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月去人只数尺 风灯照夜欲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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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月去人只数尺

风灯照夜欲三更

                                    刘正平/文    

        前几天写过现代大儒马一浮，所以今天又找来另外一位中国最后的大儒梁漱溟的书法，想发挥几句。

       在网络上看到梁漱溟的书法中有一行书七言联：“雪月梅花三白夜；酒灯人面一红时”，很是诧异。这分明是写灯红酒绿，怎么能入现代大儒的法眼？从字的功力和大儒的情趣来看，此副对联应该是伪作。

        此联亦作“雪月梅花三白夜；酒灯人面半红时”，有清人王嘉谟竹叶书七言联。

        此联在梁章钜、梁恭辰《楹联丛话全编》有载——

        严问樵曰：“金德辉工度曲。向曾供奉景山，以老病乞退。粗通翰墨，喜从文人游。一日，请于余曰：‘某老矣，业又贱，他无所愿，愿从公乞一言，继柳敬亭、苏昆生后。’余感其意，为书一联云：‘我亦戏场人，世味直同鸡弃肋；卿将狎客老，名心还想豹留皮。’”又曰：“邗（hán ，古地名，在江苏——刘注）上徽商某，荒于色。尝制一床，备极华丽。床柱上悬一小联，摘‘卿须怜我我怜卿’之句。榜诸其门，曰：‘有能属对者予千金。’或以‘色即是空空是色’对之，立攫其余以去。”按：此语不但工切，兼寓箴规之义，千金非倖获也。又曰：“尝过扬州一妓馆，见小室中悬一联云：‘雪月梅花三白夜；酒灯人面一红时。”叹其天然隽妙，亟询姓名不得，至今耿耿。又于某处见一集句云：‘盼月自来还自去；暂时相赏莫相违。’并亦致为雅切。” 

        寻花问柳之句嫁接在一代大儒之名下，也算是幽它一默。在现代三大儒中，唯一有梁漱溟安然度过了“文革”，而且不是冯友兰那种刻意迎逢、郭沫若那种肉麻吹捧地过活，其中当然不乏大儒“明哲保身”的大智慧。

        日前读到一篇《梁漱溟：这个世界会好吗？》的文章，文中说，在梁漱溟的骨子里，有儒家的脊梁，有民族的脊梁。梁漱溟这个名字，属于“千年未有之变局”的时代，更代表了山河破碎时中国知识分子的操守与担当。

        在1970年的一次讨论“宪法草案”座谈会上，梁漱溟语惊四座。他认为在《宪法》的序言中，写上个人的名字，都不甚妥当。在那个年代真可谓是“大胆”的了。1985年挚友冯友兰90寿辰时邀梁赴其家宴，遭到他的拒绝。他并直言相告，大意是北大旧人现唯我二人存矣，应当会晤，实以足下曾谄媚江青，故我不愿前来参加寿宴！

        从梁先生的身上，我们可以看到中国知识分子的一根正直、坚硬的脊梁骨。了解的他的性格，再看他的书法，似乎也有那种正直、坚定的学人风范！

       字如其人。

       梁漱溟先生的尺牍书法，舒朗雅淡，秀逸流畅。其落笔看似轻盈流利，然笔力存焉。他有几幅书法作品，线条刚劲而富有弹性，元气清新而不俗。梁漱溟先生于1948年元旦所写一首杜诗（江月去人只数尺），结体开张舒朗，线条劲健有力，可以称得上是梁先生的代表作品。梁漱溟从不认为自己是书法家，这在他的书信日记中曾多次表白：“我自幼不屑为临池功夫，从来于任何碑帖书法不加理会，旁人或指目我是学赵子昂，或指我是李北海一路，实则安得有空闲及此耶﹖”（《寄君大侄》 1980年）

       梁漱溟书论堪称经典： “吾为人写字作书，每意求笔力矫健，乃转见其俗劣。盖胸次未能廓然坦荡。是可耻也。孟子指出学问之道在求其放心；放心者一切向外逐物之心也。写字作书但恭敬从事便得。”（《致勉仁文学院同学》 1984年） 

       梁漱溟的思想主要是受“泰州学派”的影响。“泰州学派”创始人王艮(王艮，江苏东台人，师承明朝著名的思想家、教育家、军事家、哲学家王守仁)，王艮长期在小生产者阶层中讲学，从者云集。泰州学派的信徒有上层官僚地主、知识分子、还有下层劳动人者。他们大都致力于封建道德的普及和宣传工作，规劝人们安分守已，息事宁人，因此泰州学派一度受到朝廷的青睐，成为晚明的显学。“泰州学派”是中国历史中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思想启蒙学派，它发扬了王守仁的心学思想，反对束缚人性，引领了明朝后期的思想解放潮流。

         “这个世界会好吗？”梁漱溟的父亲临终时所问。斯年之后，这也成了梁漱溟之问。他一生始终在问两个问题：人为什么活着？中国向何处去？为回答第一个问题，梁漱溟问道于佛；为探索第二个问题，梁漱 溟热衷于乡村建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