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他们常常在那片树林里相遇,不知是偶然,还是必然。再后来,渐渐熟悉了,干脆相约到那片静谧的小树林里,因为他们都喜欢魏晋时期的竹林七贤,喜欢他们那种放浪形骸的生活。
当然,再后来,她成了他的模特儿,常在傍晚时分,晚霞染满天时,他给她勾勒一张张迷人的素描。一天,她对他说“我愿意给你当一辈子的模特儿,你同意么?”他望着她羞涩的神情,满心欢喜地说:“那太好了,免去一笔雇用费。”她说,那我不想当了。他说,不许反悔。于是,两个少年在绿树白花林里追嬉,白花吻在他们的发梢,树林里回荡着他们甜蜜的笑声。那一年,她十七岁,他十八岁。
一年后,他考上了一所名牌艺术院校。两人频繁地书信往来,并且用的是同一种信纸,是一片绿树白花的树林,林子里有一个男孩子和一个女孩子在追嬉,周围有许多蝴蝶在飞舞。为了爱情,次年的高考,她也报考了他所在的那座城市的另一所高校,尽管该高校差强人意。
为此,他被她深深地感动过很久很久。起初,他还常常搭好几站的公交车来看她,再后来,来的次数越来越少了,他说没空,忙于毕业事宜。一日,系里放假到敬老院去行善,回来时时间尚早,她就去看他。他的同学告诉她他在学校小树林的后面。
同样是绿树白花的小树林,同样是浮云白日,还有那蝉在寂静的林中欢歌,所不同的是,与他正在嘴与嘴缠绵的女主角是新人了。她在心里冷笑了一下,既没有冲过去扇那个女孩子一记耳光,也没有声嘶力竭地骂他是“陈世美”,她觉得那是弱智的表现,只是毅然决然地离开。那一年,她21岁,他22岁。
再见时,已是十年后。那天,一家跨国公司在招聘人员,她是人事部经理,他是应聘者。见到的那一瞬间,彼此都楞了一下:她印象中的那个温文尔雅的少年不见了,面前立着的只是一个满脸拉碴落魄潦倒的一个男人;而他所熟悉的那个青涩的少女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绝代风华的佳人。时光是最好的化装师啊!
下班后,她请他吃饭,仅仅是作为故人叙旧而已。席间,他不断地破口大骂他那个女朋友是贱人,六年的感情也抵不住一个七十岁法国画家的钱财,嫁给老外飘洋过海去了。并说,他真正爱的人是她,并热烈地盖住了她放在桌面上的手。突然,她如同吃到了一只苍蝇那么恶心:一个在背后诋毁她人的人,同时也把自己高贵的尊严践踏在了脚底下。她借故上洗手间,顺便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回来后,又借故说有重要事情得告辞了。
在岁月的长河里,有些人会湮灭,有些人会变成光阴的花朵,而当初在白玉兰树下画画的那个江南飘逸的美男子,让光阴雕刻成了一个什么样的男人——虚伪、市侩、粗俗,没了当年的灵气和温润如玉的优雅,更多的是生存的压力而练就出来的精明与油滑。
十六岁的那个夏日午后,十六岁时所遇到的那个翩翩美少年在她的心中迅速地隐去、隐去,最后消失在天际边。她蓦然醒悟,她所怀念的只是她的青葱岁月,与他无关。
贴上N年前的旧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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