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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永玉的木刻往事:千山万水入木 百转千回归心

入木——黄永玉版画艺术展

2020年8月26日至9月26日

北京画院美术馆

中国的新兴木刻版画是盛起在抗战岁月里的艺术之花,自诞生之初就带有一个重要使命:用这种黑白分明、利落干脆的视觉语言,去刻画一个民族腥风血雨的苦难与痛楚,以唤醒于时代洪流里沉浮的麻木众生。而黄永玉的木刻,虽然也有着对人民苦难生活的现实主义描绘,但他更擅长从民俗化的生活视角入手,以一颗澄澈的赤子之心,渗入自己鲜明而独特的个性感受与诗意的表现语言。在当时,却是游离于主流之外的。

黄永玉与黄永玉

正在北京画院美术馆举办的黄永玉“入木”版画展,共呈现了黄永玉上世纪40年代至90年代的版画作品近两百件。展览筹备前期,作为策展团队,我们来到黄永玉在北京顺义的住址拜访。这位即将迎来自己97岁生日的老者,依旧保持着许多年轻人都坚持不了的自律习惯:每天早上写作,每天下午画画,几乎不间断。在他为这次展览所写的序言《入木八十年》中,或许能找到如此坚持的原因。他如此写道:“我一辈子本事不大,受正式教育的机会不多,过日子倒是从来不敢苟且、不敢懒惰,怕都是刻木刻养成的习惯。一刀一刀小心往下刻,深怕出现差池。”

自家的飞机 21.5× 16cm 1953年

20岁以前,黄永玉基本生活在东南沿海一带。他正在写的《无愁河的浪荡汉子》这部自传体小说,其中第二部《八年》的上卷和中卷在2016年已陆续发行,这两本共60多万字篇幅的自传主要讲述他少年时期在泉州的生活经历。迄今,黄永玉依旧能说几句极为标准的闽南语。当他得知我老家为泉州,立刻亲切打招呼:“呷饭没?”

台湾食摊 38×36cm 1948年

关于黄永玉早年的流浪生活,他自己提过很多。少时离乡,辗转多地。福建、江西、上海、台湾、香港、北京……似乎没有停下过脚步。抗战时期,国统区的木刻艺术发展,也哺育了非常多的美术自学青年。他们组织木刻学习小组,学习临摹当时许多出色木刻家的作品,如陈烟乔、李桦、野夫、新波、宋秉恒、章西厓、荒烟……最开始,黄永玉与其他两位在福建德化认识的小青年,三人成立了一个小小的木刻小组,合用这一盒简陋的木刻刀,凭着一股热爱与信念,开始摸索进行木刻创作。只可惜,这个三人木刻小组不到一年就解散了,黄永玉只得另谋出路,最后投奔了泉州战地服务团,做了一名美工。可以说,木刻在当时,是一种没有办法、不能不如此的一个美术青年的出路。

鲁迅先生和青年木刻工作者 35×45cm 1954年

与当时许多美术青年一样,黄永玉用厚厚的帆布做了一个大背囊,里头装着木刻板、各种刻刀工具、几本书、一点钱和几件换洗的衣服。此后,黄永玉不停地刻木刻,不停地流浪,不停地认识新朋友,又不停地离别。

黄永玉与张梅溪

上世纪30年代末,黄永玉暂时结束流浪生活,曾驻留在江西信丰县民众教育馆。手边只有八角钱的他,陷入生活的窘困难题:是用来理发还是用来买木刻板?思索半天后,他决定买木刻板,“管他头发长到三千丈去吧!”这时候,一位可爱的姑娘说:“如果又买木刻又理发呢?”于是当黄永玉从理发店出来后,她笑眯眯地递给了他一块用粗纸包好的梨木板。后来,这块木板刻出了一幅题目为《春天,大地的母亲!》的作品,再后来,这位名为张梅溪的姑娘嫁给了黄永玉,为他生下一儿一女,成为了其相守一生的爱人。

黄永玉与张梅溪

本次在北京画院美术馆展出的作品中包含了11件木刻原板,并且此次展出的版画绝大部分为旧木刻原板重新印制而来。而这些珍贵的木刻板,基本上都是张梅溪当年在香港为黄永玉整理并收藏保存至今。

小鹿你好 40×26.5cm 1957年

展览前夕,张梅溪女士于香港病逝,黄永玉手书讣告。不久,我收到黄黑妮老师的微信:“我爸爸希望这次木刻展,能够把这系列的作品都展出。”手机发来了十几张作品图片,细细一看,皆为《在森林中》这本书的插图作品。《在森林中》是张梅溪于1955年根据在小兴安岭生活的背景所著的一本儿童文学,黄永玉为这本书作装帧设计并创作了一系列插图。后来在展厅现场,我们将这系列作品做了一个小专区,并把《在森林中》这本书特别钉在墙上展示。

春天来了 24×35cm 1954年 张梅溪儿童文学《在森林中》插图

展览开幕后,因疫情还在香港的儿子黄黑蛮深情表示:“母亲是父亲版画的第一位欣赏者。”

黄永玉与张梅溪相识于微时,张梅溪见证了黄永玉人生中一幅幅木刻的诞生,两人携手,以几十年光阴换回满满行囊。曾经为贫瘠生活增加点缀的那扇花窗,那个“破落美丽的天堂”,经历岁月沉浮,被框成一幅幅生动鲜活的画。后来,黄永玉在农场三年劳动时,每天晚上躲在被窝里用手电筒照亮稿纸,写下一首表达爱意的长诗:“我们的爱情,与我们的生活一样顽强……因为你,世上将流传我和孩子们幸福的故事。”

黄永玉与汪曾祺

黄永玉曾言,表叔沈从文是他人生的标杆。黄永玉与沈从文之间的关系,不仅有着两代人的血脉情感,也有着惺惺相惜的文化情怀。黄永玉为沈从文的小说《边城》绘制木刻插图,沈从文也曾写信与这位从事木刻工作的表侄探讨中国现代木刻如何取法古代雕刻。黄永玉曾在书里回忆过,他回北京前与沈从文一直保持着长期的书信往来,只可惜信件在“文革”期间多数被烧毁了。

花环 18×13cm 1947年 沈从文小说《边城》插图

除沈从文外,黄永玉有着许多文学家、诗人、画家朋友。比如他与汪曾祺,汪在信中称赞黄永玉是个“小天才”,黄永玉也多次说过“我的画只有他最懂”;在江西信丰,黄永玉结识了诗人野曼、彭燕郊、黎焚熏等人,为他们的诗歌做木刻插图,开始崭露头角;在台湾,他与画家张正宇、陆志庠生活,学习漫画与速写技巧;在香港,他住在文人汇聚的小村落九华径,结识了诸如端木蕻良、方成,楼适夷、臧克家等大量为躲避内战而逃亡香港的文人。

陆志庠像 18.5×13.6cm 1948年

黄永玉擅长为各种诗歌、文学故事作插图,尤其是儿童文学,为童话、寓言故事等创作的大量成组插图更是独树一帜。在与文学家保持密切的过程中,黄永玉的木刻创作与文学创作也迸发出了丰富的灵感。

风车和我的瞌睡 36.5×22.5cm 1947年

1947年,黄永玉于《诗创造》丛刊发表的诗歌《风车和我的瞌睡》并做同名木刻作品,是他现有资料中发表最早的诗歌。在以后的生涯中,黄永玉不管是在诗歌,还是在散文、杂文、小说等诸种体裁均有佳作。

黄永玉与齐白石

在北京画院美术馆这次展览中,最后一件被请上墙的作品,是黄永玉在1954年创作的《齐白石》肖像。1953年,黄永玉受邀回到中央美术学院参与版画系的筹建,后被派到到荣宝斋学习传统水印套色木刻技法。在同住大雅宝胡同的李可染的引荐下,黄永玉拜访了齐白石,为他写生了一张速写,后根据此稿到荣宝斋刻印。成品完成后,黄永玉带着三幅拓印品再次来到齐白石家里,齐白石见了笑得开心,赞其“蛮像咧”,并在其中一张写下:“齐白石像。永玉刻,又请白石老人加题,年九十四矣!”此次展出的,即为齐白石亲题的这幅。齐白石是北京画院首任名誉院长,黄永玉版画展开展期间,又恰逢四层展厅举办的齐白石“此中真味”展览开幕。这两位同样来自湖南的老乡,如此形成一次跨越时空的对话。

齐白石 24×34cm 1954年

今年8月中旬,当拿到北京画院寄过去的展览请柬后,黄永玉格外高兴。他自在地躺在沙发上,一手一张请柬,笑眯眯地叼着烟斗,让女儿给他拍了一张照片。正好我也收到展览设计师完成的宣传海报,我们选择了本次展览最后一幅作品为海报形象,即《黄大1991于翡冷翠》。这是一幅1991年所刻的贺年卡,画面中一个老头,为黄永玉的自画像,他用双手枕着头,惬意地躺在一只羊上。有趣的是,这张自画像的姿势与照片里现在黄永玉拿着请柬的动作几乎是一样的。或许,这就是黄永玉最熟悉、最舒服的一种生活态度:闲适自由,永远保持着一颗透彻的赤子之心。

黄大于翡冷翠 黄永玉 20×29cm 1991

木刻版画,是黄永玉艺术的根,也是黄永玉开启艺术创作的初心。这些饱经沧桑的木刻板子,跟随着他经历过战乱与流浪,漂泊一生。在八十年的“入木”探索中,磨灭不掉的那些往事与回忆,恰是黄永玉少年至青年时期最珍贵的记忆。

回顾过往,黄永玉感叹:“我是怎么活过来的啊?要不看到这些木板,我几乎忘记了。唉,千山万水贴着肉的、贴着肉的什么呢,贴着肉的骨头吧!这一堆骸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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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林佳斌

编辑|史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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