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象帝之先”的“帝”是上帝吗？

《道德经》第四章最后一句：“吾不知谁之子，象帝之先。”“象帝之先”的“帝”是上帝吗？先看古人的注解：

河上公章句：“'吾不知谁之子’，老子言：我不知道所从生。'象帝之先’，道似在天帝之前，此言道乃先天地生也。至今在者，以能安静湛然，不劳烦。欲使人修身法道。”他认为“帝”是天帝。

王弼注：“天地莫能及之，不亦似帝之先乎？帝，天帝也。”与河上公注解相同。看现代名人解释：

余秋雨翻译：“我不知道它从哪里产生，只知道它早在天帝之前就已经光临。”（余秋雨：《老子通释》北京联合出版公司，2021年，第19页。）也是天帝。

南怀瑾说：“假使真有一个能主宰万物的大帝，那么，这个能创造大帝的又是谁？这个'谁之子’的'谁’，才是创造大帝与万物的根本功能，也姑且强名之叫它是'道’。”（南怀瑾：《老子他说》 复旦大学出版社，2016年，第92页。）“'谁之子’的'谁’”应改为“谁之子”的“子”才对，“子”对应道，“谁”是疑问词。“帝”解释成大帝。

陈鼓应今译：“我不知道它是从哪里产生的，好像是天帝的宗祖。”（陈鼓应：《老子今注今译》 商务印书馆，2016年，第91页。）帝为天帝。“宗祖”应为祖宗，先祖后宗。

古今学者大多数认为，老子说的“帝”是天帝。看看刘笑敢的论述：

“'象帝之先’说明老子并没有否定上帝的存在和作用，但是否定了上帝作为万物主宰的地位。……'帝’在《老子》中仅本章一见，并非西方一神论的上帝。可以和西方'上帝’概念相比较的反而是'道’。'道’作为宇宙万物的总根源和总根据与一神论的上帝有相似之处，也有不同之处。……上帝和道都是终极性的概念，都是一切事物的根本所系，却又与任何具体事物都不相同，所以二者必然表现出许多共同特征。……上帝是人格化的道，而道是非人格的上帝。”（刘笑敢：《老子古今》上卷，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6年，第123-125页。）刘先生混淆了中国“上帝”和西方“上帝”的概念。

其实，老子说的“帝”也是“上帝”又叫“天帝”，是指中国远古时代在天上主宰万物的神。《尚书·舜典》最早出现“上帝”一词：“肆类于上帝，禋于六宗，望于山川，遍于群神。”意思是按礼节陈列各类祭品祭祀上帝，在高地上烧制青烟祭祀六神，遥望山川而虔诚跪拜，把我的诚意传达给天地神灵。中国古代的天帝还有不同的说法，有“皇天上帝”“昊天上帝”“上天之帝”，甚至说就是远古中国的五帝：黄帝、颛顼、帝喾、尧、舜等等。《宋史·礼志》说：“人之所尊，莫过于帝，托之于天，故称天帝。”

西方人的上帝，也就是基督教所信奉的最高的神，即《圣经》中的“上帝”。上帝是宇宙万物的创造者和主宰，并对人赏善罚恶。它不同于中国的“上帝”，也不同于老子的“道”。这句应该这样翻译：

我不知道它是怎么产生的，好像在天帝之前就有了。

第四章主要还是说“道”，以道喻人。但“道”是什么还是没有说清楚明白。这使我想起了《盲人摸象》的寓言故事：四位印度盲人朋友，虽然眼瞎，却自命不凡。一天，听说来了一只大象，四人都想亲临感受一下，摸摸大象是什么形状。高者摸到大象的肚皮，说大象像一堵墙；矮者摸到大象的腿，说大象像一根柱子；第三个人仅摸到大象的鼻，说大象像一根水管；第四个人摸到大象的牙，说大象像润滑如玉的长棍。旁观者皆大笑。

“道”跟大象一样，老子与大家都是瞎子，可惜没有旁观者。其实，道是什么不重要，道不过是一个“幌子”或“道具”，重要的是如何利用这个“幌子”教育人们。面对现实，真正有教育意义的，就是有学者主张删去的中间四句：“挫其锐，解其纷，和其光，同其尘。”也就是老子提倡的“玄同”，天下大同，社会和谐。这正是“人类命运共同体”的提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