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军旅琐忆】张发奎||向战区开进摩托化输送第一天见闻
张发奎
中央军委下达赴云南参战命令以后，我团有计划、有步骤、有针对性地接连召开四次动员大会。广大指战员情绪高昂，咬破手指写血书：精忠报国，英勇参战，不打败敌人，绝不回山东……血书像雪片一样飘向团司令部和政治处，宣示着铁一样的意志、火一样的情怀。与此同时，干部、战士纷纷通过景芝邮局，向家里发出即将参战的加急电报。接到电报以后，全团指战员的父亲母亲、妻子儿女、兄弟姐妹甚至未婚妻，都从或远或近、或南或北、或东或西、或山或海的家乡赶到部队。前来的家属有几千人，住满了营房和营房周围的村庄。此时，参战消息已经无法对外保密。春节过后不久，部队开拔在即。我知道战场残酷，生龙活虎的413团干部、战士，有的人此番与家人挥手就是永别。但是，慈不掌兵，军情如火。我下令临时来队的家属三天之内必须离开营房，保障部队顺利开拔。临时来队的家属们很听话、很配合，三天之内全部踏上归途。分别的时候，所有的家属和我们的干部、战士都流下热泪。生离死别的情景，我实在是没有办法用语言表达。部队开拔之前，由司令部作训股参谋沈顺根制定了部队开进摩托化和铁路输送计划。按照计划，我团三个列车梯队依次出发。第一个列车梯队由团长、参谋长、主任，率领司政机关、一营、直属队、炮兵营一部；第二梯队由张政委、副参谋长，率领二营、炮兵营大部；第三梯队由副政委李荣泉、后勤处长方振清，率领三营、炮兵营一部、后勤机关与分队。三个梯队，分两天开拔。孙万国副团长已经率领前指司政后机关有关人员，先期出发打前站。第一列车梯队到达昆明的时候，团前进指挥所已经开通运行。部队开拔的第一天，第一梯队、第二梯队率先开拔。160辆军车在413团操场上一字排开，威武雄壮。除了本团所属车辆，其余的都是汽车团配属车辆。第一、二列车梯队参战官兵全副武装，依序登车。原四十六军军长许胜来到我团，为部队送行。我和政委张以明将许军长迎进团部接待室，深情话别。半个小时以后，景芝镇党委、镇政府委派孙副书记赶到我团，为我们送行。孙副书记与我和张政委用力握手，激动地说：“团长，政委，我受镇党委、镇政府委托，代表我们镇党委、镇政府和景芝镇人民为部队送行。同时，提出一个要求。请你们车到景芝镇后停一停，景芝百姓要表示一下心意。”许军长一听，立刻表态：“不行！当兵打仗是应当的，不值得景芝人民这样欢送。”如果在平时，孙副书记肯定不会反驳许军长。此时被一股激情顶着，却不管不顾了，说：“军长，你能管得住你的部队，你管不着地方镇党委、镇政府。这是我们镇党委、镇政府和全景芝镇人民的要求，是对子弟兵上前线表示的一点儿心意。”许军长本来就是一个从善如流的人，闻听孙副书记的话便不再吭声儿。我了解许军长的为人处事，立刻明白他这是默许了。此时部队已经登车完毕，整装待发。我们一行走出办公大楼，看到随军家属打着红旗、敲着锣鼓站在营房门口组织欢送。团长家属梁继红、政委家属陈泽两个人逐车看望参战的干部、战士，殷殷嘱托挥手道别。尽管隔得很远，我们也能够清晰地听见不时响起的、带着哭腔的声音“保重啊”“再见了”“好好的”“注意安全”……我爱人梁继红领着我们的大小子张良，抱着我们的二小子张建来到我跟前，说：“发奎，你要上前线了，再抱一下老二吧！”我的心脏猛地抽搐了一下，眼泪在眼眶里面打转转。我抬起头看了一眼随我出征的干部、战士，又看了一眼远远站着的随军家属们，强忍泪水从衣兜里面拿出墨镜戴上。我是一团之长，无论如何也不能够在出征之时流下眼泪。我和政委，参谋长，主任依次向许军长敬礼告别，登上指挥车。随着我一声：“出发！”汽车轰鸣，铁流滚滚。安丘县公安局局长坐在自己的车里，行驶在队伍前面拉响警笛为部队开路。紧随其后的，是本团保卫股股长吴立强乘坐三斗摩托车在前方指引。第三台车是我们乘坐的指挥车，引领后续车辆紧紧跟进。车队驶出营房大门，随军家属们在锣鼓声中哭成一片……车队到达景芝镇，长长的街道上彩旗飘扬锣鼓喧天。我一眼看到安丘县委张书记、安丘县政府刘县长等领导站在欢送的群众队伍前面。我忍不住微微一愣。说实话，我没有想到他们会赶到景芝镇为我们送行。我赶紧带领三位团领导下车，与县领导们逐一握手致谢。保卫股股长吴立强调度十台车辆略一停靠，老百姓立刻雨点儿般往车厢里面扔瓜子、花生、糖果、煮熟的鸡蛋。八个车次缓缓通过欢送人群，我用力一握张书记的手，说：“谢谢了！要是此去不死，活着回来，你到我团招待所喝庆功酒，我到你县招待所喝庆功酒。如果回不来，这是最后一次握手。”张书记说：“你不能这么说话！你一定要回来喝庆功酒！我准备下好酒、好菜，等着你！”我说：“好吧！我争取回来！但愿如此！”我们一一握手，含泪而笑，互道珍重，登车出发。车辆到达高密县境，高密县公安局局长已经站在两县交界处等候多时。见到车队抵近，立刻拉响警笛前方开路，护送车队到达高密火车站。高密火车站全体职工到岗保障，协助部队卸载人员、装备，登上列车。所有的汽车、火炮等重型装备，在训练有素的铁路职工运作下顺利装载到列车上。原四十六军的所有领导赶到高密车站，逐节车厢看望了参战官兵。出发的时间到了，列车按照司令部指挥所的命令开出高密火车站。晚上十点钟，本次军列到达济南火车站。济南军区原参谋长徐忠禹，赶到济南火车站为参战官兵送行。自此后军列一路奔赴西南，七昼夜铁路输送到达昆明。 ★军旅原创文学与您一路同行★
【作者简介】
张发奎，辽宁省本溪市人，地方中学从教三年。1964年8月入伍，1987年转业地方工作。军旅生涯24年，历任连长、营长、副团长、团长。1985年1月至1986年6月参加老山轮战，担任413团芭蕉坪地区对越防御作战指挥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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