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联话古今】春联的立意和语言

春联的立意和语言

曹克定

     春联，是对联家族中最大的一支．是大众接受最多的文学艺术作品，它的欣赏对象不分文化层次(但不等于说不同文化层次的人对一副春联欣赏感受的一致性)，它以最强大的传统力量，征服了全中国人民，包括扼杀传统文化的杀手。在五四新文化运动里，它没有象诗词那样受到灾难，在文化大革命文化大休克的年代，它没有沉寂。究其原因，不是它自身能免疫。一是强大的中华民俗在保护它，二是它集中承载着全中华民族的感情而形成了一种不可侵犯的力量。春联不仅是文学艺术，也是人们的生活必需品，在广大范围里，后者更甚。所以，在大多数人中，忽略了它的艺术内涵。二十世纪八十年代以后，人们才开始把它作为一种专门的文学艺术来研究它，发扬它。同时，社会文化的普遍提高，人们对春联的要求也高了，不局限于形式上，更重于文字内容。于是，春联作者要与时俱进，要在创作质量上狠下功夫。要写好一副春联，有两点很重要——立意和语言表达。就这两点，谈一点我个人的创作体会。

春联的立意

     一、找好主题。

     春联是春节张贴的对联。千家万户的春联在同一时刻张贴，在最大空间的展厅里展示。千千万万的春联，字迹不一样，内容话语也不一样，但总的调子是一致的，那就是喜庆吉祥，它以春为题，寄托人们对新的一年的展望和祝福，对过去一年成绩的总结，对新气象的赞美，还有自我情怀的抒发。大部分作品都在这个范围内构思，所以难以避免雷同性。加之千百年来(纵向)，大范围内(横向)，都在写同一主题，内容往往会出现陈旧现象，为了避免这种现象，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作者要放眼时代，立意的着眼点要放在时代的变化上，找出最具时代特色的事象入题。时代的变化是渐进的，出现的事物也会不断的变换，这就是作品构思的时空。时代的变化，往往又是较漫长的过程，有些现象要持续相当长一个阶段。这又可能会出现作品的新的雷同和陈旧。应该知道，既然时代是变化的，过程再长，它总是在变化着。作者要注意观察每一个不动声势的变化，在细微处找主题。比方说，改革开放农村发生了巨大变化，打破了吃大锅饭的弊制，生产出现了活力，农民的生活富裕起来。在那春雷一声中的春联作品，明显焕然一新，生气勃勃，让人振奋。但农村的改革是一个较漫长的过程，过程中的变化又没有开始那么有声势，所以，随之而来的表现农村的春联作品就有些老生常谈了。“改革春风吹大地”的句子，出现了二十多年，至今有人还在用。但是只要我们春联作者注意观察这漫长过程中的每一个变化，春联年年都会有新意。因为农村现代的气息(电灯、电话、电视、电脑、科技种田、交通工具的更替、住房的楼房化、农民的市场意识和生活方式改变)不是在一夜之间出现的。

     二、大与小的把握。

     大千世界，林林总总；感情波澜，千头万绪。从何处落笔，这是个春联作者经常犯难的事。创作时，有的作者总想写大写满，但往往却做不到。写大往往会落于空，成了大口号，大概念，空洞无物。如流传最早，也是春联历史上第一副作品：“新年纳余庆；嘉节号长春”即是。要写满，更做不到。一副对联两句话，不可能面面俱到。我认为欣赏对联，要从大处着眼，撰写对联，要从小处生发。要捕捉有代表性的一个小点来表现一个大的面，写一斑而见全豹，小中见大。如湖北人民广播电台举办的二十三届春联大赛，我创作的一副表现农村新面貌和农民新的精神状态的作品，就是找了一个农村普通家庭的小空间和年饭后短时间内所发生的有趣的一个场面。

     三、角度的选择。

     找好要写的对象后，摄取对象的角度也很重要。这同摄影一样，只有选好最佳的角度，才能表现对象的最佳状态。如果很多人写同一对象，所取的角度不同，就会出现作品的质量高低。在选择角度上下一点功夫，对作品的成功，会提供许多机遇。这点，我深有体会。又拿二十三届春联赛的我那副参赛作品来说：我先找好了农村一个有代表性的家庭，选用哪一角度来表现他们的富裕生活和精神面貌?没有去写他们欢庆丰年的喜悦场面，也没有写丰盛的年饭桌席和热闹的鞭爆声。而是选择了年饭以后一个微小的情节：老头年酒喝醉后，拿出家里的存折，查看新存进的钱的数字。因醉眼迷糊，把存折拿颠倒了，引起了老伴的发笑。我就在这一瞬定好角度按下快门，上联就定了格。又因为老头的过分兴奋引来的手忙脚乱，在与外面通信息时，找不着手机。这时，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才发现是身边的小孙子拿着当玩具。这一趣象，又进了我的镜头，成为下联。我所取的角度，既见不到轰轰烈烈的声势，也不见五彩缤纷的色彩，而是两个很平常的又有趣的故事情节，把农村的变化展示了出来，很轻易地取得了较好的效果。此联不仅幽默、轻松，含义也深刻。

     四、立意的反常思维。

     反常思维不同于逆向思维，而是一种异向思维，是突破思维的惯势或定势，违反惯常的思维方式。用这种思维方式立意，作品常可出新。但要把握住一点：要在反常中求合理，能通情。前不久我撰了一副春联，即用这种思维方式立意，联语是：“小车锁好，想步行，闲走羊肠路；年饭备齐，思素食，兴刨野菜根。”羊肠路野菜根都不是好东西，都不是人们所追求的，只有在艰苦的环境里才会出现的字眼。但这副写好光景、幸福生活的春联，偏偏把它们写成了人们的追求对象，却通情合理。比惯常用高楼美酒、华车锦服来表现优越生活的效果强得多。这副对联反常思维的合理性，是成立在人们的厌常心理上的，所以是通情的（厌常而求不常，是人情之常）。

     

春联的语言

     要创作一副好的春联，有了好的立意，还要借助语言表达。最佳的语言表达不仅使预设的意境达到极致，有时还可以出现意外的效果。对联的语言是高度浓缩的语言，春联又是对联中最不宜用多字的一种，因为它贴在大门两旁，所占的空间有限，同时它又讲究视觉效果，不可能写很小的字，所以它容纳语言就不宜太长。用很短的语言来表达丰富的内涵，它所要求的语言就必须精练，但春联的欣赏对象是大众，又要求通俗易懂。通俗易懂的精语，才是春联的最佳语言。

语言的潜力无穷，是一个永远也研究不完的对象，本文就“时语”和“常语”作一浅谈。

     一、时语

     时语即时代语言。作品的时代性强调了语言的时代性。作为传统艺术的春联，它的历史悠久，经过无数时代的更替，但它的语言变化不大，不同其他文体由文言文到白话文那样翻天覆地的变化，有些好的联语，用了千百年之后，至今还在用。其原因之一是春联不同于书斋张挂的对联，它一开始出场，面对的就是大众，它的语言大多是在大众语言中提炼成艺术语言的。有别于当时的书面语言与生活语言中间隔着一个坎。语言变化又落后于时代变化，一两个世纪不会有很大的变化。在二十世纪以前，文人写作的用语方式基本沿袭历代的模式，语言的时代特色不明显。二十世纪以后，尤其是二十世纪末叶，我国与世界交往频繁，也改变了语言的封闭性，加快了语言变化的速度。社会的高速发展，科技的突飞猛进，信息的便捷，现代人丰富多彩的生活和生活的节奏加快，致使时代语言日日见新。

     春联作者使用时代语言是时代的要求。使用时代语言不仅符合时宜，更是当今春联作者的一种责任，不然，春联就会落后于时代。

     使用时代语言，就是运用新的词语。新的词语来源于新的事物，运用新的时语实质上就是表现新的事物。社会的高速发展，新事物的不断涌现，新词语就有了无穷的资源，运用新词语的前景非常广阔。春联作者在开发运用新词语时，要注意两个问题，一是要用已经通行的新的词语，如：入世、申奥、上网、网虫、减负、下岗、再就业……等。二是由于联语的特殊要求（如平仄对仗），在运用时有些词语需要浓缩加工，或者调声颠倒、调声换字，这是一个词语的再创过程。这也是作者最见功夫的时候，无论是浓缩、颠倒、换字，都要合理，不显生造之痕。创造新词语，也应该是允许的，因为每一个新词语都有一个原创者，只要遵循语言规律，要使社会能够接受，即使是新词也不能让人生疑。如现在有一部分失业人员，靠父母的退休金过日子，有人形象地用了一个词叫“啃老”，很快就行通了。

    

     二、常语

     常语即生活的常用语言，其中包括俗语和俚语。春联使用常语不仅能起到生动活泼的效果，更能贴近广大人民的感情。市场化的今天，更要考虑春联的市场。一副好的常语春联，比雅语春联更能受群众欢迎。用常语写常情说常事，老百姓会倍感亲切，因为这是他们所要表达的、所接触的，自己身边的话语。

     常语的运用突出一个“灵动”，要以风趣幽默、活泼见长，平常而不平淡，使之有味。运用常语，我认为可以打破律句的某些束缚，灵活的构建句式。又如二十三届春联赛我的那副春联，有故事，有情节。要把这一生动的场面表现出来，语言怎么表达？费了一下思考。最后决定不取雅说取趣说，用常语来表达。联语即成：“醉眼看存折，颠倒难查新数。噗哧一声，笑飞老伴口角；大年问行情，匆忙不见手机，叮当几响，铃唱小孙掌中。”此联只有对句的平仄相对，本句的平仄有失严律。但这副联由于立意好，语言生动，平仄的毛病被弱化了，被评了一等奖。这是我用常语体会较深的一副联。但这并不是说运用常语可以忽略平仄，而是认为运用常语首先要强调表现力度，不失平仄地用好常语是最佳。当今各门类文艺作品都在趋向生活化，春联作品更应该走向常语化，与时代相融洽。我个人认为，运用时语是春联的责任，运用常语是春联的出路。

荆楚联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