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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在人间

天使在人间

时光的罅隙漏下不可测量的长度,在密密麻麻的刻度上铭刻着无数人匆匆的过往,也许模糊,也许清晰,但在这时光的标尺上,必有那令人铭记的刻点,宛若天使滑落人间的眼泪,清亮亮如年年仲夏夜的星。

在逃去如飞的一百四十多天的日子里,她逐渐从人们的日常话题中淡去,但在偶然的提及后也会留下众人无尽的叹息。作为不同代际的人,我没有资格来撰写她,但作为在她关怀下成长的我,也只能用这无力的文字来描绘她天使般的心灵。

我在离家不远的一个城市读书,所以经常在周末跑回家打牙祭。2010年的年底我回家格外的频繁,每次回去妈妈告诉我的第一个消息就是她又住院了,待会儿我带你一起去看她。在冰冷的病房断断续续住了一个多月后,她最后选择在家人的守望里静静地离去。

自她病后我第一次去看她是在镇上的一个医院里,冬日的阳光暖暖的打在行人的脸上。从车上下来后妈妈带我直接去了二楼的一间小小的病房里,她半靠着床头坐着,看到我们进来后就笑着跟我们打招呼,让我们在她对面的空着的病床上坐下。在背阳的病房里,窗户铅灰色的影子落在她的身上,她的脸在这个时候显得格外的干瘪发黄。询问完她的身体状况后,我静静地坐着听妈妈跟她的谈话。妈妈时常来看她,她也总是交代妈妈在她走后多多照顾她女儿。我是一个害怕面对悲伤的人,抑或说我害怕面对死亡。从她们平静的话语里,我却似乎看到了死亡的雏形,它放佛是一头困兽极力挣脱牢笼向她扑来,而我们却无能为力,只能泪流满面。

在回家的车上我和妈妈静静地坐着,没有言语。我们各自沉浸在彼此和她相处的的回忆里,我虽无法了解那一刻从妈妈心头飘过的往事,但我所知道的她的故事也足够我久久回味。车窗外的树木在迅速的倒退,我的记忆的卡片也翻回到了童年。如果所述太过单薄,只因记忆在时间的打磨下逐渐模糊,但我相信事件本身的光泽将永不失却。

我们两家同在街道的一侧,相距两百多米。听妈妈说,她家搬到我们那里已经快三十年了,自我有记忆起,我们两家就是很好的朋友。上初一的时候我英语成绩始终不好,妈妈没办法只好为我四处找英语辅导老师。那年暑假,她女儿正好在家休息,所学的也正是英语专业,那年她读大二。妈妈把我带到她家后,跟我说以后你每天把书带到这儿来让蝶姐教你,此后初中两年的暑假我都跟她一起度过。每天吃完早餐后,拿着英语书去她家,开始了一天的生活。她家是一栋两层的红砖房,后面是无垠的农田,在炎热的夏日里,我们坐在她家后面的院子里,听风从层层的稲浪中涌过来,夏日的燥热也就一扫而空了。在她教完英语后,我就开始看她的藏书了。从最初的任真的校园小说《阳光的滋味》:一个走进清华的女中学生的手记,让我明白原来学习也可以如此的快乐;到后来的《萌芽》杂志:任何美丽的花朵,任何参天的大树都是由萌芽长成的”“任何萌芽只要得到阳光和雨露的养料,就会展开她那欣欣向荣的前途;再到最后的韩寒的《长安乱》,希望是世人所企盼的,然而只是一种希望而已。喜乐并不喜乐,现实总是和理想不一样的。当把她收藏的小说杂志看完后,我就开始翻阅她高中三年的语文读本及其他课本。时光是经不起翻阅的,在书页的沙沙声里,我也进入了高中的校园。此后相聚的时间就越发的短了。

每年秋收后,爸爸妈妈就南下打工,我跟弟弟就和奶奶一起度过漫长的冬天。由于奶奶已经上了年纪,那时候家里由于经济条件很差还没用上洗衣机,每到冬天要洗的厚重的衣服床单被套是我们祖孙三个需要克服的最大难题。然而在那样寒冷的日子里,我和弟弟却从来没有冻坏过一根手指,因为在那数年的冬日里始终有一团火温暖着我们姐弟俩,使我们仿佛置身于阳光和煦的春天。因为她定期都会来我家帮我们洗衣服、床单和被套,也许是因为妈妈曾告诉她我还不会铺床吧,以至于每次洗完床单后她都帮我们把床铺得整整齐齐。那时的我和弟弟始终无法理解,我们两家没有任何的亲戚关系,即使是真正意义上的亲戚也无法做到这样,而她却始终如一的对待我们俩。多年以后,我终于明白长存在她心中的不是尘世的心,而是天使般的灵魂。

初三那年的端午节奶奶去世了,从此只有我和弟弟两个人度过秋收后的日子。仍像往常一样她依然定期为我弟弟洗衣服床单被套,(初中毕业后我到我家所在的市里读高中去了),依然在逢年过节的时候叫我们姐弟俩去吃饭,依然会把她家包好的饺子送到我家让我和弟弟煮着吃。时至今日我依然记得她包的饺子的形状,饱满好看。看了她她送来的饺子,我也学会了包她那种帽状的饱满好看的饺子了。后来想想也许吃的不是饺子而是她和饺子包进去的满满的爱。

在我和弟弟留守在家的那么多年里,我们并没有像其他的留守孩子一样在忍受物质缺乏的同时也忍受着爱的缺失。她在我爸爸妈妈不在家的每一年的每一个冬日里给了我们家的感觉和母亲般的爱。然而有时候我更相信她是时刻守护着我和弟弟的天使,伴我们度过了童年和少年中无数的寒冷的冬日。时光有着神奇的魔法,它让少年茁壮,让中年衰老。然而我始终不愿相信她将永不醒来,只是痴想天使也许也有累的时候吧,也许她正在某一朵云上休憩,等待某个时刻重新化作甘霖降临人间。

2010年的尾巴还在众人的眼前摇摆着,这年的年底阳光不再像往年这个时候一样的奢侈。我再次跟妈妈来到镇上的医院,她带我到了一楼的病房里,这是一间单人病房。妈妈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我站在病床旁握着她干瘪枯黄的右手,听妈妈说她已经有几天不能说话了。上次她微弱的声音依然清晰的在我耳边回荡:好好读书。因为来看望她的人很多,病房太窄了,又害怕自己的情绪无法控制,在病房里面的时候喉咙就哽咽着,所以我干脆就站到了门外。他们谈着以后该办的事情,不尽的惋惜着这么好的人就快没了,女客都在不停地抹眼泪,男客表情凝重的站在一旁。多年前先后送走了外公和奶奶,然而我至今仍然不敢面对死亡,不敢面对她即将离去的事实。

病房里很阴暗压抑,我就到医院的花园里走了一圈。亚热带的气候里,有些树木依然很葱茏。是因为太过年轻才读不懂死亡吗,还是从来没想过它会如此真切的发生?外公去世的那天正好是六一儿童节,本家的一个哥哥在学校找到了我,把我送到了外婆家。一进门表姐就把我头上花花绿绿的东西都给取下来了,把我带到外公的病床前,那时候外公已经走了。我只是静静地站着,并不懂死亡到底意味着什么,也忘记了那刻的心情。初三那年奶奶走了,妈妈对我说现在还没有你什么事先去上学吧。我缓缓从家里推出自行车,沿着公路的一侧慢慢的骑着,眼泪不自觉地在初夏的天空飘舞。跟我和弟弟一起生活了十几年的奶奶被什么带走了呢?那时候没人来回答我。而死亡的意识早已在我的脑海萌芽,它即一切人和物的不复存在,像某年某月的某一阵风不会再在同一个地方飘过一样。

从医院回家的时候夕阳在我们背后追逐着车辆,李商隐的“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不停地在我脑海出现。生命诚如这日头行走过的轨迹,在夕阳西下时留给人无限的眷恋和感伤。

这是爸爸妈妈十几年来第一次年末还呆在家里,也许是冥冥中跟她的约定,好送她最后一程,所以我也是常回家看看。第二天我回到了学校。

圣诞节前我打电话回家,妈妈说她就这几天的事了,要我放假回去看看她。期盼着终于坐上了回家的车。回家后妈妈跟我说晚上我带你去看她,她现在在家里,你蝶姐差不多晚上七点回来。五点多吃完晚餐后我跟妈妈去了她家,她在客厅里临时铺的床上睡着,里面坐着几个老人。我跟妈妈静静坐着,听老人们说现在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了,大概是今晚和明天的事了,只希望蝶快点回来见她妈妈最后一面。终于等到了七点,伴随着冬日的寒风蝶姐推开门进来了。来不及放好手上的行李,她在她妈妈的床边半蹲着,捏着她近乎冰冷的双手。无论她如何的呼喊,她都在那儿静静地躺着没有丝毫的回应。也许是感应到女儿回来了吧,她并没有像老人们预言的那样晚上或第二天离开。蝶姐大学毕业后就一个人在外工作,为了她妈妈的病她也请了不少假回来了很多次,只是路途太远前后耗费了不少时间,跟她妈妈相聚的日子就更少了。我不想去占据她俩的时间,就没跟她说多少话。

第二天醒来知道她还在,我又安心的回到了学校。两天后打电话回家,妈妈说她走了。虽然早就知道会有这个结果,但一时依然无法接受。后来问妈妈,妈妈说她走的那天天气很暖和,仿佛是在告诉别人不要为她的离去而悲伤,而谁能不悲伤呢,她还不到六十岁啊。蝶姐料理完她妈妈的后事后又搭上了南去的车,开始了忙碌的工作,她清楚的知道这个家还需要她来撑起,她还有年迈的父亲。

    我喜欢夏季的星空,在每一个蓝天过后的夜晚,在乡村干净的天宇上,在我抬头仰望的瞬间,它会给我的眼睛一场星光的盛宴。我常常在那里找寻那些已飞如天国的人的身影,我相信每一个离去的人在夜空下都会留下属于他们的星,让依然生活在人间的人仰望。我常常在某个夏夜归来,当星光满眼的时候,我不禁在天幕下流连忘返,驻足仰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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