行悟道的法门,法演笑眯眯地看着他说:大人年纪轻轻,多少总读过点情诗吧?有两句诗非常贴切:
频呼小玉原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声。
官员听罢,唯唯诺诺而去。
克勤问老师:这位大人明白了吗?
法演说:他只认得声音。
表面上看,这并不错。
我们知道,西晋美男子潘岳小名檀奴,于是女孩子就把心仪的帅哥叫作檀郎。
帅哥哥到家里做客,千金小姐不便出面相见,就频繁呼叫丫环小玉。其实她什么事都没有,只是想让情郎记住自己的声音。
因此克勤问:既然他认得声音,怎么不对?
法演猛喝:祖师西来意就是庭前柏树子吗?说!
当然不是。
僧徒问菩提达摩为什么要来中国,赵州和尚回答庭前柏树子,是要说明实相无相的道理,也是告诉我们不要执着于表面现象。实际上不但祖师西来意,就连庭前柏树子也并不就是柏树子。只是认得声音,怎么可以呢?
克勤恍然大悟。
于是应声答道:
少年一段风流事,只许佳人独自知。
法演说:恭喜!
这是破执的典型案例,看起来费解,其实简单。它告诉我们的道理是:
通过什么途径觉悟,是吃饭、睡觉还是喝茶或者恋爱,都无所谓,因为频呼小玉原无事。甚至就连“檀郎认得声”也不重要,重要的是“认得心”。
认得心就是认得佛,也就是觉悟。
但,这是你和佛之间的事。只有你和佛知道,也只需要你和佛知道。正如少年时代的风流韵事,需要别人知道吗?不需要。
重提旧话原无事,只要檀郎认得心。
而且,是认得自己的心。
是啊,如果我都没了,谁看呢?
3.
>>>通往心灵之路<<<
有次,佛印和苏轼同游灵隐寺,来到观音像前。
苏东坡问:善男信女拿着念珠,是为了念诵菩萨。观音怎么也拿念珠?观音又念诵谁?
佛印回答:念诵观音。
苏东坡问:观音为什么要念诵观音?
佛印回答:因为菩萨比谁都清楚,求人不如求己。
修成正果,或者获得智慧,也一样。
所以怀让才会对道一说:牛不走,你打车干什么?
明白了吧?
走自己的路,让别人打车去!
如果牛肯走呢?
那就“天涯何处无芳草”,因为:
通往心灵之路,就是通往自由之路。
于是,修禅就变成了休闲:
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凉风冬有雪。
若无闲事挂心头,便是人间好时节。
也是踏春,比如:
尽日寻春不见春,芒鞋踏遍陇头云。
归来笑拈梅花嗅,春在枝头已十分。
这可真叫回头是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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