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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村辍耕录中

  南村辍耕录中 

】陶宗仪撰

 

   ●卷十一
  ◎写像秘诀王思善(释)自号痴绝生。其先睦人,居杭之新门,笃志好学,雅有才思。至正乙酉间,携李叶居仲(广居)寓思善之东里,教授。余从永嘉李五峰先生(孝光)往访之,时思善在诸生中,年方十二三,已能丹青,亦解写真。先生即俾作一圆光小像,面部仅大如钱,而宛然无毫发异。先生喜,作文以华之。尔后余复托交于非惟人日华(形),遂与思善为忘年友。思善继得吴中顾周道(逵)绪言开发,益造精微,是故于小像特妙。其尊貌人之形似,抑且得人之神气。尝授余秘诀并采绘法,今著于此,与好事者共之。凡写像须通晓相法。盖人之面貌部位,与夫五岳四渎,各各不侔,自有相对照处。而四时气色亦异,彼方叫啸谈话之间本真性情发见,我则静而求之,默识于心,闭目如在目前,放笔如在笔底。然后以淡墨霸定,逐旋积起。先兰台庭尉。次鼻准;鼻准既成,以之为主。若山根高,取印堂一笔下来。如低,取眼堂边一笔下来。或不高不低,在乎八九分中,则侧边一笔下来。次人中,次口,次眼堂,次眼,次眉,次额,次颊,次发际,次耳,次,次头,次打圈;打圈者,面部也。必宜如此一一对去,庶几无纤毫损失,近代俗工,胶柱鼓瑟,不知变通之道,必欲其正襟危坐,如泥塑人,方乃传写。因是万无一得,此又何足怪哉?吁,吾不可奈何矣。
  ◎采绘法
  凡面色,先用三朱腻粉方粉藤黄檀子土黄京墨合和衬底,上面仍用底粉薄笼,然后用檀子墨水斡染。面色白者,粉入少土黄,燕支不用,胭脂则三朱;红者,前件色入少土朱;紫堂者,粉檀子老青入少胭脂;黄者,粉土黄入少土朱;青黑者,粉入檀子土黄老青各一点,粉薄罩,檀墨斡。已上看颜色清浊加减用,又不可执一也。
  口角:燕支淡。如要带笑容,口角两笔略放起。眼中:白染瞳子外两笔,次用烟子点睛,墨打圈,眼梢微起,有摺,便笑。
  口唇上:胭脂骞。鼻色:红胭脂微笼。面雀斑:淡墨水斡。麻:檀水斡。髯色:黑者,依鬓发渲;紫者:檀墨间渲;黄红者:藤黄檀子渲。发色:先用墨染,次用烟子渲,有间渲、排渲、乱渲,当自取用。
  手指甲:先用胭脂染,次用粉染根。凡染妇女面色,胭脂粉衬,薄粉笼,淡檀墨斡。凡染法,白纸上先染后却罩粉,然后再染提掇。绢则先衬背后。凡调合服饰器用颜色者,绯红、用银朱紫花合。
  ○桃红,即银朱胭脂合。
  ○肉红,用粉为主,入胭脂合。
  ○柏枝绿,用枝条绿入漆绿合。
  ○黑绿,用漆绿入螺青合。
  ○柳绿,用枝条绿入槐花合。
  ○官绿,即枝条绿是。
  ○鸭头绿,用枝条绿入高漆绿合。
  ○月下白,用粉入京墨合。
  ○柳黄,用粉入三绿标并少藤黄合。
  ○鹅黄,用粉入槐花合。
  ○砖褐,用粉入烟合。
  ○荆褐,用粉入槐花螺青土黄标合。
  ○艾褐,用粉入槐花螺青土黄檀子合。
  ○鹰背褐,用粉入檀子烟墨土黄合。
  ○银褐,用粉入藤黄合。
  ○珠子褐,用粉入藤黄胭脂合。
  ○藉丝褐,用粉入螺青胭脂合。
  ○露褐,用粉入少土黄檀子合。
  ○茶褐,用土黄为主,入漆绿烟墨槐花合。
  ○麝香褐,用土黄檀子入烟墨合。
  ○檀褐,用土黄入紫花合。
  ○山谷褐,用粉入土黄标合。
  ○枯竹褐,用粉土黄入檀子一点合。
  ○湖水褐,用粉入三绿合。
  ○葱白褐,用粉入三绿标合。
  ○棠梨褐,用粉入土黄银朱合。
  ○秋茶褐,用土黄入三绿槐花合。
  ○油裹墨,用紫花土黄烟墨合。
  ○玉色,用粉入高三绿合。
  ○邢色,用粉漆绿标墨入少土黄合。
  ○<毛莫>子,用粉土黄檀子入墨一点合。
  ○蓝青,用三青入高三绿合。
  ○金黄,用槐花粉入胭脂合。
  ○雅青,用苏青衬,螺青罩。
  ○鼠毛褐,用土黄粉入墨合。
  ○不老红,用紫花银朱合。
  ○葡萄褐,用粉入三绿紫花合。
  ○丁香褐,用肉红为主,入少槐花合。
  ○杏子绒,用粉墨螺青入檀子合。
  ○<毛莫>绫,用紫花底,紫粉搭花样。
  ○番皮,用土黄银朱合。
  ○鹿胎,用白粉底,紫花样。
  ○水獭颤,用粉土黄合。
  ○牙笏,用好粉一点,土黄粉凝。
  ○皂靴,用烟墨标。
  ○柘木交椅,用粉檀子土黄烟墨合。
  ○金丝柘同上,不入墨。
  ○紫袍,用三青胭脂合。
  ○其余一一不能备载,在对物用色可也。凡合用颜色细色,头青、二青、三青、深中青、浅中青、螺青与苏青、二绿、三绿、花叶绿、枝条绿、南绿、油绿、漆绿、黄丹、飞丹、三朱、土朱、银朱、枝红、紫花、藤黄、槐花、削粉、石榴、颗绵、胭脂、檀子,其檀子用银朱浅入老墨胭脂合。
  ◎相地理江阴州,宋季时,兵马司在州治东南里许平地上。司之后置土牢。归附后,有善地理者,以为宜帝王居之。人问其故,曰:“君山龙脉正结于此,是以知其然也。”皆弗之信。越数年。就其上起盖三皇庙,亦奇术哉。君山,州之主山也。
  ◎狎娼遭毒姑苏郑君辅、放浪不羁,为漕府小吏。时督运至直沽,狎游群娼,挑达太甚,殊弗堪之。或有进药于郑曰:“此助阳奇剂也。”郑试傅之,数日后,阴器消缩,若阉宦然,竟以此终其身。漫书为后人戒。
  ◎梦应之
  绍(才)钱唐人,以乡贡下第,任嘉兴学正。丁父忧,仍寓居授徒。至正壬辰秋,避难于其诸生李氏子家,去城数十里,曰奉贤乡。李之从祖号太无,为道士,住持紫虚观之绍,一见若平生欢。八月廿九日,太无得中风疾,之绍馈药疗之,获苏,日一再诣问。九月四日,又自紫虚问疾,还寓,忽得疾,一中而殂。其妻杨氏,太史同佥之女,就所馆治丧。且以讣其母若弟于海宁及嘉兴城中。紫虚之徒以其疾与太无同,不以告。是夜将半,太无忽呼弟子卓处潜辈谓曰:“适得梦甚怪。”俾取纸笔书之。云于本观所奉岳祠之前,见有某姓名一吏,及卒二人,押男女各一,并持公文而来。因读其词曰:“嘉兴路城隍司准海宁州城隍司牒:为陆小连告至正八年内溺水事,冤未伸。今发陈喜儿、应伟,前去勒要应才,同解岳祠周府君取问。太无询来使之详,答曰:“陆小连者,嘉兴百福坊人,而应才之婢也。为其妻妒,逐之,遂赴水死。陈喜儿者,才之母也,时居海宁,伟字之奇,才之弟也,居嘉兴城东。谓彼时不为救护,故连逮耳。太无见陈氏带锁,衣白衣黄裙,问之。年六十有四,就伟荷校,衣青衣,录其罪状,皆历历可记。来使云:“今若贵司移牒温都统,为之解释,则尚可也。”遂觉,始知之绍已逝。王昌言与之绍有交承之好,同寓其所。明旦,来紫虚,太无因问应母之年及之奇之貌,皆如所梦,乃以告之。昌言驰报杨氏,杨即诣紫虚,拜恳太无于床下,谓梦中事皆实有之,复自诉其详,且言其夫胸间尚温,手足犹软,故求移文解释,仍躬祷岳祠,冀之绍之复生也。是日午后,之奇自城东来,衣青衣,云昨日亦得疾,与兄同,所见如太无梦。今虽少苏,犹愦愦莫知所以然。至夜,杨氏以忧惧,亦疾作,旋即无他,而之绍气已绝矣。时建德邵清溪偶宿紫虚,目击其事。翌日遂行,不知往讣陈氏者归报何如、及之奇之死生耳。
  ◎白醉开元时,高太素隐商山,起六逍遥馆,各制一铭,其三为冬日初出。铭曰:“折胶堕指,梦想负背,金锣腾空,映檐白醉。”见《清异录》。楼攻鬼尝取“白醉”二字以铭阁。
  ◎贤母辞拾遗钞聂以道宰江右一邑。日有村人早出卖菜,拾得至元钞十五定,归以奉母。母怒曰:“得非盗来而欺我乎?纵有遗失,亦不过三两张耳,宁有一束之理?况我家未尝有此,立当祸至。可急速送还,毋累我为也。”言之再,子弗从。母曰:“必如是,我须诉之官。”子曰:“拾得之物,送还何人?”母曰:“但于原拾处俟候,定有失主来矣。”子遂依命携往。顷间,果见寻钞者。村人本朴质,竟不诘其数,便以付还。傍观之人皆令分取为赏,失主靳曰:“我原三十定,方才一半,安可赏之?”争闹不已。相持至厅事下。聂推问村人,其词实。又密唤其母审之,合,乃俾二人各具失者实三十定,得者实十五定。文状在官后,却谓失主曰:“此非汝钞,必天赐贤母以养老者。若三十定,则汝钞也。可自别寻去。”遂给付母子,闻者称快。
  ◎女奴义烈朵那者,杭城东伟兀氏之女奴也,年十九,勤敏谨愿。主卒某郡官所。朵那奉主妇日谨,主妇亦委以腹心。至正壬辰秋七月初十日,寇陷杭,劫官民府库,至伟兀氏家。不得物,乃反接主妇柱下,拔刀砺颈上。诸侍俾皆散走,朵那独以身覆主妇,请代死,且告曰:“将军利吾财,岂利杀人哉?凡家人之货宝,皆我所藏,主母固弗知。若免主母死,我当悉与将军,不吝。”寇允解主妇缚,朵那乃探金银珠玉币帛等,散置堂上。寇争夺之,竟又欲犯朵那身。朵那持刀欲自屠,曰:我主二千石,我誓不奴他姓主,况汝贼乎?”寇惊异,舍而去。朵那泣拜主妇曰:“弃主货,全主命,权也;妾受命主钥货,今失货而全身,非义也,请从此死。”遂自杀。时人莫不称之曰义烈义烈云。
  ◎龙广寒龙广寒,江西人,移居钱唐,挟预知之术,游湖海间,咸推为异人,或谓专持寂感报耳秘咒故尔。寂感、即俗所谓万回哥可师号也。释氏《传灯录》:师姓张,九岁乃能语,兄戍安西父母遣问讯,朝往夕返以万里而回,号万回。又《护法论》:虢州阌乡张万回法云公者,生于唐贞观六年五月五日,有兄万年,久征辽左,相去万里。母程氏思其信音,公早晨先母而往,至暮,持书而还。《护法论》乃宋无尽居士张商英撰,必有所据。按此,则师之灵通容有之。广寒又行服气导引之法,常佩小龟十数于身。至晚,乃解饲之,事母至孝。六月一日,母生辰,方举觞为寿,忽见北窗外梅花一枝盛开。人皆以为孝行所感,士大夫遂称之曰孝梅,赠诗者甚多。惟张菊存一篇最可脍炙。曰:“南风吹南枝,一白点万绿。岁寒谁知心,孟宗林下竹。”至治初间,广謇寒卒。时年百有八岁,犹童颜绿发云。
  ◎夜航船凡篙师于城埠市镇人烟凑集去处招聚客旅装载夜行者,谓之夜航船。太平之时,在处有之。然古乐府有夜航船曲,皮日休诗有“明朝有物充君信,携酒三樽寄夜航”之句。则此名亦古矣。
  ◎不快世谓有疾曰不快。陈寿作《华陀传》,亦然。
  ◎雷雪至正庚子二月六日,浙西诸郡震霆掣电,雪大如掌。顷刻,积深尺余,人甚惊异。后阅李复中《青唐杂记》云:“宋元符二年九月廿一日夜,镇洮大雷。自初更至四鼓,凡一百三十余。雷雪深二尺。后旬日,西羌叛。以有备无患,出师大捷。”又周密《癸辛杂识》云:“庚寅正月二十九日癸酉,余至博陆,大雷,雪下如织,而雷不止,天地为之黑。平生所未见。”据二说如此。然杭州自去岁十二月被围,至三月兵退,岂即青唐之谶与?
  ◎分疏人之自辨白其事之是否者,俗曰分疏。疏,平声,《汉书?袁盎传》以不亲为解,颜师古注曰:“解者,若今分疏矣。”《北齐书?祖镭》:高元海奏镭不合作领军,并与传广宁王交结。镭亦见帝,令引人自分疏。
  ◎西皮髹器谓之西皮者,世人误以为犀角之犀,非也。乃西方马醒,自黑而丹,自丹而黄,时复改易,五色相叠。马镫磨擦有凹处,粲然成文,遂以髹器仿为之。事见《因话录》。
  ◎暖屋今之入宅与迁居者,邻里醵金治具,过主人饮,谓之曰暖屋,或曰暖房。王建宫词:“太仪前日暖房来。”则暖屋之礼,其来尚矣。
  ◎鬼室温州监郡某,一女及笄,未出室,貌美而性慧,父母之所钟爱者。以疾卒,命画工写其像,岁序张设哭奠。常时则庋置之。任满,偶忘取去。新监郡复居是屋,其子未婚,忽得此,心窃念曰:“娶妻能若是,平生愿事足矣。”因以悬于卧室。一夕,见其下从轴中,诣榻前,叙殷勤,遂与好合,自此无夜不来。逾半载,形状羸弱,父母诘责,以实告,且云至必深夜,去以五鼓。或赍佳果啖我,我答与饼饵,则坚却不食。父母教其此番须力劝之。既而女不得辞,为咽少许,天渐明,竟不可去,宛然人耳,特不能言语而已。遂真为夫妇,而病亦无恙矣,此事余童子时闻之甚熟,惜不能记两监郡之名。近读杜荀鹤《松窗杂记》云:“唐进士赵颜,于画工处得一软障。图一妇人,甚丽。颜谓画工曰:‘世无其人也,如可令生,余愿纳为妻。’工曰:‘余神画也,此亦有名,曰真真。呼其名百日,昼夜不歇,即必应之。应,则以百家采灰酒灌之,必活。’颜如其言,乃应曰诺,急以百家采灰酒灌之,遂活。下步言笑,饮食如常。终岁,生一儿,儿年两岁,友人曰:‘此妖也,必与君为患。余有神剑,可斩之。’其夕,遗颜剑。剑才及颜室。真真乃曰:‘妾,南岳地仙也,无何为人画妾之形,君又呼妾名,既不夺君愿,今疑妾,妾不可住。’言讫,携其子却上软障,睹其障,惟添一孩子,皆是画焉。”读竟,转怀旧闻,己三十余年,若杜公所书不虚,则监郡子之异遇有之矣。
  ◎牙郎今人谓驵侩者为牙郎。本谓之互郎,谓主互市事也。唐人书互作牙,互与牙字相似。因讹而为牙耳。
  ◎墓尸如生松江蟠龙塘普门寺侧,一无主古墓,至正己亥春,为其里之张雕盗发。有志石,乃宋时钱参政良仁妹,讳惠净,以该恩奏封孺人,生一男五女,年六十有五。尝舍田入寺,因于绍兴四年十月,夫墓之右。破棺,无秽气,颜色如生,口脂面泽,若初傅者。冠服鲜新,亦不朽腐。得金银首饰器皿甚多。至放其绣履,传相玩弄,人以为异。余闻汉广川王去疾、发魏王子且渠冢,无棺椁,有石床,床下悉是云母末。上二尸,一男一女,皆年二十余。东首裸卧,颜色如生人,鬓发亦如生人。此恐云母之功。今此妇葬日距今百七八十年,而亦不损坏,其理又何邪。
  ◎枯井有毒平江在城峨嵋桥叶剃者门首檐下有一枯井,深可丈许。偶所畜猫堕入,适邻家浚井,遂与井夫钱一缗,俾下取猫。夫父子诺,子既入井,久不出,父继入视之,亦不出。叶惶恐,紧索于腰,令家人次第放索,将及井底,亟呼救命,比拽起,下体已僵木如尸,而气息奄奄。乡里救活之,白于官。官来验视,令火下烛。仿佛见若有旁空者,向之死人。一横卧地上,一斜倚不倒。钩其发提出,遍身无恙,止紫黑耳。众议以恐是蛟蜃之属,实之土焉。余意山岗蛮瘴尚能杀人,何况久年干涸,阴毒凝结,纳其气而死,复奚疑哉!此事在至正己亥秋八月初旬也。后读《酉阳杂俎》有云:“凡冢井间气,秋夏多杀人。先以鸡毛投之,直下,无毒。迥舞而下者,不可犯。当以泔数斗浇之,方可入矣。”得此一章,信余意之诚是也。
  ◎贤孝前至元间,杭州有郑万户者,天性峻急,不能有所容。而奉事母夫人备极孝道。母诞日垂至,预市文绣<毛莫>段,制袍为寿。针工持归,缝缀既成,为油所污。时估贵重,工莫能偿,自经不死。邻妇有识其母者,潜送入白之。至日,卧不起。子至,候问安否,见有忧色,请其故。曰:“昨莫偶视新袍。适几上油缶翻,溅渍成玷,我情思殊不佳耳。子告曰:“一袍坏,复制一袍,可也,夫人何重乃尔?”母阳为自解,遂起受子孙拜贺,如常岁仪。人咸以此为贤母,而益见万户之孝。国朝妇人礼服,达靼曰袍,汉人曰团衫,南人曰大衣。无贵贱皆如之,服章但有金素之别耳。惟处子则不得衣焉。今万户有姓者,而亦曰袍,其母岂达靼与?然俗谓男子布衫曰布袍,则凡上盖之服或可概曰袍。
  ◎事物异名暇日读书,遇事物之异名者,偶记一二,以备采览云。割政(割剥之政也。《史记?帝记三》)父马(牡马也。《史记?平准书》)毛布(也。《说文》曰:西胡毳布)香物(《梦书》曰:梦得香物,妇女归也)藏鱼(《说文》:,藏鱼也)清室(狱也。《史记?袁盎传》)猊糖(狮子乳糖也。《后汉?显宗记》)令草(宜男花也。《傅玄赋》)毛席(毡也。《后汉?西域传》注)竹丝(竹布也。《庾翼与燕王书》曰:“竹三端”)竹萌(荀也。《说文》)练香(和香也。李贺诗:“练香薰宋鹊”)南威(橄榄也。《太平广记》)石密(樱桃也。同上)木蜜(枣子也。同上)杂馥(合香也。《通典》四十三)脂炬(烛也。《杜阳杂编》)竹胎(荀也。《说文》)调香(和香也。《华严经》曰:“粥香长者善调香”)毛布(褐也。《诗?七月》笺)猎碣(石鼓曰猎碣。苏勖《载记》)玉洼(酒器也。《纬略》)挟日(从甲至甲,凡十一日也。《周礼?天官》)挟辰(辰十二辰。自子至亥也。《左传?成九年》)丹若(石榴也。《酉阳杂俎》)
  ◎金刺肉木八刺字西瑛,西域人,其躯干魁伟,故人咸曰长西瑛。一日,方与妻对饭,妻以小金刺脔肉,将入口,门外有客至,西瑛出肃客,妻不及啖,且置器中,起去治茶。比回,无觅金处,时一婢在测执作,意其窃取,栲问万端,终无认辞,竟至损命。岁余,召匠者整屋扫瓦瓴积垢,忽一物落石上有声,取视之,乃向所失金也,与朽骨一块同坠。原其所以,必是猫来偷肉,故带而去。婢偶不及见,而含冤以死。哀哉!世之事有如此者甚多,姑书焉,以为后人鉴也。
  ◎杭人遭难杭民尚淫奢,男子诚厚者十不二三,妇人则多以口腹为事,不习女工。至如日用饮膳,惟尚新出而价贵者。稍贱,便鄙之纵欲买,又恐贻笑邻里。至正己亥冬十二月,金陵游军斩关而入,突至城下,城门闭三月余,各路粮道不通,城中米价涌贵,一斗直二十五缗。越数日,米既尽,糟糠亦与常日米价等,有赀力人则得食,贫者不能也。又数日,糟粮亦尽,乃以油车家糠饼捣屑啖之。老幼妇女,三五为群,行乞于市。虽姿色艳丽而衣裳济楚,不暇自愧也,至有合家父子夫妇兄弟结袂把臂共沈于水,亦可怜已。一城之人,饿死者十六七。军既退,吴淞米航幅辏,籍以活,而又太半病疫死。岂平昔浮靡暴殄之过,造物者有以警之与?
  ◎承天阁平江承天寺,初畜大木,将造千佛阁。会浙省灾,责有司籍所在木植,官酬以价。寺一黠僧,于阁木上皆凿万岁阁三字,于是有司不敢取。及阁成,其字固在。诸寺观凡起造,必作俪语题梁间,其余则记住持持檀越主名。此所必然,独承天诸殿俱否。至正丙申春。今张太尉(士诚)未归顺时,伪称诚王,国号大周,改元天佑,历曰明时。由淮渡浙,攻破平江,即承天以居。尽撤去殿上像,设坐於其中,且以僧元凿字名其阁。岂亦有定数乎。
  ◎阿<疒会>々淮人寇江南日,于临阵之际,齐声大喊阿傍傍,以助军威。按《朝野佥载》:武后时,沧州南皮县丞郭胜静,每巡乡,唤百姓妇,托以缝补,而奸之。其夫至,缚胜静,鞭数十。主簿李懋往救解之。胜静羞,讳其事,低身答云,忍痛不得,口唱阿<疒会>々,胜静不被打,阿<疒会>々。”据此,乃有所本。
  ◎海运国朝海运粮储自朱清、张宣始,以为古来未尝有此。按杜工部诗《出塞》云:“渔阳豪侠地,击鼓吹笙竽。云帆转辽海,粳稻来东吴。”又《昔游》云:“幽燕盛用武,供给亦劳哉。吴门持粟帛,泛海凌蓬莱。”如此,则唐时已有海运矣,朱张特举行耳。
  ◎夫妇死孝杜阳父(友开)江阴人,隐居教授,妻吴,辟幸以资之。天历间,折右荒。米价腾踊。学这徒散支。困之饥饿。吴之兄弟、屡劝斩丘木,粥基地,以和延余息。阳父坚持不可,继欲挈吴归。吴曰:“夫既尽孝,妾独以不义自处。宁不食若粟。”遂相枕藉则卒。
  ◎猪妖至正辛卯春。江阴永宁乡陆氏家,一猪产十四儿。内一儿,人之首、面、手、足而猪身。
  ●卷十二
  ◎园池记
  唐南阳樊宗师,字绍述,所撰《绛守居园池记》,艰深奇涩,读之往往昧其句读,况义乎哉?韩文公谓其文不蹈袭前人一言一句。观此记,则诚然矣。宋王晟、刘忱,尝为解释,今不复有,偶得滦阳赵仁(字伯昂)笺注本,句分字析,词理焕然。因书其记,传其句读,以便披览云。有未解者,又须观全注可也。点法:○为句,
  O为读,记曰:“绛即东雍○(雍去声)为守(去声)理所○禀渗(所今切)实沈分○(分去声)气畜两河润○有陶唐冀风余思○(思去声)晋韩魏之相剥剖○世说总其土田士人○今无硗(口交切)杂扰○宜○得地形胜泻水施法○岂新田又蕞猥不可居○州地或自有兴废○(州字或属上句)人因得附为奢俭○将为守悦致平理与○(与平声)益侈心耗物害时与○(与平声)自将失敦穷华○终披夷不可知○陴杏(音脾,睨也,杏,疑作缅)孤颠○性倔(上苦下切,下渠勿切)玄武踞○守居割有北○自甲辛苞太池泓○横硖旁○潭中癸次○木腔暴三丈○余(或属上句)涎玉沫珠○子午梁贯亭曰洄涟○虹雄雌○穹鞠觑蜃(○时忍切)碍亻艮(胡恳切)岛坻(音池)淹淹委委(平声)莎靡缦○(莫半切)萝蕃翠蔓红剌相拂缀○南连轩井○阵中涌曰香○承守寝ㄧ(虽遂切)思○西南有门曰虎豹○左书虎搏(补各切)立○万力千气○底(音旨)发○彘匿地○努肩脑口牙快抗○电火雷风黑山霞将合(○)右胡人○黄(于元切)累(力追切)珠○丹碧锦袄○身刀囊靴兄凶○(上刀切)白豹玄班○饫距○掌脾○意相得○东南有亭曰新○前含(音领)曰槐○有槐(虚器切)护○胸郁荫后颐○渠决决绿池西直南折庑赴○可宴可衙○又东骞渠曰望月○(骞音轩)又东骞穷角池○研雪曰柏○有柏苍青官士○拥列与槐朋友○(Θ衔切)阴洽色○北俯渠○憧憧来○刮级面西○巽禺(疑作隅)间○黄原天○汾水钩带○白言谒○行旦艮间○远冈青萦○近楼台井闾点画察○可四时合奇士○观云风霜露雨雪○所为(去声)发生收敛赋歌诗○正东曰苍塘○遵濒西漭望○瑶翻碧潋○光文切镂○匈深挠挠(奴巧切)收穷○正北曰风堤○乘携左右○堤势北回股努○带(徒计切)捩(刀计切)蹴墉○御渠歆池○南楹○景怪属○蛟龙钩牵○宝龟灵[C230]○(薄猛切,音胛)文文章章○阴合(呼合切)垫(都念切)汹○(呼括切)烟溃霭聚桃李兰蕙○神君仙人衣裳雅冶○可会脱赤热○西北曰鳌○雄(音灰)原
  O开ㄉ(呼来切)储○虚明茫茫○嵬眼衅耳○可大客旅钟鼓乐○提鹇挈鹭○熊(音弼)池豪渠○憎乖怜围○正西曰白滨○荟(乌外切)深怜休○素女雪舞百佾○水翠披○修修(虚郭切)千幅○迎西引东士长崖○挟横埒○(埒音劣)日卯酉(日,或作自)樵途休径幽委○虫鸟声无人○风日灯火之○昼夜漏刻诡危(鱼毁切)绚化○大小亭羞池渠间○走池堤上亭后前○陴乘墉○如连各峰拥○地高下○如原隰堤溪壑○水引古○自源三十里○凿高
  O槽绝
  O窦墉○为(或作其)池沟沼渠瀑ぺ(音丛)潺终出○汨汨(于笔切,音骨非)街巷畦町阡陌间○入汾○巨树木○资士悍
  O水沮○(将预切)宗族盛茂○旁荫远映○锦绣交果枝香○畹丽丽(上下可通作一句)绝他郡○考其台亭沼池之增,盖豪王才侯袭以奇意相胜○至今过客尚往往有指可创起处○余退常吁○后其能无
  O果有不○(音否)补建者
  O池由于炀○及(当作反)者雅文安○(薛雅裴文安。二人)发土筑台为拒○几(平声)附于污宫○水本於正平轨○病井卤生物瘠○引古○沃浣人便○几附于河渠○呜呼○为附于(河渠则可○为污於宫其可○书以荐后君子○长庆三年五月十七日记。”又见一本,亦注解者,不著姓名。所分句读,与前略有不同处,并附于此。“绛
  △即东雍为守理所(作一句)世说
  △土田
  △士人
  △宜
  △得地形胜
  △自将失暾穷华
  △陴杏孤颠
  △性倔玄武
  △守居O割有北
  △自甲辛苞大池
  △泓横硖旁(作一句)潭中
  △癸次木腔(作一句)
  △瀑三丈余(作一句)
  △子午梁(
  △)虹雄雌穷鞠觑蜃(作一句)
  △莎靡缦
  △南连轩井
  △阵
  △左画虎抟立
  △万力千气底发(作一句)
  △彘匿地
  △电火
  △雷风
  △右胡人
  △
  △黄累朱
  △丹碧锦袄
  △身刀
  △囊
  △锈
  △挝
  △凶
  △白豹玄班
  △饫距掌脾(作一句)有槐护胸(作一句)
  △郁荫
  △渠决决
  △绿池西
  △直南折庑赴
  △拥列
  △与槐朋友
  △巽型间
  △白言谒行
  △旦艮间
  △远冈青萦
  △近
  △可四时合奇士
  △观云
  △风
  △霜
  △露
  △雨
  △雪
  △所为发生收敛
  △正东曰苍塘蹲濒西漭望(作一句)
  △瑶翻碧潋
  △正北曰风堤乘携左右(作一句)
  △堤势执北回股努带捩蹴墉(作一句)
  △南楹
  △景怪属
  △蛟龙钩牵
  △烟渍霭聚
  △开ㄉ储
  △虚明茫茫
  △虚明茫茫
  △提鹇
  △挈鹭
  △郭々千幅
  △迎引西东
  △日卯酉樵途休径幽委○虫鸣声O昼夜○大小亭羞○池渠间○走池堤上○亭后前陴塘(作一句)如连山群峰
  △拥地高卜(作一句)凿高槽(作一句)绝窦墉(作一句)为(此作其)池沟沼渠瀑ぺ(每字)
  △汨汨街巷
  △町畦阡陌间入汾(作句)水祖宗族茂盛(作一句)旁荫远映
  △锦绣交果枝香畹
  △丽绝地郡(作一句)考其台亭沼之增
  △后其能无果有不补建者(作一句)池由於断及者雅文安(作一句)诛
  △(此本多此字)病井卤
  △生物瘠
  △引古沃浣(作一句)人便几附於河渠(作一句
  
  ◎厕筹今寺观削木为筹,置溷圊中,名曰厕筹。《北史》:齐文宣王嗜酒淫,肆行狂暴。虽以杨为相,使进厕筹。然则所进者,岂即此与?按《说文》:“厕,清也,从广,则声,韵初吏切。”间也,杂也,次也,圊也。居高临垂边曰厕,高岸夹水曰厕。《史记?太仓公传》:“竖奉剑从王之厕。”《汲黯传》:“卫青大将军侍中,上踞厕见之。”注:如淳曰:“厕,音则,谓床边,据床视之。”一云:“洇溷厕也。”厕,床边侧。《汉书》注:如淳曰:“厕,溷也。”孟康曰:“厕,边侧也。”师古曰:“如说是也。”仲冯曰:“厕,当从孟说。”愚意:古者见大臣,则御坐为起。夫武帝固以奴隶待青,亦不应踞溷圊而见之。然汉文居灞北,临厕,使慎夫人鼓瑟。注:“韦昭曰:‘高岸夹水为厕。’即此推之,则凡厕者,皆取其在两物间为义。又《郅都传》:“贾姬如厕,有野彘入厕,命都击之。”则此之如厕,亦恐非是溷圊。他如《刘安别传》:“谪守都厕三年。”《庄子?庚桑篇》:“适其偃。”注:“偃,屏厕也。屏厕则以偃袖,仪礼既夕礼,甸人筑今坎,隶人温厕塞厕。”《万石君传》:“建取亲中裙厕<片俞>,身自浣洒。”注:“孟康曰:‘厕,行清。<片俞>,行中受粪函也。”至于晋侯食麦,胀,如厕,陷而卒;赵襄子如执豫让;高祖鸿门会,如厕,召樊哙等;及如厕见柏人;金日绣如厕,擒莽何罗;范睢佯死,置厕中;李斯如厕,见鼠;陶侃如厕,见朱衣;王敦如厕,食枣;刘误入石崇厕;郭璞被发厕上;刘季和厕上置香炉;沈庆之梦卤簿入侧中;崔浩焚经投厕中;钱义厕神;李赤厕鬼;蒯盟孔悝于厕;曹植戒露顶入厕之类,则真溷圊矣。
  ◎拗花南方或谓折花曰谤花。唐元微之诗:“试问酒旗歌板地,今朝谁是谤花人。又古乐府:谤折杨柳枝。
  ◎连枝秀京师教坊官妓连枝秀,姓孙氏,盖以色事人者,年四十余。因投礼逸士风高老为师,而主教者褒以空湛静慧散人之号。狭二女童,放浪江海间。偶至松江,爱其风物秀丽,将结数椽,为栖息所。郡人陆宅之(居仁)尝往访焉,秀颇不以礼貌。因其请作募绿疏,遂为撰之。疏曰:“京师第一部教坊,占排场曾使万人喝采。”道德五千言公案:“抽锁钥只因片语投机,向林下得大道高风。指云间问前缘福地,一跳身才离了百戏栅中圈子。双拢手便作个三清门下闲人,赤紧地无是无非。到大来自由自在,识尽悲欢离合幻。打开老病死生关,交媾功成,阴阳炭烧空欲海。修持行满,雌雄剑劈破愁城,七星冠刚替下凤头钗,合欢带生纫做鹿皮袋。空非空,色非色,色即是空。道可道,名可名,强名曰道。往常时红裙翠袖生绡帕,猛可里草履麻衣匾皂绦。销金帐冷落风情,养丹炉消磨火性。半世连枝带叶,算从前、历尽虚花。一朝墟草除根,到此际方成结果。寻几个烟霞外逍遥伴侣,低多少尘埃中浮浪男儿。存一点志诚心,百事可做。少几处风流债,一笔都勾。试问他浊酒狂歌,争如我清茶淡话。迷魂阵当时落陷,人负我,我负人,总是虚脾。玄关窍今日点开,心即道即心,无非妙用。牢着眼看鸟飞兔走,急回头怕鹤怨猿啼。五陵人买笑追欢,掉头不顾。三岛客谈玄论道,稽首相迎。大都来几个知音,多管是前生有分。玉楼花下千钟酒,几番歌白苎、遏行云。纸帐梅边一炷香,从此诵黄庭、消永日。桃花扇深藏明月影,椰子瓢长醉白云乡。皓齿细腰,打叠少年歌舞。锦心绣腹,宣扬老子经文。发科打诨,不离机锋。课嘴撩牙,长存道眼。烧夜香,非寻佳偶。披鹤憋,星月下礼拜茅君。登春台,不望远人。驾鸾车,云霄上追寻萧史。歌馆化为仙馆静,戏房番作道房幽。净洗胭脂,见全真本来面目。轻敲檀板,听步虚别是官商。人尽夸、七真堂添上个小孙姑。我只道、五城山册立下新王母。不比寻常钩子,曾经老大钳锤。百炼不回,万夫难敌,畴昔微通一笑,白面郎争与缠头。如今顿悟三生,青眼客便当抬手,既不作入梦朝云暮雨,也须撇等闲秋月春风。若教了蒲团上工夫,便可到蓬壶中境界。肯庄严一处千年香火,是成就到头陆地神仙。金银钞等物,是必大块子舍来。福禄寿利钱,拟定加倍儿还你。得道者多助,看琳宫宝殿,日月交辉。爱人者必亲,仗玉馨金钟、晨昏报德。”疏文一出,远迩传诵,以资笑谈。秀不可留,遂宵遁然。文虽新奇。固近于俳。视厚德君子有间矣。而其帷箔之不修者,岂偶然哉!
  ◎却鞭文真王阿怜帖木儿之夫人举月思的斤,以贤行称。一日,有献马鞭于王者,鞭内暗藏一铁简拔靶,取之则得。王喜,持示夫人,将酬以币。夫人曰:“君平昔若尝害人,则防人之必我害也。苟无此心,焉用为?”王悟,亟还之。
  ◎奉母避难泰州人袁氏,兄弟二人,同居养母。至正壬辰,红巾压境,兄弟负母逃避。至中途,兄念妻子不置,辞母归。惟弟与母借居田舍。后城陷,其一房尽遭杀,独弟之妻子获免。乘间奔避,适夫妇父子相会。时传为孝行所感。
  ◎匠官仁慈杭州行金玉府副总管罗国器(世荣)郡人也,天性仁慈。有匠人程限稽违,案具,吏请引决。罗曰:“吾闻其新娶,若责之,舅姑必以新妇不利。口舌之余,不测系焉。姑置勿问,后或再犯,重加惩治可也。”夫罗职在造作耳,尚能知此。而受民命之寄者,则反贪墨苛惨,惟以鞭朴立威为务,哀哉!
  ◎著衣吃饭谚云:“三代仕宦,学不得着衣吃饭。”按《魏书》:“文帝诏群臣云:‘三世长者知被服,五世长者知饮食’。”则古已有此语。
  ◎文章政事吕仲实先生(思诚)佥浙西宪司事时,有自首不合令女习学讴唱者。先生案议云:“男女无父母之命,私有所从,王法不许。父母违男女之愿,置之非地,公论岂容?”所首宜不准,合依律杖断。又有年七十之上而殴人者。案议云:“既能为不能为之事,必当兽不当受之刑。”先生文章政事,皆过人远慎。而廉洁不污,家甚贫。至正间,官至中书左丞。先生未显时,一日,晨炊不继,欲布袍贸米于人,室氏有吝色。因戏作一诗曰:“典却春衫办早厨,老妻何必更踌蹰?瓶中有醋堪烧菜,囊无钱莫买鱼。不敢妄为些子事,只因会读数行书。严霜烈日经过,次第春风到草庐。”后果及第。
  ◎浙江潮候浙江一名钱唐江,一名罗刹江。所谓罗刹者,江心有石,即秦望山脚,横截波涛中。商旅船到此,多值风涛所困而倾覆,遂呼云。此事见吴越时僧赞宁传载中。其昼夜二潮甚信。上人以诗括之曰:“午未未未申,申卯卯辰辰。巳巳巳午午,朔望一般轮。”此书候也。初一日午未,初二日未初,十五日如初一,夜候则六时对冲,子午丑未之类。汉东宣伯聚先生,尝作《浙江潮候图说》云:“大江而东,凡水之入于海者,无不通潮。而浙江之潮独为天下奇观,地势然也,浙江之口,有两山焉。其南曰龛山,其北曰赭山,并峙于江海之会,谓之海门。下有沙戌,跨江西东三百余里,若伏鉴然。潮之入于浙江也,发乎浩渺之区,而顿就敛束,逼碍沙潭。回簿激射,折而趋于两山之间。拗怒不拽,则奋而上齐,如素横空,奔雷殷地,观者胆掉,涉者心悸,故为东南之至险,非他江之可同也,原其消长之故者,曰天河激涌,曰地机翕张,揆其晨夕之候乾,曰依阴而附阳,曰随日而应月。地志涛经,言殊旨异,胡可得而一哉?盖圆则之运,大气举之。方仪之静,大水承之。气有升降,地有浮沉,而潮汐生焉。月有盈虚,潮有起伏,故盈于朔望,虚于两弦,息于肉,消于フ魄,而大小准焉。月为阴精,水之所生。日为阳宗,水之所从。故昼潮之期,日常加子。夜潮之候,月必在午。而晷刻定焉。卯酉之月,阴阳之交,故潮大于余月。大梁析木,河汉之津也。朔望之后,天地之变,故潮大于余日。寒暑之大,建丑未也。一晦一明,再潮再汐。一朔一望,再虚再盈。天一地二之道也。月经于上,水纬于下,进退消长,相为生成。历数可推,毫厘不爽。斯天地之至信,而古今不易者也。杭之为郡,枕带江海,远引瓯闽,近控吴越,商贾之所辐辏,舟航之所骈集,则浙江为要津焉。而其行止之淹速,无不毕听于潮汐者。或违其大小之信,爽其缓急之宜,则必至于倾垫底滞。故不可以不之谨也。某承之兹郡,属兵革未弭之秋,信使之往来,师旅之进退,虽期会纷纭,边陲警急,必告之曰:“谨候潮汝,毋躁进以自危。”然而迹累肩摩,晨驰夕骛,有不能人喻而户说之者。考之郡志,得四时潮候图,简明可信,故为之说,而刻石于浙江亭之壁间,使凡行李之过此者,皆得而观之,以毋蹈夫触险躁进之害,亦庶乎思患而预防之意云。”此说博极群书,辞理超诣,而古今之论潮汐者,盖莫能过之矣。因并录之。
  ◎贞烈墓千夫长李某戍天台县日,一部卒妻郭氏有令姿,见之者无不啧啧称赏,李心慕焉。去县七八十里,有私盗出没处,李分兵往戍,卒遂在行。既而日至卒家,百计调之,郭氏毅然莫犯。经半载,夫妇具以白。为属所辖,罔敢谁何。一日,李过卒门,卒邀入,治茶,忽忆得前事,怒形于色,亟转身持刃出,而李幸脱走。诉于县,县捕系,穷竟。案议:持刃杀本部官,罪死。县桎梏囹圄中,从而邑之恶少年与官之吏胥皂隶辈、无有不起觊觎之心者。郭氏躬馈食于卒外,闭户业绩纺,以资衣食,人不敢一至其家。久之,府檄调黄岩州一狱卒叶,其姓者至,尤有意于郭氏,乃顾视其卒,日饮食之,情若手足。卒感激入骨髓,忽传有五府官出,五府之官,所以斩决罪囚者。叶报卒知,且谓曰:“汝或可活,我与为义兄弟;万一不保,汝之妻尚少,汝之子若女才八九岁耳,奚以依?顾我尚未娶,宁肯俾为我室乎?若然,我之视汝子女,犹我子女也。”卒喜诺,叶遂令郭氏私见卒,卒谓曰:“我死有日,此叶押狱性柔善,未有妻,汝可嫁之。”郭氏曰:“汝之死,以我之色,我又能二适以求生乎?”既归,持二幼痛泣而言曰:“汝爹行且死,娘死亦在旦夕。我儿无所怙恃,终必死于饥寒,我今卖汝与人,娘岂忍哉?盖势不容已,将复奈何?汝在他人家,非若父母膝下比,毋仍似是娇痴为也。天苟有知,使汝成立,岁时能以卮酒奠父母,则是我有后矣。”其子女颇聪慧,解母语意,抱母而号,引裾不肯释手。遂摧二儿出市,召人与人,行路亦为之堕泪。邑人有怜之者,纳其子女,赠钱三十缗。郭氏以三之一具酒馔,携至狱门,谓叶曰:“愿与夫一再见。”叶听入,哽咽不能语。既而曰:君扰押狱多矣,可用此少礼答之。又有钱若干,可收取自给。我去一富家执作,为口食计,恐旬日不及看君故也。”相别,垂泣而出。走至仙人渡溪水中,危坐而死。此处水极险恶,竟不为冲激倒仆。人有见者,报之县。县官往验视,得实,皆惊异失色。为具棺敛,就葬于死所之侧山下。又为申达上司,仍表其墓曰真烈郭氏之墓,大书刻石墓上。至正丙戌,朝廷遣奉使宣抚循行列郡,廉得其事,原卒之情,释之,人遂付还子女,终身誓不再娶。
  ◎特健药《墨薮》载徐氏书记云:平一龆龀之岁,见育宫中,尝睹先后阅书法数轴,将榻以赐藩邸,令女学内人出六十余函于亿岁殿曝之,多装以镂牙轴紫罗缥,云是太宗时所装。其中有故青绫缥玳瑁轴者,云是梁氏旧迹楷书,每函可二十卷。别有一小函,有十余卷。所记忆者,是扇书乐毅、告誓、黄庭。私访于所主女学,问其函出尽否。答云尚有,不知其几。至中宗神龙初,贵戚宠盛,宫禁不严,御府之珍,多归私室。先尽金壁,次及书法。嫔主之家,因此擅出。或有报安乐公主者,于内出二十余函,驸马武延秀久践虏庭,无功於此,徒闻二王之迹,强效宝持。时呼薛稷、郑、及平一详其善恶,诸人随事答称,上者,登时去牙轴紫缥,易以漆轴黄麻纸缥、题云特健药,云是虏语。其书(合作)者,时有太宗御笔于后题之。叹其雄逸云。及考之书苑菁华。特健药作云特健乐。恐是锓梓误耳。
  ◎乞求世之曰乞求,盖谓正欲若是也。然唐时已有此言。王建宫词:“只恐他时身到此,乞求自在得还家。”又花蕊夫人宫词:“种得海柑才结子,乞求自过与君王。”
  ◎张道人暨阳之南门桥军人张旺者,人咸称之曰张牌。素凶狠无赖,尝夜盗城西田父菜,被执,濡其首溺池而释之。以故恨入骨髓,每思有以为报,而能。一夕,宿火瓦罂往烧其家,道由观沟。时月色微明,画师吴碧山尚未寝,偶闻步履声,冗窗窥之,见张前行,而殇鬼百数踵其后。饭顷,又闻步履声,复窥之,则张回,而青衣童子二人前导焉。吴甚惊怪。盖张乃吴常所厚善者,诘旦,往叩张。张初不承,及语之审,因以前事告。且曰:“一念之顷,可不谨哉!”即舍俗出家,人又咸称之曰张道人,后竟得道云。此在至正五年事也。
  ◎阴德延寿昔真州一巨商,每岁贩粥至杭。时有挟姑布子之术曰鬼眼者,设肆省前,言皆奇中,故门常如市。商方坐下坐,忽指之曰:“公大富人也,惜乎中秋前后三日内数不可逃。”商惧,即戒程。时八月之初,舟次扬子江,见江滨一妇。仰天大号。商问焉。答曰:“妾之夫作小经纪,止有本钱五十缗。每买鹅鸭过江货卖,归则计本于妾,然后持羸息易柴米。余赀尽付酒家,率以为常。今妾偶遗失所留本钱,非惟饮食之计无所措,亦必被棰死。宁自沉。”商闻之,叹曰:“我今厄于命,设令铸金可代,我无虞矣,彼乃自夭其生。哀哉!”亟赠钱一百缗。妇感谢去,商至家,具以鬼眼之言告父母,且与亲戚故旧叙永诀,闭户待尽。父母亲故宛转宽解,终弗自悟。逾期,无他故,复之杭,舟阻风。偶泊向时赠钱处,登岸散适,此妇襁负婴孩遇诸道,迎拜,且告曰:“自蒙恩府持拔,数日后乃产,母子二人没齿感再生之赐者,岂敢忘哉!”商至杭、便过鬼眼所,惊顾曰:“公中秋胡不死?”乃详观形色而笑曰:“公隐德所致,必曾救一老阴少阳之命矣。”商异其术,捐钱若于以报之。
  ◎帝师巴思八帝师法号曰:皇天之下一人之上开教宣文辅治大圣至德普觉真知佑国如意大宝法王西天佛子大元帝师板的达巴思八八合失。
  ●卷十三
  ◎中书鬼案中书省准陕西行省咨,察罕脑儿宣慰司呈,八匝街礼敬坊王弼告:至正三年九月内,到义利坊平易店,见有算卦王先生,因问来历致争。当月二十九日夜,睡房窗下,似风吹葫芦声,不时有之。请到李法师遣送。虚空人言:“算卦先生使我来。”哭声内称枉。弼祝之曰:“尔神尔鬼,明以告我。”鬼云:“我是丰州黑河村周大亲女月惜。至正二年九月十七日夜,因出后院。被这王先生将我杀了,做奴婢使唤,如今需在你家作怪。”哭者索要衣服。抄写所说,赴官陈告,差卢捕盗等,与社长吴信甫,于王先生房内搜获木印二颗,黑罗绳二条。上钉铁针四个,魇镇女身小纸人入个,五色采,五色绒,上俱有头发相缠。又小葫芦一个,上拴红头绳一条,内盛琥珀珠二颗,外包五色绒,朱书符命一沓。又告:十一月初三日,有鬼空中言:“我是奉元路南坊开张机房耿大第二男顽驴。这先生改名顽童。我年一十八岁,被那老先生引三个伴当杀了我。”二十二日,又有鬼空中云:“我是察罕脑儿李帖家儿延奴,又名抢灰,那老贼杀了我,改名买卖。我被杀时,年十四岁。”勘问得犯人王万里(即王先生)状招,年五十一岁,江西省吉安路民,于襄阳周先生处习会阴阳课命。至顺二年三月内,到兴元府,逢见刘先生,云:“我会使术法迷惑人心,收采生魂,使去人家作祸,广得财物。我有收下的,与你一个。”随于身畔取出五色采帛,并头发相结一块。言称这个小名唤延奴。我课算。拣性格聪明的童男童女,用符命法水咒语迷惑,活割鼻口唇舌尖耳朵眼睛,咒取活气,剖腹,掏割心肝各小块,晒干,捣罗为末,收裹,及用五色采帛,同生魂头发相结,用纸作人形样,符水咒遣往人家作怪。根随到伊下处。至夜,刘先生焚香念咒烧符,听得口言,不见影。问师父:“你教我谁家裹?索甚去?”刘先生分付李延奴:“你与这先生做伴去。”说罢。将咒语收禁,万时与讫钞七十五两,买得五色采帛头发相结一块,称说可改名买卖。传教采生、遣使、收禁符命咒水。又云,牛狗肉破法,休吃。续后于房州山地面经过,逢见广州旧识邝先生,云:“我亦会遣使鬼魂。我有收下的生魂,卖与你。”万里与讫钞一锭。邝先生取出五色采帛头发相结纸人儿一个,云此名耿顽童,万里将与李买卖一处遣使,以课处为由。前到大同路丰州黑河村地面往来。至正二年八月内,到于周大家课命,将伊女周月惜八字看算,性格聪慧,要将杀害,收采生魂。至九月十七日夜,于周大住宅后院墙下黑影内潜藏间,见一人往后院内来,认得系是月惜。在彼出后,万里密念咒语,向前拖拽,往东奔走。将月惜禁止端立,脱下沿身衣服,用元带鱼刀、将其额皮割开,扯下悬盖眼胆。及将头发割下一缕,用纸人并五色采帛绒线相结作块,一如人形样,然后割下鼻口唇舌耳尖眼睛手十指梢脚十趾梢。却剖开胸腹,才方倒地气绝。又将心肝肺各割一块,干捣末,装于小葫芦内,至正三年九月内,来到察罕脑儿平易店安下,开张卦肆,与王弼相争挟雠。令生魂周月惜等三名前往本家作祸。为买马肉食,因店内将牛肉作马肉卖与。因此不能收禁。事发到官,及责得李福宝(即李帖)状结。生到孩儿延奴,常有疾病,于五岳观口许出家,落在纸灰内,改名抢灰。天历二年二月内。令其赶牛牧放,不归。此时饥荒,想得被人亏害,不曾根寻”。及行移奉元路咸宁县,并大同路丰州。照勘耿顽童、周月惜、致死缘由,相同。呈乞咨请施行,准此,送据刑部。拟得王万里残忍不道,合令凌迟处死,其妻子迁徙海南安置。
  ◎鸟宝传余幼时,尝见胡石塘先生《玄宝传》,今不能记其全篇,有人出永嘉高则诚(明)《鸟宝传》相示,虽曰以文为戏,要亦有关于世教。传曰:“鸟宝者,其先出于会稽褚氏。世尚儒,务词藻,然皆不甚显。至宝厌祖父业,变姓名从墨氏游,尽得其通神之术,由是知名。初,宝之先有钱氏者,亦以通神之术显。迨宝出,而钱氏遂废。然其术亦颇相类,故不知者犹以为钱云。宝轻薄柔默,外若方正,内实垢污。善随时舒卷,常自得人一贯之道,故无入而不自得。流俗多惑,凡谋于宝,小大轻重,多寡精粗,无不曲随人所求。自公卿以下,莫不敬爱。其子姓蕃衍,散处郡国者,皆官给庐舍、而加守护焉。其有老死者,则官为聚其尸而焚之。盖知墨之末俗也。宝之所在,人争迎取邀致。苟得至其家,则老稚婢隶无不忻悦。且重扃邃宇,敬事保爱,惟恐其他适也。然素趋势利,其富室执人,每屈辄往。虽终身服役弗厌。其窭人贫氓,有倾心愿见,终不肯一往,尤不喜儒。虽有暂相与往来者,亦终不能久留也。盖儒墨之素不相合若此。宝好逸恶劳,爱俭素,疾华侈,常客于弘农田氏,田氏朴且啬,宝竭诚与交。田氏没,其子好奢靡,日以声色宴游为事。宝甚厌之。邻有商氏者,亦若田氏父之为也,遂挈其族往依焉。盖墨之道贵清净故也。然其为人也多诈,反覆不常。凡达官势人,无不愿交,而率皆不利败事。故其廉介自持者,率不与宝交。自宝之术行,挟诈者往往伪为宝术以售于时,后皆败死,故宝之术益尊是时,昆仑抱璞公、南海玄珠子、永昌从革生皆能济人,与世俯仰,曲随人意。而三人者亦愿为宝交,苟得宝一往。则三人亦无不可致,故术誉咸归于宝焉。宝族虽伙,然其状貌技术亦颇相似。知与不知、咸谓之鸟宝云。”论曰:鸟氏见于春秋。世本姓苑。若存余枝鸟获,皆为显仕,至唐,承恩重,胤始盛,迨宝而益著。宝裔本褚氏,而自谓乌氏,则变诈亦可知矣。宝之学虽出于墨,而其害道伤化尤甚。虽孟轲氏复生,不能辟也。然使宝生于唐虞三代时,其术未必若是显。然则宝之得行其志者,亦其时有以使之。呜呼!岂独宝之罪哉?
  ◎缘窗遗稿新喻傅汝厉先生(若金)尝志其妻殡云:君讳淑,字蕙兰,姓孙氏。其先汴人,年二十三,归我于湘中,五月而卒。君高朗秀惠,生六岁,母卒,父教以书。稍长。习女工。晨起,独先盥栉。适父母所,问安毕,佐诸母具食饮,退治女工。晡时,观经史,或鸣琴自休。既夕,聚家人瞑坐,说古贞女孝妇传。烛至,治女工如初。富贵家多求婚,父不许,及以许余,家人不悦。一日,有幸余疾者,欲因动之。君曰:“大人以爱子许人,必慎所择矣。即有不讳,命也。若等谓我且慕世俗富贵而改聘耶,有死而已。”皆愧谢,不敢复言。事继母,尽孝道。死之日,母大恸。既瞑目,久,忽徐起止母哭,令自宽。及母出,私泣告余曰:“妾为父母所偏爱,即死必伤其心,然终必死矣,为将奈何。君后富贵,幸念之。”言既,复瞑目。泰定五年八月廿有一日也。后三日,寓殡湘中,及序其遗稿云。故妻孙氏蕙兰,早失母,父周卿先生,以《孝经》、《论语》及《凡女诫》之书教之。诗固未之学也,因其弟受唐诗家法于庭,取而读之,得其音格,辄能为近体五七言,语皆闲雅可诵,非苟学所能至者。然不多为。又恒毁其稿,家人或窃收之,令毁,则曰:“偶适情耳。女子当治织组纟川以致其孝敬,辞翰非所事也。既卒,家人哭而称之。因出其稿,得五言七首,七言十一首,五七言未成章者廿六句,持为编集成帙,题曰绿窗遗稿,序而藏之。五言诗曰:“窗裹人初起,窗前柳正娇。卷帘冲落絮,开镜见垂条。坐对分金线,行防拂翘。流莺空巧语,倦听不须调。”(右一)““小阁烹香茗,疏帘下玉钩。灯光翻出鼎,钗影打沉瓯。婢捧消春困,亲尝散暮愁。吟诗因坐久,月转晚妆楼。”(右二)“灯前催晓妆,把酒向高堂。但愿梅花月,年年映寿觞。”(右三)“采阁闭朝寒,妆成拟问安。忽闻春雪下,唤婢卷帘看。”(右四)“粲粲梅花树,盈盈似玉人。甘心对冰雪,不爱艳阳春。”(右五)“小小春罗扇,团团秋月生。蟠桃花树裹,绣得董双成。”(右六)“自拂双眉黛,何曾惯得愁。若教如翠柳,便恐不禁秋。”(右七)七言诗曰:“楼前杨柳发青枝,楼下春寒病起时。独坐小穿无气力,隔帘风乱海棠丝。”(右一)“绿窗寂寞掩残春,绣得罗衣懒上身。昨日翠帷新病起,满帘飞絮正愁人。”(右二)“小妹方才习孝经,可怜娇怯性偏灵。自寻女诫窗前读,嗔道家人不与听。”(右三)“几点梅花发小盆,冰肌玉骨伴黄昏。隔窗久坐怜清影,闲划金钗记月痕。”(右四)“绣被寒多未欲眠,梨花枝上听春鹃。明朝又是清明节,愁见人家买纸钱。”(右五)“春雨随风湿粉墙,园花滴滴断人肠。愁红怨白知多少,流过长沟水亦香。”(右六)“春风昨夜碧桃开,正想瑶池月满台。欲折一枚寄王母,青鸾飞去几时来。”(右七)“空阶日晚雨才乾,小婢相随倚画阑。金钗误挂绯桃落,罗袖愁依翠竹寒。”(右八)“小窗今夕绣针闲,坐对银蟾整翠鬟。凡世何曾到天上,月宫依旧似人间。”(右九)“乞巧楼前雨乍晴、鸾鸾新月伴双星。邻家小女都相学,斗取金盆看五生。”(右十)“庭院深深早闭门,停针无语对黄昏。碧纱窗外初生月,照见梅花欲断魂。”(右十一)“未成章诗曰,露下庭梧叶。风吹月桂花,登楼闻过雁。开户见栖鸦。”“绣帘当雪卷,银烛背风然。雪晴山显翠,风暖水生纹。萱草当阶绿,樱桃落地红。芍药开时病,荼蘼落处愁。”“玉钗簪筑茉莉,罗扇绣芙蓉。窗前垂柳分春色,镜裹幽兰对晓妆。”“花间影过那知燕,柳外声来不见莺。慈亲教婢回金剪,骄妹嗔人夺绣针。”“妆成宝镜杨花过,行出珠帘燕子归。自倾瓮裹春泉水,亲灌阶前石竹花。”“海棠带雨胭脂重,杨柳凝烟翡翠浓。”先生既丧妻,哀戚之情,多见于诗。掉亡曰:“惊飚吹罗幕,明月照阶虚。春草忽不芳,秋兰亦同死。斯人蕴淑德,夙昔明诗礼。灵质奄独化,孤魂将安止。迢迢湘西山,湛湛江中水。水深有时极,山高有时已。忧思何能齐,日月从此始。”(右一)“皇天平四时,白日一何遽。勤俭毕婚姻,新人忽复故。衾裳敛遗袭,棺椁无完具。送葬出北门,徘徊怛归路。玉颜不可恃,况乃纨与素。累累花下坟,郁郁茔西树。他人亮同此,胡为独哀慕。”(右二)“新婚誓偕老,恩义永且深。旦暮为夫妇,哀戚奄相寻。凉月烛西楼,悲风鸣北林。空帷奠巾栉,中房虚织。辞章余婉娈,琴瑟有余音。卷言瞻故物,恻怆内不任。岂无新人好,焉知谐我心。掩冗抚长暮,涕下沾衣襟。”(右三)“人生贵有别,室家各有宜。贫贱远结婚,中心两不移。前日良宴会,今为死别离。亲戚各在前,临诀不成辞。傍人拭我泪,令我要裁悲。共尽固人理,谁能心勿思。”(右四)感独曰:“幽幽蕙草晚,靡靡兰芒断。皎皎夜泉人,冥冥不复旦。流尘栖暗壁,凉吹经虚幔。无论欢意消,日复愁思乱。魂伤夕方永,气变秋将晏。当窗惨断素,捐箧悲柔翰。忆初成好合,誓且同忧患。何言遂长终,独处增永叹。寤寝忽如在,展转惊复散。念兹何嗟及,哀至聊自判。”百日曰:“人生悲死别,矧在心相知。新婚未及久,杳沓遽何之。昔为连理木,今为断肠枝。相去时几何,百日奄在兹。亏月有圆夕,逝水无还期。弃置非人情,何以为我思。”入室曰:“妆阁闭长夜,幽兰坐复春。犹疑挑锦字,不见掩罗巾。故物空在目,萧条生网尘。”(右一)“虚窗明月满,芒砌绿苔滋。花间时染翰,尚忆解题诗。寂寞幽泉下,贞心空自知。”(右二)追和蕙兰曰:“小窗开尽碧桃枝,忆得青鸾化去时。昨夜秋风妒幽怨,梦中吹断素琴丝。”(右一)“江上愁时复值春,带园宽尽不宜身。阶前旧种樱桃树,日暮飞花故著人。”(右二)嗟夫!孙氏之诗,依乎礼义。先生之诗,哀而不伤。举得性情之正,是可传也已。
  ◎为将嗜杀王皮者,住凤翔府城外八九里许。盛暑中,入城买皮料,归至中途,嘘道傍大树下,忽有二卒来前,状貌奇怪,似非凡世间人。遽问曰:“汝王皮与?”王窃疑惧,然不敢不以实对,乃曰:“某是已。”卒曰:“阴府摄汝。”王曰:“某平生无他过恶,望赐矜怜。”卒不诺,又告曰:“容到家与妻子一别可乎。”卒乃诺。将及门,卒力挽之,不能入,王大叫:“救我!救我!比妻子来前,王已仆地气绝。既敛,胸间微暖如生。经宿,未敢盖棺。王于冥漠中随卒至一所,俨若王者之庭,仪卫吏隶,无不备具。问曰:“汝为秦白起偏将,坑赵降卒四十万,知其罪否?”王答曰:“某佣工,平生不曾读书,不知白起为何人,亦不知降卒为何事。”于是令王起,凡再历二庭,问亦如之,答亦如之。乃反接王一大池边,取池中泥涂其胸。寒气凛冽,洞腹透背。王即悟曰:“某已记前身事矣,遂解其缚,复引至原问第三庭。”王告曰:“某曾为白起偏将,其当年杀赵降卒时,某曾力谏,不从,非某之罪。”顷间,牵一荷铁校者跪王侧,王认得似是白起。而形骸骨立,又若非似,盖因久囚故也。起见王曰:“子来矣,余复何言。”方招承,庭吏发王还第一庭,检录阳寿,及阅籍,尚有若干年。即命原摄卒引至原嘘树下,一推,而王乃在棺中跳跃而起,妻子亲邻既惊且喜,叩问之,备言其故。有传之至京师者,差进士哲笃来凤翔覆察,果实。时王元吉为本府照磨,元吉能备言其详,且有抄录公文。此一事然虽若幻诞,端可为为将而嗜杀人之戒,故略节大概如上。
  ◎释怨结姻扬州泰兴县马驼沙农夫司大者,其里中富人陈氏之佃家也。家贫,不能出租以输主,乃将以所佃田转质于他姓。陈氏田傍有李庆四者,亦业佃种,潜赂主家儿,约能夺田与我而不以与陈氏者,以所酬钱十倍之一分之。家儿素用事,因以利徐其主,主听夺田归李氏,司固无可奈何。既以谷田不相侔,轻其十之一。司愈不平,会归,而李兴尝所用力及为立券者,杀鸡饮酒。司因随所之,李欲却司,辄取先将一卮酒饮之。司忿恨去。对妻语所以与李怨仇之故,妻苦口谏曰:“吾之穷命也,奈何仇人哉。”不听,夜持炬火往烧其家。忽闻得内有人娩,司窃念:“吾所雠者,其家公也,何故杀其母子。”遂弃火沟中而归。司无以为养生计,即所偿钱为豆乳酿酒,货卖以给食。久之,不复乏绝,更自有余。而李日益贫。更十年。李复出所佃田质陈氏,司还用李计复其田。过种之钱比前又损其一。为券悉值前。人相视惊叹,司纪为李所辱时,今幸可一报复。遂具鸡酒,饮亦如之。李忘前过,不自责,反怨薄己,怒甚,归积膏火破盎中,夜抵司家。司妻方就蓐,李犹豫间,闻人启户,惧事觉,遗火亟走。而司家实不有人。旦,得火器场中,验器底有李字,因悟昔我焚彼家,以其家人产子,不欲焚。今彼焚我家,而我之妻亦产子,而不被焚。此天也,非人也。持钱五千往李,曰:“昨日小人无状,失礼义,不得共饮,兹愿少伸谢意,幸毋督过。”李疑,绐以疾,卧不起。强请不已,遂同之酒家,邀酤儿与饮。酒半,自起酌酒,劝李曰:子之孙某年月日夜子时生,而吾子亦夜者子时生。怨仇之事,慎勿复为。”具白前所仇事,沥酒为誓,语酤儿曰:“子识之,试用此警世间人,不善慎勿为也。”剧饮尽欢,乃更约为婚姻。自是李亦不贫,家至今丰给。此在至正初元间。吾谓司氏妇之极谏,与司氏之易虑时,天固以监之,所以李不复可加害也。向使司氏决快所欲,未必能复田。纵复田,未必其无祸。一念之善,从而两家子孙皆蒙其利泽。《书》曰:“天道福善祸淫。”又曰:“惟上帝不常。作善,降之百祥。作不善,降之百殃。”鸣呼!天岂远人哉?天岂远人哉?
  ◎杜荀鹤诗尝读杜荀鹤诗。其《乱后逢村叟》曰:“经乱衰翁居破村,村中何事不伤魂。因供寨木无桑柘,为著乡兵绝子孙。还似平宁徵赋税,未尝州县略安存。至于鸡犬皆星散,日落前山独倚门。”《山中寡妇》曰:“夫因兵死守蓬茅,麻苎衣衫鬟发焦。桑柘废来犹纳税,田园荒后尚征苗。时挑野菜和根煮,旋斫生柴带叶烧。任尔深山更深处,也应无计避征徭。”《旅泊遇郡中乱》曰:“握手相看谁敢言,军家刀剑在要边。偏搜宝货无藏处,乱杀平人不怕天。古寺拆为修寨木,荒坟掘作城砖。郡侯逐去浑闲事,正是銮舆幸蜀年。”然方之今日,始信其非寓言也。
  ◎太公今人谓曾祖父曰太公,此盖相承之谬,当称祖父为是。后汉李固之父为司空,固女当固伏诛日,曰太公以来云。注。太公,谓祖父却也。
  ◎刚介御史台准陕西行台咨、监察御史乌古孙良祯呈状闻:“纲常者,天之所以经天下者也,天子所以为天守纲常者也。臣而不忠,子而不孝,凡触罪于纲常者,不容于死,又乌可处以相位,俾之重任乎?谨按辽阳行省丞相答失帖木儿,(即驸马丞相也)心怀阴险,行畜奸邪,败坏彝伦,反侧不道,通天之罪,无所容。昔在晋邸,擢登首相,居百僚之上,极一品之荣,受任托孤,躬承顾命,君臣分义,至重且深。及乎大事之时,干戈之际,尽领北土之兵,以救颠危。本官阴畜二心,坐观成败。南至红桥,逗留不进。致于败亡,不能死义。许面入降,大亏臣节,反以藉口,矜为己功。天下义士闻之,莫不为耻。昔丁公为项王一将耳,尝二心于汉,及天下定,高帝诛之,后世称其明断。方楚之与汉,敌国之势未分,尚以大义责之,以示垂戒,今答失帖木儿之于晋邸,爵禄之宠已崇,君臣之分素定,较之丁公,不忠之罪,又有甚焉。况天历之初,营充枢密知院,御史已尝料言,又复贿赂权臣,出为江西行省丞相,两居江浙。至与房邻拜降都运,贿赂交通,坏乱盐法,至今官民皆被其害。中间徇私败政,不可枚举。所至之处,流毒一方。今则移置辽阳,辽阳民奚罪焉。原其本官、昔既不忠,今岂尽节?又兼辽阳即系东方重镇,反覆之人,岂宜处此?脱有边衅,关系非轻,似此卖国卖臣之罪,使其人已死,犹当追贬;今既未死,得以幸逭天诛,设居相位,是国法不行,邪正不辩,愚恐奸臣贼子接迹仿效,甚非国家之福。伏望闻奏,为天下正纲常之义,将答失帖木儿流窜遐荒,追夺累受宣命,庶几人臣分严。罪于纲常者,死有余辜。以为不忠不道之劝,其于治道不为小补,天下幸甚。公论幸甚,至正元年八月十二日。”别理怯不花怯薛。第一日,忽鲁秃、纳钵裹,有时分,云都赤、汪家奴,殿中伯撒里、大夫亦怜真班、经历藏吉、蒙古必赤朵朵等奏。台官备著西台文书。俺商量来行与省家文书,将他见行的勾当黜罢丁呵,怎生奏呵,奉圣旨,那般者,钦此。初,良祯之父江东建康道肃政廉访使润甫公(泽)年五十,未有子。夫人杜氏深以为忧,屡请公再聘,公不允。仕西广时,闻寡居王安人者,美而宜子,夫人自为公谋聘之。既归,执妇礼甚恭长夫人数岁,夫人推让正寝以居之,相处雍睦,宛若姊娣,饮食起居,罔有不同。公独内不自安。越明年,夫人生良祯。一日,王氏告公曰:“君自有妇,所以再娶妾者,为嗣续计耳。今夫人既生子,妾又何事焉?”既出道家冠服一袭以示,曰:“妾之志决矣,请从此辞。”夫人固留不得,公因谓夫人曰:“向吾再娶,惧无后也。若不改图,人其以我为汰乎?”乃听王氏去,奁赀万金悉返之。自是出居一女道庵,戒行严谨人未尝能见其面。而夫人岁时问遗弥至。后良祯贵显,迎以归,事之如亲母。嗟夫,自古求忠臣于孝子之门,今良祯外有严君,内有贤母,教诲造就之道,有过人者,宜乎在家为孝子而在朝为忠臣也,然其<攵>历台省,秉性刚介,不畏疆御,事无不言,言必有中。如驸马丞相、恃居国戚,莫敢孰何,乃必发其底裹,直使去位而后已,推此一节,则凡忠君之事,类可知矣。后至中书左丞而卒。
  ◎发墓至元间释氏豪横,改宫观为寺,削道士为髡,且各处陵墓发掘迨尽。孤山林和靖处士墓,尸骨皆空,惟遗一玉簪。时有人作诗以悼之曰:“生前不系黄金带,身后空余白玉簪。”
  ●卷十四
  ◎忠烈萧景茂、漳州龙溪隔洲里人,儒而有文,以谨厚信于乡里。后至元间,漳寇乱,景茂率乡人立栅保险,坚不可破。会旁里有人导之从间道入,景茂被执,贼使拜,曰:“汝贼也,何拜?”贼欲肋之降,以从民望,景茂骂曰:“逆贼!国家何负汝,而反?汝族汝里何负汝而坐累之?”贼相语曰:“吾杀官军将吏多矣,至吾砦,皆蓄靡求生,未有若此饿夫之倔疆者。察其志终不为吾用,留之只取辱耳。”遂缚之于树,其肉,使自咽之,且嚼且骂曰:“我食我肉,无若汝贼行将万段,狗彘弃不食。”贼怒,绝其舌而死。又江州路总管李黼,字子威,汝宁人。泰定丁卯,状元及第,至正十年庚寅,来守是郡。政修民和。明年辛卯夏五月,红巾寇逼淮西,公即申告江西行省,以谓九江为豫章藩屏之地,蕲黄乃九江唇齿之邦,不可不早为进兵守护。或者非其过虑。公乃张文榜以谕民曰:“为臣死忠,为子死孝,在黼之分,惟知尽死守土而已,所谓城存与存,城亡与亡者也。”闻者悚然。秋九月,寇侵靳黄属邑,公复上言,宜速乘机进援。苟淮西失守,长江之险,与彼共之,非所恃矣。行省不报,既而斩州陷。冬十月,黄州陷。十一月二十五日,行省平章秃坚不花,奉中书省命,领兵至。公极陈攻守之策,秃坚不花以堤备把截为辞。越明年壬辰,春正月初二日,行省左丞孛罗帖木儿、奉总兵御史大夫领枢密院也先帖木儿命,领兵进攻淮西,亦来屯住,逗留不前。十四日,武昌陷,十六日,藩王大臣官民舟航蔽江而下,我民解散。十九日,秃坚不花、孛罗帖木儿皆遁去。僚佐司属悉为一空。公亟发廪赈民,收召士卒。数日,稍辑,机务繁剧,不遑寝食。以二十三日卧病。然犹扶惫乘肩与领兵出境。行省以公忠诚昭著,授本省参知政事,行江州南康军民都总管,便宜行事。二月初九日,秃坚不花惧台宪公议,自三山移兵入城。十一日,寇忽至城下甘棠湖,纵火焚西门。公立城上,身当矢石。秃坚不花从北门遁去。日中,势益炽,分众攻北门,城遂陷。公犹执铁挝指挥左右迎战。众惊溃,公被执,肋以刃,不肯降。口骂不绝声,遂杀之。侄男秉昭亦遇害。初,武昌陷时,公谓子秉方曰:“我,国之守臣,当死此土,汝可奉母往下江依伯父,以存吾后。”秉方曰:“父死国,子死父,有何不可。”公怒曰:“汝不遵命,是不孝也。”秉昭亦告其兄曰:“兄不去,则叔父无后,不孝莫大于是。某当与叔父同死生矣,兄抚虑焉。”秉方不获已,买舟奉母夫人行。舟次何家堡,迟留不忍舍。公闻之,手批责以大义,遂去。不半月,公死。又江浙行省参知政事樊执敬,字时中,郓人。是年秋七月初十日,红巾自徽犯杭。时公守宿卫于省,有报已入北关门。省吏皆次第引去,公独被甲上马,率宿卫兵急出省。将救关,从者止之。公曰:“吾封疆之守,不守而去,是以私利废臣道。”行至清河坊口,遇他走将,又以兵孤且散,控其马首返。公怒,引佩刀斫其人曰:“城不守,何适?”遂跃马逆战以死,死时犹嚼齿骂不绝声。死之所,则天水桥也。又福宁州尹王伯颜,字伯敬,滨州人。由湖广行省知印,历官至兹任,抚字多方,政教大行。是年春,除福建盐运司同知。将行,会邻境贼众执颇张,州民群拥马前,拜且泣曰:“公、吾之父母,岂容舍我去?”方今兵戈逢起,公去,吾民将孰赖?”父老千余人词上司乞留公,遂复留。至秋,贼众自邵武间道迫福宁。公募民兵得一千五百余人,为守御备。冬十一月庚辰,贼进至青皎,屯杨梅岭。公与中子相引兵直抵其营,与战,破之。而益众,复进。我兵仅千余人,乃分为二道拒之,公以五百人还守州治。壬午,贼众万余,平旦攻西门。众寡不敌,吏卒奔溃。公独身奋以死自誓。俄,马中流矢,遂为贼所执,其魁首王兼善者,谓曰:“闻公廉能著称,欲屈再尹此州。”公厉声叱曰:“我天子守臣,义当杀贼,不幸败,有死耳。”魁怒,令公跪。公曰:“此膝岂跪贼耶?”魁益怒,令左右殴之。公曰:“我为人臣,当为国死。”乃啮舌出血,喷其面,骂曰:“杀我即杀,殴何也?”然可杀我,不可害吾民。官军旦暮且至,杀尔等无噍类矣。”会其执达鲁花赤阿撒都剌至,责之曰:“汝何得与王君同起兵拒我?”阿撒都剌股栗口噤,不能对。公曰:“吾义当起兵杀贼,何名拒汝?”因大骂不绝口,且曰:“吾死当为神以杀汝曹。”魁大怒,遂害之。临死,色不变,立而受刃,颈断,微有血如乳,时年七十矣。子相亦被执,魁欲官之。相曰:“汝逆吾君,又杀吾父,义不共戴天。我忠臣子,讵能事贼邪?”魁知不可屈,亦杀之。相妻潘氏逃民间,有恶少欲乱之,不从,执献魁。潘恸哭曰:“吾既失所天,义岂受辱?”乃绝不饮食,及共二幼女皆死。又溧阳儒学教授林梦正,字古泉,吾乡人,中书以著述荐,得官。是岁,贼众寇溧阳,获其魁张某,先生问曰:“尔何人也?”应曰:“我父为军千户,红巾入境,逼我父为帅,父以年老,不堪从事,令我代。”先生痛骂之曰:“尔之父祖,世为国家臣子,而尔忍伪耶?”既而其势复盛,竟夺张去,下令曰:“生得林教授者有赏,先生匿他处,搜得。”张曰:“前日骂我者非尔邪?”先生曰然,张曰:“降,我则俾尔为元帅,同享富贵。”先生曰:“尔伪也,我何为降?”再三,终不屈。缚于树,不解衣冠而杀之。又江浙行省员外郎杨乘,字文载,滨人。蚤为天官小史,辟中书参议历。掾官至谷城介休二县尹,拜监察御史,擢今任。是年,杭州陷,公与郎中赫德尔、王仲温、员外月忽难、都事张镛、俱坐黜。公退居松江之青龙镇。后御史台以公等职在赞理,不当罪,宜复其官爵。上之,事遂白。十六年丙申,淮人陷平江,连陷松江。秋七月十八日,遗所署官吴县丞张经等、赍礼币造请。公遣人告曰:“吾废处田时久,不足以辱使者。吾当择日受命,请以币置里门外。”经等如其言,公命子卤具牲醴告祖称。既竣事,复命酒饮。逮暮,起行后圃中,顾西日晴好,慨然吧曰:“晚节如是,足矣。”命卣等治畦,处置家事,如平日。抚其孙虎林,若怡怡自得也。归,坐至夜分,二子立侍。命曰:“二子行且休,吾将就寝。”公俭约,无姬侍,其燕息寝处人莫得与俱。诘旦,卤等怪寝门未启,发视之,则公已自经,得手书遗语,大意言死生昼夜之理,且以得全晚节为快。又西台监察御史张公、谢职居雄山县。而陷贼,贼魁者素闻公有治绩,置公上坐,肋之受伪官。公唾骂之,遂缚公妻奴九人至前。先杀妾,次杀子女以及妻,每杀一人,则谕公曰:“御史若降,余可免。”公弗为动容,其骂如初。魁怒:拽下坐,杀之。此在至正辛卯秋八月间。公讳桓,字彦威。南村野史曰:天下之事战争,十有余年于兹矣。为臣辱国,为将辱师,败降奔窜,不可胜计。甚者含诟忍耻,偷生冒荣,以为得志,名节大闲,一荡去弗顾。求其忠义英烈,于千百之中莫克什一。噫!忠义英烈虽出于天性,要亦讲之有素,处之甚安。故于造次颠沛之际,决然行之而无疑。如李总管黼、王州尹伯颜、樊参政执敬、张御史桓、林教授梦正、萧处士景茂之杀身成仁,视死如归,是必讲之熟而处之当。一旦出于人所不肯为,遂以惊动天下,而精英忠烈之气在宇宙间与嵩华相高者,自不容泯。若桓之居在闲地,乘之久坐废黜。梦正之分颛讲教,视握将帅之权,受民社之托,任大而责重者,有间矣。一皆从容就义,是尤难也。景茂、里中一儒生耳。初未尝得斗升之禄以养其父母,尺寸之组以荣其身,始于保民,终于保国,临大节而不可夺,古称烈丈夫,又岂能过是与?至于子为父死,妇为夫死,声光赫奕,照映史册,使百世而下,知纲常大义之不可废,天理人心之不可灭如此,其有功于名教为何如。是亦深仁厚泽涵养所致,孰谓百年之国而无人哉!
  ◎瘗鹤铭瘗鹤铭,华阳真逸撰,上皇山樵鹤,寿不知其纪也。壬辰岁,得于华亭。甲午岁,化于朱方。天其未遂吾翔廖廓耶,奚夺之遽也,乃裹以玄黄之币藏兹山之下。仙家无隐,我故立石旌事,篆铭不朽。词曰:相此胎禽,浮丘著经,乃徵前事。我传尔铭,余欲无言。尔其藏灵,雷门去鼓。华表留形,义惟仿佛。事亦微冥,尔将何之。解化惟宁,后荡洪流。前固重扃,右割荆门。历下华亭,奚集真侣。瘗尔作铭,丹阳外仙尉江阴真宰。右刻在镇江焦山下顽石上,潮落方可模。相传为晋王右军书。惟宋黄睿东观余论、云为陶隐居书。良是。其曰:今审定文格字法,殊类陶弘景。弘景自号华阳隐居,今号真逸者,岂其别号与?又其著真诰,但云己卯岁,而不著年名,其他书亦尔。今此铭壬辰岁甲午岁,亦不书年名。此又可证云。壬辰岁、梁天监十一年也。甲午者,十三年也。按隐居天监七年东游海岳,权驻会稽。永嘉十一年乙未岁,始还茅山。其弟子周子良仙去,为之作传。即十一年十三年正在华阳矣。后又有题丹阳尉江阴宰数字,当是效陶书故题于石侧也。王逸少以晋惠帝大安二年癸亥岁年五十九,至穆帝升平五年辛酉岁卒,则成帝咸和九年甲午岁,逸少方年二十三。至永和七年辛亥岁,年三十八,始去会稽闲居,不应二十三岁已自称真逸也。又未官于朝,及闲居时,不在华阳,以是考之。决非王右军书也审矣。欧阳文忠公以为不类王右军法,而类颜鲁公;又疑是顾况,云道号同;又疑王瓒;皆非。睿字长孺,号云林子,邵武人。又董迥书跋第六卷,载南阳张举子厚所记云:瘗鹤铭、今存于焦山。凡文章句读之可识及点书之仅存者,百三十余言。而所亡失几五十字。计其完书盖九行,行之全者二十五字,而首尾不预焉。熙宁三年春,余索其逸遗于焦山之阴,偶得十二字于乱石间,石甚迫隘,偃卧其下,然后可读,故昔人未之见,而世不传,其后又有丹阳外仙江阴真宰八字。与华阳真逸、上皇山樵为似是真侣之号。今取其可考者,次序之如此,又董君自书其后云:《文忠集古录》谓得六百字,今以石校之,为行凡十八,为字二十五,安得字至六百?疑书之误也。余于崖上又得唐人诗,诗在贞观中已列铭后,则铭之刻非顾况时可知。《集古录》岂又并诗系之耶?君子彦远,号广川,东平人。又国朝郑杓《衍极》第二卷,论瘗鹤铭,而刘有定释云:渊州图经,以为王羲之书。或曰:华阳真逸、顾况号也。蔡君谟曰:瘗鹤文非逸少字,东汉未多善书,惟隶最盛。至于晋魏之分,南北差异,钟王楷法,为世所尚。元魏间,尽习隶法。自隋平陈,中国多以楷隶相参。瘗鹤文有楷隶笔,当是隋代书。曹士冕曰:焦山瘗鹤铭,笔法之妙,为书家冠冕。前辈慕其字而不知其人。最后云林子以为华阳隐居为陶弘景,及以句曲所刻隐居朱阳馆帖参校,然后众疑释然。其鉴赏可谓精矣。以余考之,一本,山樵下,有书字。真宰下,有立石二字。一本,我传尔铭、作出于上真,尔其藏灵,作纪尔岁辰。张举本,作丹阳外仙。邵亢本,作丹阳仙尉。又有作丹阳外仙尉者,且中间词句亦多先后不同。尚俟舟过杨子,手自模印,以稽其得失之一二,可也。
  ◎风入松吾乡柯敬仲先生(九思)际遇文宗,起家为奎章阁鉴书博士,以避言路居吴下。时虞邵庵先生在馆阁,赋《风入松》长短句寄博士云:“画堂红袖倚清酣,华发不胜簪。几回晚直金銮殿,东风软,花裹停骖。书诏许传宫烛,香罗初翦朝衫。御沟冰泮水ソ蓝,飞燕又呢喃。重重帘幕寒犹在,恁谁寄、锦字泥缄。报道先生归也,杏花春雨江南。”词翰兼美,一时争相传刻,而此曲遂遍满海内矣,“翦”、一作“试”。
  ◎四卦睦人邵玄同先生(桂子)尝作忍默恕退四卦,揭之坐隅,真得保身慎言吉矩知止之道者矣。其忍卦曰:忍、亨。初难终吉。利君子贞,不利小丈夫。彖曰:忍,刚发乎内柔制乎外,故亨。初若甚难,乃终有吉。唯君子为能动心忍性,不利小丈夫,其中浅也。象曰:刃在心上,忍。君子以含容成德,初一,小不忍则乱大谋。象曰:小不克忍,成大乱也,次二,必有忍,其乃有济,象曰,能忍于中,事克济也。次三,一朝之忿,亡其身,以及其亲。象曰:一朝之忿,至易忍也。亡身及亲,祸孰大焉。次四,出于跨下,以成汉功,韩信以之,象曰:跨下之辱,小辱也。成汉之功,大功也。次五,张公艺九世同居,书一忍字以对于天子。象曰:同居之义,忍克致也。积而九世,有容德也。上六,血气方刚,戒之在斗。象曰:方刚之气,忍则灭也。形而为斗,自求祸也。其默卦曰:默、无咎,可贞,不利有所言。彖曰:默,不言也。乱之所生也,则言语以为阶。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故无咎。默以自守,其道可贞也。不利有所言,尚口乃穷也。象曰:口尚玄曰默。君子以去辨养静。初一,守口如瓶,终吉。象曰:守口如瓶,谨所出也。其初能默,终则吉也。次二,多言不如守中。象曰:言不如默,得中道也。次三,驷不及舌,有悔。象曰:驷不及舌,滕口说也。一言之失,悔何追也。次四,无以利口乱厥官,卿士戒之。象曰:位高而言轻,亦可戒也。次五,圣人之教,不言而信。象曰:不言而信,渊默之化也。上六,君子之道,或默或语。象曰:时然后言,默不可长也。其恕卦曰:恕、有孚,终吉。彖曰:恕之为道,善推其所为而已。以己之心,合人之心。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故有孚。能以一言终身而行之,其吉可知矣。象曰:如心,恕,君子以明好恶、同物我。初一,强恕而行,求仁莫近焉。象曰:强而行之,恕之始也。行而不已,违道不远也。次二,君子有吉矩之道。象曰:吉矩之道,恕也。次三,好人之所恶,恶人之所好。是谓拂人之性,必逮夫身,象曰:拂人从欲。身之也。次四,己欲立,而立人。己欲达,而达人。象曰:立而达,恕以从人也。次五,圣人与众同欲。象曰:与众同欲,圣人之恕也。上六,责己重以周,待人轻以约。象曰:待人之法,可用恕也。责己之道,不可自恕也。其退卦曰:退,勿用有攸往,彖曰:退,止也。勿用有攸往,知止也。日中则退而昊,月盈则退而亏。四时之运,成功者退,而况于人乎?退之时义大矣哉。象曰:艮止其所退,君子以晦藏于密。初一,退无咎。象曰:其进未锐,义无咎也。次二,难进易退。象曰:难进易退,可事君也。次三:兼人凶。象曰:兼人之凶,勇不知退也。次四,见可而进,知难而退。象曰:知难而退,终无尤也。次五,终日如愚。以退为进。颜子以之。象曰:颜子之退,进不可御也。上六,负版升高,踬而不悔,象曰,负版升高,其道穷也。踬而不悔,亦可戒也。
  ◎点鬼录文章用事填塞故实,旧谓之点鬼录。又谓之堆垛死尸,见江氏类苑。
  ◎房中术今人以邪僻不经之术,如运气、逆流、采战之类,曰房中术,按《史》:周有房中药,《汉书?礼乐志》,高祖时,有房中词乐,唐山夫人所作。武帝时,有房中歌,又云:房中者,情性之极,至道之际,是以圣王制外乐以禁内情,而为之节文。乐而有节,则和平寿考。及迷者弗顾,以生疾而殒性命。《礼记?曾子问》:“众主人、卿大夫士、房中皆哭。”注:“房中,妇人也。”然房中之谓,岂取此一书与?
  ◎妇女曰娘娘子、俗书也,古无之。当作襄。按《说文》:频扰也,肥大也,从女,襄声。女良切。其义如此。今乃通为妇女之称。故子谓母曰娘。而世谓稳婆曰老娘,女巫曰师娘,都下及江南谓男觋亦曰师娘,娼妇曰花娘,达旦又谓曰草娘,苗人谓妻曰夫娘,南方谓妇人之无行者亦曰夫娘,谓妇人之卑贱者曰某娘,曰几娘,鄙之曰婆娘。考之《风俗通》,汉何敞为鬼苏珠娘,按诛亭长龚寿。《隋书》:韦世康为绛州刺史,与子弟书云:况娘春秋已高,温清宜奉。《教坊记》北齐时,丈夫着妇人衣行歌,傍人齐和,云踏谣娘。《南史》:梁元徐妃与帝左右暨季江私通。季江曰:“徐娘虽老,尚犹多情。”又梁临川王宏侵魏,魏遗以《巾帼歌》曰:“不畏萧娘与吴姥,但畏合肥有韦虎。”谓韦睿吕僧珍也。《大业拾遗》:隋炀帝宫婢曰雅娘。《唐史》:张旭草书,见公孙大娘舞剑器而通神。又武承嗣闻乔知之婢窈娘美,夺取之。杜工部诗:“耶娘妻子走相送,”又:“黄四娘家花满蹊。”白乐天诗:“吴娘暮雨萧萧曲。”韦应物诗:“春风一曲杜韦娘。”柳子厚下殇女墓砖记:始名和娘。《乐府杂录》:张红红唱歌丐于市,韦青纳为姬。敬宗召入宫,号记曲娘。又《望江南曲》,始自朱崖李太尉镇浙西日,为姬谢秋娘所制。《明皇杂录》:呼白鹦鹉为雪衣娘。《甘泽谣》:武三思晚获一妓,曰绮娘。狄仁杰至,遂逃壁隙中,曰:“我天上花月之妖也。”《樊川集》:杜秋娘、年十五,为李妾,败,入宫,后坐谴归故里。又窦桂娘,父良,建中初,为汴州户曹椽。李希烈破汴州,取桂娘去。《李贺集》:贺撰申胡子篥歌成,翔客喜,擎觞起立,命花娘出幕,徘徊拜客。《刘宾客集》:泰娘,本韦尚书家主讴者。《河东记》:唐进士段何卧病,遇酗留诗而愈,《传奇》:崔氏旭旭婢曰红娘。《霍小玉传》:长安中,有媒氏鲍十二娘,薛苍驸马青衣也。《余媚娘叙录》:陆希声娶余媚娘。媚娘约媒曰:“陆郎中若必得儿侍由栉,须立誓不得不置侧室及女奴。”《图经》:“蚕神谓之马头娘”。《杜阳杂编》:南海贡奇女卢媚娘,工巧无比。《丽情集》:陈敏兄妾越娘,貌美。兄死,遂与狎。《续齐谐记》:齐颖寓山阴,夜见前宰妾万文娘。《墨庄漫录》:李后主令宫嫔娘,以帛绕脚令纤小,右略举一二,不能悉载。是则今之云云,皆有所本。然都下自庶人妻以及大官之国夫人,皆曰娘子,未尝有称夫人郡君等封赠者。载考之史,隋柴绍妻李氏,起兵应李渊,与绍各置莫府,号娘子军。唐平阳公主兵与秦王定京师,号娘子军。花蕊夫人宫词:“诸院各分娘子位。”韩昌黎有祭周氏二十娘子文。以此推之,古之公主宫妃,已与民间共称娘子。则今之不分尊卑,亦自有来矣。
  ◎古刻至正壬辰春,城平江,于古城基内掘得一碑。其文云:“三十六,十八子。寅卯年,至辰巳。合收张翼同为利。不在常,不在扬,切须款款细思量。且卜水,莫问米,浮图倒地莫扶起。修古岸,重开河,军民拍手笑可呵。日出屋东头,鲤鱼山上游。星从月里过,会在午年头。”右不晓所言何事,姑识之。或者以为三十六、四九也。张翼,巳竿之交也。今张太尉第行九四,而同首乱者适十八人也。岂其然与。
  ◎上头入月今世女子之笄曰上头,而倡家处女初得荐寝于人亦曰上头,花蕊夫人宫词:“年初十五最风流,新赐云鬟使上头。”又天癸曰月事,《黄帝内经》:“女子二七而天癸至,月事以时下。”又曰:“女子不月。”《史记》:“济北王侍者韩女,病月事不下,诊其肾脉,啬而不属,故曰月不下。”又“程姬有所避、不愿进”。注:天子诸侯、群妾以次进御。有月事者,止不御,更不口说。故以丹注面目的的为识,令女史见之。王察《神女赋》:“施玄的的”,即上所云也。然入月二字尤新,王建宫词:“密奏君王知入月,唤人相伴洗裙裙。”
  ◎人腊至正乙巳春,平江金国宝、袖人腊出售。余获一观。其形长六寸许,口耳目鼻与人无异,亦有髭须,头发披至臀下,须发皆黄色,间有白发一根。偏身黄毛长二分许。脐下阴物,乃男子也,相传云:至元间,世皇受外国贡献,以赐国公阿你哥者。无几何时即死,因剖开背后,剜去肠脏,实以他物,仍缝合烘干,故至今无恙。按汉武故事:东郡送一短人,长七寸,名巨灵。《神异经》:西海有一鹤国,人长七寸。《山海经》:有小人国,名靖人,诗含神雾。东北极有人长九寸,殆为此小人也。“靖”或作“净”,音同,然古尺短。今六寸,比之周尺,将九寸矣。则所腊者,岂其人与?
  ◎张翰林诗“天子临轩授钺频,东南无地不红巾。铁衣远道三军老,白骨中原万鬼新。义士精灵红贯日,仙家谈笑海扬尘。都将两眼凄凉泪,哭尽平生几故人。”此至正辛丑间,张蜕庵承旨翥、在都下寄浙省周玉坡参政(伯琦)诗也,夫翰苑词臣而寓言如此,则感时之意从可知矣。
  ●卷十五
  ◎淳化阁帖淳化阁帖,非精于鉴赏者,莫能辨其真伪。非博于讨论者,不可得其源流。第六卷中,尝记祖石刻之说。今复究研大略于稽古之书,质正是否于好事之人,用赘于此云。宋太宗留意翰墨,淳化中,出御府所藏,命侍书王著临榻,以枣木镂刻,厘为一十卷,于每卷末篆题云:“淳化三年壬辰岁,十一月六日,奉圣旨模勒上石。”至仁宗,又诏僧希白刻石于秘阁。前有目录,卷后无篆题。世传以为二王府帖者,非也。盖元中,亲贤宅从禁中借板墨百本,但用潘谷墨,光辉有余,而不甚黟黑。又多木横裂纹,时有皴<昔皮>失字处,亲贤宅、魏王所居。魏王、二王也。又有高宗绍兴中国子监本,其首尾与淳化略无少异。当时御前拓者多用匮纸,盖打金银箔者也。自后碑工作蝉翼本,且以厚纸覆板上,隐然为银挺膀痕以愚人,但损剥,非复拓本之遵劲矣。初,徽宗建中靖国间,出内府续所收书令刻石,即今续法帖也。大观中,又奉旨摹拓历代真迹,刻石于太清楼,字行稍高,而先后之次与淳化则少异。其间数帖多寡不同,各卷末题云:“大观三年正月一日,奉圣旨摹勒上石。”此蔡京书也。而以建中靖国续帖十卷,易去岁月名衔,以为后帖。又刻孙过庭书谱及贞观十七帖,总为二十二卷,谓之大观太清楼帖。绛帖者,尚书郎潘师旦以官帖摹刻于家,为石本,而传写字多讹舛,世称为潘驸马帖,凡二十卷。其次序卷帖虽与淳化官帖不同,而实则祖之,特有所增益耳。单炳文曰:“淳化官本法帖,今不复多见。其次绛帖最佳,而旧本亦已艰得。尝以数本较之,字画多不侔。炜家藏旧本,比之今本,第九卷内,今本多误,笔法且俗。”曹士冕曰:“帖总二十卷。元无字号及断眼数目。”单炳文、曹士冕各有模刻本。世传潘氏析居法帖分而为二,其后绛州公库乃得其一,于是补刻余帖,名东库本。第九卷之舛误,盖始于此。且逐卷逐段各分字号,以日月光天德等二十字为次第。后避金主亮讳,但庾亮帖内亮字,皆去右边转笔,谓之亮字不全本。又有新绛本、北方别本、武冈新旧本,福清、鸟镇、彭州、资州本、木本前十卷等。类皆绛帖之别也。潭帖者,庆历中,刘丞相帅潭日,以淳化官帖命慧照大师希白模刻于石,实之郡斋。增入伤寒、十七日、王、颜真卿诸帖,而字行颇高,与淳化阁本差不同。逐卷有“慧照大师希白重模”字,而岁月各异。中间缪处甚多,朱文公讥其“极为可唉者”是也。潭帖之别,则有刘丞相私第本、长沙碑匠新刻本、三山木本、蜀本、卢陵萧氏本,等类甚多。戏鱼,即临江帖也。元间,刘次庄以家藏淳化阁帖十卷,摹刻于戏鱼堂。除去篆题,而增释文。庆元中,四川总领权安节,又重摹于利州。黔江者,黔人秦世章,于长沙买石摹僧宝月古法帖十卷。宝月,慧照也。谋舟载入黔中,壁之黔江之绍圣院后。题云:“长沙汤正臣重摹鼎帖板本。”校诸帖增益最多。澧阳石刻散失,仅存者,右军数帖而已。又有淳熙修内司本,北方印成本,乌镇张氏、福清李氏本。若此之类,大抵皆法帖一再之翻摹,殊失笔意,无足观者。汪逵,字季路,衢州人,官至端明殿学士。建集古堂,藏奇书秘迹金石遗文二千卷,著淳化阁帖辨记共十卷,极为详备。末云:其本乃木刻,计一百八十四版,二千二百八十七行。其逐段以一二三四刻于旁,或刻人名,或有银铤印痕,则是木裂。其墨乃李廷墨。黑甚,如漆。其字精明而丰腴,比诸刻为肥。刘潜夫曰:“近人多不识阁帖。某家宝藏本,皆非真。真者字极丰穰,有神采。如潭绛则太瘦,临江则太媚,又用李廷墨印造。余始得汪端明所记阁帖行数,恨无真帖参校。晚使江左用二千楮致一本,尤伯晦见之。曰:‘宝物也’,夫真帖可辨者有数条,墨色,一也。他本刊卷数在上,版数在下,惟此本卷数版数字皆相联属,二也。他本行数字比帖字小而瘦,此本行数字比帖中字皆大而浓,三也。余所得江左本,每版皆全纸,无接粘处。一部十卷,无一版不与端明所记合,乃知昔人装背之际,宁使每版行数或多或寡。而不肯剪凑合者。欲旧帖之真面目,四也。”
  ◎幽圄太师丞相脱脱之死,盖副枢哈马与其弟雪雪、并詹事颡哥失里等、所以挤陷之也。哈兄弟得侍上帷幄,而颡在东宫为近侍,故哈党颡,而私相誓曰:若太师去位后,我能作右相,则左相必詹事矣。既而入中书,又虞颡来,其权不颛,奏除宣政使,而以弟雪为御史大夫。颡殊失所望。未几,哈得罪杖死,雪亦仰药死。初,颡有侍从人。亦曰桑哥失里,止桑颡一字之异耳。服劳执事,得颡意,颡举充院宣使。一日,奄然长逝,经日乃醒。云:方坐卧室塌上,见二卒自外跃入,导之往都城隍庙,转发岳祠。祠吏曰:“来矣,可亟解去。”旋又行,入祠西北隅大林内,有殿宇若王者居。入拜殿下,已,仰视之,则太师也。太师曰:“我所摄者、院使也,于汝无预。”因俾左右引之观幽圄,见哈兄弟,括发关械,顾桑,泣下。及出,太师谓曰:“汝可即归,此非人间世也。”退而觉,恍若一梦然。明日,同寅有来约往院使家,桑辞疾。且曰:“君幸毋泄,吾恐院使不久生矣。”众问其故,告以详,皆相顾惊愕,曰:“昨日院使将上马,以体少不安而入。岂遽至此乎?”语未终,有报院使已暴卒。近见浙西宪司经历何伯大所说甚悉,此特其略耳。
  ◎煮豆帖黄山谷《煮豆帖》云:“庭坚顿首:失牛儿来,终日惘然,至今头昏眼痛。虽取所喜者为之,亦不能如意也。以是不能修问,辱手诲,喜承日用轻安。所须诸方,既无人可抄、又意绪不佳,畜动耳,煮黑豆法,确豆一升,ソ莎极净,用贯众一斤,细М如骰子,同豆斟酌水多少,慢火煮豆香熟,口干之,翻覆令展尽余法,恤取里豆,去贯众,空心日咽五七粒。食百草木枝叶,皆有味,可饱也。世间不强学力行、自致于古人者,不可不畜此方。庭坚顿首。翰礼秘校足下。”
  ◎妓妾守节妓妾之以色艺取怜,妒宠于主家者,亦曰我之富与贵有以感动其中耳。设遇患难贫病,彼必戚戚然求为脱身之计,又肯守志不贰者哉。如金谷园绿珠、燕子楼盼盼、韩香之于叶氏、爱爱之于张逞者,真绝无而仅有也。大元混一以来,得三人焉。李翠娥,维扬名倡也。石九山万户、纳置别业。石没,李誓不适他姓以辱身,终日闭阁诵经而已,年及七十余,万户之子若孙,遇岁时咸往拜之。乐籍中相传以为盛事。王巧儿,京师上色也,陈云峤同知与之狎,携至杭。陈卒,奉正室铁氏,以清慎勤俭终其身。汪怜怜,湖州角妓也。涅古伯经历常属意焉。汪曰:“君若不弃寒微,当以侧室处妾。鼠窃狗偷,妾决不为此态。”涅乃遣媒妁,备财礼,娶之。经三载,死,汪髡发尼寺,时公卿士大有往访之者,汪故毁其身形,以绝狂念,卒老于尼。若此者,亦可以追踪前古之懿德矣。
  ◎与妓下火文钱唐道士洪丹谷,与一妓通,因娶为室。病且革,顾谓洪曰:“妾死在旦夕,卿须自执薪,还肯作一转语乎。?夫妾,歌儿也。卿能集曲调,于妾未死时,使预闻之,虽死无憾矣。”洪固滑稽轻佻者,遂作文曰:“二十年前我共伊,只因彼此太痴迷。忽然四大相离后,你是何人我是谁。共惟称呼秀钟谷,水声遏楚云。玉交枝坚一片心,锦传道余二十载,遽成如梦令。休忆少年游。哭相思两手托空,意难忘一笔勾断。且道如何是一笔勾断。孝顺哥终无孝顺,逍遥乐永遂逍遥。”听毕,一笑而卒。因记中吴纪闻载一事云:昆山倡周氏,系籍部中。张子韶为守时,倡暴亡,适道川来访,因命作下火文云:“可惜许,可惜许,大家且道可惜许个甚么。可惜巫山一段云,眼如新水点绛唇。昔年绣阁迎仙客,今日桃源忆故人。休记丑奴儿脸子,便须拌擞好精神。南柯梦断如何也,一曲离愁别是春。大众还知某人向甚么处去。这里分明,会得蓦山溪畔,头头尽是喜相逢。芳草渡头,处处六么花十八。”其或未然,更听下句:“咦!与君一把无明火,烧尽千愁万恨心!”其事颇相类,并附于此云。
  ◎贺人妾得子启陆伯麟侧室育子,友人陆象翁以启以贺之,曰:“犯帘前禁,寻灶下盟。玉虽种于蓝田,珠将还于合浦。移夜半鹭鹚之步,几度惊惶,得天上麒麟之儿。这回喝采,既可续诗书礼乐之脉,深嗅得油监酱醋之香。”苏东坡咏婢谑词,有“揭起裙儿、一阵油监酱醋香”之句。
  ◎吊四状元诗平江一驿舟中,有题吊四状元诗者,不知谁所作。诗曰:“四榜状元逢此日,他年公论定难逃。空令太守提三尺,不见元戎用六韬。元举何如兼善死,公平争似子威高。世间多少偷生者,黄甲由来出俊髦。”元举、王宗哲字也。至正戊子科三元进士,时为湖广宪佥。兼善、泰不花字也,时为台州路达鲁花赤。公平、李齐字也,时为高邮府知府。子威、李黼字也,时为江州路总管。此四公者,或大亏臣节,或尽忠王事,或遇难而亡,故云,若论其优劣,则江州第一,台州次之,高邮又次之,宪佥不足道也。
  ◎鸡妖至正丁酉春三月,上海李胜家,一鸡伏七雏,一雏作大鸡状,鼓翼长鸣。明年戊戌春正月,钱唐卢子明家,一鸡伏九雏,一雏有三足,二足在前,一足在后。三月,诸暨袁彦城家,一鸡伏五雏,一雏有四足,二足在翼下。不数日皆死,而各家亦无他异。
  ◎胡烈女越嵊县剡溪胡氏、讳妙端,适同邑祝某。至正庚子春,为苗獠虏至金华县,将妻之,义不受辱,乘间啮指血题诗壁上,已,赴水而死,三月廿四日也,獠帅服其节,为立庙祀之。邑人咸曰烈女庙。诗曰:“弱质空怀漆室忧,搜山千骑入深幽。旌旗影乱天同惨,金鼓声淫鬼亦愁。父母劬劳何日报,夫妻恩爱此时休。九泉有路还归去,那个云边是越州。”
  ◎龟狱卢伯平(文璧)至正初,尹荆山日,忽有一巨蛙登厅前,两目瞠视,类有所诉者。令卒尾之行,去县六一里,有废井。遂跳入不出,既得报,往集里社汲井,获死尸,乃两日前二人同出为商,一人谋其财而杀之。掩捕究问,抵罪。死者之家属云,其在生不食蛙,见即买放。岂一念之善,为造物者固已鉴之。蛙能雪冤,良有以也。
  ◎沁园春宋刘改之先生,造词赡逸有思致,赋《沁园春》二首以咏美人之指甲与足者,尤纤丽可爱,一曰:“销薄春冰,碾轻寒玉,渐长渐弯,见凤鞋泥污,偎人强剔。龙涎香断,拨火轻翻。学抚瑶琴,时时欲剪,更掬水鱼鳞波底寒。纤柔处,试摘花香满,镂枣成斑。时将粉泪偷弹。记绾玉、会教柳传看。算恩情相著,搔便玉体。归期暗数,画偏阑干。每天相思,测沉吟静处,斜倚朱唇皓齿间。风流甚,把仙郎暗掐,莫放春间。”一曰:“洛浦凌波,为谁微步,轻尘暗生。记踏花芳径,乱红不损,步苔幽砌,嫩绿无痕。亲玉罗悭,销金样窄,载不起盈盈一段春。嬉游倦,笑教人款捻,微褪些根。有时自度歌声。悄不觉、微尖点拍频。忆金莲移换,文鸳得侣,绣茵催哀,舞凤轻分。懊恨深遮,牵情半露,出没风前烟缕裙。知何似,似一钩新月,浅碧笼云。”近邵清溪(亨贞)嗣其体调以咏眉目,真隽永有味。一曰:“巧斗弯环,纤凝妩媚。明装未收,似江亭晓玩。遥山拂翠,宫帘暮卷,新月横钩。扫黛嫌浓,涂铅讶浅,能画张郎不自由。伤春倦,为皱多无力,翻做娇羞。填来不满横秋。料著得、人间多少愁。记鱼笺缄启,背人偷敛,雁钿胶并。运指轻揉。有喜先占,长颦难效。柳叶轻黄金在否。双尖锁,试临鸾一展,依旧风流。”一曰:“漆点填眶,凤稍侵鬟,天然后生。记隔花瞥见,疏星炯炯,倚阑凝注。止水盈盈。端正窥帘。梦腾并枕,睥睨檀郎长是青。端相久,待嫣钴笑,密意将成。困酣曾被莺惊。强临镜、ソ莎犹未醒。忆帐中亲见,似嫌罗密。尊前相顾,翻怕灯明。醉后看承,歌阑斗弄,几度孜孜频送情。难忘处,是绞绡婿透,别泪双零。”
  ◎恭敏坊李恭敏公者,所居在江阴之南门。其门首巷坊亦题曰恭敏,不知当日名坊之义。而七八十年来。子孙消削,第宅倾圮殆尽。弃遗故址,竟为里豪薛得昭所吞。土木一新,乡闾健羡,忽有人献谄于薛云:若不除去旧坊,终非君家利也。薛深然之,指数恭敏之族尊且长者,惟李唐卿可主其事。乃呼至,赠泉百缗。李欣然撤之。一夕,语呻吟甚苦,妻急呼之,觉,问其故,曰:“我梦见袍笏大官,自云是我祖,责以不能世守其业,又毁其坊,既骂且挞,我负痛叫号,故致此耳。”语既,暴死,莫救。又数年,城毁于兵,薛氏室屋财产悉空,贫无为计,遂执干役于时贵之家。噫,子孙之不肖,强霸之用心,皆可为后人鉴也。
  ◎隐趣余家天台万山中,茅屋可以芘风雨,石田可以具粥,虽行江海上,而泉石草木之胜,未尝不在梦寐时见也。偶读卢陵罗景纶大经所著《鹤林玉露》曰:“唐子西云:‘山静似太古,日长如小年。余家深山之中,每春夏之交,苍藓盈阶,落花满迳,门无剥啄,松影参差,禽声上下。午睡初足,旋汲山泉,拾松枝,煮苦茗啜之,随意读《周易》、《国风》、《左氏传》、《离骚》、《太史公书》,及陶杜诗韩苏文数篇,从容步山径,抚松竹,与は犊共偃息于长林丰草间,坐弄流泉,漱齿濯足。既归,竹窗下则山妻稚子作徇笋续供麦饭,欣然一饱。弄笔窗间,随大小作数十字,展所藏法帖墨迹画卷纵观之。兴到,则吟小诗。或草玉露一两段,再烹苦茗一杯。出步溪边,邂逅园翁溪友,问桑麻,说粳稻,量晴校雨,探节数时,相与剧谈一饷。归而倚杖柴门之下,则夕阳在山,紫绿万状,变幻顷刻,恍可入目。牛背笛声,两两来归。而月印前溪矣,’味子西此句,可谓绝妙。然此句妙矣,识其妙者盖少。彼牵黄臂苍、驰猎于声利之场者,但见衮衮马头尘,匆匆驹隙影耳,乌知此句之妙哉?人能真知此妙,则东坡所谓无事此静坐,一日是两日。若活七十年,便是百四十,所得不已多乎?”此罗君语也。余盖亦知此妙久矣。风尘鸿洞,豺虎咬人,几赋归与之诗。计无所得,又未知何日可以遂吾志也。掩卷为之三叹。
  ◎日书三万字江浙平章子山公,书法妙一时。自松雪翁之后,便及之。尝问客:“有人一日能写得几字?”客曰:“闻赵学士言,一日可写万字。”公曰:“余一日写三万字,未尝以力倦而辍笔。”公号正斋、恕叟,又号蓬累叟,康里人。
  ◎妓出家李当当者,教坊名妓也,姿艺超出辈流。忽翻然若有所悟,遂著道士服。江浙儒学提举段吉甫先生(天)赠之以诗曰:“歌舞当今第一流,洗妆拭面别青楼。便随南岳夫人去,不为苏州刺留。馆月明箫凤下,绮窗云散镜鸾收。却嫌痴绝浔阳妇,嫁得商人已白头。”《能改斋漫录》云,唐阳郇伯作妓人出家诗曰:“尽出花钿与四邻,云鬟剪落向残春。暂惊风烛难留世,便是池莲不染身。贝叶欲翻迷锦字,梵声初落误梁尘。从今艳色归空后,湘浦应无解佩人。”《湘山野录》乃谓陈彭年作,此不考之过也。吁,二先生之风流余韵,于此可以想见矣。
  ◎河南王河南王(十邻吉歹)为本省丞相时,一日,掾吏田荣甫抱牍诣府请印,王留田侍宴,命司印开匣取印至前。田误触坠地,王适更新衣,而印朱溅污满襟。王色不少动,欢饮竟夕。又一日行郊,天气且暄。王易凉帽左,右捧笠侍。风吹堕石上,击碎御赐玉顶。王笑曰:“是有数也。”谕令毋惧。噫,此其所以为丞相之量。
  ◎妖异至正辛卯夏,松江普照寺僧舍一弊帚开花。又嘉兴儒学阍人陶氏磨上木肘发青条,开白花。又吴江分湖里工一柳树椿,以安铁砧者,且十余年矣,发长条数茎如苇。三家虽有此怪,而皆无恙,岂非关系国家之气数乎?
  ◎塔影入屋平江虎丘阁,版上有一窍,当日色清朗时。以掌大白纸承其影,则一寺之形胜悉于此见之,但顶反居下耳。此固有象可寓,非幻出者,松江城中有四塔,西曰普照,又西曰延恩。西南曰超果,东南曰兴圣,夏监运家乃在四塔之东,而小室内却有一塔影,长五寸许,倒悬于西壁之上。不知从何而来,然不常有,或时见之焉。是又不可晓也。
  ◎钱唐怀古词傅按察者,忘其名,钱唐怀古,尝作一词云:“静中看,记昔日湖山隐隐,宛若虎踞龙蟠。下襄樊、指挥湘汉。鞭云绮,围绕江干。势不成三,时当混一,过唐之数不为难。陈桥驿,孤儿寡妇,久假当还。挂征帆,龙舟催发,紫宸初卷朝班。禁庭空、土花晕碧,辇路悄、诃喝声干。纵余得、西湖风景,花柳亦凋残。去国三千,游仙一梦,依然天淡夕阳间。昨宵也,一轮明月,还照临安。”盖鸭头绿调也。
  ◎人命至重后至元间,同知两浙都转运盐使司事赵君伯常,休日,与书吏谈官府政事。因曰:“吾曩为中书提控掾史时,夜坐私第一室,忽有两隶来前,传都堂钧旨呼唤,遂即上马。隶前导,至一官府,树木阴翳。大官危坐听事上。问曰:‘河南饥,省咨至,乃缓七日不报,彼处死者甚众,汝知之乎?’吾答曰:‘某提控耳,该掾稽迟之罪,已尝呈举。”官沉思良久,曰:‘非汝过也,汝退。’又命前隶曰:‘可急追该掾某人来。’吾遂梦觉也,明日晨起,令人觇之,夜暴死矣。人命至重。尔辈其慎之。”
  ◎度量宏深建德路达鲁花赤古笃鲁丁、字志道,守赣州路,任满听除。时有故吏丘往临江贴补,介鲁尺牍见总管木八剌木,即日录用,就遣丘持俸钞五十定馈鲁。盖鲁以廉故,家甚贫,朋友间每分财以济之。丘竟匿其钞。后木数得鲁书,而谢不及此,疑焉,因便使问之,鲁知为丘匿有,即具书请失谢之罪。丘闻此,惶赧无地。令儿子奉钞还鲁。终不受,且为隐其恶,未尝与人言。夫鲁西域人也,度量之宏深乃如是,可谓厚德君子矣,若丘者,名教中所不可容,尚孰责哉。
  ◎高丽氏守节中书平章阔阔歹之侧室高丽氏、有贤行。平章死,誓弗贰适,正室子拜马朵儿赤说其色,欲妻之,而不可得。乃以其父所有大答纳环子献于太师伯颜。此物盖伯颜所属意者。伯颜喜,问所欲,遂白前事。伯颜特为奏闻,奉旨命拜马朵儿赤收继小母高丽氏。高丽氏夜与亲母逾垣而出,削发为尼。伯颜怒,以为故违圣旨,拜奏命省台洎侍正府官鞠问。诸官奉命惟谨,锻炼有惨酷。时国公阔里吉思于鞠问官中独秉权力,侍正府都事帖木儿不花数致语曰:“谁无妻子?安能相守至死。得有如此守节者,莫大之幸,而反坐以罪,恐非我治朝之盛典也。”国公悟,为言于伯颜之前,宛曲解释,其事遂已。帖木儿不花,汉名刘正卿,后至监察御史而卒。
  ◎寒号虫五台山有鸟、名寒号虫,四足,有肉翅,不能飞。其粪即五灵脂。当盛暑时,文采绚烂,乃自鸣曰:“凤凰不如我。”比至深冬严寒之际,毛羽脱落,索然如っ雏,遂自鸣曰:“得过且过。”嗟夫,世之人中无所守者。率不甘湛涪乡里,必振拔自豪,求尺寸名,诧九族侪类,则便志满意得,出肆入扬,以为天下无复我加矣。及乎稍遇贬抑,遽若丧家之狗,垂首贴耳,摇尾乞怜,惟恐人不我恤。视寒号虫何异哉?是可哀已。
  ◎邓思贤尝见人戏呼一谤讦者为邓思贤。初不可晓,后读《笔谈》,始得其说云。世傅江西人好讼,有一书名《邓思贤》,皆讼牒法也。其始则教以侮文;侮不可得,则欺诬以取之;欺诬不可得,则求其罪劫之。盖思贤、人名也。人传其术,遂以名书。村校中往往以授生徒。
  ◎医科医有十三科。考之《圣济总录》,大方脉,杂医科、小方脉科、风科、产科、兼妇人杂病科,眼科,口齿兼咽喉科,正骨兼金镞科,疮肿科,针灸科,祝由科则通兼言。

●卷十六
  ◎陶氏二谱宋泰山王质所著《云韬堂绍陶录》,录中首载栗里华阳二谱。惟先生之大节高风,流播千古,而质者乃能次第其出处。作为年谱,且以名吾书绍陶之志,是可尚已,遂录于此云。《书陶栗里谱》元亮高风,发于宋晋去就之际。君曾祖事晋,懋著勋劳。自宋武帝芟元复马,逆揣其末流,即不出。武帝将收贤士以系人心,见要亦不应。陶谢皆世臣,君世地色言俱僻,而灵运为武帝秉任。最后乃欲诡忠义杂江海远师送君过虎溪,而却灵运不入莲社素心皆所鉴知,谱具左方。
  △兴宁三年乙丑(晋哀帝)君生于浔阳柴桑,今德安县楚城市是。父轶名,命子诗云:“于穆仁考,澹焉虚止。寄迹风云,宜兹愠喜。”陶氏自侃以武功擅世,后裔稍袭故风,多流乱岐。盖折翼之祥,发之旁派,传淡,传君父子,皆以隐德著称。侃女适孟嘉,嘉女适君父,是生君。其气所传,造化必有可言者。
  △大元元年丙子(晋武帝)君年十二,失母。祭妹文云:“慈妣早世,我年二六。”
  △大元九年甲申君年二十。失妾。楚调诗云:“弱冠逢世阻,始室丧其偏。”妾翟氏偕老,所谓夫耕于前,妻于后,当是翟,汤家汤庄、矫、法、赐,四世以隐行知名。(亦柴桑)
  △大元十九年甲午君年三十。有《归园田》诗云:“误落尘纲中,一去三十年。”初为州祭酒,当在其前,不堪,乃解归。故云:“久在樊笼里,复得返自然。”寻亦却主簿。
  △隆安四年庚子(晋安帝)君年三十六。五月,有《从都还阻风规林》诗。当是参镇军,衔命自京都上江陵,故在始作《镇军参军经曲阿》诗后。父在柴桑,故云一欣侍温颜,又云“久游恋所生”,父为人度不肯适都,当是已舍单行,见《还旧居》诗,军僚差疆郡吏,故云:“时来苟冥会,婉恋憩通衢。投策命晨装,暂与田园疏。”
  △隆安五年辛丑君年三十七。正月,有《游斜川》诗云:“开岁倏五十。”方三十七,作五日是。当是故岁五月还浔阳,今岁七月适江陵。有《赴假还江陵夜行途中》诗,留浔阳逾年,当是予告在乡。至是,往赴,云“闲居三十载”。自未参镇军以前,得三十六年,当是不堪劳役,遂起归意。故云:“诗书敦宿好,园林无俗情。如何舍此去,遥遥至南荆。”《失父祭妹文》云:“昔在江陵,重罹天罚。触事未远,书疏犹存。”当是妹自武昌报。江陵时,父在柴桑。
  △元兴二年癸卯君年三十九。正月,有《始春怀古田舍》诗,当是自江陵归柴桑,复适京都。宅忧居家,思湓城,故有《怀古田舍》。又云《良苗怀新》。十二月,有与从弟敬诗云:“寝迹衡门下”,在都亦当是处野。
  △元兴三年甲辰君年四十。有《连雨独饮》诗云:“仰四十年”。有《饮酒诗》云:“是时向立年,志气多所耻。遂尽分然介,终死归田里”。当是在壬辰癸巳为州祭酒之时。所谓“投耒去学仕”,又云:“冉冉星气流,亭亭复一纪”。至是,得十二年。
  △义熙元年乙巳君年四十一。三月,有《为建威参军使都经钱溪》诗,当是故岁自都还里即吉。庚子,始事镇军,继事建威,中经罹忧。至是,得六年。复衔命至都,其家尚未归柴桑。《还旧居》诗云:“畴昔家上京,六载去还归”。往来时经乡闾,不常留,稍成疏,故云:“阡陌不移旧,邑屋或时非。履历周故居,邻老罕复遗。”至是,始定居,断他适。十一月,有《归去来辞》。九月,家留柴桑,身往彭泽。至是,免归。当是不堪军役,故求县。不堪县役,故归家。所谓“风波未定,心惮远役,彭泽去家百里,公田足以为酒,”少日,眷然有归与之情,平生之志始决。见序及辞甚。失妹所谓情在骏奔,自免去职。是岁,刘将军录尚书。
  △羲熙三年丁未君年四十三。有《祭程氏妹》文。自乙巳至是,所谓服制再周。
  △义熙四年戊申君年四十四。有《六月遇火诗》云:“奄出四十年。”
  △义熙五年己酉君年四十五。有《九日》诗。
  △义熙六年庚戌君年四十六。有《西田获早稻》诗。
  △义熙七年辛亥君年四十七。有《祭从弟敬远》文云:“绝粒委务,考般山阴。晨采上药,夕闲素琴。”当时同志,见文甚详。
  △义熙十年甲寅君年五十。有《杂诗》云:“奈何五十年。”弃官来归。至是,得十年。故云:“荏苒经十载,暂为人所羁。”
  △义熙十一年乙卯君年五十一。有《与子俨等疏》云:“年过五十。”又云:“见树木交荫,时鸟变声,亦复欣然。五六月,北窗下卧,遇凉风暂至,自号羲皇上人。”见疏甚详。
  △义熙十二年丙辰君年五十二。有《下氵巽田舍获诗》云:“曰余为此来,三四星火颓。”当是得此在癸丑甲寅之间。
  △义熙十四年戊午君年五十四。《楚调》云:“仰六九年。”召为著作佐郎,不应。是岁,宋公为相国。
  △元熙元年己未(晋恭帝)君年五十五,王休元为江州,自造不得见,遣其故人庞通之等赍酒于半道栗里要之,即引酌野亭,休元出与相闻,极观终日。尝九日把菊无酒,休元饷之。有《九日闲居》诗,所谓“秋菊满园,时醪靡至”。当是未获所遗。休元在江州几六载,未审的在何年。自乙巳至丁卯,讫死未尝他适,独暂为休元入州。
  △水初元年庚申(宋武帝)君年五十六。同隐周续之召至都,为颜延之连挫。义熙间,檀韶为江州,邀续之,在城北讲礼雠书。有《示周掾祖谢诗》云:“马队非讲肆,校书亦已勤。”又云:“但愿还渚中,从我颖水滨。”江城尚不欲周往,奚况京师?刘遗民亦同隐。有《和刘柴桑诗》云:“挈杖还西庐”。又云:“春醪解饥劬”。其还以春,有《酬刘柴桑》云:“嘉穗眷南畴”。又云:“慨然知已秋”。其还至是及秋。初自西庐移南村,有《移居诗》云:“闻多素心人,乐与数朝夕”。又云:“过门更相呼,有酒基酌之”。迁居殆为遗民之徒,寻还西庐。度相距亦不远,与遗民更相酬酢,不改赏文析义之时,未审的在何年。或恐刘柴桑似县令刘,或尝为此县,存此呼,或有命不为。犹续之尝命为抚军参军,不就,因呼周掾,皆不可知。但非时为宰者,语皆冷交,非熟官。《丁柴桑诗》云:“秉直司聪,于惠百里”。此乃当官无疑。寻诗,钟情于刘,过厚于周,遗民自隐之余无闻,续之在隐之中微婉。君与周、刘,号浔阳三隐。校情义,稍有浅深。是岁,宋武帝践祚。
  △景平元年癸亥(晋营阳王)君年五十九。颜延之为始安。过浔阳日,造饮酣醉。临去,留二万钱送酒家。相知久间,骤儿益,延之未审何时来柴桑。所谓自尔分居,及我多假。伊好之洽,接檐聆舍”。当是不诣刘穆之之时。又未审何时去柴桑,当是为豫章世子参军之时。据诔,参传,略见。
  △元嘉三年丙寅(宋文帝)君年六十二。檀道济为江州。时抱羸疾,多瘠馁。往候,馈以粱肉,不受。
  △元嘉四年丁卯君年六十三。有《自祭文》云:“律中无射”。拟挽歌诗云:“严霜九月中,送我出远郊。”当是杪秋下世。颜延之诔云:“视化如归,临凶若吉,药剂弗尝,祷祠弗恤。”其临终高态,见诔甚详。君平生好谈归尽,萧统以为处百龄之内,居一世之中,倏忽白驹,寄寓逆旅。与大块而荣枯,随中和而放荡,岂能劳于忧畏,役于人间,最知深心。形赠影答神释本趣略见所谓“纵浪大化中,不喜亦不惧。应尽便须尽,无复独多虑”。惟患不知,既已洞知,安坐待此,夫复何言?杜甫许避俗,未许达道,识者更详之。《书陶华阳谱》通明高风,发于梁齐宋去就之际。君祖父皆食宋禄,身又生宋代,自齐高帝代宋,旋引去。梁武帝代齐,益退藏。平时以师待君,然大节有定操,岂复以恩礼推移?暂至丹阳,应简文之命。不少至京都,慰武帝之怀。抑何其坚忍,壮年果于遗世。照之审,故判之不疑,谱具左方。
  △孝建三年丙申(宋世祖)君生于丹阳秣陵,今上元县治村是。母郝氏、梦两夫人持垆香来前,有娠。今世为君,再世为孙思邈,两世肇启于郝,故其兆先形。当是本居天仙趣,报尽还入人趣,植根弗凡,受形亦异。生以火年火月,又夏至极阳日,悉禀纯阳,多起飞心,累功积行,所升当益高。推佛言,参君迹,略见。
  △大明四年庚子君年五岁,常持荻画灰学书。
  △泰始元年乙巳(宋明帝)君年十岁。得葛洪《神仙传》,即有志养生,语人:“仰青天。睹白日,不觉为远。”及长,博读书,邃解文武诸伎。自后天文地理人事,虽至渊妙,咸臻底极。当时已罕传,历年愈远,行世寝稀。《梁传》所载十二种,今传惟三种,传不能纪十种,《唐志》所载九种。今传惟四种,传有志无八种,传无志有五种。《本草》后入增衍。考正益详,间与集注差异。
  △元徽二年甲寅(宋苍梧王)君年十九。萧将军录尚书,引为诸王侍读。故事,止典文学,无他务。除奉朝请,故事,止奉朝会请召,本不为官,虽在宦途,亦居静地。及求县,乃不遂,缘执可见。
  △永明十年壬申(齐世祖)君年三十七。家贫,求宰县,不遂,脱朝服挂神武门去。止句曲山。体即轻捷,性嗜山水,所历必吟咏盘旋不已。语人:“吾见朱门广厦,虽适其华乐,而无欲往之心。望高岩,瞰大泽,知难立止,自常欲就之。”永明中,求禄得,辍差舛,不尔。岂得为今日之事,亦缘执使然。此语甚真。是事先有根,次有缘,次有势,相符乃入。所谓“道生之,德畜之,物形之,势成之。”惟难契,故旷世难就。
  △隆昌元年癸酉(齐郁林王)君年三十八。沈约为东阳,屡要不至。自栖句曲不出。所谓遍历名山,求访仙药,或未然。一至句章,礼育王塔。一至丹阳,应太子召。他适皆无考。又言,往东阳从孙游岳,授符图经法,亦无考。惟杨羲灵宝五符,传句容葛粲,粲以传陆修静,陆以传孙。许叙二景歌,东阳章灵民出都遇得,以与孙。度所得止在秣陵句曲之间,非远适而后传。
  △永元元年己卯(齐东昏侯)君年四十四。在句曲,筑楼高三层,身处其上,弟子居其中,宾客至其下。与物遂绝,不娶,无子,他眷亦不通。先断此根,可议他事。特爱松风,庭院皆植松,聆响为乐。闲独游泉石。此门忌浊,便清神仙。上景多云霞,下景多山水。物多金玉,色多紫碧。他皆类是。所谓熟之养之覆之。若欲成辨,必加将护,大要离尘换境为上。
  △中兴元年辛巳(齐和帝)君年四十六。萧都督至新林,遣弟子戴猛之迎谒。初,齐未作水丑木之歌。至是,援谶文成梁字,令弟子进之,遂以梁建国。后覆没,亦预言朱点,巳巳诗叹朝阳重离七元。卒验。虽隐茅山,不却人主询谋。中大通初,献善胜成胜二刀,度武帝狃陈庆之覆魏洛阳,好大之心寝侈。参会侯景,大触骇机,岂尽忘救世者,但观时耳。蚤慕张良甚深。黄石编书,盖传真秘谍。兵法、其间余事,推己及物,亦致平绪术。此门隐除魔,显定乱。学道者问及,君著水镜握镜当是早为,岂挂晚念。
  △天监元年壬午(梁高祖)君年四十七。梁武帝在西邸,与游。及即位,恩礼弥笃,问讯弗绝。屡招不出,画两牛一枚,放水草之间,一金络头人执杖驱之,知不可复。致旁族季直,亦不肯事梁。武帝尝叹:“梁有天下,遂不见此人门风,何繇乃尔。”
  △天监四年乙酉君年五十。移居积金涧。泉石益奇,无蛇虎,有佳木及杂药。初乏青林。及来居,皆自茂,在句曲东垄。
  △中大通元年己酉君年七十四。遇异人宣喧,以本草用虻虫水蛭之属,伤物,迟一纪,可解形。至期,果化,尸解,凡十余种。世传喧自青城来句曲。先升,以君闻,帝录其积水之功。化后,为蓬莱都水监。见《仙传》及《拾遗》,甚略。今茅山相传稍详,但微涉异。
  △大同二年丙辰君年八十一。双眼或方。梦胜力菩萨授菩提记,乃诣贸阝县,礼阿育王塔,自誓受戒。世传吕岩从钟离权受剑诀,后二百余年,来参黄龙惠南,始竟佛言。不修正觉,别得生理。休止深山大岛,绝于人境。报尽还来,散入诸趣。晚年,始坚此愿,《唐志》有所著《草堂法师传》。当时佛教虽隆,禅宗未开,圆觉以大通五年至,以是年去,留台城十九日,度君不及相见。
  △大同六年庚申君年八十五。逆克亡日,仍为《告逝诗》。及卒,颜色如常,香气弥山。华阳颂云:“号期行当满,亥数未终丁。迨乃承唐世,将宾来圣庭。”化后,一遇丁亥,为陈临海王光大元年。再遇丁亥,为唐太宗贞观元年。升平之盛,降古所稀,圣庭当是此时。初,隋文帝辅周,以国子博士召孙思邈,不应。密言:“后五十年,有圣人出,吾且助以济人。”宣政元年至贞观元年,适满五十年,应命来见,太宗官之,不受,辞归太白山,风素类隐居。他无种不类,形有转移,神无变易。自是至丁卯,独孤信镇洛阳之时,正七岁。至丁亥,太宗召至长安之时,得八十七岁。暮龄有少容,所以惊嗟。虑照邻称其自谓生开皇辛酉,当时已不信。若尔,岂得圣童之称,博士之召?贞观丁亥,方二十七岁,岂得少容之叹!若言数百岁,岂得七岁弱冠之誉!度思邈之生,适继隐居之没,其为后身何疑?挺契颂又云:“重离倘或似,”谓简文与武帝俱非令终;又云:“七夕乃扶胥,”谓武帝凡七改元。世称推戴为策立侯景尝为怀朔镇功曹吏。至是,篡梁,称汉。故云“扶胥”,所谓篇中字皆有义旨。后人自以篇中事求之,则机萌一颂二十字顾岂虚设,矧又彰明?业运颂又云:“济神既有在,去留从所宜。”神既济矣,在于何所?华原孙氏,即其所在也已。当知佛言报尽还来,及舍生趣生,至确何信,识者更推之。
  ◎药谱
  《清异录》二卷,乃宋陶翰林谷所撰。凡天文、地理、君道、官志、人事、女行、君子、么麽、释族、仙宗、草木、花果、蔬药、禽兽、虫鱼、支体、作用、居室、衣服、庄饰、陈设、器具、文用、武器、酒浆、茗Η、馔羞、丧葬、鬼妖,皆创为异名新说,而“药谱”一则尤奇甚,因备录之。刍清本良于医,药数百品,各以角贴。所题名字诡异,余大骇。究其源底,答言天成中进士侯宁极戏造药谱一卷,尽出新意,改立别名,因时多艰,不传于世。余以礼求假一通,用娱闲暇。假君子(牵牛)昌明童子(川鸟头)淡伯(厚朴)木叔(胡椒)雪眉同气(白扁豆)含丸使者(椒)馘毒仙(预知子)贵老(陈皮)远秀卿(沉香)化米先生(神麦)九日三官(吴茱萸)焰叟(硫黄)三闾小玉(白芷)中黄节士(麻黄)时美中(莳萝)道河豚(木猪苓)嗽神(五味子)削坚中尉(三棱)曲方氏(防风)白大寿(吴术)洞庭奴隶(枳壳)黄英古(檀香)绿剑真人(菖蒲)魏去疾(阿魏)禹孙(泽泻)橐尊师(仙灵脾)风棱御史(史君子)雪如来(白芨)风味团头(缩砂)赦肺侯(款冬花)骨鲠元君(萆)苦督邮(黄苓)调睡参军(酸枣仁)墨司令(苁蓉)知微老(白薇)太青尊者(朴硝)既济公(升麻)冷翠金刚(石楠叶)脱核婴儿(桃仁)涩翁(诃梨勒)抱雪居士(香附子)随汤给事中(甘遂)斜枝大士(草龙胆)野丈(白头翁)建阳八座(蛇床子)玄房仲长统(皂荚)生药王(覆益子)仁枣(川楝子)石仲宁(滑石)命门录事(安息香)隐上座(郁李)水状元(紫苏)飞风道者(牙硝)毕和尚(荜澄茄)金山力士(自然铜)麝男(甘松)冰尉(薄荷)草东床(大腹皮)肾曹都护(葫芦巴)寿祖(威灵仙)玲珑霍去病(藿香)千眼油(蕤人)延年卷雪(桑白皮)水银腊(轻粉)黄香影子(栀子)六停剂(五味子)显明犭巴(阿胶)出样珊瑚(木通)中央粉(蒲黄)疮帚(何首乌)支解香(丁皮)洗瘴丹(槟榔)海腊(麒麟竭)水磨橄榄(金铃子)无名印(地榆)无忧扇(楷杷叶)鬼木串(槐角)黑杀星(夜明砂)续命筒(乾漆)蛮龙舌血(没药)清凉种(香薷)羽化魁(五加皮)度厄钱(连翘)圣茏松(瞿麦)翻胃木(常山)汤主(山茱萸)醒心杖(远志)王黄瓜(马兜铃)偷蜜珊瑚(甘草)德儿(杏仁)混沌螟蛉(寄生)永嘉圣脯(干姜)红心石(赤石脂)药本(五灵脂)静风尾(荆芥)正坐丹砂(附子)迎汤子(菟丝子)山屠(黄蘖)脾家瑞气(肉豆蔻)甜面淳于(密陀僧)剔骨香(青皮)痰宫霹雳(半夏)玉虚饭(龙脑)锁眉根(苦参)黑龙衣(鳖甲)小帝青(青盐)百辣云(生姜)绶带米(麦蘖)半夏精(天南星)夜金(雄黄)沙田髓(黄精)舞声虎(大黄)小昌明(草乌头)草兵(巴豆)巢烟九肋(乌梅)百子堂(草果子)雏面还丹(人参)琥珀孙(松脂)贼参(荠{艹尼})不死面(伏苓)火泉(竹沥)比目沉香(乌药)陆续丸(蔓荆子)地白(瓜蒌根)天豆(破故纸)滴胆芝(黄连)新罗白肉(白附子)瘦香娇(丁香)破关符(蓬莪术)玉丝皮(杜仲)血柜(牡丹皮)川元蠢(川芎)九女春(鹿茸)百药绵(黄蓍)英华库(益智)通天柱杖(牛膝)赤天佩(姜黄)丹田霖雨(巴戟)百文须(石斛)飞天蕊(旋覆花)安神队杖(麦门冬)郓芝(天麻)锦绣根(芍药)草鱼目(薏苡)茅君宝荚(苍术)尉佗圭(桂)炼形松子(柏子仁)芦头豹子(柴胡)丑宝(牛黄)肚裹屏风(艾)九畹菜(泽兰)女二天(当归)大通绿(木香)旱水晶(硼砂)还元大品(地黄)两平草(羌活)死冰(白僵蚕)一寸楼台(蜂窠)二尸(枸杞)无情手(宣砂)拔萃团(麝香)绿须姜(细辛)笑靥金(菊花)走根梅(干葛)八月珠(茄香)银条德星(山药)吉祥杵(桔梗)金母蜕(郁金)线子檀(茅香)良医匕首(亭历)前家大器(秦芄)滴金卵(延胡索)鬼丹(芦荟)宜州样子(白豆蔻)瓦垅斑(贝母)孝梗(知母)万金茸(紫苑)秦尖(蒺藜)西天蔓(前胡)蕨臣(卷柏)五福脔(白蔹)保生业(藁本)狨奴(狗眷)蒜脑悬(百合)修身弩(芫花)帝膏(苏香)玉灵片(石膏)
  ◎世系宋马永卿《畜真子录》云:“古人重谱系,故虽世胄绵远,可以考究。”渊明《命子诗》云:“天集有汉,眷于愍侯。赫赫愍侯,运当攀龙。抚剑风迈,显兹武功。参誓山河,启土开封。”按汉功臣表:开封愍侯舍、以左司马从汉破代,封侯。昔高帝与功臣盟云:“使黄河如带,泰山若砺,国以永存,爰及苗裔。”所谓“参誓山河”,谓此盟也。高帝功臣百有二十人。舍,其一也。又云:“丞相,允迪前从。浑浑长源,郁郁洪柯。群川载导,众条载罗,时有语默,运同隆窳,此盖谓青也,功臣表:“开封愍侯,舍、封十一年薨。十二年。夷侯青嗣,四十八年薨。”所谓“群川众流”,以谕支派之分散也。“语默隆窳”,以言自青后未有显者也。渊明乃长沙公之曾孙,然侃传亡不载,世家独于此见之。后世累经乱离,谱籍散亡,然又士大夫因循灭裂,不如古人,所以家谱不传于世,惜哉!
  ●卷十七
  ◎古铜器
  宋番易张世南《宦游纪闻》云:“辨博书画古器,前辈盖尝著书矣。其间有论议而未详明者,如临、摹、硬黄、响榻,是四者各有其说。今人皆谓临摹为一体,殊不知临之与摹,迥然不同。临、谓置纸在旁,观其大小浓淡形势而学之。若临渊之临,摹、谓以薄纸覆上,随其曲折婉转用笔,曰摹。硬黄,谓置纸热熨斗上,以黄蜡涂匀,俨如枕角,毫厘必见。响榻,谓以纸覆其上,就明窗牖间,映光摹之。辨古器,则有所谓款识。腊茶色、朱砂斑、真青绿井口之类。方为真古。其制作,有云纹、雷纹、山纹、轻重雷纹、垂花雷纹、鳞纹、细纹、粟纹、蝉纹、黄目、飞廉、饕餮、蛟螭、虬龙、麟凤、熊虎、龟蛇、鹿马、象鸾、夔牺、隹凫、双鱼、蟠虺、如意、圜络、盘云、百乳、鹦耳、贯耳、偃耳、直耳、附耳、挟耳、兽耳、虎耳、兽足、夔足、百兽、三螭、オ草、瑞草、篆带(若蚪结之势)、星带(四旁饰以星象)、辅乳(钟名,用以节乐者)、碎乳(钟名,大乳三十六,外复有小乳周之)、立夔、双夔之类,凡古器制度,一有合此,则以名之。如云雷钟、鹿马洗、鹦耳壶之类,是也。如有款识,则以款识名。如周叔液鼎、齐侯钟之类,是也。古器之名,则有钟(大曰特,中曰钟,小曰编)、鼎、尊、、彝、舟(类洗而有耳)、卣(音酉,又音由。中尊器也。有攀盖足,类壶)、瓶、爵、斗(有耳,有流,有足。流即觜也)、卮、觯(之豉切,酒觞也)、角(类彝而无柱)、杯、敦、(其形方)、簋(类鼎而矮盖,有四足)、豆、(牛偃切,无底甑也)、锭(徒径切,又都定切)、、觚、鬲(形制同鼎。《汉志》谓空足曰鬲)、钅复(方宥切。《玉篇》云:“似釜而大。”其实类小瓮而有环)、(户戈切,又胡卧切。盛五味之器也,似鼎,而有盖,有觜,有执攀)、壶(其类有四:曰圆,曰匾,曰方,曰温)、[B161](于含切,覆盖也似洗样而腰大,有足,有提攀)、瓿(蒲后切。类壶而矮)、铺(类豆,铺陈荐献之义)、罂(类釜)、鉴(盛水器。上方如斗,镂底如风窗,下设盘以盛之)、(代支切,沃盥器)、盘、洗、盆、玄(呼玄切,类洗。《玉篇》云:“小盆也”)、于、磬、百、铎、征(类钟而矮)、铙、戚、镦、(饰物柄者)奁、鉴、(即镜)节、钺、矛、盾、弩、机、表坐、铃、刀笔、杖头、蹲龙(宫庙乘舆之饰,或云阑间物)、车(儿戏之具)、提梁、龟蛇砚滴、车辂、托辕之属,此其大概,难于尽备。然知此者,亦思过半矣。所谓款识,乃分二义。款,谓阴字,是凹入者,刻画成之。识,谓阳字,是挺出者。正如临之与摹,各自不同也。腊茶色、亦有差别。三代及秦汉间器,流传世间,岁月浸久,其色微黄而润泽。今士大夫间论古器,以极薄为真,此盖一偏之见也。亦有极薄者,有极厚者,但观制作色泽,自可见也。亦有数百年前句容所铸,其艺亦精。今铸不及,必竟黑而燥。须自然古色,方为真古器也。赵希鹄《洞天清录?集古钟鼎彝器辨》云:夏尚忠,商尚质,周尚文。其制器亦然。商器质素无文,周器雕篆细密,此固一定不易之论。而夏器独不然。余尝见夏雕戈,于铜上相嵌以金,其细如发。夏器大抵皆然。岁久金脱,则成阴,以其刻画者成凹也。铜器入土千年,纯青如铺翠。其色子后稍淡,午后乘阴气,翠润欲滴。间有土蚀处,或穿或剥,并如蜗篆自然。或有斧痕,则是伪也。铜器坠水千年,则纯绿色,而莹如玉。未及千年,绿而不莹。其蚀处如前。今人皆以此二品体轻者为古,不知器大而厚者,铜性未尽,其重止能减三分之一,或减半,器小而薄者,铜性为水土蒸淘亦尽,至有击破处,并不见铜色,惟翠绿彻骨,或其中有一线红色如丹。然尚有铜声。传世古,则不会入水土,惟流传人间,色紫褐而有原砂班,甚者,其班凸起,如上等辰砂。入釜,以沸汤煮之,良久,斑愈见。伪者,以漆调朱为之,易辨也。三等古铜,并无腥气。惟土古新出土,尚带土气,久则否。若伪作者,熟热摩手心以擦之,铜腥触鼻。所谓识纹款纹亦不同。识、乃篆字,以纪功,所谓“铭书钟鼎”,夏用鸟迹篆,商则虫鱼,周以虫鱼大篆,秦用大小篆,汉以小篆隶书,三国隶书,晋宋以来用楷书,唐用楷隶。三代用阴识,谓之偃蹇字,其字凹入也。汉已来,或用阳识。其字凸,间有凹者。或用刀刻,如镌碑。盖阴识难铸,阳识易为,决非三代物也。款,乃花纹,以为饰。古器款居外而凸,识居内而凹。夏周器有款有识,商器多无款有识。古人作事精致,工人预四民之列,非若后世贱丈夫之事。故古器款必细如发,匀整分晓,无纤毫模糊。识文之笔画,宛宛如仰瓦,而不深峻,大小深浅如一。亦明净分晓,无纤毫模糊。此盖用铜之精者,并无砂颗,一也;良工精妙,二也;不吝工夫,非一朝夕所为,三也。今设有古器,款稍或模糊,必是伪作。质色臭味,亦自不同。句容器非古物,盖自唐天宝间,至南唐后主时,于升州句容县置官场以铸之,故其上多有监官花押,其轻薄漆黑款细虽可爱,要非古器。岁久亦有微青色者。世所见天宝时大凤环瓶,此极品也。伪古铜器,其法以水银杂锡末,即今磨镜药是也。先上在新铜器上,令匀,然后以酽醋调细宣砂末,笔蘸匀上,候如腊茶面色,急入新汲水满浸,即成腊茶色。候如漆,急入新水浸,成漆色。浸稍缓,即变色矣。若不入水,则成纯翠色。三者并以新布擦,令光莹。其铜腥为水银所匮,并不发露,然古铜声微而清。新铜声浊而,不能逃识者之见。古人惟钟鼎祭器、称功颂德,则有识。盘盂寓戒,则有识。他器亦有无识者,不可遽以为非。但辨其体质、款纹、颜色、臭味,足矣。夫二书之论铜器,固已粲然具备,然清修好古之士,又不可不读经传纪录,以求其源委。如薛尚功款识、法帖及重广钟鼎韵七卷者、宣和博古图、吕大临考古图、王俅《啸堂集古录》、黄睿东观余论、董迥广川书跋等书,皆当熟味遍参,而断之以经,庶可方精鉴也。
  ◎石取当今人家正门适当巷陌桥道之冲,则立一小石将军,或植一小石碑,镌其上曰石敢当,以厌禳之。按西汉史游急就章云:“石敢当”,颜师古注曰:卫有石昔、石买、石恶,郑有石制,皆为石氏。周有石速,齐有石之纷如。其后以命族。敢当,所向无敌也。据所说,则世之用此,亦欲以为保障之意。
  ◎方头俗谓不通时宜者为方头,陆鲁望诗云:“头方不会王门事,尘土空缁白衣。”
  ◎七十二《玉台》诗:“入门时左顾,但见双鸳鸯。鸳鸯七十二,罗列自成行。”孟东野和蔷薇歌:“仙机轧轧飞凤凰,花开七十有二行。”诗皆用七十二,不知何所祖。
  ◎旃檀佛
  京师旃檀佛,以灵异著闻海宇。王侯公相、士庶妇女。捐金庄严,以丐福利者,岁无虚日。故老相传云:其像四体无所倚着,人君有道,则至其国。国初时,尚可通一线无碍,今则不然矣。按翰林学士程钜夫《瑞像殿碑刻》云:“释迦如来,初为太子,生七日,母摩耶弃世,生忉利天。佛既成道,思念母恩,遂升忉利天,为母说法。优填国王、自以久失瞻仰于如来,欲见无从,乃刻旃檀为像。目健连尊者、虑有阙陋,躬以神力,摄三十二匠,升忉利天,谛观相好。三返,乃得其真。既成,国王臣民奉之具佛焉。及佛自忉利天复至人间,王率臣庶同往迎佛,此像腾步空中,向佛稽首。佛为摩摩授记曰:‘我灭度千年之后,汝从震旦(东士也)广利人天,由是西土一千二百八十五年,龟兹六十八年,凉州十四年,长安一十七年,江南一百七十三年,淮南三百六十七年,复至江南二十一年,汴梁一百七十七年,北至燕京,居圣安寺十二年,北至上京大储庆寺二十年,南还燕宫内殿五十四年。’丁丑岁三月,燕宫火,迎还圣安寺居,今五十九年乙亥岁,当今大元世祖皇帝至元十二年也。帝遣大臣孛罗等四众,备法驾仗卫音伎,迎奉万寿山仁智殿。丁丑,建大圣安寺。己丑岁,自仁智殿迎安寺之后殿,大作佛事。瑞像,计自优填王造始之岁,至今延丙辰,凡二千三百有七年。”又《释氏感通录》云:“梁武帝遣郝骞等往天竺国迎佛旃檀像,其王模刻一像付骞。天监十年,至建康,帝迎奉太极殿,建斋度僧,大赦断杀。自是蔬食绝欲。”据此说,又与碑文不同。即今圣安寺所安之像,抑优填之所刻欤?天竺之摹刻欤?
  ◎传席今人家娶妇,舆轿迎至大门,则传席以入,弗令履地。然唐人已尔。乐天《春深娶妇家》诗云:“青衣转(去声)毡褥,锦绣一条斜。”
  ◎归妇吟吉之永丰刘氏女,天兵南下日,为东平王郎中(宥)所虏。后王闻其父母兄弟舅姑夫子咸在,因放之归。且作《归妇吟》以送之。诗曰:“烈火都将玉石焚,死生契阔忆中分。信音一绝思青鸟,望眼双穿见白云,残日鸽还有难,北风鸿雁正离群。新诗送尔还家去,重续当年织锦纹。”吁,固虽刘氏有莫大之幸,而王亦仁人者矣。
  ◎穿耳或者谓晋唐间人所画士女,多不带耳环,以为古无穿耳者。然庄子曰:“天子之侍御,不叉扌前,不穿耳。”自古亦有之矣。
  ◎丫头吴中呼女子之贱者为丫头,刘宾客《寄赠小樊》诗:“花面丫头十二三,春秋绰约向人时。”
  ◎点心今以早饭前及饭后午前午后晡前小食为点心。《唐史》:“郑亻参为江淮留后,家人备夫人晨馔,夫人顾其弟曰:‘治妆未毕,我未及餐,尔且可点心。’则此语唐时已然。
  ◎奴婢今蒙古色目人之臧获,男曰奴,女曰婢,总曰驱口。盖国初平定诸国日以俘到男女匹配为夫妇,而所生子孙永为奴婢。又有曰红契买到者,则其元主转于人,立券投税者是也。故买良为驱者有禁。又有陪送者,则В拨随女出嫁者是也。奴婢男女止可互相婚嫁,例不许聘娶良家。若良家愿娶其女者,听。然奴或致富,主利其财,则俟少有过犯,杖而锢之,席卷而去,名曰抄少估。亦有自愿纳其财以求脱免奴籍,则主署执恁付之,名曰放良。刑律:私宰牛马,杖一百。殴死驱口,比常人减死一等,杖一百七。所以视奴婢与马牛无异。按《周》礼:其奴、男子入于皂隶,女子入于舂藁。《说文》:“奴婢皆古罪人。”夫今之奴婢,其父祖初无罪恶,而世世不可逃,亦可痛已。又奴婢所生子,亦曰家生孩儿。按《汉书?陈胜传》:“秦令少府章邯免骊山徒人奴产子。”师古曰:“奴产子、犹人云家生奴也。”则家生儿亦有所据。
  ◎愠羝愠羝,谓腋气也,唐崔令《钦教坊记》云:“范汉女大娘子亦是竿木家。开元二十一年出内,有姿媚而微愠羝。”
  ◎天子争臣张公可与者,济南人,律身廉正,持法公平,苟可以纳忠于国,虽斧钺有所不避。为中书郎中日,先帝时、一大奸以元恶受显戮,后二子夤缘入侍,幸沭天眷,特各授行省平章。陛辞,叩首言曰:“先臣在九原,弗获沾一命之荣,当不瞑目,臣敢昧死请。”上命左右传旨中书,独公不奉诏。越数日,上召丞相面谕之,丞相退。谓公曰:“圣意宠遇之深,当复柰何?”公曰:“朝廷果欲举行赠典,必须雪其非罪。若然,是先帝不合诛之。以先帝为何如主哉?则上之于先帝,反不若大奸之有后矣,不孝孰大焉?丞相备公言以闻,上为动容而止,公以病在告。都堂有人诉宗室谋逆,奏送刑部问状。逮鞫,有证验,而死于狱。宗室之妻见上泣曰:“臣妾夫某、无罪枉死。上但知送部,而不谓其已死。”圣怒,命御史台鞫问。丞相惧,谋之公。即扶疾至省,取牍补署花押,众皆愕然。丞相曰:“恐掾史所行有错,欲照略耳,非谓此也。”公曰:“自丞相以下,皆当听问,某何独求免邪?”既而缄牍令该掾抱诣台。台官首问曰:“张郎中曾书卷否?曰然,台官议曰:“张郎中所行,未尝差错。况此一事,中书得旨施行,执法者复何罪?”因覆奏曰:“臣等取省案根勘,宗室(某)之死不枉。”上颔之,其事遂寝。如公者,庆诚天子之争臣也矣。
  ◎婶妗宋张文潜《明道杂志》云:“经传中无婶妗二字,婶字乃世母字二合呼,妗字乃舅母字二合呼也。二合,如真言中合两字音为一。”
  ◎黄金缕
  苏小小,见诸古今吟咏者多矣。而世又图写以玩之,一何动人也如此哉!《春渚纪闻》云:“司马才仲初在洛下,昼寝,梦一美姝,牵帷而歌曰:‘妾本钱唐江上住,花开花落、不管流年度。燕子衔将春色去,纱窗几阵黄梅雨。’才仲爱其词,因询曲名,云是黄金缕。且曰,‘后日相见于钱唐江上。’及才仲以东坡先生荐,应制举中等,遂为钱唐幕官。其廨舍后堂,苏小墓在焉。时秦少章为钱唐尉、为续其词后云:‘斜插犀梳云半吐,檀板轻敲、唱彻黄金缕梦断采云无觅处,夜凉明月生春浦。’不逾年而才仲得疾,所乘画水舆,絮泊河塘。柁工遽见才仲携一丽人登舟,即前声喏,而火起舟尾。苍忙走报。家已恸哭矣。”《能改斋漫录》云:“刘次庄乐府解题曰:钱唐苏小小歌。苏小小非唐人,世见乐天梦得诗多称咏,遂谓与之同时耳。”次庄虽知苏小小非唐人,而无所据。余按郭茂倩所编引广题曰:苏小小,钱唐名娼也,盖南齐时人,西陵在钱唐江之西,故古辞云:“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析下。”余尝记《虞美人》长短句云:“槐阴别院宜清昼,入坐春风秀。美人图子阿谁留,都是宣和名笔内家收。莺莺燕燕分飞后,粉淡梨花瘦。只除苏小不风流,斜插一枝萱草凤钗头,亦蕴藉可喜,乃元遗山先生所作也。
  ◎哨遍
  某人以善经纪,积赀至钜万计,而既鄙且啬。不欲书其姓名,其尊行钱素庵者,(抱素)逸士也。多游名公卿间,善诗曲,有集行于世。(某)尝以贵富骄之,故作今乐府一阕讥警焉。【哨遍】试把贤愚穷究,看钱奴、自古呼铜臭。徇己苦贪求,待不教、泉货周流。忍包羞,油铛插手,血海舒拳,肯落他人后。晓夜寻思机彀。缘情钩钜,巧取旁搜。蝇头场上苦驱驰,马足尘中厮追逐。积攒下,无厌就。舍死忘生,出乖弄丑。【耍孩儿】安贫知足神明佑,好聚敛、金招悔尤。王戎遗下旧牙筹,夜连明、计算无休。不思日月搬乌兔,只与儿孙作马牛、添消瘦。不调ブ鼎,瓷逞戈矛。【十煞】渐消磨双脸春,已凋飕两鬓秋。终朝不乐眉长皱。恨不得、柜头钱五分息招。人借架上绪,一周年不放赎。狠毒性,如狼狗。把平人骨肉,做自己同。【九】有心待拜五侯,教人唤甚半州。忍饥寒、赞得家私厚。待垒做钱山儿,倩军士喝号提铃守。怕化做钱龙儿,请法官行罡布气留。半炊儿,八遍把牙关叩。只愿得、无支有管,少出多收。【八】亏心事,尽意为。不义财,尽力掊。那里问,亲弟兄亲姊妹亲姑舅。只待要、春风金谷娇王凯,一任教、夜雨新丰困马周。无亲旧,只知敬明侔皓齿,不想共肥马轻裘。【七】资生利转多,贪婪意不休。为锱铢、舍命寻争关。田连阡陌心犹窄,架插诗书眼不瞅。也学采东篱菊子,是个装呵元亮,豹子浮丘。【六】恨不得、杨子江变做酒,枣穰金积到斗。为几文<贝覃>背钱,受了些旁人咒。一斗粟、与亲眷分了颜面,二斤麻、把相知结下冠仇。真纰缪,一味的骄而且吝,甚的是乐以忘忧。【五】这财、曾然了董卓脐,曾枭了元载头,聚而不散遭殃咎。怕不是、堆金积玉连城富,眨眼早、野草闲花满地愁,干生受。生财有道,受用无由。【四】有一日、大小运并在命宫,死困限缠在卯酉。甚的散得疾,子为你聚来得骤。恰待调和新曲歌金帐,逼临得佳人坠玉楼,难收救,一壁相、投河奔井,一壁相、烂额焦头。【三】窗隔每都的飞,椅卓每都出出的走,金银钱米,都消为尘垢。山魈木客相呼唤,寡宿孤辰厮趁逐,喧白昼。花月妖将家人狐媚,虚耖鬼把仓库潜偷。【二】恼天公,降下灾。犯官刑,系在囚。他用钱时难参透。待买他、土木驴钉子轻轻钉,吊脊筋钩儿浅浅钩。便用杀,难宽宥。魂飞荡荡,魄散悠悠。【尾】出落他、平生聚敛的情,都写做、临刑犯罪由。将他死骨头告示向通衢裹,任他日炙风吹慢慢的朽。乐府中押逐赎菊字韵者,盖中州之音轻,与尤字韵相近故也。此曲虽曰为某而作,然亦可以为世劝。
  ◎花蕊夫人蜀主孟昶、纳徐匡璋女,拜贵妃,别号花蕊夫人。意花不足拟其色,似花蕊之轻也。或以为姓费氏,则误矣。
  ◎崔丽人余向在武林日,于一友人处。见陈居中所画唐崔丽人图,其上有题云:“并燕莺为字,联徽氏姓崔。非烟宜采画,秀玉胜江梅。薄命千年恨,芳心一寸灰。西厢旧红树,曾与月徘徊。余丁卯春三月,御命陕右,道出于蒲东普救之僧舍。所谓西厢者,有唐丽人崔氏女遗照在焉。因命画师陈居中绘模真像,意非登徒子之用心、迨将勉情钟始终之戒。仍拾四十言,使好事者知百劳之歌以记云。泰和丁卯林钟吉日,十洲种玉大志宜之题。延庚申春二月。余传命至东平,顾市粥双鹰图。观久之,弗见主人而归。夜宿府治西轩,梦一丽人,绡裳玉质,逡巡而前曰:“君玩双鹰图,虽佳,非君几席间物。妾流落久矣,有双鹰名冠古今,愿托君为重。”觉在怪之,未卜其何祥。迟明,欲行,忽主人携鹰图来,且四轴。余意丽人双鹰符此数耳。继出一小轴,乃梦所见,有诗四十字,跋语九十八。识曰,泰和丁卯。出蒲东普救僧舍,绘唐崔氏莺莺真,十洲种玉大志宜之题。”画诗书皆绝神品也。余惊诧诧良久。时有司群官吏环视,因缩不目,托以跋语佳胜,赎之。吁物理相感,果何如耶!岂法书名画自有灵耶?抑名不朽者随神耶?遇合有定数耶?余尝谓关雎硕人,姿德兼备,君子之配也;琴心雪句,才艳联芳,文士之偶也。自诗书道废,丈夫弗学,况女流乎?故近世非无秀色,往往脂粉腥秽,鸦凤莫辨。求其仿佛待月章之万一,绝代无闻焉。此亦慨世降之一端也。因归于我,义弗辞已。宜之者,盖前金赵愚轩之字,曾为巩西簿。遗山谓泰和有诗名,五言平淡,他人未易造。信然。泰和丁卯,迨今百十四年云、其月二日。壁水见士思容题。右共五百九字。虽不知壁水见士为何如人,然二君之风韵可想见矣。因俾嘉禾绘工盛懋临写一轴,适舅氏赵公待制(雍)见而爱之,就为录文于上,按唐元微之传奇莺莺事,以为张生寓蒲之普救寺,适有崔氏孀妇,亦止兹寺,崔氏妇、郑氏也,生出于郑,视郑则异派之从母。因丁文雅军扰掠蒲人,郑惶骇不知所措。生与将之灵善。请吏护之,不及于难。郑厚生德,谓曰:“姨之弱子幼女,当以仁兄之礼奉承。”命莺莺出拜,颜色艳异,光辉动人。生问其年纪。郑曰:“十七岁矣。”生自是之,私礼莺莺之侍婢红娘,间道其意,既而诗章往复,遂酬所愿。中间离合多故,然不能终谐伉俪。说者以为生即张子野。宋王性之著《传奇辨正》,按微之作《姨母郑氏墓铭》云:其既丧夫,遭军乱,微之为保护其家。又作《陆氏志》云:余外祖睦州刺史郑挤。白乐天作《微之母郑氏志》,亦言郑济女。而唐崔氏谱:永宁尉鹏,娶郑济女,则莺莺乃崔鹏之女,于微之为中表也。传奇言生年二十二,乐天作微之墓志,以大和五年薨,年五十三。即当以大历十四年己未生,至贞元庚辰,正二十二岁。凡此数端,决为微之无疑。特托他姓以避就耳,事具《侯鲭录》中。
  ◎江浙省地分江浙行省,建治所于杭。陆路赴都,三千九百二十四里。若水程,则四千四百四十里。东至大海,四百九里。顺风,海洋七日七夜可到日本国,西至鄱阳湖,接连江西省南康路界,一千三百四十五里。南至汀洲路,接连广东湖州界,二千四百二十里。北至杨子江,接连淮南省杨州界,七百二十里。东到大海,四百九里。西到江西省南康路,一千七百五里。南到广东潮州路,二千五百一十里。北到淮南省杨州路,七百六十五里。东南到漳州路,海岸二千四百九十九里。西南到江西省建昌路,一千五百九十里。东北到松江,海岸五百二十二里。西北到池州路,接连河南省安庆路,一千三百四十二里。此四至八到也。今割福建道立行省,则又不同矣。
  ◎改常今人谓易其所守者曰改常。《北梦锁言》:“左军容使严遵美,阉官中仁人也。尝一日发狂,手足舞蹈。傍有一猫一犬,猫忽谓犬曰:“军容改常。”
  ●卷十八
  ◎叙画
  唐张彦远著《历代名画记》十卷。自轩辕进至会昌元年,能画者三百七十余人。其叙画之源流曰:夫画者,成教化,助人伦,穷神变,测幽微,与六籍同功。古先圣王,受命应,则有龟字效灵,龙图呈宝。自巢燧已来,皆有此瑞。庖牺氏发于荣河中,典籍图画萌矣。轩辕氏得于温洛中,史皇苍颉状焉。是时也,书画同体而未分,象制肇创而犹略,无以传其意,故有书。无以见其形,故有画。按字学之部,其六曰鸟书。在幡信上书端象乌头者,则画之流也。颜光禄云:图载之意有三:一曰图理,卦象是也。二曰图识,字学是也。三曰图形,绘画是也。又周官教国子以六书,其三曰象形,则画之意也。是故知书画异名而同体也。洎乎有虞作绘,绘画明矣。既就彰施,仍深比象。于是礼乐大阐,教化由兴,故能揖让而天下治。《广雅》云:画,类也。《尔雅》云:画,形也。《说文》云:画,畛也,象田畛畔所以画也。《释名》云:画,挂也,以采色挂物象也。故钟鼎刻,则识魑魅而知神奸;章明,则昭轨度而备国制。清庙肃而尊彝陈,广轮度而强理辨。以忠以孝,尽在于云台。有烈有勋,皆登于麟阁。见善足以戒恶,见恶足以思贤。故陆士衡云:宣物莫大于言,存形莫善于画。此之谓也。其论画六法曰:昔谢赫云:画有六法。一曰气韵生动,二曰骨法用笔,三曰应物象形,四曰随类赋采,五曰经营位置,六曰传模移写。自古画人,罕能兼之。彦远试论之曰:古之画、或能遗其形似而尚其骨气,以形似之外求其画,此难可与俗人道也。今之画、纵得形似,而气韵不生。以气韵求其画,则形似在其间矣。上古之功,亦简意淡而雅正,顾陆之流是也。中古之画,细密精致而臻丽,展郑之流是也。近代之画,焕烂而求备。今人之画,错乱而无旨,众工之迹是也。夫象物必在乎形似,形似须全其骨气。骨气形似,皆本乎立意、而归乎用笔。顾恺之曰:画人最难,次山水,次狗马。其台阁一定器耳。差易为也。斯言得之。至于鬼神人物,有生动之可状。须神韵而后全。故韩子曰:狗马难,鬼神易。狗马乃凡俗所见,鬼神乃谲怪之状,斯言得之。至于经营位置,则画之总要。然今之画人,粗善写貌,得其形似,则无其气韵。具其采色,则失其笔法。岂曰画也?其论画体工用榻写曰:夫画物特忌形貌采章,历历具足,甚谨甚细,而外露巧密。所以不患不了而患于了。既知其了,亦何必了?此非不了也。若不识其了,是真不了也。夫失于自然而后神,失于神而后妙,失于妙而后精;精之为病也而成谨细。自然者为上品之上,神者为上品之中。妙者为上品之下,精者为中品之上,谨而细者为中品之中。余今立此五等,以包六法,以贯众妙。其间诠量,可有数百等,孰能周知?非夫神迈识高、情超心慧者,岂可议乎知画?宋郭若虚著《图画见闻志》六卷,自唐会昌元年至神宗熙宁七年,能画者二百七十四人。其论制作楷模曰:大率图画风力气韵,固在当人。其如种种之要,不可不察。画人物、必分贵贱气貌、朝代衣冠。释门有善功方便之颜,道像具修真度世之范,帝王崇上圣天日之表,外夷得慕华钦顺之情,儒贤见忠信礼义之风,武士多勇悍英烈之貌,隐逸识肥遁高世之节,贵戚尚纷华侈靡之容,天帝明威福严重之仪,鬼神作<寿鬼><者鬼>(尺者反)驰<走隹>(干鬼反)之状,士女宜秀色委(鸟果反)(奴坐反)之态,田家有醇朴野之真。画衣纹林石,用笔全类于书。衣纹有重大而调畅者,有缜细而劲健者,勾绰纵制,理无妄下,以状高侧深斜卷摺飘举之势。林木有つ枝梃干,屈节皴皮,纽裂多端,分敷万状。作怒龙惊虺之势,耸凌霄翳日之姿。山石多作矾头,亦为棱面。落笔便见坚重之性、皴淡即生お凸之形。破墨之功尤难。画畜兽,全要停分向背,筋力精神。肉质肥圆,毛骨隐起。画龙,穷游泳蜿蜒之妙,得回蟠升降之宜。画水,汤汤若动,使观者有浩然之气。画屋木,折算无亏,笔画匀壮,深远透空。画花竹,有四时景候,阴阳向背,笋条老嫩,苞萼先后,自然艳丽。间野,逮诸园蔬野草,咸有出土体性。画禽鸟,识形体各件之异,悟翔举飞集之态。其论气韵非师曰,谢赫六法精论,万古不移。然而骨法用笔以下五法可学。如其气韵,必在生知,固不可以巧密得,复不可以岁月到。默契神会,不知然而然。其论用笔得失曰:凡画,气韵本乎游心,神采生于用笔。意在笔先,笔周意内,画尽意在,像应神全。夫内自足然后神闲意定,神闲意定则思不竭而笔不困也,画有三病,皆紧用笔:一曰版,二曰刻,三曰结。版者,腕弱笔痴,全亏取与,物状平褊,不能圆混也。刻者,运笔中疑,心手相戾,勾画之际,妄生圭角也。结者,欲行未行,当散不散,似物凝滞,不能流畅也。其论古今优劣曰:佛道人物士女牛马,近不及古。山水林石花竹禽鱼,古不及近。何以明之?且顾恺之、陆探微、张僧、吴道玄及阎立德、立本,皆纯重雅正,性出天然。吴生之作,为万世法,号曰画圣,张萱、周、韩、戴嵩,气韵骨法,皆出意表。后之学者,终莫能到。故曰近不及古。如李成、关仝、范宽、董源之迹,徐熙、黄筌、居き之踪,前不籍师资,后无复继踵者。借使二李三王辈复起,边鸾陈庶之伦再生,亦将何以措手于其间哉?故曰古不及近。邓椿著《画继》十卷,自熙宁七年至孝宗乾道三年,能画者一百一十九人。其论远曰:画之为用大矣。盈天地间者万物,悉皆含豪运思,曲尽其态,而所以能曲尽者,止一法耳。一者何也?曰传神而已矣。世徒知人之有神,而不知物之有神。此若虚深鄙众工,谓虽曰画而非画者,盖止能传其形,不能传其神也。故画法以气韵生动为第一,而若虚独归轩冕岩穴,有以哉。又曰:自昔鉴赏家,分品有三:曰神、曰妙、曰能。独唐朱景真撰《唐贤画录》,三品之外,更增逸品。其后王休复作《益州名画记》,乃以逸为先,而神、妙、能次之,景真虽云逸格不拘常法,用表贤愚,然逸之高,岂得附于三品之末?未若复休首推之为当也。又有《画继补遗》一卷,不知谁所撰。则自乾道以后至理度间,能画者八十余人。尔后陈德辉著《续画记》一卷,再自高宗建炎初至幼主德乙亥,能画者一百五十一人。然与《画继补遗》则相出入者耳。二书仅可考阅姓名,无足观也。赵希鹄《洞天清录集》云:古画多值幅,至有画身长八尺者,双幅亦然。横披始于米氏父子,非古制也。河北绢经纬一等,故无背面。江南绢则经粗而纬细,有背面。唐人画或用捣熟绢为之,然止是生捣,令丝褊,不碍笔,非如今者炼加浆也。古绢自然破者,必有鲫鱼口与雪丝。伪作者则否。古画色墨或淡黑,则积尘所成,自有一种古香可爱。若伪作者,多作黄色,而鲜明,不尘暗,此可辨也。米芾《画史》云,古画若得之不脱,不须背裱,若不佳,换裱一次,背一次,坏屡更矣,深可惜。盖人物精神发采。花之浓艳蜂蝶,只在约略浓淡之间。一经背,多或失之也。古画至唐初皆生绢。至吴生、周、韩,后来皆以熟汤。汤半熟,捶如银版,故作人物精采入笔。今人收唐画,必以绢辨。见纹粗,便云不是唐,非也。张僧繇阎令画皆生绢,南唐画皆粗绢,徐熙绢或如布。绢素百破,必好画。裂文各有辨。长幅横卷、裂纹横。横幅直卷、裂纹直。各随轴势裂也。直断,不当一缕。岁久,卷自两头苏。开,断不相合,不作毛,掐亦苏、不可伪作。其伪者,快刀直过,当缕两头依旧生作毛起,掐又坚纫也。湿染者、色栖缕间,干熏者烟臭,上深下浅。古纸素有一般古香,真绢色淡,虽百破而色明白,精神采色如新,惟佛像多经香烟熏损本色。染绢作温香色,栖尘文间,最易辨。仍盖色上作一重,古破不直裂、须连两三轻,不可伪作。国朝东楚汤{后土}。字君载,号采真子,著《画鉴》一卷,论历代名画,悉有依据。其《杂论》曰:“古人作画,皆有深意。连思落笔,莫不各有所主。况名下无虚士,相传既久,必有过人处。今人看画。出自己见,不经师授,不阅记录,但合其意者为佳,不合其意者为不佳。及问其如何是佳,则茫然失对。仆自十七八岁时,便有迂阔之意,见图画,爱玩不去手。见鉴赏之士,便加礼问,遍借记录,仿佛成诵,详味其言。历观名迹,参考古说,始有少悟。若不留心,不过为听声随影,终不精鉴也。灯下不可看画,醉余酒边不可看画,俗客尤不可示之。卷舒不得其法,最为害物。至于庸人孺子,见画必看,妄加雌黄品藻,本不识物,乱订真伪,令人短气。古人画稿,谓之粉本,前辈多宝畜之。盖其草草不经意处,有天然之妙。宣和绍兴所藏粉本,多有神妙。古人作画,有得意者,多再作之。如李成寒林、范宽雪山、王诜烟江叠障,不可枚举。看画如看美人,其风神骨相,有体肌之外者。今人看古迹,必先求形似,次及传染,次及事实,殊非赏鉴之法也。元章谓好事家与赏鉴家自是两等。家多资力,贪好名胜,遇物收置,不过听声。此谓好事。若鉴赏,则天资高明,多阅传录,或自能画,或深画意,每得一图,终日宝玩,如对古人,不能夺也。观六朝画,先观绢素,次观笔法,次观气韵。大概十中可信者一二。有御府题印者,尤不可信。古画东移西掇,扫补成章。此弊自高宗朝庄宗古始也。余友人吴兴夏文彦,字士良,号兰渚生。其家世藏名迹,鲜有比者。朝夕玩索,心领神会,加以游于画艺,悟入厥趣,是故鉴赏品藻,万不失一。因取各画记、图画见闻志、画继、续画记为本,参以宣和画谱、南渡七朝画史、齐梁魏陈唐宋以来诸家画录,及传记杂说百氏之书,搜潜剔秘,纲罗无遗。自轩辕时至宋幼主德乙亥,得能画者一千二百八十余人,又女真三十人。本朝自至元丙子,至今九十余年间,二百余人,共一千五百余人。其考核诚至矣,其用心良勤矣。所论画之三品,盖扩前人所未发。论曰:气韵生动,出于天成,人莫窥其巧者,谓之神品。笔墨超绝,传染得宜,意趣有余者,谓之妙品。得其形似而不失规矩者,谓之能品。古人画、墨色俱入绢缕,精神迥出。伪者虽极力仿佛,而粉墨皆浮于缣素之上,神气亦索然。盖古人笔法圆熟,用意精到。初若率易,愈玩愈佳。今人虽极工致,一览而意尽矣。唐及五代,绢素粗厚。宋绢轻细,望而可别也。御题画,真伪相杂,往往有当时名笔临摹之作。故秘府所藏临摹本,皆题为真迹,惟明昌所题最多,具眼自能识也。”吁,可谓真知画者哉!
  ◎记宋宫殿
  廉访使杨文宪公(焕)字焕然,乾州奉天人,尝作《汴故宫记》云:“己亥春三月,按部至于汴,汴长史宴于废宫之长生殿。惧后世无以考,为纂其大概云。皇城南外门曰南薰,南城之北新城门曰丰宜,桥曰龙津桥,北曰丹凤,而其门三。丹凤北曰州桥,桥少北曰文武楼,遵御路而北横街也。东曰太庙,西曰郊社,正北曰承天门,而其门五,双阙前引,东曰登闻检院,西曰登闻鼓院,检院之东曰左掖门,门之南曰待漏院。鼓院之西曰右掖门,门之南曰都堂。承天之北曰大庆门,而日精门左。升平门居其东;月华门右,升平门居其西。正殿曰大庆殿,东庑曰嘉福楼,西庑曰嘉瑞楼,大庆之后曰德仪殿,德仪之东曰左升龙门,西曰右升龙门,王门曰隆德,曰萧墙,曰丹墀,曰隆德殿。隆德之左曰东上阁门,右曰西上阁门,皆南向。东西二楼,钟鼓之所在。鼓在东,钟在西。隆德之次曰仁安门,仁安殿东则内待局,内侍之东曰近侍局,近侍之东曰严只门,宫中则曰撤合门,少南曰东楼,即授除楼也。西曰琼香亭。亭西曰凉位,有楼。楼北少西曰玉清殿。纯和之次曰宁福殿,宁福之后曰苑门。由苑门而北,曰仁智殿,有二大石。左曰敷锡神运万岁峰,右曰玉京独秀太平岩。殿曰山庄,庄之西南曰翠微阁,苑门东曰仙韶院,院北曰涌翠峰,峰之洞曰大涤涌翠,东连长生殿。殿东曰涌金殿,涌金之东曰蓬莱殿,长生西、浮玉殿。浮玉之西曰瀛洲殿,长生之南曰阅武殿。阅武南曰内藏库,由严祗门东,曰尚食局,尚食东曰宣徽院,宣徽北曰御药院,御药北曰右藏库,右藏之东曰左藏,宣徽东曰点检司,点检北曰秘书监,秘书北曰学士院,学士之北曰谏院,谏院之情形上器署,点检之南曰仪鸾局,仪鸾之南曰尚辇局,宣徽之南曰拱卫司,拱卫之南曰尚衣局,尚衣之南曰繁禧门,繁禧南曰安泰门,安泰西与左升龙门直东,则寿圣宫。两宫太后位,本明俊殿试进士之所。宫北曰徽音殿,徽音之北曰燕寿殿,燕寿殿垣后少西曰震肃卫司。东曰中卫尉司,仪鸾之东曰小东华门,更漏在焉,中卫尉司东曰祗肃门,祗肃门东少南曰将军司,徽音寿圣之东曰太后苑,苑之殿曰庆春,庆春与燕寿并。小东华与正东华对,东华门内正北、尚厩局。尚厩西北、曰临武殿,左掖门正北、尚食局。局南曰宫苑司。宫苑司西北曰尚醢局、汤药局、侍仪司,少西曰符宝局、器物局,西则撒合门。嘉瑞楼西曰三庙,正殿曰德昌,东曰文昭殿,西曰光兴殿,并南向。德昌之后,宣宗庙也。宫西门曰西华,与东华直。其北门曰安贞,二大石外,凡花不得石台榭池亭之细并不录。观其制度简素,比土阶茅茨则过矣。视汉之所谓千门万户,珠壁华丽之室,则无有也。然后之人因其制度而损益之,以求其称,斯可矣。公又有录汴梁宫人语五言绝句一十九首。虽一时之所寄兴,亦不无有伤感之意。今并附于此。诗曰:“一入深宫里,经今十五年。长因批帖子,呼到御休前。(右一)“岁岁逢元夜,金蛾闹簇巾。见人心自怯,终是女儿身。”(右二)“殿前轮直罢,偷去赌金钗。怕见黄昏月,殷勤上玉阶。”(右三)“翠翘珠掘背,小殿夜藏钩。蓦地羊车至,低头笑不休。”(右四)“内府颁金帛,教酬贺节盘。两宫新有旨,先与问孤寒。”(右五)“人间多枣栗,不到九重天。长被黄衫吏,花摊月赐钱。”(右六)“仁圣生辰节,君王进玉卮,寿棚兼寿表,留待北还时。”(右七)“边奏行台急,东华夜启封。内人催步辇,不候景阳钟。”(右八)“画烛双双引,珠帘一一开。辇前齐下拜,欢饮辟寒杯。”(右九)“圣躬香阁内,只道下朝迟。扶杖娇无力,红绡贴玉肌。”(右十)“今日天颜喜,东朝内宴开。外边农事动,诏遣教坊回。”(右十一)“驾前双白鹤,日日候朝回。自送銮车去,经今更不来。”(右十二)“陡觉文书静,相将立夕阳。伤心宁福位,无复夜熏香。”(右十三)“二后睢阳去,潜身泣到明。却回谁敢问,校似有心情。”(右十四)“为道围城久,妆奁斗犒军。入春浑断绝,饥苦不堪闻。”(右十五)“监国推梁邸,初头静不知。但疑墙外笑,人有看宫时。”(右十六)“别殿弓刀响,仓皇接郑王。尚愁宫正怒,含泪强添妆。”(右十七)“一向传宣唤,谁知不复还。来时旧针线,记得在窗间。”(右十八)“北去迁沙漠,诚心畏从行。不如当日死,头白若为生。”(右十九)陈随应《南度行宫记》云:杭州治旧钱王宫也,绍兴因以为行宫。皇城九里,入和宁门。左,进奏院玉堂,右,中殿外库至北宫门,循廊左序,巨幕次,列如鱼贯,祥曦殿朵殿接修廊,为后殿,对以御酒库、御药院、慈元殿外库、内侍省、内东门司、大内都巡检司、御厨、天章等阁。路转,众班排列,又转内藏库,对军器库。又转便门,垂拱殿五间,十二架,修六丈,广八丈四尺。檐屋三间,修广各丈五。朵殿四,两廊各二十间,殿门三间。内龙墀析槛,殿后拥舍七间,为延和殿。右便门通后殿。殿左一殿,随时易名。明堂郊祀,曰端诚。策士唱名,曰集英。宴对奉使,曰崇德。武举及军班授官,曰讲武。东宫在丽正门内,南宫门外,本宫会议所之侧。入门,垂杨夹道,间芙蓉,环朱阑。二里至外宫门节堂。后为财帛、生料二库,环以官属直舍。转外窑子,入内宫门廊,右为赞导春坊直舍,左讲堂七楹,扁新益,外为讲官直舍。正殿向明。左圣堂,右祠堂,后凝华殿、瞻堂,环似竹。左寝室,右齐安,位内人直舍百二十楹。左彝斋,太子赐号也。接绣香堂便门,通绎已堂,重檐复屋,昔杨太后垂廉于此,曰慈明殿。前射圃,竟百步。环修廊,右转,雅楼十二间。左转数十步,雕阑花,万卉中出秋千。对阳春亭、清霁亭。前芙蓉,后木樨。玉质亭,梅绕之。由绎已堂过锦胭廊,百八十楹,直通御前廊外,即后苑。梅花千树,曰梅岗亭,曰冰花亭。枕小西湖曰水月境界,曰澄碧。牡丹曰伊洛传芳,芍药曰冠芳,山茶曰鹤,丹桂曰天阙清香,堂曰本支百世,圣祠曰庆和,泗洲曰慈济,钟吕曰得真,橘曰洞庭佳味,茅亭曰昭俭,木香曰架雪,竹曰赏静,松亭曰天陵偃盖。以日本国松木为翠寒堂,不施丹ぬ,白如象齿,环以古松。碧琳堂近之。一山崔嵬,作观堂,为上焚香祝天之所。吴知古掌焚修。每三茅观钟鸣,观堂之钟应之。则驾兴。山背芙蓉阁,风帆沙乌履舄下,山下一溪萦带,通小西湖,亭曰清涟。怪石夹列,献瑰逞秀,三山五湖,洞冗深杳,豁然平朗,飞翼拱。凌虚楼对瑞庆殿、捐斋。缉熙,崇正殿之东,为钦先、孝思、复古、紫宸等殿。木围即福宁殿射殿,曰选德。坤宁殿、贵妃昭仪婕妤等位宫人直舍蚁聚焉。又东过阁子库、睿思殿、仪鸾、修内、八作、翰林诸司,是谓东华门。右二记书法详赡。宋之宫阙。概可见矣。
  ◎廉察徐文献公任西浙廉访使日,遇有诉讼者,必历问其郡邑官吏臧否,分为三等。载诸集,第一等。纯臧者,第二等。臧否相半者,第三等。极否者,又用覆察相同,候分司按巡时,遂以畀之。曰:第一等,褒举之。第二等,勿问。第三等,惩戒之使改可也。慎勿罢其职役。分司遵奉,一道肃清。
  ◎宣发人之年壮而发斑白者,俗曰算发,以为心多思虑所致。盖发乃血之余,心主血,血为心役,不能上荫乎发也。然《本草》云:“芜菁子压油涂头,能变蒜发。”则亦可作蒜。《易》说卦:“巽为寡发。”陆德明曰:“寡,本作宣。黑白杂,为宣发。”据此。则当用宣字为是。
  ◎檄书露布檄书露布,何所起乎?汉陈琳草檄,曹操见之,顿愈头风,遂谓檄起于琳。《说文》:“檄,二尺书。”徐锴通释曰:“檄,徵兵之书也。汉高祖以羽檄徵天下兵,有急,则插以羽。”《尔雅》:“木无枝为檄。”注:“檄,擢直上也。”《文心雕龙》有张仪檄楚书、隗嚣檄亡新文,《文选》有司马相如喻蜀檄文,则檄非自琳始也明矣。隋《礼仪志》:“后魏,每战克,书帛于漆竿上,名露布。”《世说》:“桓宣武征鲜卑,唤袁粲作露布。倚马,手不辍笔,俄成七纸。”如隋志世说所云,则露布起于后魏,而晋因之。然汉官仪,凡制书皆弥封,唯赦赦赎令司徒印,露布州郡。又《汉书》:贾洪为马超作伐曹操露布,则汉时已然。及读《初学记》,引《春秋》佐助期曰:“武露布,文露沉。”宋均云:“甘露见其国。布散者,人上武。文采者,则甘露沉重。”岂露布布之义当取于此与?
  ◎ヒ鞋西浙之人,以草为覆,而无跟。名曰ヒ鞋,妇女非缠足者,通曳之。《炙毂子杂录》引《实录》云:ヒ鞋、舄,三代皆以皮为之,朝祭之服也。始皇二年,遂以蒲为之,名曰ヒ鞋,二世加凤首,仍用蒲。晋永嘉元年,用黄草,宫内妃御皆著。始有伏鸠头履子。梁天监中,武帝易以丝,名解脱履。至陈隋间,吴越大行,而模样差多。唐大历中,进五朵草履子。建中元年。进百合草履子。据此,则ヒ鞋之制,其来甚古。然《北梦琐言》载“雾是山巾子,船为水ヒ鞋”之句,抑且咏诸诗矣,ヒ,悉合切,在飒字韵下,今俗呼与た同音者,误。
  ◎书手世称乡胥为书手,处处皆然。《报应记》:“宋ぅ、江淮人,应明经举。元和初,至河阴县,因疾病废业。为监铁院书手。”盖唐时已有此名。
  ●卷十九
  ◎脉人禀天地五行之气以生,手三阳三阴,足三阳三阴,合为十二经,以环络一身,往来流通,无少间断。其脉应于两手三部焉。夫脉者,血也。脉不自动,气实使之,故有九候之法。《内经》云:“脉者,血之府。”《说文》云:“血理分邪行体者,从,从血,亦作脉。”《通释》云:“五藏六府之气血分流四体也。”《释名》云:“脉,幕也,幕络一体,字从肉,从,音普拜切。水之邪流也。脉字从,取脉行之象。无求子云:“脉之字从肉,从,又作<血>。盖脉以肉为阳,<血>以血为阴。华佗云:“脉者,血气之先也。气血盛,则脉盛。气血衰,则脉衰。血热则脉数,血寒则脉迟。血微则脉弱,血平则脉缓。”晋王叔和分为七表八裹,可谓详且至矣。然文理繁多,学者卒难究白。宋淳熙中,南康崔子虚隐君(嘉彦)以《难经》于六难专言浮沉,九难专言迟数,故用为宗,以统七表八里而总万病。其说以为浮者为表,为阳,外得之病也。有力主风,无力主气。浮而无力为芤,有力为洪,又沉为实。沉者为里,为阴,内受之病也。有力主积,无力主气,沉而极小为微,至骨为伏,无力为弱。迟者为阴,主寒,内受之病也,有力主痛,无力主冷,迟而少驶为缓,短细为氵啬,无力为濡。数者为阳,主热,外得之病也。有力主热,无力主疮,数而极弦为紧,有力为弦,流利为滑。他若九道六极之殊,三焦五藏之辨,与夫持脉之道,疗病之方,其间玄妙,具在《四脉玄文》,及《西原脉诀》等书。世以为秘授,始由隐君传之刘复真先生,先生传之朱宗阳炼师,炼师传之张玄白高士。今往往有得其法者,学者其求诸?
  ◎四司六局俗称四司六局者,多不能举其目。《古杭梦游录》云:“官府贵家置四司六局,各有所掌。故筵席排当,凡事整齐,都下街市亦有之。常时人户,每遇礼席,以钱倩之,四司六局皆可致。四司者:帐设司、厨司、茶酒司、台盘司也。六局者:果子局、蜜煎局、菜蔬局、油烛局、香药局、排办局也。凡四司六局人只应惯熟,便省宾主一半力。”
  ◎稽古阁《博古图》,宋徽庙朝所修书,故世知有博古之名,而不知更有稽古等阁。蔡京《保和殿曲燕记》云:“宣和元年九月十二日,皇帝召臣京等燕保和殿。臣鲦等东曲水,朝于玉华殿。上步西曲水,循酴架,至太宁阁,登层挟阁。曰妙有,设古人儒书史子楮墨。右曰日宣,道家金柜玉笈之书,与神霄诸天隐文。上步前行,稽古阁有宣王石鼓。历邃古、尚古、鉴古、作古、传古、博古、秘古诸阁,藏祖宗训谟,与夏商周尊彝鼎鬲爵卤敦盘盂,汉晋隋唐书画,多不知识。上亲指示,为言其概。
  ◎经纪今人以善能营生者为经纪。唐滕王元婴与蒋王皆好聚敛。太宗尝赐诸王帛。搬曰:“滕叔蒋兄自能经纪,不须赐物。”韩昌黎作柳子厚墓志云:“舅弟卢遵,又将经纪其家。”则自唐已有此言。
  ◎庞居士世斥贪利之人。必曰“汝便是庞居士矣”。盖相传以为居士家赀巨万,殊用劳神。窍自念曰:“若以与人,又恐人之我若。不如置诸无何有之乡。”因辇送大海中,举家修道,总成证果。又以为居士即襄阳庞德公。释氏《傅灯录?庞居士传》云:“襄州居士庞蕴者,衡州衡阳县人也。字道玄,世本业儒,志求真谛。德宗贞元初,碣石头迁禅师,豁然有省。后参马祖,问:‘不与万法为侣者,是甚麽人?’答曰:‘待汝一口吸尽西江水,却向汝道。”遂于言下顿悟玄旨,乃留驻参承。有偈曰:“有男不婚,有女不嫁。大家团头,共说无生话。”元和六年,北游襄汉,随处而居。女灵照、卖竹漉篱以供朝夕。将入灭,谓曰:“视日早晚以报。’灵照遽曰:‘日已中矣,而有蚀也。’居士出户观视,即登父座,合掌坐亡。居士曰:‘我女机锋捷矣。’更延七日,州牧于公ν闻之,来问居士。谓曰:‘但愿空诸所有,慎勿实诸所无。好住世间,皆如影响。’言讫,枕公膝而化,宠婆走田中,谓其子庞大曰:‘汝父死矣。’庞大曰:‘嗄。’停脱去。婆为焚烧毕。自后莫知其所。”按此传,知非庞德公明矣。但亦不言其富何耶。辇财之说,特恐后人所傅会耳。然今之积金畜谷,倍息计赢,校斗斛合签,诈欺不得自。又否则射歉饥发积,授枚识出,布筹会入,穷日疲极而睡者,能以居士之事便作真想,岂不为养生之福哉?
  ◎宋朝家法郑遂昌言:宋巨李太尉者,国亡,为道士,号梅溪。余童时,尝侍其游故内,指点历历如在。过葫芦井,挥涕曰:“是盖宋之先朝位,上钉金字大牌,曰:‘皇帝过此,罚金百两。’”近周申父言:先表叔祖金二提举,住杭州,暗问其室氏,乃宋内夫人。余年十四五,尚犹识之,但两鬓俱秃。问知,在宫中任此职者,例裹巾。巾带之末,各缀一金钱。每晨,用以掠发入巾,故久而致然也。因曰:“吾为内夫人日,每日轮流六人侍帝左右,以纸一番,从后端起笔,书帝起居,旋书旋卷至暮,封付史馆。内夫人别居一宫。宫门金字大牌曰:‘官家无故至此,罚金一镒。’”以二者言之,可见宋朝家法之严。
  ◎阑驾上书至正乙酉冬,朝廷遣官奉使宣抚诸道,问民疾夺,然而政绩昭著者十不二三。明年秋,江右儒人黄如徵邀驾上书,指数散散王士宏等罪状,且及国家利害。斧钺在前,有所不避。古之所谓豪杰之士,如徵其人者与?天子亲览其书,喜见于色。又虞如徵必为权豪所中,顾近臣馆谷以俟。越数日,特授江西等处儒学提举。搬侍卫护送出都。如徵感上德意,受命而不领职,天下共贤之。散散王士宏等虽免谴责,终以不显死。其书略曰:“江西布衣书生黄如徵、百拜上书皇帝陛下:如徵忝生僻土,遭遇明时,用竭愚衷,冒干天听,伏望采览万一焉。夫皇朝版图之广,历古所无。法制之良,万世莫易。而水旱灾变,连年不息者,实由官皆竽滥,民悉怨咨之所致也,钦惟陛下、忧民之心,日夕孜孜,遂于去年冬,分遣大臣奉使宣抚诸道,正欲其察政事之臧否,问生民之疾苦,礼贤德,振贫乏,信冤抑,起淹滞,俾所至之处如陛下亲临焉。苟能宣布圣泽,各尽职,则雍熙泰和之治,正在今日。然江西福建一道,地处蛮方,去京师万里外。传闻奉使之来,皆若大旱之望云霓,赤子之仰慈母。而散散王士宏等,不体圣天子抚绥元元之意,鹰扬虎噬,雷厉风飞,声色以淫吾中,贿赂以缄吾口,上下交征,公私■剥,赃吏贪婪而不问,良民涂炭而罔知。闾阎失望,田里寒心,乃歌曰:‘九重丹语颁恩至,万两黄金奉使回。’又歌曰:‘奉使来时,惊天动地;奉使去时,乌天黑地。官吏都欢天喜地,百姓却啼天哭天。’又歌曰:‘官吏黑漆皮灯笼,奉使来时添一重。’如此怨谣,示能枚举,皆百姓不平之气郁结于怀而发诸声者然也。此盖庙堂遴选非人,使生民感陛下忧恤之虚恩,受奉使掊剥之实祸。陛下于此而不察,将何以取法于后世哉?如徵、无官守,无言责,所以不惮江河之险,不畏斧钺之诛而诣阙以陈其事者,正恐散散王士宏等、回觐之日,各饰巧言。妄称官清民泰,欺诈百端,昏蔽主听。陛下不悟,为奸邪所卖,擢任省台,恣行威福,流毒四海,则江西福建一道之痛苦,与天下共之。以此而望阴阳和、风雨时、年岁登、边隅静,不亦难乎?倘陛下不弃刍荛之言,委官察其实迹,责以欺天罔民之罪,投诸遐荒,雪江西福建一道之痛苦,以为百官劝,则天下幸甚。万世幸甚,如陛下以为诽谤大臣,置而不问,非惟今日祸起萧墙,抑且天下万世之不幸矣。如徵鄙语俗言,不知避讳,触犯清跸,罪在不赦,请伏以俟命。
  ◎钱武肃铁券吾乡钱叔琛氏()乃武肃王之诸孙也。其家在郡城外东北隅。亭台沼,联络映带,犹是先朝赐第。与余相友善,尝出示所藏铁券,形宛如瓦。高尺余,阔二尺许,券词黄金商嵌,一角有斧痕。盖至元丙子天兵南下时,其家人窃负以逃,而死于难,券亦莫知所在。越再丙子,渔者偶网得之,乃在黄岩州南地名泽库深水内。渔意宝物,试斧击之,则铁焉,因弃诸幽。一村学究与渔邻,颇闻赐券之说,买以铁价。然二人皆不悟其字乃金也。有报于叔琛之兄者,用十斛谷易得,青毡复还,诚为异事。时余就录券词一通,叔琛又出武肃当日谢表稿并录之。昨晚检阅经笥,偶得于故纸中,转首已三十余年矣。人生能几何哉?谩志于此。词云:“维乾宁四年岁次丁巳,八月甲辰朔,四日丁未,皇帝若曰:咨尔镇海镇东等军节度浙江东西等道观察处置营田招讨等使、兼两浙盐铁制置发运等使、开府仪同三司、检校太尉、兼中书令、使持节闽越等州诸军事、兼闽越等州刺史、上柱国、彭城郡王、食邑五千户、食实封一百户钱Α,朕闻,铭邓骘之勋,言垂汉典。载孔悝之德,事美鲁经。则知褒德策勋,古今一致。顷者,董昌僭伪,为皆镜水。狂谋恶惯,渫染齐人,而尔披攘凶渠,荡定江表,忠以卫社稷,惠以福生灵。其机也,氛清。其化也,疲羸泰。拯瓯越于涂炭之上,师无私焉。保馀杭于金汤之间,政有经矣。志奖王室,绩冠侯藩,溢于常,流在丹素。虽钟繇刻五熟之釜,窦宪勒燕然之山,未足显功。抑有异数,是用锡其金版,申以誓词。长河有似带之期,泰山有如拳之日。唯我念功之旨,永将,延祚子孙,使卿长龙宠荣,克保富贵。卿恕九死,子孙三死。或犯常刑,有司不得加责。承我信誓,往惟钦哉。宜付史馆,颁示天下。”表云:“恩主赐臣金书铁券一道。臣恕九死,子孙三死者,出于睿眷,形此纶言。录臣以丝发之劳,赐臣以山河之誓。镌金作字,指日成文。震动神祗,飞扬肝胆。伏念臣爰从筮仕,迨及秉麾。每自揣量,是何叨忝,所以行如履薄,动若持盈,惟忧福过祸生,敢忘慎初护末,岂期此志。上感宸聪,忧臣以处极多危,虑臣以防微不至,遂开圣泽,永保私门,屈以常则,宥其必死。虽君亲嘱念,皆云必恕必容。而臣子为心,岂敢伤慈伤爱。谨当日慎一日,戒子戒孙,不敢因此而累恩,不敢乘此而贾祸。圣主万岁。愚臣一心。”按史:唐禧宗乾符五年,王仙芝余党曹师雄寇掠二浙,杭州募兵使石镜、都将董昌等、将以讨之。临安人钱Α,以骁勇事昌为兵马使,中和元年,昌为杭州刺史。光启二年,昌谓Α曰:“汝能取越州,吾以杭授汝。”Α攻克之,昌遂徙越,以Α知杭州事。三年昌为越州观察使。Α为杭州刺史。昭宗景福元年,为武胜军防御使。二年,为镇海节度使。乾宁二年,昌僭号。Α遗书曰:“与其关门作天子,与九族百姓俱陷涂炭,岂若开门作节度使,终身富贵耶?”昌不听,Α以状闻,削夺昌官爵,委Α讨之。三年,昌伏诛。Α令吏民上表,请兼领浙东。朝廷不得已,以为镇海镇东节度使,改威胜曰镇东。天复二年,进爵越王。天元年,更封吴王。梁太祖开平九年,以为吴越王。乾化二年,加尚父。末帝贞明二年,以为诸道兵马元帅。三年,以为天下兵为元帅。龙德三年,以为吴越王。Α始建国,仪卫名称多如天子之制,惟不改元。置百官,有丞相侍郎客省等使。唐明宗天成四年,削Α官爵。初,Α尝遗安重诲书,辞礼甚倨。及朝廷遣奉使乌昭遇韩玟使Α还,Α奏昭遇见Α,称臣拜舞。重诲奏赐昭遇死。Α以太师致仕。自余官爵皆削之。长兴二年。Α卒。Α寝疾,出印钥授子元。曰:“子孙善事中国。勿以易姓废事大之礼。”卒年八十一。史称乾宁三年秋九月。以为镇海镇东节度使。而券词乃四年秋八月何耶?史称仪卫名称多如天子之制,惟不改元。程大昌演蕃露云:宝正六年,岁在辛卯,见封落星石制书。辛卯乃唐明宗长兴二年。宝太元年,罗隐记新城县记,云癸未岁。癸未乃唐庄宗同光元年,以此知吴越虽禀中原正朔,既长兴同光年号。与其宝正宝大,同岁而名不同。知吴越自尝改元审矣。又僧文莹《湘山野录》云:唐昭宗以钱武肃平董昌,拜为镇海镇东节度使、中书令。赐铁券。罗隐为撰谢表。始庄宗入洛,又遣使贡奉,恳请玉册金券。有司定议:“非天子不得用。”后竟赐之,Α即以节钺授其子元,自称吴越国王,名其居曰殿,官属悉称臣。又于衣锦军大建玉册金券诏书三楼,遣使册东夷诸国,封拜其君长,几极其势,与向之谢表所陈,处极防微,累恩贾祸之诫,殊相戾矣。禅月贯休尝以诗投之,有“满堂花醉三千客,一剑霜寒十四州”之句,Α爱其诗,遣客吏谕之曰:“教和尚改十四为四十。”方与,见休性匾介,谓吏曰:“州亦难添,诗亦不改。然闲云野鹤,何天而不飞耶?”遂飘然入蜀,Α后果为安重诲奏削王爵,以太师致仕。重诲死,明宗乃复Α爵位,夫武肃之逾越,固莫逃乎二书所论。
  ◎射字法有教予射字法,必须么我二人俱聪明,熟于翻切,优于记问者,方乃便捷。倘遇人以诗词或言语示我,彼在隔坐,不及知闻,我则拊掌。彼便说出,与所示同。然片段文章皆可成诵,非特一句一字而已。用拊掌代击鼓,殊无勾肆市井俗态。此天下太平,优游无事,谩以取一时之笑乐耳。使鼙鼓之声震天,干戈之锋耀日,又能留情于此耶?其法,七字诗十二句,逐句排写,前四句括定字母,后八句括定叶韵。诗曰:“轻(轻牵)兵(兵边)平(平便)明(明眠)逢○○兴(兴掀)征(征煎),经(经坚)迎(迎年)俜(俜偏)停(停田)应(应烟)成(成涎)声(声膻),清(清千)澄(澄缠)星(星鲜)晴(晴涎)丁(丁颠)檠(檠虔)盈(盈延),能(能○)称(称干)非○○精(精煎)零(零连)汀(汀天)橙(登缠)。东蒙钟江支兹为,微鱼胡模齐乖佳。灰ㄉ真谆臻匡亏,元魂痕寒欢关山。先森萧宵爻豪歌,戈麻阳唐耕斜荣。青蒸登尤侯车侵,潭谭盐添横光凡。”如欲切春字。清谆,清清千春。清字在第三行第一字,谆字在第七行第四字,拊掌则前三后一,少歇,又前七后四。夏字平声为霞,盈麻,盈盈延霞,盈字在第三行第七字,麻字在第十行第二字,拊掌则前三后七,少歇,又前十后二,少歇又三,盖夏字去声,所以又三也。若入声,则四矣。余仿此。但字母不离二十八字,而叶韵莫逃五十六字,此为至要。后见《宾退录》一则,与此略同,并志之。其曰:俗间有击鼓射字之伎,莫知所始。盖全用切字,该以两诗,诗皆七言。一篇六句,四十二字,以代三十六字母,全用五支至十二齐韵。取其上近,便于诵习。一篇七句,四十九字,以该平声五十七韵,而无侧声。如一字字母在第三句第四字,则鼓节前三后四,叶韵亦如之。又以一二三四为平上去入之别,亦有不击鼓而挥扇之类,其实一也。诗曰:“西希低之机诗资,非卑妻欺痴梯归。披皮肥其辞移题,携持齐进依眉微。离为儿仪伊锄尼,醯鸡篦溪批毗迷。”此字母也。“罗来瓜蓝斜凌伦,思戈交劳皆来论。流连王郎龙南关,卢甘林峦雷联邻。帘栊羸娄参辰阑,楞根湾离驴寒间,怀横荣伴庚光颜。”此叶韵也。
  ◎神人狮子松江之横云山,古冢累累然,世传以为多晋陆氏所藏。山人封生业盗冢。至甲辰春,发一冢,冢砖上有“太元二年造”五字。按太元、东晋武帝时也。逆数而上,计九百一十余年矣。或者谓冢有志石,但恐事泄,秘弗示人。冢中得古铜勺壶洗尊鼎杂器之物二百余件。内一水滴,作狮子昂首轩尾走跃状,而一人面部方大,髭须飘萧,骑狮子背,左手握无底圆桶,右手臂鹰,人之脑心为窍,以安吸子。吸子顶微大,正盖胸心。俨一席帽胡人,衣及狮鹰羽毛,种种具备,通身青绿,吸子浑若碧玉。论其制作肤理,则非晋人所能,乃汉器无疑。必其平生宝惜,而以徇葬,约长五寸,高四寸许,诚奇物也。至秋,夏士安偶过生,生出售,以捐钱五十缗买之归。剔凿沙土,饰泽蜡石,神气百倍于昔。韫椟宝藏,时以示古好雅者。一日,为有势力时贵夺去。昔鲜于困学公尝畜一水滴,正与士安者大同小异。相承曰蛮人狮子,爱之,未尝去手。寓杭州断桥日,临湖有水阁,倚阑把玩,偶堕吸子于湖水中,百计求之,不可见。悒怏呶叹,形神为之凋枯。既他往,逾三年,复来杭。仍居昔所寓舍,追怀故物,往视湖波。适当霜降水静之时,吸子俨在土内。亟命仆下取,欣然如获至珍。即易号曰“神人狮子”,遂序述颠末,求馆阁诸老,与夫骚人雅士,歌咏以张之,寝成巨轴。公殁,子孙不能世守。水滴与诗卷皆归婺州陶氏。陶氏亦不能久有,又将求善贾而沽诸。今不知所在。自我朝百余年来,仅闻公得其一于先,而士安得其一于今。非若他古铜器比,可以屈指数也。
  ◎至元钞样中书左丞叶公亦愚(李)钱唐人,宋太学生。上书诋贾似道,公田关子不便,专权误国。似道怒,嗾林德夫告公泥金饰斋扁不法,令狱吏鞫之。云:“只要你做一个麻糊。”公即口占一诗曰:“如今便一似麻糊,也是人间大丈夫。笔裹无时那解有,命中有处未应无。百千万世传名节,二十三年非故居。寄语长安朱紫客,尽心好上帝王书。”遂遭黥流岭南。及蒙恩放还,与似道遇诸途,公以词赠云:“君来路,吾归路,来来去去何时住?公田关子竟何如,国事当时谁汝误?雷州户,州户,人生会有相逢处。客中颇恨乏蒸羊,聊赠一篇长短句。”归附后,入京上书言时相,并献至元钞样。此样在宋时固尝进呈,请以代关子。朝廷不能用,故今别改年号,而复献之。世皇嘉纳使用,铸板,以功累官至今任而终。
  ◎妓聪敏歌妓顺时秀,姓郭氏,性资聪敏,色艺超绝,教坊之白眉也。翰林学士王公元鼎甚眷之。偶有疾,思得马版肠充馔,公杀所骑千金五花马,取肠以供。至今都下传为佳话。时中书参政阿鲁温尤属意焉,因戏谓曰:“我比元鼎如何?”对曰:“参政,宰相也;学士,才人也。燮理阴阳,致君泽民。则学士不及参政。嘲风咏月,惜玉怜香,则参政不如学士。”参政付之一笑而罢。郭氏亦善于应对者矣。
  ◎日无光至正辛丑四月朔日,日未没三四竿许,忽然无光,渐渐作蕉叶样,天且昏黑如夜,星斗粲然。饭顷,方复旧,天再开,星斗亦隐。又少时,乃没。按《天官书》、王隐《晋书》曰:“日无光。臣有阴谋。京房《易传》曰:“臣专刑。兹谓分威,蒙微而日不明。”
  ◎松江志异至正壬寅八月中,上海县三十四保辰字围金寿一家,已阉雄狗生小狗八,其一嘴爪红如鲜血然。犬之为妖,多见于占验之书,而未有若此者。若男变为女,男子孕育,则尝闻之古昔。盖阳衰阴盛,兵戈乱离之兆。今夫牡物而生儿,阳化阴也。又犬属火,一嘴瓜红,红亦火也,岂非主兵主火者与?甲辰四月十五日,华亭县五保杨巷邵浦云之西清庵廊屋一十九间,每间屋柱皆有声,其声若以桶覆水面而击其底者。人以手按之,则振掉而起,经时乃止。按《乾坤变异录》:“人君故有音声,主兵起,若人家,主家亡。”六月二十三日夜四更,松江近海去处,潮忽骤至,人皆惊讶,以非正候。至辰时,潮方来,乃知先非潮也。后见湖泖人说,湖泖素不通潮,忽平拥起,高三四尺,若潮涨之势,正与此时同。又闻平江嘉兴亦如之。按《五行志》:“水自盈溢,主兵兴。”《乾坤变异录》:“河水大壅,臣下执政有背叛。”
  ◎郡县君国朝品官母妻,四品赠郡君,五品赠县君。然古邦君之妻,邦人曰小群。礼士丧,妾不得匹其夫,必曰君,妻曰女君。后世封羊祜妻为万岁君,则此可谓令甲之原。
  ◎面不畏寒人之四支百骸,莫不畏寒,独面则否。医书谓头者诸阳之会,诸阴脉至颈及胸而还,独诸阳脉上至头,所以然也。
  ●卷二十
  ◎纳音
  六十甲子之有纳音,世人鲜知其理。尝观《笔谈》有曰:“六十甲子纳音,盖六十律旋相为宫也。”一律合五音,十二律纳六十音也。凡气始于东方而右行,音起于西方而左行。阴阳相错而生变化,所以气始于东方者,四时始于木,右行,传于火,火传于土,土传于多,金传于水。所谓音始于西方者,五音始于金,左旋,传于火,火传于木,木传于水,水传于土。(纳音与易纳甲同法。乾纳甲而坤纳癸,始于乾而终于坤。纳音始于金。金,乾也。终于土。土,坤也)纳音之法,同类娶妻,隔八生子。(此《汉志》语也)此律吕相生之法也。五行先仲而后孟,孟而后季,此遁甲三元之纪也。甲子,金之仲,(黄钟之商)同位娶乙丑。(大吕之商,同位,谓乙,丙与丁之类。下皆仿此)隔八下生壬申,金之孟,(夷则之商。隔八,谓大吕下生夷则也。下皆仿此)壬申同位娶癸酉。(南吕之商)隔八上生庚辰,金之季,(姑洗之商,此金三元终。若只以阳辰言之,则依遁甲逆转仲、孟、季。若兼妻言,则顺传。孟仲,季也)庚辰同位娶辛巳,(仲吕之南)隔八下生戊子,火之仲,(黄钟之徵,金三元终,则左行传南方火也)戊子娶己丑。(大吕之徵)生丙申,火之孟,(夷则之徵)丙申娶丁酉。(南吕之徵)生甲辰,火之季,(幻洗之徵)甲辰娶乙巳。(仲吕之徵)生壬子,木之仲。(黄钟之角,火三元终,则左行传于东方木)如是左行,至于丁巳。中吕之宫,五音一终,复自甲午金之仲娶乙未,隔八生壬寅,一如甲子之法,终于癸亥。(谓蕤宾娶林钟,上生太簇之棱)自子至于巳为阳,故自黄钟至于中吕皆下生。自午至于亥为阴,故自林钟至于应钟皆上生。(甲子乙丑金,与甲午乙未金虽同,然甲子乙丑为阳律,阳律皆下生。甲午乙未为阳吕,阳吕皆上生。六十律相反,所以分为一纪也)”得此一说,固已判然。及读《瑞桂堂暇录》,亦论及此,则尤明白简易,其曰:“六十甲子之纳音,此以金木水火土之音而明之也。一六为水,二七为火,三八为木,四九为金,五十为土。然五行之中,惟金木有自然之音,水火土必相假而后成音。盖水假土,火假水,土假火,故金音四九,木音三八,水音五十,火音一六,土音二七。此不易之论也。何以言之?甲巳,子午,九也。乙庚,丑未,八也。丙辛,寅申,七也。丁壬,卯酉,六也。戊癸,辰戌,五也。己亥,四也。甲子乙丑,其数三十有四。四者,金之音也,故曰金。戊辰己巳,其数二十有八。八者,木之音也,故曰木。庚午辛未,其数三十有二。二者,火也。土以火为音,故曰土。甲申乙酉,其数三十。十者,土也。水以土为音,故曰水。戊子己丑,其数三十有一。一者,水也。火以水为音,故曰火。凡六十甲子皆然,此纳音之所起也。大抵六十甲子,历也。纳音,律也。支干,纳音之别也。此天地自然之数。河图,生数也。生者左旋,故以中央之土而生西方之金,西方之金而生北方之水,北方之水而生东方之木,东方之木而生南方之火,南方之火而复生中央之土。洛书,克数也。克者右转,故以中央之土而克北与西北之水,北与西北之水而克西与西南之火,西与西南之火而克南与东南之金,南与东南之金而克东与东北之木,东与东北之木而又克中央之土。此图书生克自然之数也。”又见日家一书,专解海中炉中之类,其辞虽凿,亦自颇通,因并录之,曰:“甲子乙丑海中金者,子属水,又为湖,又为水旺之地。兼金死于子,墓于丑,水旺而金死墓,故曰海中金也。丙寅丁卯炉中火者,寅为三阳,卯为四阳。火既得地,又得寅卯之木以生之。此时天地开炉,万物始生,故曰炉中火也。戊辰己巳大林木者,辰为原野,巳为六阳,木至六阳,则枝荣叶茂,以茂盛之木而在原野之间,故曰大林木也。庚午辛未路傍土者,未中之木而生午位之旺火。火旺,则土于斯而受刑。土之始生,未能育物,犹路傍土若也,故曰路傍土也。壬申癸酉剑锋金者,申酉,金之正位,兼临官申,帝旺酉,金既生旺,则成刚矣,刚则无逾于剑锋,故曰剑锋金也。甲戌乙亥山头火者,戌亥为天门,火照天门,其光至高,故曰山头火也。丙子丁丑涧下水者,水旺于子,衰于丑,旺而反衰,则不能为江河,故曰涧下水也。戊寅己卯城头土者,天干戊己属土,寅为艮山,上积而为山,故曰城头土也。庚辰辛巳白蜡金者,金养于辰,生于巳,形质初成,未能坚利,故曰白蜡金也。壬午癸未杨柳木者,木死于午,墓于未,木既死墓,虽得天干壬癸之水以生之,终是柔弱,故曰杨柳木也。甲申乙酉井泉水者,金临官申,帝旺酉。金既生旺,则水由以生。然方生之际,力量未洪,故曰井泉水也。丙戌丁亥屋上土者,丙丁属火,戌亥为天门。火既炎上,则土非在下而生,故曰屋上土也。戊子己丑霹雳火者,丑属土,子属水,水居正位,而纳音乃火。水中之火,非龙神则无,故曰霹雳火也。庚寅辛卯松柏木者,木临官寅,帝旺卯。木既生旺,则非柔弱之比,故曰松柏木也。壬辰癸巳长流水者,辰为水库,巳为金长生之地。金生则水性已存,以库水而逢生金,则泉源终不竭,故曰长流水也。甲午乙未沙中金者,午为火旺之地,火旺则金败。未为火衰之地,火衰则金冠带。败而方冠带,未能砟伐,故曰沙中金也。丙申丁酉山下火者,申为地户,酉为日入之门,日至此时而藏光,故曰山下火也。戊戌己亥平地木者,戌为原野,亥为木生之地。夫木生于原野,则非一根一株之比,故曰平地木也。庚子辛丑壁上土者,丑虽土家正位,而子则水旺之地。土见水多,则为泥也,故曰壁上土也。壬寅癸卯金箔金者,寅卯为木旺之地,木旺则金羸。又金绝于寅,胎于卯,金既无力,故曰金箔金也。甲辰乙巳覆灯火者,辰为食时,巳为禺中,日之将中,艳阳之势,光于天下,故曰覆灯火也。丙午丁未天河水者,丙丁属火,午为火旺之地,而纳音乃水,水自火出,非银汉不能有也,故曰天河水也。戊申巳酉大驿土者,申为坤,坤为地,酉为兑,兑为泽,戊己之土加于坤泽之上,非其他浮薄之土也,故曰大驿土也。庚戌辛亥钗钏金者,金至戌而衰,至亥而病,金既衰病,则诚柔矣,故曰钗钏金也。壬子癸丑桑柘木者,子属水,丑属金,水方生木,金则伐之,犹桑柘方生,人便以喂蚕,故曰桑柘木也。甲寅乙卯大溪水者,寅为东北维,卯为正东,水流正东,则其性顺,而川涧池沼俱合而归,故曰大溪水也。丙辰丁巳沙中土者,土库辰绝巳,而天干丙丁之火,至辰冠带,巳临官,土既库绝旺,火复与生之,故曰沙中土也。戊午己未天上火者,午为火旺之地,未中之木又复生之。火性炎上,及逢生地,故曰天上火也。庚申辛酉石榴木者,申为七月,酉为八月,此时木则绝矣,惟石榴之木反结实,故曰石榴木也。壬戌癸亥大海水者,水冠带戌,临官亥,水临官冠带,则力厚矣,兼亥为江,非他水之比,故曰大海水也。”
  ◎化气甲、己土,乙、庚金,丁、壬木,丙、辛水,戊、癸火,此十干化五行真气也。其法:取岁首月建之干如甲己丙作首,丙属火,火生土,故化土。余仿此。又一说亦通,谓遇龙则化。龙,辰也,甲己得戊辰,戊属土,故化土。乙庚得庚辰,庚属金,故化金。丙辛以下皆然。
  ◎应聘不遇胡石塘先生尝应聘入京,世皇召见于便殿,趋进张皇,不觉笠子欹侧。上问曰:“秀才何学?”对曰:“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之学”。上笑曰:“自家一笠尚不端正,又能平天下耶?”然怜其贫,时授扬州路儒学教授。吁,以先生之学行,而不见遇于明君,是果命矣夫。
  ◎皇舅墓河间路景州县河浒一土阜,相传为皇舅墓。自国家奄混区夏,即有谣云:“皇舅墓门闭,运粮向北去。水淹墓门开。运粮却回来。”至正辛卯,中原大水,舟行木杪间。及水退,土阜崩圮,墓门显露。继后天下多事,海道不通,先是。张蜕庵(翥)尝有诗云:“青州刺史河上坟,坟不可识碑仍存。维舟上读半磨灭,使君乃缘戚里恩。当时赐葬宜过厚,冢阙树立须雄尊。岂知陵谷有迁变,石马尽没龟趺蹲。驿夫指我元傍岸,县官恐坠移高原。岸滨往往多古冢,零落空余秋草根。至今父老传谶记,野人之语那足论。我疑其藏必深锢,或谓已被湍流吞。安得壮士塞河水,万古莫令开墓门。”读公之诗,伤今之世,则谶纬之说诚不可诬矣。
  ◎真率会林《田间书》载会友人游山檄云:“人有残缣败素,绘一山一水,爱之若实,售之必千金。至于目与真景会,则略不加喜,毋乃贵伪而贱真耶?求乐之真,今日正在我辈。春雪既霁,春风亦和,或坐钓于鸥边,或行歌于犊外,百年瞬息,欢乐几何。肴核杯盘,随意所命,毋以丰约拘也。檄书驰告,盍勇而前。”此文殊清新,向予避兵云间泗滨时,其地有林泉之胜,而无烽燧虞。同时嘉遁者,皆文人高士。因仿司马温公故事,俾予作约语云:“百岁光阴,万物乃天地逆旅。四时行乐,我辈亦风月主人。幸居同泗水之滨,况地接九山之胜。尽可傍花随柳,庶几游目聘怀。节序,莫负芒鞋竹杖。杯盘草草,何惭野蔌山肴。虽云一饷之清欢,亦是百年之嘉话。敢烦同志,互作遨头。慨元之耆英,衣冠远矣。集永和之少长,觞咏依然。订约既勤,践言弗替。用附于此,以见真率之会不让游山之乐也。
  ◎珠廉秀歌儿珠帘秀、姓朱氏,姿容姝丽,杂剧当今独步。胡紫山宣极钟爱之,尝拟《沉醉东风》小曲以赠云:“锦织江边翠竹,绒穿海上明珠。月淡时,风清处,都隔断落红尘土,一片间情任卷舒,挂尽朝云暮雨。”冯海粟先生亦有《鹧鸪天》云:“十二阑干映远眸,醉香空断楚天秋,虾须影薄微微见,龟背纹轻细细浮。香雾敛,翠云收,海霞为带月为钩。夜来卷尽西山雨,不着人间半点愁。”皆咏珠帘以寓意也,由是声誉益彰。
  ◎汉儿字圣旨至元丙子秋八月,宋扬州守臣朱焕以城降,后以焕之孙道存家,钦睹世祖招谕诏旨,其文曰:“上天眷命大元皇帝圣旨:谕淮安州安抚朱焕,据陈楚客奏,臣与朱安抚同年,又有通家之好,自戊午归顺之后,不相见者十有八载。今王师吊伐,诸道并进,数内一路,领涟河清河将士,攻取淮东未附州郡。切恐城陷之日,玉石俱焚。臣于故人情分,不容缄默。且彼所以婴在自守者,无他,原其本心,但未知趋向之方,初无执迷抗拒之意。今大江南北,西至全蜀,悉入版图。若蒙圣慈,特发使命,宣示德音,开其生路,彼亦识时达变之士也,宁不以数万生灵为念乎?臣昧死上言,伏候搬旨。准奏。今遣使特旨前去,宣布大信。若能识时达变,可保富贵。应在城守御将帅同谋归顺者,意不殊此。故兹诏示,想宜知悉。至元十二年七月日,白麻正书。“北方谓之汉儿字圣旨。此诏岁月在城未降一载先,则焕之来归必先有所期矣。焕之子德辉,承父荫,仕至汉阳同知。道存、德辉之子也,亦以父荫仕至江阴知事。既而复受伪周户部主事之职,将命扬州,被执至淮安,杀之。弟兄子侄客居上海,又悉死于苗獠之劫掠,焕之宗族,所遗殆无噍类。夫焕既不能尽忠于前,而道存又不能尽忠于后。被执遭戮之地,适在扬州淮安。天之报施,固其宜也。谩书于此,以为叛逆之劝。
  ◎碧澜妾吴兴赵公碧澜、宋宗室也,老而益贫,二妾方少艾,虑无以安其心,因遣之去,咸弗肯嫁。数献肴酒,致殷勤焉。公于卒也,覆诸水,曰:“慎毋再见,昔吾割情忍爱以去尔,尔弗我忘,只搅我心耳。”既而各与其父母俱至,泣而言曰:“妾家每岁请给,足可养赡。愿执事,终身为尼,以报主恩。”公遂复留之。他日,公死,果如所言。公有寡女,复资育之。四明黄伯成先生()尝有诗曰:“感之以诚感必深,应之以真应必捷。真情一合了弗离,听我长歌碧澜妾。碧澜亦是诸王孙,世殊事异老且贫。少陵尚爱燕玉暖,况是当时真贵人。春衣典尽春寒峭,二妾朱颜正姝好。忍将罗带拆同心,懊恨浮生头白早。珠钿翠靥幸仅存,此时犹及嫁夫君。十二楼头燕子去,挥手不可留仙裙。去妾相悲两相约,既去犹烦送肴酌。主君讵忍覆弃之,见此翻令心绪恶。一心专天天得知,忍着主衣还事谁。遂携衾ゎ与俱来,后君死者当为尼。碧澜堂下双溪水,使客往来岂知此。不愿新欢恋旧恩,千万人中两人耳。”
  ◎箕仙咏史悬箕扶鸾召仙,往往皆古名人高士来格。所作诗文,间有绝佳者。意必英爽不昧之鬼,依凭精魄,以阐扬其灵怪耳。友人李顾元凯(舜举)亦善此术。尝召一仙至,大书曰;“独乐园主也。”可命题。众以咏史请,鸾不停留,作成长篇。自非熟于史学者弗能焉。殊不知此等为何如鬼也。诗曰:“三皇之前不可传,尧舜垂衣化自然。夏衰商败兵革起,征讨有罪非传贤。苍姬种德极深厚,历载八百何绵绵。孔丘孟轲不得位,唯有文字登书编。春秋笔削严一字,诛恶褒善持大权。丘明作传详本末,下迨战国何茫然。秦皇并吞六王毕,始废封建迷井田。功高自谓传万世,仁义不施徒托仙。东游弗返祖龙死,赤灵火德明中天。汉朝文景称至治,刑措可比成康前。无端杂用黄老术,是以未得称其全。王莽贼臣篡汉祚,赖有光武如周宣。云台名将应列宿,婉婉良策扶戎轩。绝胜高祖醢彭越,可比周召终天年。崇儒往谒曲阜庙,典章灿灿罗星躔。后人不省创业苦,宠任阉皆皆貂蝉。西园粥爵诚可耻,党锢忠士灾何延。一朝曹氏帝称魏,铜驼荆棘生荒烟。关张早死后主弱,典午自帝开坤埏。五湖云扰乱中国,五马南渡何翩翩。六朝兴废有得失,岂知合并归杨坚。琼花城里建宫阙,汴河春水浮龙船。乱离思治否复泰,唐室高祖催飞骞。秦王神武不可及,遂承天祚传高玄。大纲不正有惭色,我尝抚卷思其渊。纷纷女祸握神器,扰扰藩镇横弋铤,乘舆避乱数奔窜,翠华几度游西川。黄巢残贼不忍说,白骨山积血成泉。侵凌渐使唐祚绝,江海虽大犹涓涓。朱温降将乃一贼,僭号暂时得复失。后唐石晋既知远,但以功利不尚德。周家亦僭登天基,独有世宗明治术。我朝列圣皆深仁,天下苍生得苏恩。史书浩浩充屋栋,人主欲观宁遍及。小臣纂集作通鉴,治乱兴亡明似日。愿言乙夜细垂观,比美成王戒无逸。”
  ◎夫妇同棺张春儿、叶县军士李青之妻也,年二十,青疾革,顾谓春曰:“吾殆矣,汝其善事后人。”春截发示信,誓弗再适。未几,青死,春恸垂绝,且嘱匠人曰:“造棺宜极大,将以尽纳亡者衣服弓剑之属。”匠如其言。既敛,乃自经。邻里就用此棺同葬之。事奏上于朝,旌其墓,时至正戊子也。呜呼!春儿生长寒微,不闲礼节,尚知夫妇大义如此,顾世之名门巨族,动以衣冠自眩,往往有夫骨未寒而求匹之念已萌于中者,岂不为春儿万世之罪人也与?
  ◎宋幼主诗“寄语林和靖,梅花几度开。黄金台下客,应是不归来。”此宋幼主在京都所作也。始终二十字,含蓄无限凄戚意思,读之而不兴感者几希。
  ◎孔掾史孔某者,皇庆癸丑间,为江浙省掾史。身躯短小,仅与堂上公案相等。凡呈署牍文,必用低凳阁足令高。脱欢丞相以其先圣子孙,而且才学优长,甚礼遇之。时有诏许文正公从祀夫子庙庭,公之子参知政事恶孔风度不雅,因小过,叱之退。丞相曰:“他祖公容得参政父亲坐,参政反不容他一个子孙立耶?许大惭。
  ◎挽文教授诗至元间,宋文丞相有子,出为郡教授,行数驿而卒,人皆作诗以悼之。闽人翁某一联云:“地下修文同父子,人间读史各君臣。”独为绝唱。
  ◎狷洁郑所南先生(思肖)福州连江人,宋太学上舍,应博学宏词科,刚介有立志。会天兵南,叩阙上疏,犯新禁,众争目之。由是遂变今名,曰肖,曰南,义不忘赵北面他姓也。隐居吴下,一室萧然。坐必南向,岁时伏猎,望南野,哭而再拜,乃返。人莫识焉。誓不与朔客交往,或于朋友坐上见有语音异者,使引去。人咸知其狷洁,亦弗为怪。工画墨兰,不妄与人,邑宰求之不得。闻先生有田三十亩,因胁以赋役取。先生怒曰:“头可砟,兰不可画。”尝自写一卷,长丈余,高可五寸许,天真烂熳,超出物表。题云:“纯是君子,绝无小人。深山之中,以天为春。”过齐子芳之书垫云:“此世但除君父外,不曾别受一人恩。”寒菊云:“御寒不籍水为命,去国自同金铸心。”其忠肝义胆,于此可见。晚年究竟性命之学,以寿终。
  ◎雁书“零落风高恣所如,归期回首是春初。上林天子援弓缴,穷海累臣有帛书。中统十五年九月一日放雁,获者勿杀。国信大使郝经书于真州忠勇军营新馆。”右五十九字,郝公书也。公字伯常,泽州陵川人,世皇召居潜邸,岁己未,扈从济江,授江淮宣慰司副使。中统元年,拜翰林侍读学士,充国信使。宋馆于真州,凡十有六年,始得归。此书当在至元十一年。是时南北隔绝,但知纪元为中统也。先是,有以雁献,命畜之。雁见公,辄鼓翼引吭,似有所诉者。公感悟,择日,率从者具香案北向拜,舁雁至前,手书尺帛,亲紧雁足而纵之。后虞人获之苑中,以闻,上恻然曰:“四十骑留江南。曾无一人雁比乎?”遂进师南伐越。二年,宋亡。至今秘监帛书尚存。
  ◎碑刻印识李和,钱唐人。国初时尚存,粥故书为业,尤精于碑刻。凡博古之家或有赝本求一印识,毅然弗从。其印文,李和鉴定,石刻印。
  ◎九姑玄女课吴楚之地,村巫野叟及妇人女子辈,多能卜九姑课。其法:折草九茎,屈之为十八,握作一束,祝而呵之,两两相结,止留两端。已而抖开,以占休咎。若续成一条者,名曰黄龙傥仙。又穿一圈者,名曰仙人上马圈。不穿者,名曰喜窠落地,皆吉兆也。或纷错无绪,不可分理,则凶矣。又一法:曰九天玄女课。其法:折草一把,不计茎数多寡,苟用算筹亦可。两手随意分之,左手在上,竖放。右手在下,横放。以三除之。不及者,为卦。一竖一横曰大阳,二竖一横曰灵通,二竖二横曰老君,二竖三横曰太吴,三竖一横曰洪石,三竖三横曰祥云,皆吉兆也。一竖二横曰太阴,一竖三横曰悬崖,三竖三横曰阴中,皆凶兆也。愚意俗谓九姑,岂即九天玄女欤?《离骚经》云:“索{艹}茅以筵{专}兮,命灵氛为余卜。”注曰:“{艹}茅、灵草也,筵小破竹也。楚人名结草折竹以卜曰{艹}。据此。则亦有所本矣。
  ◎白翎雀白翎雀者,国朝教坊大曲也。始甚雍容和缓,终则急躁繁促,殊无有余不尽之意。窃尝病焉。后见陈云峤先生云:“白翎雀生于乌桓朔漠之地。雌雄和鸣,自得其乐。世皇因命伶人硕德闾制曲以名之。曲成,上曰:‘何其未有怨怒衰婺之音乎?’时谱已传矣故至今卒莫能改。”会稽张思廉(宪)作歌以咏之曰:“真人一统开正朔,马上鞍手亲作,教坊国手硕德闾,传得开基太平乐。檀槽<含牙>呀凤凰<齿Ф>,十四银环挂冰索。摩诃不作兜勒声,听奏筵前白翎雀。霜霍々风壳壳,白草黄云日色薄。玲珑碎玉九天来。乱撒冰花洒毡幕。玉翎起盘礴,左旋右折入寥廓。{山律}孤高绕羊角,啾啁百鸟纷参错。须臾力倦忽下跃,万点寒星坠丛薄,然一声震雷拨,一十四弦喑一秣。驾鹅飞起暮云平,鸷鸟东来海天阔。黄羊之尾文豹胎,玉液淋漓万寿杯。九龙殿高紫帐暖,踏歌声里欢如雷。白翎雀,乐极哀。节妇死,忠臣摧。八十一年生草莱,鼎湖龙去何时回?”
  ◎天下士《漫浪野录》云:“苏子瞻泛爱天下士,无贤不肖欢如也。尝自言:‘上可以陪玉皇大帝,下可以陪卑田院乞儿。’子由晦默,少许可,戒子瞻择交。子瞻曰:‘吾眼前见天下无一个不好人。’此乃一病。”以余言之,先生,天下士也,此其所以爱天下士。顾今之忌才嫉能,口尧舜而心盗跖者,使先生视之,乃土苴之不若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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