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山,时间越老风骨越清矍,比如彭山。
记不清是第几次去彭山了,但每一次都像第一次那样,总有一种近乎重逢般的惊喜与慌乱。就像从小植入心底的某个模糊影像,经过时间的淘汰和冲洗,突然以具体的形象呈现在眼前,让你猝不及防而又坦然如归。这真是一件匪夷所思的事情。
我一直认为,彭山应属于传说中的某个场景,它神秘、古老却又浪漫如诗。走进它就像走进一片浮浮荡荡的梦幻里,所有的花草都为你盛开,所有的鸟儿都为你歌唱.....你被一种别样的情怀感动着,你觉得自己进入了一个仙境,这个仙境里有情有义,有烟火有慈悲,还有你和他,那个愿意与你“执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长”的他。
多么美的画面啊!你被三生烟火催眠了,盛世莲花打开祥云,你们执手相携,脚踏祥云,以深情的姿态徜徉于神秘古老的山水之中,演绎着一场美轮美奂的彭山之恋……
啊!那些清亮的叶果,那被风亲吻的花草,还有那片烟波浩荡的澧水,它们化身精灵,成了彭山的音乐、舞蹈以及最灵动的文字。它们于静默中爆发出所有的光和力,像圣母的拂尘,拂向人心,将人心的喧哗与罪恶统统驱除和净化。它们是彭山最顶级的乐队,彭山之恋最忠实的见证者,也是彭山最贴心的使者。
阴云天,雾霭总是如瀑般飘然而至,将满山的树淹没得浮浮沉沉。这时候,如果沿着那条石板路缓缓而下,会有凉风徐徐吹来,会有花儿迎露而开,还会有鸟儿在高空盘旋。所有的仪式都为你准备好了,所有的感觉都在你的掌控之中,你只需完全打开自己,让所有快乐的、激昂的情绪都奔你而来,为你歌唱和为你盛开。
当然,这只是对彭山表象的描述,如果需要更深层的解读,还得去拜访一下思王祠。只有走进思王祠,你对彭山才会有更为深刻的了解,你才会是真正走进了彭山。因为,思王祠不仅是彭山标志性的建筑,更是彭山文化渊源的根基所在。
思王祠在彭山的山顶,整个看上去气势宏大、视野开阔,站在旁边俯瞰,澧州平原一览无余。这里的环境格外的清幽,一草一木一砖一瓦都透着岑寂,有如历史嵌进了时光里,但又分明听见远远传来的汽车声。在这里,历史与现代交替,诗歌与禅语重合,你被现实牵扯又被历史包围,你读过的关于历史的画面一个个从书中站起来走到了你面前,你试图从中找出一张契合的画面,但似乎哪张都是,又哪张都不是。于是,你怔在了历史与现实的边缘。
这时候,你完全被一种奇妙的感觉俘获了。你惶惑、挣扎而又不知所措,你所有的气势土崩瓦解,所有的知识和想象都成了一片空白。你的眼前只有这个寺庙,只有那段历史,那段照耀澧州熠熠生辉的历史。于是,你开始进入一种无我的宁静,你终于与彭山融为一体了。
那段历史是这样的:公元621年,唐高祖李渊曾经被贬谪的儿子李元则被封为彭王,并在太宗贞观年间任澧州刺史。李元则到澧州后吸取被谪贬遗弃的教训,“一改前非,为政清廉谨慎,抑豪强,扶贫弱,疏河治水,兴修水利,使得澧州年成大丰,政通民和,政绩斐然,深受当地百姓爱戴”(《直隶澧州志》)。
寥寥数字,一个勤政爱民的大唐皇子形象跃然纸上,也将当时百姓的生活环境真实还原了。想象一下,当身为皇子的李元则深入村头巷尾了解民情时,当他带领百姓疏河治水兴修水泥时,当他带领衙役抑豪扶弱时,他还当自己是一名皇子吗?不!当皇子将自己看做是皇子时,他与百姓便拉开了一片江山的距离。所以,李元则的难能可贵是因为他明知道自己是皇子,却从不把自己当皇子,而是在其位谋其政,全心全意为当地老百姓谋幸福、想未来,与他们共进退同荣辱。他像一盏明灯,引领着当地百姓走上了一条康庄大道……
李元则死后,高宗感念其仁政明德,遂追加谥号为思王。澧州百姓为了纪念李元则,便在城西南五公里的山上修建了思王祠,塑造了思王之雕像,并将此山改名为彭山。
彭山彭山,魂系千载!
写到这里,忽然福至心灵,彭山清矍的风骨不就是思王的风骨么?那些清亮的叶果,那些摇曳的花草,还有那烟波浩荡的澧水,不就是思王幻化的精灵么?
当年为刺史,年年柳色新,一朝别尘去,经年不得回。千百年过去了,思王终究还是放不下这里的老百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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