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隆本想“撅”一下刘墉,“捧”一下和珅,没承想和珅这么不争气,问什么,什么不知道。好容易说上一个属相来,还玩儿命的跟猫干上啦。这不行啊,得给他转转面子呀。一琢磨,人的脑筋有快有慢,和珅哪,当时问不成,答不上来,得让他事先有个准备,多想想,就行了。嗯,我这么办……。
“和珅!”
“奴才在。”
“朕当这儿有个纸条儿,上边儿有几句话,你拿回去,好好琢磨琢磨,啊,别忙,明天早朝再回奏。”
乾隆的意思是,我不让你当时回奏,你把纸条拿回去,仔细琢磨一下,要是真不明白,不会找别人商量商量吗?找别人请教一下也行啊,等到明天早朝,我再问你,让你回奏,那时候,你不就对答如流了吗。
乾隆的用意是为给和珅找个台阶转转面子。和珅真心赶忙上前叩头,把纸条儿接过来,跟刘墉俩人一块下殿了。回到府里,晚饭之后,来到书房,把纸条儿打开一看:上边写着八句话——
什么高?什么低?什么东?什么西?
什么薄?什么厚?什么肥?什么瘦?
和珅乍一看,觉得挺容易,可刚要回答……嗯?没词儿啦!越琢磨……越难。还真不好说。什么高哇?房高……不对,还有楼哪;楼高……也不对,还有塔哪;塔高……也不对;到底什么高啊?它……这……越琢磨越没辙……”
正这功夫,管家和喜进来了。和珅一看,
“哎,来!你帮我看看这八句话,怎么说。”
和喜看了半天,也说不上来。
“中堂,您先别着急,依奴才我看,这不是什么高深的学问,有点儿市井人情……嗯,这事儿啊,有一个人能办。”
“噢,谁呀?”
“就是那位罗锅儿大人,刘中堂。”
“唉,不行,不行。”
“怎么?”
“他跟咱们面和心不和,劲儿大啦。现在要去求他,多丢面子啊?再说他也不管哪!”
“中堂,您绕住了。这几句话是万岁赏您的,现在哪,咱们先给他送点儿礼,拿面子拘着他,他不好意思不管,准得把这事儿给咱们办了。虽说咱们花俩钱儿,可明日早朝您一回奏,文武百官谁不冲您挑大拇哥呀!谁又能知道是刘墉告诉您的哪。您说是不是?”
和珅一想,嗯……有理。
“哎,和喜,那你说送点儿什么呢?”
“我跟他们管事的,聊过天儿,知道刘中堂得意抽关东烟,爱喝白干酒,喜欢吃烧羊肉。”
“那好,你到帐房儿领银子,张罗着去办这几样东西。”
“嗻!”
和喜赶紧打发人到阜城门外八里庄,买了两坛子上好的良乡白干儿。那年月,北京喝酒讲究喝良乡白干儿。又派人去前门外大栅栏“天蕙斋”,约了十把儿头等关东烟,自己亲自去户部街“月盛斋”烧了一只全羊。
等东西办齐了,开了份儿礼单,和喜押着礼品来到刘府。刘墉的两位管家,一个叫张成,一个叫刘安。俩人正在门房喝茶哪,就听府门外喊“回事”:
“回事!回事!”
有人问了:“回事”是怎么意思啊?
“回事”是当时官府互拜的礼节,仿佛现在喊“报告”似的。
一听有人喊“回事”,俩管家赶紧出来了,一瞧,认识。
“哟,和管家。”
和喜连忙一抱拳:
“啊,二位管家,我们中堂给刘大人送礼来了,这儿有份礼单,烦劳您二位给呈上去吧!”
刘安陪着和喜在门房儿喝茶,张成接过礼单奔书房了。
“回禀中堂,和中堂派人给您送礼来啦。”
把礼单一递。刘墉接过来一瞧,心里琢磨上了。和珅好模样的给我送哪门子礼呀?我们俩没这过往啊?嗯,一定是他有什么办不了的事儿啦,想让我替他办一办。礼在先,人在后,只要我一收礼,随后他准来。好,我呀,先把礼收下,等会儿他来了,看什么事儿再说。
“张成!把礼收下,拿十两银子压礼盒。”
“嗻!”
张成来到门房儿,见着和喜:
“啊,和管家,我们中堂说了,给和中堂道谢!”
“好说。”
等和喜走了以后,刘墉说了:
“张成!把关东烟搓一把来,我尝尝。”
拧上一锅子,一抽,嗯,味儿不错。又叫刘安把烧全羊切一盘子,灌了一壶酒。滋溜喝了一口,嗬!真正良乡白干儿啊!再巴嗒一口肉,嗯,月盛斋的烧羊肉就是地道。正吃着呢,哎,和珅到了。
“和中堂过府拜客!”
“有请!”
刘墉往起一站,就觉着脑袋“嗡”地一声,怎么?有点儿过量啦。勉强迎出府门,把和珅让进来,叫张成又添了份儿杯筷,俩人喝着,刘墉就问了:
“啊,和中堂,您过府有何见教啊?”
“啊……刘中堂,无事不敢打扰,我就直言吧,今日早朝,主子不是赐给我一条上谕吗,有八句话,实在是破解不开。特来求教。”
刘墉一听,嗯,怎么样,我就知道有事儿吗?不然他也不会给我送礼呀!
“噢,哪八句话哪?我看看……”
刘墉把纸条儿接过来一看:
“嗐,就这么点儿事儿,你都不知道!”
和珅心说,多新鲜哪,我要知道,挺好的烧羊肉干嘛往你这儿送啊?!
“啊,在下学疏才浅,望中堂分神。”
“好吧,我给你办一下吧。”
那么这档子事儿,刘墉办得了办不了啊?办得了。可今天不行了。为什么呢?他喝多了,晕晕糊糊。说:“这几件事儿啊,都不是朝政,这是菜园子里的事儿……”
和珅一听,嘿!还得说人家刘墉有学问,连菜园子的事儿都知道。
“那……菜园子……什么高哇?”
“黄瓜高哇!你看,那黄瓜是上架的,架搭多高,黄瓜秧就爬多高,黄瓜高。”
“噢,那什么低呢?”
“茄子低呀!茄子秧低,不管什么茄子都头朝下长,你见过有仰着脸儿长茄子的吗?”
“嘟,没见过!哎,那什么东呢?”
“冬(东)瓜东啊,冬(东)瓜嘛。”
“什么西?”
“西瓜西呀!”
“什么薄?什么厚?”
“薄?厚?这……”
刘墉刚才回答那几句,是随嘴一说,根本没走脑子。到“薄、厚”这儿,卡住了。憋了半天,冷不丁的想起一句来,哎,有了。
“什么薄?什么厚啊?耍钱薄,喝酒厚。”
“怎么?”
“常言说,耍钱耍薄了,喝酒喝厚了嘛!”
“噢……,那什么肥?什么瘦呢?”
“它……这个……”
又没词儿啦。他俩眼往桌上踅摸,哎,看见羊尾巴油啦,拿筷子夹起来了:“羊尾巴油肥呀!你看多肥!”
“嗯,那什么瘦呢?”
“哎呀,和中堂,您怎么绕住了,有了肥,您不会找瘦的吗?”
和珅这么一踅摸,瞅见一块羊犍子肉:“噢,刘中堂,莫非羊犍子肉瘦?”
“哎,对,羊犍子肉瘦。瘦死羊干儿肉嘛!”
“好,多谢中堂指教,我跟您告假了。”
“哎,不必客气。”
和珅走了。刘墉也睡了,睡到三更多天,醒了。怎么?因为头天晚上白干儿酒喝多啦,嘴里叫渴,哎,给渴醒了。刘墉喝了碗水,坐那儿一琢磨,昨儿谁来啦?噢,和珅。他干什么来了呢?噢……问我八句话。是什么高?什么低?什么东?什么西?什么薄?什么厚?什么肥?什么瘦?我怎么告诉他的?是黄瓜高,茄子低,冬(东)瓜东,西瓜西,耍钱薄,喝酒厚,羊尾巴油肥,羊犍子肉瘦。这……这都什么词啊?!
这八句话是皇上赐给的上谕呀,明日早朝回奏,和珅跪在金殿上,当着文武百官黄瓜茄子一齐数,哎……不象话呀!皇上要一追问,是我告诉他的,再打我一个戏耍国家大臣……,不行,我得赶紧上朝,找他去。
按说,五更早朝,这才三更多天,来得及呀,准能走和珅前头啊。可刘墉这四位轿夫走得太慢了。怎么?还是抬他爸爸老中堂刘统勋的人哪,四位岁数都够可以的啦。紧赶慢赶,等到了朝房一打听,和珅已经上殿了。
那位说,和珅今天来得怎么这么早啊?
是这么回事,和珅从刘墉那儿得了这八句话,高兴得一宿没睡。心说,刘罗锅儿呀,刘罗锅儿,这回你可落空啦。把八句话告诉我了,明天早朝我一回奏,万岁不定得赏我点儿什么呢。嗯,我得抢早去。所以,今儿他头一个。刘墉一看和珅上殿了。心说,得,这下儿要捅漏子!干脆,我也上去吧。好在刘墉官至一品,“品级山”排班,在最前边儿。他站那儿一听,和珅正说哪。
“启奏万岁,昨天您赏奴才那八句话,我答上来了,特奏于您知。”
乾隆高兴了,瞟了刘墉一眼,心说,你也听听,和珅不是没能耐。有学问。答上来了不是。嗯,我得好好问问。乾隆乐得站起来了:“和珅,朕当问你——什么高?”
和珅铆足了劲给一嗓子:“黄瓜高!”
“啊?”
乾隆一听,哎,我坐下吧。往下一坐,问了:“什么低?”
“茄子低!”
乾隆一琢磨,嗬,我怎么单赶这句坐下呀!
“什么东?”
“冬(东)瓜东。”
“什么西?”
“西瓜西。”
“什么薄?”
“耍钱薄。”
“什么厚?”
“喝酒厚。”
“什么肥?”
“羊尾巴油肥。”
“什么瘦?”
“羊犍子肉瘦!”
皇上一听,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可乾隆哪,倒沉得住气,问他:“和珅。你官居何职啊?”
“诚蒙主子恩赐,奴才官居满中堂、武英殿大学士、兵部尚书、九门提督。”
“噢,看来,朕将你大材小用啦!”
和珅一琢磨,嗯?听话碴儿我官儿还得往上升啊。行!要真能升了官儿的话,刘墉,以后有烧羊肉,我还得往你那儿送!
“请主子开恩。”
乾隆说:“象你这样的才干哪,也只配到御马圈去溜马!”
“呦!”
和珅一听,糟啦!满不对呀!心说,刘罗锅子你害苦了我啦!
乾隆往旁边一瞅啊,那刘墉都快乐趴下啦,捂着鼻子直吭哧,背后那罗锅儿直动弹。心说,得了,我还是问刘墉吧:“刘墉!”
刘墉赶紧出班跪倒:“臣在。”
“我且问你——什么高?”
刘墉斜愣了和珅一眼,心说,和中堂,这会儿我可顾不了你啦!
“启奏万岁。君在高!”
和珅一听,心说,刘罗锅子,你这心眼多不地道啊。君在高,你怎么告诉我,黄瓜高哇。合着万岁成黄瓜啦?
乾隆又问:“什么低?”
“臣在低。”
和珅一听,得,我都把大臣说成茄子啦!
“什么东?”
“文在东。”
“什么西?”
“武在西。”
“什么薄?”
“人情薄。常言说,人情薄似纸嘛。”
“噢,那什么厚?”
“皇恩厚。皇恩浩荡,皇恩厚。”
“什么肥?”
“春雨肥。春雨一下,百草丛生,俗话说:春雨贵如油嘛。”
“嗯, 那什么瘦呢?”
“严霜瘦。一场严霜,所有的树叶儿全掉,严霜一下,万木萧条,所以说——严霜瘦!”
“好!和珅!”
“奴才在。”
“你那羊犍子肉还瘦不瘦啦?”
“嘟!不瘦啦!”
乾隆这个气呀。生谁的气呀?生和珅的气!因为和珅是他的宠臣哪。心说,昨天我给你纸条儿的时候,让你回家琢磨琢磨。你就琢磨了些这个——黄瓜茄子一齐数?嘿!和珅哪,和珅,我是真要往上捧你呀,你不给我作脸哪。我想把你捧得忽悠忽悠的,你偏把我摔得叭碴叭碴的!
又一琢磨,看来和珅跟刘墉,俩人这劲儿拧得够大的啦,面和心不合呀。这不行啊。这一文一武,一满一汉,是朕的左膀右臂呀。别窝儿里反,自己掐自己呀!长此下去要耽误我的国事啊。嗯,我得找个机会给他们俩调解调解……赶早不赶晚儿,干脆,就今儿吧。
于是传旨,下朝别走,在“保和殿”赐宴。
哎,一块儿吃顿饭,
皇上吃饭叫“御宴”,又叫“圣宴”。那排场大啦。讲究吃一、看二、眼观三。什么叫“吃一、看二、眼观三”呢?就是有吃的菜,有看的菜,有观的菜。
那位说了,“看”和“观”还不一样吗?
哎,不一样。看的菜,是端上来看一眼就搞撤下去;观的菜,是摆那儿不动。
刘墉一听在保和殿赐宴,当时就烦了。为什么呢?跟皇上一块儿吃饭,不是享清福,纯粹受洋罪!怎么?头一样儿,不能入座,得站着吃,跟皇上平起平坐?那哪儿行啊!二一样儿,礼节繁琐,得行六肃礼。什么叫六肃礼呀?
就是请一个安,磕仨头。连着请三回安,磕九个头。哎,就是常说得那个“三拜九叩”,三拜九叩折腾完了,吃……吃块绿豆糕!
哎,您瞧这麻烦劲儿!
刘墉不管怎么烦,也得去呀。刘墉、和珅一起来到了保和殿,见驾完毕。乾隆就说了:“和珅、刘墉,你们两个人,一满一汉,俩中堂,是朕的左膀右臂,今日赐同桌进膳,免去一切君臣之礼,不必拘束。”
刘墉心说,嗯,这还不错,要是吃口菜,谢回恩,磕仨头,这顿饭吃不完……就磕晕啦!
仨人往那儿一坐,太监忙上啦。第一道菜是看菜。端上来,是用江米面做的一个“山”,上边儿用鸡蛋黄儿摆了四个字,“万里江山”。就看乾隆把筷子拿起来,把这四个字儿一抹,又端下去啦。这叫“万里江山一扫平”。
接着是观菜,不搁眼前头的桌子上,摆在旁边儿一个条案上,一拉溜十三个双耳海碗,每个碗上都坠一个银牌儿,牌儿上有省名儿。当时全国南七北六十三省,十三个菜代表十三省。十三个海碗上齐了,表示“四海安宁”。如果哪个省出事了,丢了一个省,就上十二个碗。皇上一看,明白了,赶紧发兵征讨。要丢三个省,上十碗;丢五个省,上八碗;丢十个省,上三碗;全丢了,那……皇上就甭吃啦!
吃的菜,一共是三百六十样儿,代表一年三百六十天。这三百六十样儿菜要占十个字,是:咸、甜、酥、软、脆、麻、辣、嫩、鲜、香。
哎,您看多讲究!不象我们家吃饭,要解馋——辣和咸!
哎,就俩字儿!
所有的菜都上齐了,乾隆就说了:“二位爱卿,不必拘礼,吃吧。”
和珅一瞅,菜这么多,圆桌面儿挺大,哎?远处的菜够不着啊!平日皇上是怎么吃得呀?
您说什么?噢,让小太监夹菜往嘴里送。哎,那哪儿成啊!
皇上一指“我吃那个”。小太监忙说“遵旨”,夹起一筷子来,“请万岁张嘴”。这不是皇上吃饭,这是托儿所阿姨喂孩子!
乾隆光说吃,可不动筷子。哎,就见有个太监手里拿个小碟儿,把每个菜都往碟儿里拨点儿,当着皇上的面儿吃了。这位叫“尝膳太监”,专门儿“尝膳”的。那年月,皇上总疑心别人害他,怕菜里有毒,弄个尝膳太监一样儿吃一点儿。吃完没事儿,哎,皇上再吃。要不怎么叫“圣(剩)宴”呢。圣宴、圣宴,就是尝膳太监吃剩下的宴!
尝膳太监尝完了,乾隆这才动筷子。开始吃了,和珅明白啦。怎么?赶情这桌子心儿会转。哪个菜转到皇上眼头里,爱吃,夹一筷子;不爱吃,让过去。嘿!这玩艺儿不错。而且转的速度也合适,不快不慢。为什么呢?不能慢了,皇上想吃对过儿的那个菜,俩钟头没转过来,那哪儿行啊?!可转得快了也不行,转快了,噌!菜荡甩皇上一腮帮子!
嗐!那受得了吗?!
虽然乾隆说了不拘礼节,可也不能跟在家吃饭一样,那么随便。比如夹菜,只能“骑马夹”,不能“抬轿夹”。什么叫骑马夹呢?就是用筷子在菜浮头略微夹一点儿,意思一下就行了。抬轿夹呢?是拿筷子抄底儿,这相儿(学状)——
哎,那也太下作啦!
吃着吃着,乾隆忽然灵机一动:“哎,二位爱卿,你们俩在此陪朕用膳,可你们府内也必然将午饭备妥。这样吧,你们俩打发人回去,把家里预备的菜,各拿一样儿来,朕当也尝尝你们吃什么?”
和珅、刘墉忙站起来,口称:“遵旨。”
哎,各自打发人回家拿菜去了。
功夫不大,和珅府的圆笼抬到了。小太监把圆笼打开一看,里边有个彩色的砝琅铜盒儿,盒儿是双层的,挂着钖拉里儿,下层有开水,为得保温。再把上层打开,里边儿是个砂锅。掀开盖儿一瞧:嗬!这份儿好看。红的是胡罗卜,黄的是笋片儿,绿的是菜叶儿,当间儿是一块豆腐。白绿相映,红黄互衬,粉白翠绿特别的漂亮。拿筷子一夹,嘿!豆腐里还有好些个小泥鳅鱼儿,是上下微曲,姿态各异。
乾隆没见过呀!就问了:“和珅,这菜叫什么呀?”
和珅一琢磨,行了,这回该我显显能耐啦,别看刚才早朝回奏那八句话,我没答对。要论起“吃”来,嘿嘿,刘罗锅儿!你可就差远啦!忙说:“主子,此菜名为‘白蛇进洞’。是用活鱼养在蛋清以内,待鱼腹内中,脏物吐净,方能入锅。先用冷水兑好调料,配齐菜肴,放置豆腐一块。锅底加温,活鱼难受其热,便钻入豆腐之内,故名叫‘白蛇进洞’。”
乾隆听他这么一说,高兴了:“嗯,独出心裁,别具一格,颜色淡雅,菜叶儿清鲜,堪称上品,好!”
和珅一瞧皇上直夸他,更得意了。冲刘墉一撇嘴:“刘中堂,‘白蛇进洞’,您有何见教啊?”
刘墉一听,噢,整天不干正事儿,净琢磨“吃”啦,还美哪。
“啊,和中堂,您乃信佛之人,当以慈善为本,活鱼入锅,汤沸而亡,于心可忍吗?”
和珅说:“它……这个……那什么……它……啊,熟了就好了。”
哎,刘墉心说,可不熟了就好了嘛。熟了你好了!
正说着哪,刘墉府的菜也送到了。
刘墉说:“万岁,和中堂有‘白蛇进洞’,臣今奉献一菜,名曰:‘青龙探海’!”
和珅愣啦,没听说有“青龙探海”呀!等把菜端上来,和珅一瞅:哟!敢情就是小葱儿蘸甜面酱啊?!
就听刘墉说:“万岁,此菜名曰‘青龙探海’。俗称羊角葱蘸甜面酱。您别看这是民间乡里的吃儿,要吃长了,能清脑提神,活血通气,开胃健脾,增加食欲……“
和珅一听,哎,你这儿卖大力丸哪!
乾隆还真撅了根儿葱,一蘸酱,搁嘴里一嚼,嘿!辣味儿冲鼻子。连说:“好!通七窍,开脾胃,太好了!来呀,添饭!”
皇上一说添饭,小太监口称:“遵旨。”
把碗撤下去啦。功夫不大,捧上一个描金漆盒儿,里边儿摆个空碗儿,往皇上面前一跪:“万岁,圣体要紧!”
哎,不给吃。宫里有规矩,一天三顿,一顿一碗,多一点儿也不给吃。怎么?怕皇上撑着!
乾隆让葱辣的,还想吃(饭)呀,又说了:“添饭。”
“嗻!”
一会儿回来了,还是个空碗儿:“万岁,圣体要紧。”
乾隆急啦,(大声)“添饭!”
这回不敢不添了。等端过来您再瞧——添了六个米粒儿!
好嘛,他这儿喂蛐蛐哪!
今天是皇上想多吃一点儿,太监不给。那么要想少吃呢?也不行。真要剩半碗饭,麻烦啦。怎么?万岁“中焦堵塞、食欲不振”,得赶紧传太医,诊脉开方。结果少吃半碗米饭,得多喝三付汤药!
哎。您瞧这倒霉劲儿!
小葱儿蘸酱,又利口、又开胃。乾隆是越吃越爱吃。就说了:“看来民间乡里之菜,别有风味儿啊。哎,明天咱们体察一下民情,微服私访一番,如何?”
和珅、刘墉同时说:
“谨遵圣命。”
“好!明儿咱们仨来趟玉泉山。今儿哪,我也不白吃你们的,朕这儿也有一个特殊名菜。什么呢?‘清蒸鲥鱼’。不过不多,今晨贡来三尾。一尾奉献太后了。一尾朕自用之。剩一尾现赐于二位爱卿分食。怎么样?”
有人问了,怎么才进贡来三条鱼呀?
哎,这您不知道。可您看鲥鱼的“鲥”字儿,念“鲥”。就说明这种鱼有时间性。平时没有,只在端阳节之前才见。出水就死,还不能搁,一天色变,二天香变,三天味变。不能吃了。况且,只产于江苏镇江,别地儿没有。鲥鱼——味美绝伦。历来是贡上的贡品。
可镇江离北京两千五百多里哪,那年月,又没火车,又没飞机,怎么送啊?哎,有主意。二十里为一站,夜悬灯、日挂旗,逐站接应,飞马传递。有一天一夜就到北京了。送不能就送三条啊,几十匹马,驮几百条哪。可等到北京一看哪,虽说加了冰啦,冰镇着,可除了变色儿的、变味儿的,挑来挑去,就剩三条了。
物以稀为贵蚜,越少越值钱嘛。三条鱼,太后一条,皇上一条,和珅、刘墉分一条。这是多大荣耀啊!怎么分哪?照理说是从脊梁背儿上划开,一人一半儿。
刘墉琢磨上了“清蒸鲥鱼”,让和珅吃了,这不糟践好东西吗?我得想个主意。嗯……哎,他想出一条儿嘎咕主意来!
“启奏万岁,为臣只吃鱼头,鱼身让与和中堂享用。”
乾隆纳闷儿了,吃鱼都吃中段儿啊,哪儿有爱啃鱼头的呀?
“刘墉,你为何争食鱼头?”
“万岁,鲥鱼之头,非同一般。吃了,能增智力,长学问,为臣思路迟钝,故而愿吃鱼头。”
乾隆心说,什么?你罗锅儿一动就一个主意,还思路迟顿哪!亏心不亏心哪!
和珅一听,怎么着?吃鱼头能增智力、长学问。嗯,这鱼头可不能让罗锅儿吃了。本来他就脑筋快、学问高,再吃了鱼头,那……往后我就更不行啦!忙说:“刘中堂,您才智过人,满朝皆知,这鱼头,还是让我吃吧!”
“唉,和中堂,不必过谦,鱼头还是我吃吧。”
和珅一琢磨:“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得了,我先下手吧!
“不,不不,还是我吃吧,我吃吧……”
一边儿说着,和珅就把鱼头夹过来了。别提心里多高兴了。夹起来就啃。是越啃……越觉着不对劲儿……。怎么?又扎嘴,又划嗓子。可巧,鱼头后边还联着一小块儿肉。拿筷子抠出来一吃,嗬!这个鲜哪!和珅后悔的当时眼泪差点儿下来。怎么?就这么一点儿鱼肉,是满口清香啊。再一看刘墉,这么会儿功夫,吃得就剩下个鱼尾巴了。和珅明白了,上当啦!一转身儿给乾隆跪下了:“启禀主子,刘墉诡言吃鱼头能长学问,奴才信以为真。谁知,鱼头骨硬刺多,扎嘴划腮。鱼身才是美味佳品。刘墉竟然戏耍国家大臣,望万岁给奴才作主。”
乾隆一听,心说,刘墉你怎么这么不开眼哪!干嘛蒙他那份儿鱼吃啊?这得问问:“刘墉!”
“臣在。”
“为何谎言吃鱼头——可长学问?”
“万岁,为臣没说瞎话,吃鱼头确实能够长学问。”
“什么?吃鱼头确实能长学问?”
“不错。”
“怎么见得?”
“您瞧,和中堂啃了半拉鱼头就知道不如鱼身子好吃,这不是学问见长吗?”
和珅一听,噢,就长这学问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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