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念的力量 ——《苏武传》教学札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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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念的力量

——《苏武传》教学札记

刘友禄

苏武奉命出使，是要护送原先被扣留在大汉的匈奴使者回家，并且还带了丰厚的礼物，代表汉天子答谢单于的主动示好。这本是一次破冰之旅、和平之旅。如果没有匈奴的内部叛乱，如果没有副使张胜的贪功心切，苏武本可以顺利完成使命，然后回到长安，接受汉武帝的封赏。一来一去，路途再艰辛，也不会超过两年吧。

然而世事难料。小人物往往可以坏大事。不起眼的副使张胜不甘做配角，被送上门来的奇功冲昏了头脑，结果让大汉与匈奴的和平大业由有可能，变成不可能。也把领队苏武给坑惨了。张胜事败变节，走了投机者常走的道路;苏武却为守节先是以刀自刺，后又被囚穴中，继而流放北海，可谓吃尽苦头。“武留匈奴凡十九岁，始以强壮出，及还，须发尽白。'也即李陵后来答苏武书信时所言:'丁年奉使，皓首而归。'命运真如过山车。

十九年意味着什么?有多少人能在异域敌国熬过十九年?看具体数据吧:出使时，'募士、斥候百余人俱';回来时呢?“单于召会武官属，前已降及物故，凡随武还者九人。'苏武能不降并不死，有多不易。

这并非偶然。一则苏武的生命力确有超乎常人之处。他以刀自刺，下手够狠。虽天寒地冻，人很快昏死过去，但经匈奴人将他扣在火坑上熏烘，又踩其背排出瘀血，他便很快康复。班固说他'始以强壮出'，所言不虚。二则他虽出身贵族，世袭官爵，却有劳动生产的本领。在北海牧羊，恰逢单于弟弟来射猎，苏武能结网，纺绳，调校弓弩，深受欢迎，也为自己换取了大量生活用品和生产资料，使自身境遇得到一定改善。第三，苏武很有一些野外生存本领。被囚大窖中，饮食断绝，他啮雪吞旃求生;被放北海，廪食不至，他挖野鼠，收集草籽求生——这很有点像经过特种作战训练过的人啊。

但真正支撑苏武的，该是一种叫信念的东西。苏武的信念，叫做忠君爱国。

张胜见事情败露，才想到向主官汇报。苏武第一反应便是'见犯乃死，重负国'，要自杀。他认为身为使者，代表的是国家的尊严，受到审讯侮辱后死去，更对不起国家。因手下劝阻，自杀未成。后来单于果然派卫律召汉使问话，苏武说:“屈节辱命，虽生，何面目以归汉！”随即拔佩刀自杀。本已气绝，却硬给匈奴土法救回性命。单于因此对苏武钦敬有加，想让卫律把他招降过来，为己所用。卫律不知犯什么糊涂，居然以死相威胁，在当面剑斩虞常后，又装作要砍人的样子。这招对软骨头张胜有用，对死过一回的苏武怎能奏效?面对带血的剑，苏武眼睛都没有眨——只有真正的忠君爱国者，才能在国家的敌人面前，不畏死亡。

既然不能以身殉国，那就活着斗争吧!关于这一点，居然有很多人不理解，甚至我在备课过程中读到过个别教授学者的狗屁论文，也说苏武不配称民族英雄，其中一个理由说他没有在民族危亡之际为御外侮驰骋疆场(亏他是教授，对英雄种类理解如此狭隘)，另一个理由就是他没有杀身成仁，没有死成。按这种人的逻辑，天下拼死反抗强暴的女子失败后都该去死，否则不算贞烈。当年文天祥在宋亡被俘后，也曾在押送北上的路上绝食，计划死在家乡吉安。但这等重犯，要自杀谈何容易?过了吉安，他不再主动寻死。但文天祥的活着，让敌人更感到恐惧，后来只好处死。

苏武不再主动寻死，也不等于他已妥协。卫律劝降，直白地威胁利诱，粗俗之言我犹鄙夷之，苏武斥之痛快淋漓。而李陵劝降之言，有多少人能抵抗得了?一，单于诚心待你。二，远离大汉，你的信义有谁知?三，几个兄弟死得冤，母亲、妻子、儿女死的死散的散你已无家人可牵挂了。四，汉皇已成老昏君了，你值吗?五，人生苦短，譬如朝露。六，当初我也不肯降啊。……推心置腹，言辞恳切，是我肯定就体面地降了。不但我，三国战将，水浒好汉，数不尽的改换门庭变化阵营的人，莫不如此。

但苏武仍不为所动。那番话让所有以任何理由变节的人无地自容:“武父子亡功德，皆为陛下所成就，位列将，爵通侯，兄弟亲近，常愿肝脑涂地。今得杀身自效，虽蒙斧钺汤镬，诚甘乐之。臣事君，犹子事父也。子为父死，亡所恨。'只念君恩，不计君怨，事君如父，苏武以降，几人能之?此非信念，又是什么呢?

苏武活着，宁与羊为伍，不与苟且者同流。苏武活着，让一些人灵魂不安;李陵当时就泪下沾襟喟然叹曰：“嗟乎，义士！陵与卫律之罪上通于天。”

十九年后回到长安，苏武并没有苦尽甘来，大富大贵。苏武写信李陵，劝李陵迷途知返，李陵回信答曰:'丁年奉使，皓首而归；老母终堂，生妻去帷。此天下所希闻，古今所未有也。蛮貊之人，尚犹嘉子之节，况为天下之主乎？陵谓足下当享茅土之荐，受千乘之赏。闻子之归，赐不过二百万，位不过典属国，无尺土之封加子之勤。而妨功害能之臣，尽为万户侯；亲戚贪佞之类，悉为廊庙宰。'李陵这番鸣不平的话，又侧面反映出苏武为国为君，不带私心杂念。

于是，这样的画面遂成经典:大漠广寒，寂寞风悲，苏武杖汉节牧羊，卧起操持，节旄尽落，须发皆白，而目光如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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