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低头看路，抬头望云

低头看路，抬头望云

 

文/斜衣 

 

      云，大多时候是需要仰望的。

     秋日里，去看一朵云吧！。云朵，云朵，是的，我喜欢称一朵云，而不是一片云。一片云，太轻飘，太薄凉，一阵风，转瞬，就无影无踪，而一朵云，厚重，温暖，极易在心里生根的。

 云，是什么变的呢？幼时，在尚且不懂得科学道理之际，对云，我就有了万千想象。彼时，看云只是下意识的，没来由的。我只是用一个孩子的目光觉得，像儿童的面孔一样，云也有美丑之分的。那时，爱看连环画，尤其是神话故事连环画。在菩萨或者什么神仙出场前，总是先飘来一朵祥云，然后祥云之上，救苦救难、慈眉善目的观世音菩萨等神仙就飘然而至。云端之上，有一种凛凛然崇高的威仪，幼小的我，常常产生一种可望而不可即之感。而妖魔鬼怪出场前，必是乌云滚滚，遮天蔽日，浊气冲天，怪味连连。在乌云的掩盖下，青面獠牙的妖怪气势汹汹，狂暴来袭，荼毒生灵，为害人间。

儿时的印象，太过根深蒂固了。所以，即便懂得，像风、雨、雷、电一样，云只是一种自然现象，没有什么好坏美丑之分的时候，我却依然固执如初。现实中，我从不敢也不愿看，滂沱大雨来临之前的天空。我能想象得出，那张漆黑如墨的大幕上，乌云肆无忌惮地，浓笔重彩地肆意涂抹，整个天空都是它“作威作福”肆意糟践的领地了吧！我青睐于丽日蓝天，尤其是秋日的天空。天那样高，那样阔，那样远；云那样淡，那样白，那样洁。在蓝天这个宽广的大舞台上，一朵又一朵云，或随风起舞，或摇曳生姿，姿态万千。一会儿像一群调皮的小精灵，自由自在地玩捉迷藏；一会儿像一群白衣飘飘的美少女，舞姿翩翩。“云想衣裳花想容”，“美人如花隔云端”。云，早在唐代大诗人李白天马行空的浪漫想象里，妩媚妖娆了上千年。

那日看纪录片频道，想调台的时候，目光倏忽被定住了。电视画面上出现了一片蓝宝石一样纯净的天空，镜头移动，一大团一大团白色的东西占据了整个屏幕。起初以为是草原上的一群羊。镜头拉近，一朵一朵的白云徐徐飘入了眼帘。“蓝蓝的天上白云飘，白云下面马儿跑”。眼前呈现的，岂不就是旧时歌儿的意境。记忆里那首久远的歌，眼前这幅美丽的画，让长久以来在心里飘忽不定的云，瞬间有了一种厚重的质感。那是怎样震撼人心的画面啊！美得慑人魂魄！看着看着，忽然觉得身体变得轻盈起来了，变成了一朵云，飞啊飞啊，飞到了那片魂牵梦萦的，离太阳最近的，最原始最古老最神秘的地方——青藏高原。远远的，一位身穿藏袍，手执牧羊鞭的少女，唱着远古的歌谣，从白云深处缓缓飘来了。刹那间，有些神思恍惚。那是，那是前世的我吗？一个梦里无数次出现的牧羊女……从不看专题片的我，那次足足看了半个小时。那是一部描写牧民生活和梦想的《西藏专题片》。无独有偶，接下来又看了一部《非洲杀人蜂》，非洲平原，这块世界上仅剩的为数不多的未被污染的大陆，吸引了地球上无数的动物在此安家落户，繁衍生息。草原上空，漂浮了几万个世纪的朵朵白云，依然那样悠闲，舒卷，散淡，随意。在工业文明的号角吹响了几个世纪以后，不仅仅是在这片土地上，在这片悠悠白云下的生灵们，用生命去爱恋这一切，我，一个生活在高度文明发达社会的现代人，忽然，是那样渴望原始，渴望本真，渴望自然。生命的目光，蓦地被一处空远所系。那朵朵白云，在我心里，优雅无比，圣洁无比。

对云，除了仰视，还有过一次俯视的机会。去年暑假，我有了第一次乘飞机的经历。借助长长的引航跑道，当飞机腾空而起，心，已提前飞上了蓝天。飞机像一只大鸟在云层里滑行穿梭。很奇怪的，我没有第一次乘飞机的紧张，却多了些孩子一样莫名的兴奋。一会儿闭上眼，一会儿睁开眼，去体会自幼时就无限向往的腾云驾雾、飘飘欲仙的感觉。我甚至异想天开，倘若能够乘着降落伞，降落到目的地，该是多么刺激、浪漫、惬意啊！那时候，是不是就可以像小时候梦想的那样，随手扯片白云放进嘴里，尝尝“棉花糖”的感觉，抑或和那朵最美丽的白云握握手，做个朋友呢。收回悠长的思绪，目光转向机窗外。窗外，是一片云的海洋。目力所及，皆是云，形状各异，姿态万千。远处，是一座高耸入云的山。山间云雾缭绕，仿若为青山披了一件薄如蝉翼的白色轻纱；山头，顶着一朵硕大的云团，是俏皮的云儿为大山戴了一顶帽子遮阳吧！近处，有两朵云紧紧偎依在一起，状如亲密无间的一对母女。暂且起名“爱云”吧！忽然地，就想到了曾经看过的那个唯美的故事了。

故事的小女孩深爱着妈妈，深深依恋着妈妈。于是她经常担心，妈妈会在某一天，不声不响离她而去。她觉得，如果妈妈离去了，她就再也找不到妈妈了。年轻的妈妈不忍看到小女儿整日“忧心忡忡”的面庞，一时又不知如何劝慰。就在某一天，当妈妈领着女儿在蔚蓝的天空下漫步的时候，望着天空中漂来的一朵云时，忽然灵机一动，于是，年轻的妈妈告诉幼小的女儿，说，孩子，妈妈永远不会离开你的，看，就像那朵云。妈妈死后会变成天上的一朵白云，一直在天上看着你呢！小女孩开心地笑了，说妈妈，我天天看云，就好像天天看妈妈。等我死后，也变成一朵白云，去找妈妈。妈妈说，天空有那么多那么多的白云，你知道哪一朵是妈妈呢？小女孩说，我会一朵云一朵云地去问，你是我妈妈吗？最终，一定会找到妈妈的。妈妈一把搂过女儿，含着泪花笑了。眼前飘过的这朵相偎相依的云，是那对彼此深爱的母女吗？唯愿，生生世世，相亲相爱的人啊，永不分离。

云在青天水在瓶。看云，是需要一种心境的。然，忙忙碌碌的现代人，你追我赶，马不停蹄地奔赴着一个个所谓的“前程”，唯恐被生活的浪潮搁浅在那片唤作“闲适”的沙滩，谁人还有闲情逸致，驻足凝视，一朵盛开的流泪的花，一朵流浪的伤心的云？所以那次，在那个街口，当我听到一对父女的对话时，我流泪了。

“孩子，没有车，快点过马路啊！”父亲轻声唤着小女儿。

“不，爸爸，看，天空那朵云飘过来了，我要让它先飘过去。”小女儿奶声奶气地回答。

 顺着孩子的目光，孩子的父亲，我，还有周围急着过马路的行人，都停下脚步，抬头仰望天空，为那朵云行注目礼。很久很久以后，我还是常常想起这幅画面，想起喧嚣尘世里，那个为一朵云让路的——小天使！想起那颗，和白云一样纯洁无暇的心灵。

云，那朵朵开在天上的曼妙花朵，也静静开在我心里。从此，生命里，不再只顾急匆匆地低头看路，而是时时慢悠悠地抬头望云。望天上千载空悠悠的白云，就望出了“青海长云暗雪山”的壮美，望出了“作别西天云彩”的怅然，望出了“云深不知处”的悠闲，望出了“白云无尽时”的旷达，望出了“坐看云起时”的超脱……人生自也宠辱不惊，岁月静好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