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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迩言》



                    《迩言》
                                      宋  刘炎  


 欽定四庫全書

  子部一

   儒家類

  提要

  臣等謹案。邇言十二卷。宋劉炎撰。炎字子宣。括蒼人。是書分十二章。曰成性存心立志踐行天道人道君道臣道今昔經籍習俗志見。其立言醇正篤實。而切于人情。近於事理。無迂濶難行之説。亦無刻核過髙之論。如曰井田封建。成之非一日。其壊也亦非一朝之故。不必泥其制也。能存其意。亦可以為治矣。又曰或問節誼之士如之何而黨錮。曰自取之也。君子百是。必有一非。小人百非。。必有一是。天下士至不少矣。豈必登龍仙舟者皆賢。不在此選者皆不肖耶。更相題表。自立禍的者也。人豈能禍之哉。又曰或問學聖賢之道者。其流亦有偏乎。曰近聞之真公。學而至之。烏得偏。學而不至。雖孔孟門人不能無偏。能遡其源。其流歸于正矣。不然。毫釐之差。其謬逾逺。是足為學二程而不至者之戒也。如此之類。皆他儒者心知其然而斷不出之於口者。炎獨筆之於書。可謂光明磊落。無纖毫門户之私矣。此本為嘉靖己丑光澤王所刋。考明史諸王表。光澤榮端王寵瀼。以成化末年袭封。前有梅南生序。稱得抄本于棠陵方思道。梅南生即寵瀼别號也。又有嘉泰甲子炎自序。嘉定壬午真徳秀後序。嘉定癸未葉克跋。書中治道篇第一條第二條。習俗篇第十一條。志見篇第九條。寵瀼俱注有脱誤。今無别本可核。亦仍其舊。又經籍篇唐無全史一條。中亦有訛脱。而寵瀼未注。又經籍篇第二條下有夾注止庵曰一段。駁尊揚雄陶潛蘇軾而抑屈原之非。其言有理。併附録之。考寵瀼序末有私印曰止庵。則此注亦寵瀼所加矣。

  乾隆四十二年九月恭校上

  總纂官 (臣)紀昀 (臣)陸錫熊 (臣)孫士毅

  總校官 (臣)陸費墀

  ●邇言原序

  宋儒劉先生邇言一帙。條分十二章。累萬餘言。盖先生所自著。故名邇言。謙稱也。其言皆窮理盡性。成已成物。樂天知命。居常應變。間涉治平修攘之要。實内聖外王之學。洙泗以来。濂洛闗閩間。命世醇儒也。當時特見重於真西山先生。終宋迄元。其言未見表著。予間得抄本於湖臬副憲棠陵方思道先生。謂予曰是書精思至論。最有益於學者。宜梓行以恵後人。予莊誦盡卷。仰而歎曰。聖賢教人。六籍之外。口授心傳。亦諄諄矣。而俗學承傳惟事口耳。而於身心性道初不相涉。殆亦功利之移人。枝葉辭章之習。與性道之學。一膜之外。已分物我矣。安望其能進於是耶。是書誠不可不行於世也。乃重校訛舛。闕其疑者。捐禄羨重書鍥諸棃行之用。副方先生以心學教人之雅。而劉先生著書以望於後之人者。其亦在是歟。刋成爰序以識。嵗月時嘉靖八年三月望日。後學南郡梅南生序。

  ●邇言自序

  言近而指逺。辭約而理盡。天下之至言也。非聖人其孰能修之。是故論語一書獨具中和之道。次則孟氏七篇。莫非浩然之氣。又其次也。荀卿辨而肆。揚雄約而拘。王通華而僭。雖三子所言得失不同。艱易不一。然皆得明道之一端。著書之一體。有過於老莊申韓之説逺矣。先漢而降。傳經述史。先後相望。文籍浩繁。殆百千家。至於諸子如揚雄王通之説。絶無而僅有之。蓋古人之文。辭不勝意。今人之文。意不勝辭者。其源皆壞於科目之習。汨於利禄之途也。儒者以五常為質。六藝為文。融心三才。游步千古。天所賦予不薄矣。必也。不徇流俗。仰思聖賢。凡有論著。不必放意寓言。不必僣稱法言。不必茍同。不必茍異。惟履諸身而後議。喻諸心而後語。不為捭闔。以賊正氣。不為雕刻。以傷正體。始於近情。終於達道。庶乎其可也。先君遯齋好古學。耳提面命。必以義方。不幸弱冠之初。遽罹陟岵之戚。飄泊西東。駸駸知命之年。貧賤素行之矣。艱難備嘗之矣。故於流俗之習。多所悔恨。窮通得喪之分。多所開悟。人情物理。事變世故之間。多所儆省。承師問友。考古驗今。輙隨所得紀為邇言。承先志也。非曰指逺理盡。僣擬聖賢之作也。竊自比於芻蕘之談。狂夫之論云耳。昔夫子猶能鄙事。大舜猶察邇言。未有鄙事不能而知至者。未有邇言不察而知化者。斯言之著。固多得罪於作者。恕其鄙而察之。可也。其或所志不同。亦不勞以覆醬瓿譏之。此下才十有二篇。續有聞見。録為外篇云。時有宋嘉泰甲子正月朔日。括蒼劉炎子宣自序。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一

  (宋)劉炎 撰

  ○成性

  中天地而立。與天地參者。人也。天命以人。不物之矣。天不物之而自待以物。始也人。終去禽犢不逺矣。然則人之性。實天地之性也。孔子以為貴。孟子以為善。天地予人之正也。荀卿謂之惡。主血氣言之也。揚雄謂之混。雜人與物言之也。韓愈品分之。是復以清濁之氣。髙下之質言之也。荀揚韓之言性。皆非天地予人之正也。君子保天命之性之謂仁。成天性之仁莫如學。
  投珠於礫。擲璧於石。腐夫過之。毛髪灑淅。至貴之性溷於汚濘。不訾之身行險駸駸。人之見之。未必寒心。知貴物而不知貴於物也。君子尊良貴之性則養之以中和。寶不訾之身則安之以分義。外物之貴。不足貴矣。
  希夷子曰凡人賤者不可使貴。亦猶貴者不賤。命也。炎則曰能有其貴則賤者可使貴。不能有其貴則貴者可使賤。性也。君子安居道德之宇。出入禮樂之門。馳騁仁義之途。言性不言命。
  或問形色天性何如。炎曰天命以人而不物之。即天性也。惟聖人為能踐形爾。不能踐形者。其形人。其性禽。滔滔天下皆是也。
  一氣均播。有土皆生。芳蘭惡蕕。其臭不同。参术烏喙。其味不同。質以氣生。氣隨質變也。元氣予物未嘗不同。物之氣質隨取自異。天之予人。人之自異也亦然。是故氣有清濁則識有通塞。質有厚薄則行有澆淳。才之小大。情之邪正。血氣之動靜。皆非天命之正性也。
  麟異於凡獸。鳯異於凡禽者。仁也。聖賢君子異於凡人。亦仁也。禽獸不仁。人知惡之。人而不仁。不知自惡。惑之甚也。
  仁者有不動。動則仁矣。不仁者有不為。為則不仁矣。發於其心。有觸斯應。故仁者不必好所好而後仁。不仁者不必惡所惡而後不仁。君子為仁者所好。以為知己。可也。為仁者所惡。無勞懐不平之心。然則不仁亦天性歟。曰天非使之不仁。人自不仁爾。
  天下之至堅頑者莫如石。潤而雨。燥而暘。嘘而水。生擊而火出。藏金而韞玉。戴土而滋木。五行之質具焉。為磬其聲清越。為砮其鋒堅利。積壘為防。刻斵為噐。金需以礪。玉需以治。五行之用具焉。五行周流天地間。隨取皆足禀其精英者。謂之人。豈以人而不如石乎。人而不如石。不學之過也。
  道德仁義雖愚夫不學而知。及其至也。聖人猶病焉。法度器數雖聖人學而後知。及其至也。愚夫可以與能焉。是以君子之學逹道而據德。依仁而由義。其於藝也游之而巳。
  君子之所樂者三。樂為天地間正人。樂為正人端士之裔。樂乎知古知今與凡民異。
  恠羊知肥。燕石知飛。生靈動植。莫不知時。樂天之命。則聖賢之所知也。
  或問聖人罕言性。子何言之多耶。炎曰論語六經。皆成性之學也。聖人不茍言之。亦允蹈之而已。

  邇言卷一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二

  (宋)劉炎撰

  ○存心

  存心莫大於仁。正心莫急於禮。生於其心而復以成其心。天人之道也。
  心者。誠之宅也。家國天下。誠之逹也。天下可欺也。國人不可欺。國人可欺也。鄉鄰不可欺。鄉鄰可欺也。妻子不可欺。妻子可欺也。方寸不可欺。一或有欺。悖亂之言形於夢寐。雖欲自揜。其可得歟。終日行險。志得意驕。中夜以思。惕然隠憂。終日履平。無得無喪。中夜以思。湛然氷清。君子與其終日有快意之舉。不如中夜獲一息之安也。
  人非堯舜。氣質之偏不能無過不及之患。必加儆省則善矣。惟心原不正。觸物生變者。不可以櫽括。
  聖人之心正大如天地。賢人之心明白如日星。庸俗汚下如禽犢。其有習為姦佞者。險於山川。深於城府。慘於矛戟。暴於虎狼。聖賢庸則易知。惟姦佞難知。難知故難顧慮。雖聖人亦畏難知矣。
  誠者。萬善之本。偽者。百禍之基。聰明勇決。智慮過人。濟之以偽。速其死矣。何止為小人。冥蒙遲鈍。了無他長。將之以誠。厚其生矣。何止為君子。
  樸實如良金。不勞覆護百鍜鍊愈剛。巧詐如璃罌。倍費防閑一跌踣莫救。
  禾心為仁。桃李之心為仁。仁。人心也。患在不能充之爾。人孰無仁。充之有小大。人孰無智。用之有是非。小則姑息。非則詐儇。是故好行小惠。急於人知。匹婦之所謂仁也。夸逞小才。好為人上。匹夫之所謂智也。斯仁不足以自福。斯智適足以禍身。聖人達仁智之大致。必也以義行仁。以德行智乎。
  聖人以仁為宇。天下無不覆。賢智以仁為途。善類所共由。
  人莫病乎有慾而無德也。氣剛而有慾。且見制於婦人。欲稱丈夫不可得矣。年耆而無德。猶見侮於童子。欲稱先生不可得矣。
  飽食煖衣。人以之生。亦以之死。一日失節。寢寐不寧。疾病生矣。終身失節。後嗣無觀。禍敗作矣。人能不以是為身心子孫之害者。其加於凡民一等矣。
  貧賤患難。進德之階。富貴安佚。陷身之壑。惟下愚不以貧賤患難有進。惟上智不為富貴安佚所陷。
  老成慮事不必皆髙年。輕躁寡謀不必皆年少。觀其臨事如何爾。盗中有道。衣冠未必非盗。軍中有仁。口銜清議者未必皆仁。觀其處心如何爾。君子以義制事。以仁存心。心其至矣乎。其生也清。其没也寧。其動也正。其靜也定。聖賢則然。愚不肖反是。
  四銘
  莫小於心。與生而俱。莫大於心。包含萬殊。本自正平。無勞扂楔。飛來塵垢。隨即磨刮。遷忿逐慾。至明者昏。踰越奥窔。出入多門。駸駸險巇。株枯足蹶。非惟無益。本實先撥。待物以穽。機隨變生。一徃一復。亦足自傾。身傾禍微。爾裔肖爾。萌蘖蔓延。源源不已。乃知此心。廣大則天。中正則人。傾仄汚下則禽。去禽門。由人道。反性天。其樂莫可言也。自然而不必然者。具性之全也。已然而不能復其全者。非賢也。是用作銘。並告五官。各守爾典。無妄闓端。斯心銘也。
  見可欲而心不亂。其思定。遇坎窞而知儆省。其思深。格物以理慮而接。其思至。博大而不荒。委蛇而不局。其思正。居乎中央。運乎四方。凡有所適。不失其鄉。斯思銘也。【慮而接三言上下或有闕誤。】
  衣冠適市。市人避之。袒裼居室。室人戱之。貌之不可不修也如是。信誓於郊。三軍聽命。戯言於庭。僕妾慢令。言之不可不修也如是。貎言不修。其應若是。内行不修。益可知矣。内外交修。謂之君子。内外交廢。謂之小人。修廢之頃。間不容髪。及其乆也。天壤遼絶。君子人歟。可不謹其微。敬所發歟。斯貎言銘也。
  冶容過目。目挑心招。鄭聲入耳。耳瞶心揺。招招揺揺。衣冠狙猱。禍機及之。不知避逃。凡視冶容。如臨嚴父。凡聽鄭聲。如震斯怒。視逺聽德。心正則誠。不誠無物。惟誠則形。汝聽不誠。人將汝聽。汝視不誠。人將汝視。無恤乎人。無不為矣。無所不為。隕踣乃已。古人戒慎乎其所不睹。恐懼乎其所不聞。不遏於流而塞於源。其以是歟。斯視聽銘也。

  邇言卷二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三

  (宋)劉炎 撰

  ○立志

  心無得則志不立。志不立則事不成。事不成則妄動輕舉。不根於素。夫是之謂妄人。昔者二帝三王志於仁天下。漢祖唐宗志於定天下。伊周自任以治。孔孟自任以道。下而荀卿揚雄期以言語文章成名於後世。皆其素有得者也。
  聖人有容天下之度。故能以天下為一家。賢人有修身治人之志。故毁譽得喪。一不足以動其心。
  遭變不迫。其人未可量也。處常失措。其餘不足觀也。已人之為人見窺於人。則其行不逺。
  軒冕榮身。視之若無。簞食蓬户。視之若有。斯人也。中之所有者大。而外之所無者小矣。所有者大。無不可為。所無者小。無復可汚。
  不顧分義而冥行者。志於得也。反已求之。得未分寸。失已尋丈。是富不可以志而得也。不後學力而勇進者。亦志於得也。反已求之。日計不足。嵗計有餘。是道可以志而得也。志者。主一不二之謂也。雖聖賢亦止能求所本有。不能强所本無也
  忠臣義士。氣拂雲漢。文人才子之氣亦然。其所以然者。不然矣。君子志於澤天下。小人志於榮其身。當其樂仕之初則同。及其既仕。所趨異矣。是以天子達於匹夫。莫不有志。氣顧其所之。有小大正邪爾。
  氣在人上者。志或在人下。志在人上者。不必以氣陵人。志主乎一。氣或妄用也。
  有大志者。時亦有大言。好大言者。不必有大志。義所當為。堅守不移。安時俟命。不急小利。志在其中矣。内樂無有。譊譊妄言。所守不固。倀倀妄行。斯人也。夫何志之有。聖人之氣。渾然一元也。賢人之氣。温然春陽。或凛然秋霜也。庸凡之氣汚。姦佞之氣賊。
  以氣豪者。亦以氣沮。以力勝者。亦以力屈。榮以勢。辱亦以之。雄以財。憊亦以之。是之謂中無所主。托外物以為主。故其終為物勝也。
  有富之萌。處以滿盈。復於貧矣。有貴之漸。處以驕極。復於賤矣。是之謂變常。變常則不能常有其有也。
  或問立志之道何先。炎曰定意氣。博徒豪於一擲。酒徒豪於舉白。長槍大劍。戰士豪也。長吟大篇。文士豪也。凡曰豪舉。皆非意氣之定也。
  或問近世馬范二文正公如何。炎曰志立。范志於任。司馬志於誠。始於其身。終於事君。皆此道也。孔子曰士志於道。孟子曰士志於仁義。士其可以自棄哉。
  窮兒猝富。市里慕焉。匹夫暴貴。友黨慕焉。率德改行。慕者鮮矣。師周學孔。法堯蹈舜。嘗聞其語矣。未見其人也。凡不慕下俚之所慕者。可與進德入道矣。
  君子立志。誠信以養心。忠孝以安身。仁義以為富。道德以為貴。積而後發。其發也大。
  大舜德冠百王。伊傅才髙千古。然猶俛首耕築。若將終身。今之匹士未聞寸長。已發不遇之嘆。不量而已矣。
  未仕。善士皆可為也。既仕。循吏皆可為也。病弗為耳夫孰禦。
  或問君子出處之要。曰居不可以素隱。仕不可以素餐。上無與於國家治理。下無與於風俗名教。斯其出處亦可占矣。
  出處之道。主忠主孝。内有所主則外無所忘。鬬擊忘身。忿鬩忘家。朋黨忘國。所主既失。禍敗及之。雖悔何追。
  或問嚴光何以無濟世之志。曰出則功被天下。處則名厲將來。是物也。光武子陵盖中分之矣。
  古今之隱者有三。其上有諸已。視時不可施則隱。其次揆諸已。於時無所施則隱。其下内無所有。復不自量。託名以隱。釣名鈎禄。及其用也。禄可得。名不可得矣。
  或問儒者之隱何如。曰游心於六藝。玩意於五常。陋巷可也。市朝可也。不必深山宻林之之也。

  邇言卷三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四

  (宋)劉炎 撰

  ○踐行

  涵詠聖賢善言。如食美食。踐行聖賢實德。如入荆棘。斯人孔子所謂鄉原也。道聽途說。德之棄也。是故君子寧使言不足而德有餘也。毋使言有餘而德不足也。行仁如循環。由義如蹈矩。出入乎禮門。持守乎信鑰。於是乎語。於是乎道。古所謂有德者。必有言也。平易而達理者。善言也。中正而近道者。善行也。誕言背理。詭行傷道。君子不由。
  妄語初能妄人。終亦自妄。詭行初能詭人。終亦自詭。人受其禍小。已受其禍大。
  人之好妄語者。朝與夕異。十常一二。旬浹之間。十異五六。及其乆也。燕越背馳。不自知矣。己不知。人知之。非惟誠不可揜。偽亦不可掩也。温公曰誠自不妄語始善。夫善言。身之文也。不善則疵。善行。身之輿也。不善則敗。君子審取舍之權。則知言行之機。
  或問心術學術之異。曰心其主也。學其輔也。二者皆不可不正。亦在乎善用之而已。不善用之。則太平典。劉歆以之助姦。王介甫以之毒天下。如善用之。則曹参鎮齊民以黄老。賈生識治體以刑名。魏鄭公以從衡諫諍。蘇明允以戰國策知治亂安危之機。然皆不足以為訓者。不如言聖行之為正也。
  諺有之。百語不如一黙。百動不如一靜。炎曰己可靜。不能必人之靜也。己可黙。不能必人之黙也。人在天地間則有生。有生則不能不與物接。其靜也仁。其動也義。其語也信。其黙也智。則君子人也。
  諺有之。千安不如寢。百利不如耕。言其定也。炎曰耕不能無歉嵗。寢不能無思夢。定者猶未定也。是以君子晝参諸踐履。以觀其所守。夜参諸夢寐。以觀其所安。
  善戰者。進可以攻。退可以守。善鬬者。進可以搏。退可以保。安身理家。强國之本。知所以退。則知所以進。
  常人之過也。各於其所長。君子之善改過也。乃見其所以長。聖人不見其長。何短之有。莫名其善。何過之有。
  聖人見善則拜。賢人聞過則喜。聞過如不聞。見善如不見。庸人也。詆善以為非。聞過則必文。小人也。又其甚也。懐觸實之怒。肆報復之毒。其過也。何可以易言歟。
  不知而為之過也。及其改也。不復過矣。知而為之。非過也。及其改也。萌蘖復生。是以君子有過。小人無過。欲為君子。終身乃成。欲為小人。一朝可就。
  窮兒無升斗之量。賤婦無尋尺之度。溢乎其中。不能自止。有靦於外。恬不之覺。氣使然也。是故聖人道大而小天下。賢人君子德充而容物。
  巨商適市。有懐百金之寶者。有懐千金或萬金者。人莫測其孰愈。遂操百金而與之較。彼百金者忿然。其勢敵也。千金者懽然。其勢倍也。萬金者不喜不怒。漠然不顧。不足較也。欲知君子所藴之淺深。則亦猶是矣。
  行髙而自卑者。裕身之道也。行卑而自髙者。速禍之道也。
  明珠藏於千仞之淵。没者致之。不避蛟龍之害。金玉産乎千仭之山。采者發之。不畏覆壓之變。象璣妝首。見者嗤鄙。碔砆列肆。過者不視。是以行偽而衒露。其名不著。德充而韜藏。其名自彰。甚矣。名之難全也。
  天敗之。人敗之。己敗之。天可以勝。人可以勝。惟己自敗。天不能顧。人不能慮。知而不返。隕越乃已。返而不亟。所喪亦過半矣。懍懍乎真可畏懼也哉。
  名有美惡。惟大賢流芳。惟大姦遺臭。鄉里之所謂善惡人者。皆不足以為名。
  人莫不有恥。惟不忠不義。名汚竹帛。千古不刋。其為恥大矣。子孫恥為之後。鄉人恥與同國邑。天下後世見其姓字。如見惡臭。唾去而怒罵繼之。是以名莫榮於忠義。辱莫大於姦邪。
  小人惟慮智巧之不章。君子惟憂德善之不著。古人有終身之憂。憂不為聖賢之徒也。今人有終身之憂。憂利禄不足以及子孫爾。
  凡民能慈於子孫。而不能孝於父母。能為子孫長乆慮。而不知父母之所為我慮者。亦然。故君子力行孝悌。雖不為子孫慮。足以為家法矣。聖人之愛敬自身始。及其終也。為天下後世法。況於家乎。
  俚俗之人皆有俚號。幼未有知。忽口之。先人笞而誨之曰鄉黨以齒。非汝父之執。則汝兄之儕也。胡得爾。炎自是習為君子長者之歸。而不復效小人輕薄之態
  三十謂之成人。炎未三十。烏知其匪禽。炎既三十。始去人不逺爾。
  士不恥貧。莊周顔真卿皆嘗乞米。使周不立言。真卿無大節。則亦何異於途人。是則貧者。士之常。士亦不可以徒貧也。徒貧賤而欲驕人。無道義而欲輕王公者。妄人也。君子貧賤自得。未嘗驕於色。道義自尊。未嘗輕於其上。
  外夸而内歉者。必為人之所不屑為。貎謙而實至者。必能人之所不能為。
  小有才。不足恃也。得之由是。失之由是。德無行而不得。失則未之聞也。
  仁大無小惠。義大無小節。禮大無小謹。智大無小察。信大無小諒。

  邇言卷四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五

  (宋)劉炎 撰

  ○天道

  三家之市。賢否雜處。十室之邑。善惡相半。天必佑賢黜不肖。福善禍淫人。則雷霆之威。日轟轟乎三家。雨露之恩。日優渥乎十室。足矣。胡足見造化之大哉。為善不必福。福在其中。為惡不必禍。禍在其中。是天道也。
  積善順天。不求其福。可也。積惡而求免禍。其可乎。施德於人。不求其報。可也。施怨而責人無報。其可乎。是故君子善與天合。德與人和。必其所可必。而不必其所不可必也。
  為惡而不為惡所傾。惡亦足為矣。為善而不為善所成。善亦不足為矣。惡而終傾。善而終成。君子必舍彼而取此。
  仁則生。生則乆。乆則廣大。不仁則賊。賊則削。削則枯滅。義則成。成則積。積則充實。不義則敗。敗則散。散則耗蕩。是故聖賢仁生如春。義成如秋。
  進德入道。無有止極。積利干禄。宜懼滿盈。道德不噐。利禄有量也。
  或問分有定。人鮮能安者。何也。曰心平則安。不平則不安。不安則傾欹顛覆隨之。雖欲復常。已噬臍矣。是故自然之分。天命也。樂天不憂。知命者也。
  夀夭有數。貴賤有分。天也。君子為其所可為。不為其所不可為。斯可以勝天。言數者以富貴安佚為福。以貧賤憂戚為禍。人之賢否。心之邪正。不與焉。是豈知君子有自求之福。小人有自取之禍哉。故曰靜重之福。輕躁之禍。匪降自天。自取由人。
  臣弑其君。則子弑其父。禄山之後則有慶緒。人曰天也。我曰人也。忠於君所以教其子之孝。順於長所以教其弟之悌。孝悌之道。性根於天。迭相視傚。習成於人。人而反是道。自禍也。禍福自已。天何心哉。
  愚民能移其奉神之心於嚴父。移其佞佛之心於慈母。則神明參乎其前矣。舍明徇幽。此其所以為愚也。鑽蕉瀝漆。見者心惻。伐元蠧真。不知自憐。愚孰甚焉。故凡不愛其身而疾痛呼天者。愚民也。
  麝裂臍。狨犛斷尾。惡其為身害也。人有為身害者多矣。反若被珠玉錦繡。然斯惑之甚也。
  髪如素絲。體如枯枝。耳目聰明。方寸不亂。夀而臧矣。如其不臧。則盜跖不如顔囘。人皆曰跖夀而囘夭。吾獨曰囘夀而跖夭。跖未死而先朽。囘既死而不朽也。
  疾非暴疾。必待其定。定而後應。應必宜矣。事非機事。姑鎮以靜。靜而後動。動斯得矣。
  聖人緩急適宜。剛柔適時。常人急則多敗。緩則失機。剛則易折。柔則易屈。君子與其剛也寧柔。與其急也寧緩。或曰聖人何以知性命之理。曰格物則知性。更事則知命。或曰何以知事物之要。曰聖人察天地之運。知鬼神之情。而況於人乎。而況於事物乎。是故易之為道。通天下之變故者也。春秋之義。逹天下之情偽者也。由邇而逺。自明而幽。天地鬼神且不能違。而況於人乎。而況於事物乎。
  性地虚明。曠如青天。心曲隂墨。隘如坎窞。是故惡莫大於隂謀。善莫先於隂德。知斯謀足以自陷。則知斯德足以自裕。
  或曰順天之道何先。曰自下。謙無凶爻。訟無終吉。聖人作易之意。亦可知矣。

  邇言卷五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六

  (宋)劉炎 撰

  ○人道

  人道之交以誠信。誠信不磨。非惟自成。亦足成人。詐偽無據。非惟自敗。亦足敗人。
  待人以誠。盖有生之不以為恩。殺之不以為怨者。誠則公。公則天也。待人以偽。盖有生之而疑其市恩。殺之而疑其復怨者。偽則私。私則人莫之信也。
  愛己者能愛人。輕己者能殺人。
  古者忠以責己。恕以待人。今人待己以恕。責人以忠。幾諫。父子之恩也。揚於外則離。責善。朋友之信也。語諸人則疑。獻替。君臣之義也。播諸國則辱。人能無以虛言受實禍。無以小利招大辱。其度越於人。逺矣。
  聞譽而喜。必妄譽人。聞毁而怒。必妄毁人。不茍喜怒。斯不妄毁譽。陵貧者諛富。傲賤者謟貴。不陵不傲。斯不慣諛謟。
  面然背否。妾婦之道。忠告善道。聖賢之徒。妾婦之道。謂人之忌嫉猶乃心也。故常以人之不韙語人。聽其言者。有好焉。有惡焉。觀其所好惡。則聽者之邪正可知矣。
  人心險夷。不難知也。處家終身。莫知其人。同途一日。可卜其素。同體而後已。同位而先人。同名不忌。同患不避。故雖小物。必辨義利。循是者君子。反是者小人。惟大姦大佞。未可立談判爾。
  小人之交以利。平時相親。不啻父子。一旦相噬。不啻狗彘。君子之交以義。平時講切。水火異齊。臨難死節。舟楫相濟。善哉。司馬公之言曰覆王氏必惠卿也。信然。
  博戯之交不日。飲食之交不月。勢利之交不年。惟道義之交可以終身。
  與君子居。不存形迹。可也。與小人居。勿事形迹。可乎哉。宻近君子如濯清泉。所染未必變。宻近小人如失足於汚濘。所漸何易深也。白受汚易。汚反白難。自君子為小人易。自小人為君子難也。
  幾哉。危哉。朋友之深交其可忽哉。端士深交如入室堂。坐卧履止。乆而愈適。邪佞深交如渉谿谷。一跌之頃。即致顛覆。擇交之始。勿謂端士無益而逺之。逺則孤。孤則無以立。勿謂邪佞無傷而狎之。狎則深。深則易以陷。失交凡民。飲食以為階。失交凡士。言語以為階。知其凡而不交上也。既交而失。有犯不校。猶不失其為智。如必屑屑然辨是非。則身亦凡矣。
  天下之至易怨者。小人。至易恩者。亦小人。簞食豆羮。足以得其懽心。摩拂豢養。足以得其死力。一語不讎。乾餱以愆。則失德矣。若夫君子則不然。大則行其道。小則盡其才。恩所知己而已。犬馬畜伋。萬鍾養軻。則逝矣。韓淮隂鄙泣涕者為婦人之仁。而復念念乎解衣推食之賜。英九江悔怒踞洗之辱而大喜張御之豐。卑矣哉。烏得不為狗烹也哉。是故待君子則以禮。結小人則以恩。
  小人好用巧心以愚君子。彼自樂其計之得也。有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者。君子靜以待之。如觀優戱。一笑可也。一或為之動揺。則駸駸如入機穽矣。
  小人好以小利汚君子。容有受其汚者。君子以大義責小人。未有能受其責者也。受汚則見制。不受責則反見害矣。
  暗箭中人。其深次骨。人之怨之。亦必次骨。以其掩人所不備也。兩軍對壘。尅日乃戰。鳴鏑交馳。負不怨勝。罪不在人。責在己也。故君子之於人。與其隂傾。不如顯責。
  君子之履世也。泛應而主誠。致曲而逹道。
  富貴近人。人以為謙。貧賤近人。人以為謟。故富貴宜自下。貧賤宜自守。自下者。人愛之。自守者。人敬之。
  將忘有恩。必故讎之。將背其言。必故尤之。是友也。古之所謂不學。今之所謂口詩書而行市人者也。
  虎狼之澤安得麒麟而友之。鷹鸇之林安得鸞鳳而友之。惟不待之以虎狼鷹鸇。待之以人道。庻乎可以自存爾。
  祭祀必立尸。講學必立師。敬尸敬其先也。尊師尊其道也。不敬其先非孝也。尸何與焉。不尊其道非賢也。師何與焉。
  或曰近世何師道之不立耶。曰古者師道德。漢魏以來師經學。隋唐而降。所師者。場屋之文而已。宜乎師道之不立也。

  邇言卷六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七

  (宋)劉炎 撰

  ○君臣

  君道莫大於建中。臣道莫先於守正。君道立則人心一。臣道盡則民風淳。大哉。我孝宗之言曰人皆可以言朋黨。惟君相不當言朋黨。凡曰朋黨。無問其人。惟公是公非之為務。君道於是立矣。至公之權於是獨操矣。
  大明東升。羣隂自伏。大君自立。朋黨自消。人心畏者。剛極也。人心玩者。柔極也。皇極既建。天下為公。尚何朋黨之有哉。
  天地五行之精英。萃於朝廷。君子在位。散於天下。君子在野。是故治世多名臣良相。亂世多賢士隱君子。治亂之機。於是乎占。
  隂陽天地之道也。六爻之義也。陽為君子。隂為小人。陽善用隂。足以成物。君子善用小人。足以成事。不善用之。而又求以亟去之。適以速其變也。速其變則隂在内以制身。小人居中以制國。大事去矣。善理身者。内陽而外隂。善理國者。内君子。外小人而已。
  君子小人。凡有係於國家治亂成敗之數者。皆非庸人比。斯君子必有過人之德。斯小人必有過人之才。一愚一智。愚為智役。一强一弱。弱為强制。人皆若是。國無敵國。家無仇家矣。智與智角。計必有中。强與强遇。不能無傷。中傷既多。怨讎深矣。怨讎既深。雖欲自已。不可得矣。是故小人計以中人。常詫暗箭。靜以觀之。則鳴鏑也。惟不立標的。無所施其巧。若郭汾陽之待魚朝恩。斯可矣。不然則蕭劉見陷於恭顯。漢黨錮唐朋黨諸君子。皆中小人之計矣。
  甚矣。執偏之為禍也。人主執偏禍社稷。大臣執偏禍蒼生。唐德宗執猜忌之見。陸贄輩千萬言不能回其聽。近世王安石執强愎之吝。司馬公千萬言不能破其惑。其禍社稷蒼生不細矣。
  聖君善始足以知終。善與人同。胡能有過。中君善始不若保終。急於為善不如改過。
  欲觀帝王之度。於其用人足以觀之矣。能用一國之善士則足以君一國。能用天下之善士則足以王天下。善士不輕為人用。能用之。其度已足以容之矣。
  或問人君以納諫為盛德。人臣以進諌為大忠者。何也。曰人君一嚬一笑。天下之休戚繫焉。而況於過舉哉。進諫則能救過。納諌則能改過。其為天下後世福大矣。烏得不謂之盛德大忠哉。
  一海東青爾。我太宗却之而興。天祚好之而亡。君人者可不謹欲惡取舍之端哉。
  我太祖之於漢祖。度量如出一人。太宗之於唐宗。言行如出一身。不嗜殺人。能一天下。我太祖有焉。宜乎守天下之規模逺過於漢唐也。我太宗之言曰虎度鳯集。守令猶能召和。帝王惠民理寃。豈不易然。炎曰聖宋德為立國之本。仁為相傳之法。大抵然也。仁祖尊號曰仁。仁道於是乎成矣。
  熙豐大臣欲以所學鉗天下之口。而倡為三不足之說。是甘為商君之為者也。賴我神祖不為孝公爾。不然黥師刑傅矣。烏有致君堯舜。隆制成周者。反行管商之下策歟。
  田錫論列宰相非人。於時李文靖實在中書。錫不以為忤。沆不以為訐。諫官宰相之體。兩得之矣。趙清獻之詆范蜀公。吕獻可之劾韓魏公。龎建水洛。韓不以為是。韓刺義勇。司馬力言其非。濮議之興。臺諌斥宰相如敵已。熙寧刑名之議。吕晦叔是介甫而非君實。是所謂和而不同也。故凡一倡而百和。未必非小人之黨。
  臺諫所以正君律臣也。不曲不阿。真臺諌也。次則徇人君喜怒之私。下則為大臣鷹擊狗搏之具。
  天下有道。士大夫有是非而無毁譽。天下無道。士大夫有毁譽而無是非。
  公正之言氣和而平阿曲之言氣咈而傾
  事君之道。智有餘而忠不足。不若智不足而忠有餘。忠無適而非正。智或足以濟姦也。
  或問事君能致其身者。何謂也。曰不愛其死之謂也。不愛其死。何事不忠。茍愛其死。何事不佞。
  惡莫大於反所主。故禍莫慘於受反。善莫先於忠所事。故福莫長於用忠。髙祖戮丁公。漢以之興。武帝受侯景。梁以之敗。
  縁木坎石。可登萬仞之崖。所患者。進易而退難。累梲叠桷。可支垂圯之堂。所患者。髙易而下難。是以大臣以道正君。不固天下之權。以義定國。不留天下之勢。事君以不欺為根本。温公思天下事。故雖闇室。衣冠肅然。以此立朝。不復有欺君之事矣。

  邇言卷七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八

  (宋)劉炎 撰

  ○治道

  治天下有常道。上承天心。中和人情。下順物理而已。急於為治。不得其道。亂之階也。急於立法。不得其道。弊之萌也。不始。治在其中矣。如始弊。法在其中矣。然則治亦不足為。法亦不足立歟。曰非也。為以天下。立以天下。勿以私參之也。【此段不始至法在其中。文理欠通。疑有闕誤。】
  財者。生人之命也。天地施生之仁。帝王取予之義存焉。仁以仁之。義以宜之。民命乃全。凡民無財。無以仰事俯育。廉恥之道喪矣。凡民多財。起閨門之爭。益子孫之過。禮義之風衰矣。生斯生財生民斯也。使之凶荒有備。生死無憾足矣。過不及皆非。凡民之利也。嗟夫。三代井田。仁矣哉。取予有節。義矣哉。先王立法之義。意深矣哉。何秦人之瞽戾也哉。使是民不得為三代之民者。秦人之罪也。【生斯生財生民斯也八字間。有脫誤。以不成文。】
  或問周秦修短。其由興廢封建乎。曰周自后稷公劉。迄於文武。世積仁厚。封建亦治。不封建亦治。秦自孝公以來。世積詐力。封建亦亡。不封建亦亡。秦不封建。胡亥猶奪扶蘇之位。誅戮十二公子。趙髙猶置李斯於極刑。擠蒙恬於死地。秦必封建。則同姓異姓。各有土地甲兵之彊。更相屠噬。亦不過再世而已。况乎井田。封建之本。實則相關。秦開阡陌。大本去矣。其何以封建哉。必欲知封建之本。井田是矣。必欲知封建之意。則聖人作易。於比卦言之盡矣。比之為卦。坤下坎上。寧不以先王建諸侯。上下一心。君臣同德。猶水之在地。周流浹洽無間然歟。知乎是。則知三代封建之意先立。而後其法行。秦人封建之意先亡。而後其法壞。
  肉刑即象刑也。象而示之。犯者寡矣。漢文帝有仁心而無仁政。輕於變古。觸憲滋多。雖欲囹圄空虚。不可得矣。或曰肉刑何以不可復。曰人惑其名而不要其實。人其可以户曉歟。
  或曰井田封建何以不可復。曰是制也。成之非一日。其壊也。亦非一朝之故。不必泥其制也。能存其意。亦足以為治矣。
  或問古今學校之制。曰古者先德而後藝。先行而後文。後世教者校藝而不及德。學者言文而不及行。
  古者官制亦可知矣。古者量材而授。下亦自量而受。後世反是。
  古者取民有常制。粟帛布縷力役之征。或用其一。或用其二。後世無所不用。則亦無所不取。何必三者而已哉。古者官兵民有常職。故費約而兼足。足則交相養。後之官兵民無常職。故食冗而俱貧。貧則交相賊。
  周禁羣飲。以節民心。漢戒酒醪。慮乏民食。後世榷酤。意則異矣。古今立法。名實背馳。大抵若此。
  古者疑赦。今乃赦罪。古者宥過。今乃宥故。是古今赦宥之名同而實亦大異也。
  禮教。天下之防範。賞刑。有國之紀綱。禮教行則人知榮辱。刑賞明則人知勸懲。與其勸懲於後。孰若榮辱於先。上不知有榮辱。下不知有勸懲。防範紀綱。其可置而不省乎。
  一日之頃。有晝有夜。四時更代。有隂有陽。一代之興。方其明盛。君子彚征。及其變故之將興也。小人交亂。不有女主。則有強權。不有僣叛。則有夷狄之禍。數也。惟天子不可以言數。必也觀時察變。事為之備。固結人心。遭變不移。多蓄賢才。為後人用。是之為以人勝天。惟聖人能之。然則漢運中衰。稱聖易號。奉天之禍。城以厭之。卒不能逃符讖語。果可以人勝天乎。曰堯湯水旱。是足以言數矣。哀平失政。德宗任詐。非惟不能勝天。而復有以速天之變。猥歸之數。可乎。
  或曰漢太宗。我仁祖。皆治世也。何災變之多耶。曰天愛人君。警以災異。父愛賢子。示以教戒。皆所以成全之也。如其不足成全。則委之聽之矣。若李文靖之用心。可謂大臣矣。日奏災變。可謂知天意者矣。
  先正儉訓曰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炎曰儉者。國家之大寶。漢文帝知之。故用度常有餘。武帝不知。故用度常不足。使有國有家者。凡事簡易。常如剏業之初。動遵檢束。不由儉而入奢。尚何不足之有。
  入其庭。汚則新。敝則葺。器用有常。服食不詭。斯起家已。入其國。田野闢。郵傳治。野人多於市。游手寡於農。斯興國已。
  家國無二道。家之興也。父子和。兄弟睦。婦姑順事。僕妾稟令。漢唐盛時。君臣各盡其職。何以異此。家之敗也。父子暌。兄弟鬩。室堂藩籬。妾婦長舌。曾不知外侮之及也。
  漢唐之衰。君昏於上。臣亂於下。知分曹植黨以固其位。而不知盜賊之至也。亦然。知其然而制於未然。非至明其孰能之哉。
  靖康之變。非細故也。朋黨之士。猶相傾擠。曾不知大敵之在前。敵騎之在後也。於時謀臣智將。朝更暮置。如航鯨海。數易柂師。危亦甚矣。賴彼金人悔禍厭兵。天心人意係於至仁爾。然則朋黨之患。深於敵國。無朋黨則敵國不足畏矣。
  容貎堂堂。觀其氣骨。不觀小慧。厦屋渠渠。觀其規模。不觀微巧。我太祖之有天下也。談笑間去節度數百年之患。嚴階級。銷武夫悍卒凌轢之態。出征之日。誓不殺人而天下平。不戮降王而諸國附。凡歴代所謂權强閹寺等患。一切無之。氣骨端嚴。規模正大。是所謂有道之長也。
  或曰聖宋規模逺過漢唐。惟待夷狄之策莫知適從。何也。曰太祖將遷雍洛。李懐忠一言而止。章聖將幸長安。种放一言而止。茍一時之安失萬世之利。二子之智何如奉春。
  或曰井田既廢。自漢迄唐。皆收屯田之利。我朝何獨不然。曰五季易置。皆以兵也。養兵如養驕子。抱兒哺之。猶慮不食。如之何使之耕而食耶。律以階級。亦已善矣。姑以民田而徐以兵田。使之知有倉廩之積。室家之奉。踐其利而忘其勢。顧何有不足之意哉。
  聖宋經綸厚德。培埴至仁。生養休息。惟恐傷之。一祖三宗之治。其在人者深矣。熙豐大臣乃欲代稻粱以稊稗。續梧檟以荆榛。斯人之智曾農圃之不如。斯不足以謀人之國矣。
  靖康建炎。望敵投拜者。多矣。紹興以來。迎敵追拒。太平之人。不覩兵革。不若習見戰陣之為愈。帝王盛時。故雖無事。必蒐苗焉。必獮狩焉。使民不倦不悸。居則有不虞之備。用則為仁義之師。
  弈貴爭先。子不虛置。故能以一敵十。兵貴爭先。機不虚發。故能以一當百。
  賞刑。人主之柄也。設而不用。上也。用而有經。次也。予奪無章。僣濫不度。斯為下矣。
  或問為政寛嚴之尚。炎曰近聞之真玉堂云。毋論寛嚴。亦惟仁義而已。寛本於仁。何至於民慢。嚴本於義。何至於民殘。斯足為為政之法矣。
  或問後世循吏何寡耶。曰郡縣之職在乆任。任不乆則親吏而不親民。民不及親。席不暇煖。其意若曰何以循良為也。况乎仕者曠閒之日多。居官之日寡。滔滔皆為身計耶。
  從政莫先於省吏約文書。吏省則蠧民之害。寡文書約則吏不得而瞀之。
  涖官從政。有一言可以得人心者。其廉乎。有一言可以失人心者。其貪乎。廉則約己而厚人。貪則浚人而自厚。知自厚而不知厚人。雖曰剖決如流。私泥之矣。方寸清明。慾亂之矣。方寸自亂。何以知人心之得失哉。
  有汚吏之罰。無廉吏之賞。則汚濁多。必得實廉而旌之。人其肯自汚歟。薦舉未有不求而得。則無以禦人之求。舉爾所知。不待其求。而予之人其肯妄求歟。
  治國理家之道。於所不可不有者。無之。不振之漸也於所不可不去者。存之。起禍之萌也。或曰後世立法。惟便利是從。何其弊之多也。曰楮筆便矣。不如竹簡之重質。錢幣利矣。不如穀帛之充實。天下之弊。未必不生於便利也。
  三皇之氣。渾如元氣。五帝之化。大如天地。三王之治。昭如日星。治道止於三代。求多於三代者。皆過也。

  邇言卷八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九

  (宋)劉炎 撰

  ○今昔

  或問昔者帝王所以公天下之意。曰堯以天下授一民。臣民無間言。舜以天下授一臣。臣民亦無間言。順天下非强天下也。茍或强之。父子猶有爭。况天下乎。三王之未王也。已為羣臣諸侯之長。三王之既王矣。羣臣諸侯世有其國。三王亦止為之長爾。憂天下非私天下也。茍或私之。簞食豆羮且不可。況天下乎。
  或曰三代忠質文之政。猶不能無弊。何以責後世。曰斯弊也。加一轉移之力。則善矣。後世弊政。若腐木壊器者。不可復為。其有可為者。必有得於三代之意也。或曰周典。聖人之善制。何不可行於後世。曰周之諸侯。各治其國。而周公獨提綱於王畿。劉歆王介甫欲以一人之力。施之天下。則礙矣。况立法本意與周異耶。
  或問夫子之教異於釋老者。安在。曰聖人心正而天下平。釋老之心。虚寂而已。虚寂則可以己。不可以人也。
  人在天地間。身為重。父父子子。而後有此身。君君臣臣。而後安此身。釋老之教。内不知有父子。外不知有君臣。而曰乃身可以佛而極樂。可以僊而長生。吾不信也。豈知聖賢内樂以道。養生以仁。始乎事親。終乎事君。近而正身。逺而及物。此身樂且不息矣。老莊陋至治而嘉洪荒。然則衣冠不如氈罽。稻粱不如湩酪乎。
  或曰墨氏貴儉養老選士大射宗祀嚴父。堯舜之治如斯而已。何以見擯於孟氏之門。曰聖賢所貴者。常行之道也。墨氏儉不適禮。愛不别親。差之杪忽。其謬霄壤也。
  或問從衡之言孰當。曰衡則失之。從亦未為得也。季子說六國以合從。止夸大其土地之廣。谿山之險。甲兵之强。資用之富而已。天時人和。行攻坐守。締交約好之本末。未之或知也。能自治其國。厚其民。相軻而將頗。斯亦足矣。何必聽從衡之言。事秦且攻秦哉。
  或問樂毅伐齊。所不下者兩城。果有心於王道歟。曰斯師也。復讎之師也。昔者齊人伐燕。不能置君而去之。故燕叛之。今也。燕能伐齊。不能置君而去之。齊亦叛。以燕伐燕。以齊伐齊。先後一轍。何王道之有。王通之言過矣。孟氏之云。不亦正乎。
  或問頗牧之為將。曰大將也。靜而後應。不為禍始。漢以來。趙營平諸葛武侯足以齊之爾。皆先自治。不急治人者也。
  戰國君愚臣智。及其終也。臣亦自愚。嬴秦君尊臣卑。及其終也。君亦自卑。
  或問漢祖功歸三傑。陳平何獨不與。曰起沛入秦遷蜀。復有關中。蕭張韓之宣力已多。凡五年始得陳平於修武。躡足隨良。未足多也。惡具間楚。楚庸則受之耳。汜陽正位。歸功三傑。平胡得與。是後解圍釋急。誅吕安劉。平功足以繼三傑矣。
  或問叔孫兩生之是非。曰月餘綿蕞。何以復古。必待百年。曷禦擊柱。叔孫則非。兩生亦未為得也。漢去三代未逺。必也復古。易於反掌。兩生胡不為是來歟。
  或曰髙祖以大度剏業。光武以明智中興。假使冦鄧居前。未必能辦髙祖之事。韓彭後出。亦未必為光武用也。髙光優劣亦可知矣。曰是特羯胡之言爾。吾聞之老先生曰。光武材過諸將而氣以柔之。髙祖材不及諸將而氣以盖之。韓彭亦輕視髙祖而然爾。使遇光武。殆未必爾。斯言得之矣。髙光未易遽優劣也。為民之志同。御將之方異也。
  或問文宣之治孰優。曰文宣同於卹民而異於馭臣。文帝馭臣寛而有制。宣帝馭臣嚴而少恩。
  或問武宣之治孰優。曰武帝所為去秦皇不逺。末年多悔禍之心。宣帝所為去周宣不逺。末年多兆禍之事。宣帝茍不爾。不特優於武帝而已也。
  或問漢唐孰能用諫。曰漢祖實副其名。唐宗名過其實。名實隠然。莫如文帝。終身受言。得之賈山。終身務農。得之賈誼。終身重穀。得之晁錯。體貎大臣之說用。困鄧通而重丞相。不止禮一周勃也。推轂遣將之說行。屈帝尊而信亞夫。不止赦一魏尚也。聽言用諌之道。惟文帝得之。其餘則忽聽暫行而止也。
  或問妖言令。漢世屢除而復存。何也。曰是令不存於簡書而嘗著於讒人之口也。始作俑者。其無後乎。真秦人之謂也。
  或問文帝除收孥而盗玉杯者族。得不謂之過刑歟。曰懲人罔已之罪。示己欺天之過也。方士幻詐。武帝覺而不誅。有愧文帝之為矣。
  或問文帝廣仁愛之道。何以廢天下通喪。曰其有監於平勃之事乎。帝自代來。夜拜私人。行殿中。領南北軍。不三月而建太子。防閑周宻。未害也。其終也。不欲百官聽于冡宰。遂廢天下通喪。雖有辯者。不能為之辭矣。
  或問孝文何不盡用賈生之言。曰正始之道。宜改正朔。欲興禮樂。太欲速矣。暨帝中年。方有心於王制而誼已夭。終漢制之不古者。天也。
  或問文帝决獄錢榖之問。何如。曰庶富之基。措刑之本也。
  或問漢世制禦夷狄之方。文帝為得。武帝為失。曰待以柔道。在文帝時猶可。在武帝時則不可。匈奴怙强盛。甚矣。建元以來。大入冦邊凡十六七。帝大出兵亦十五六。自王恢馬邑之後。大抵彼先發。此應之。非師出無名也。惜乎窮追。反弊中國耳。
  或曰賈生言治皆切於當世。何表餌之疏耶。曰仁義信。表也。以中國之物而壊匈奴耳目口腹者。餌也。三表固出於常。而五餌正與中行說之言反。遽斥以疏。可乎。所患雜出於術而不純於道爾。
  或問先漢任相之道。曰不數易。足為後世法。任而盡其材。蕭曹丙魏而已。
  或問周漢任子之制。曰先之以教養。申之以保任。父師之責也。師不能教之於始。父兄不能保其終。是制也。後世流為恩賞之格矣。
  或問漢世集議何如。曰始於髙祖之好謀。成於孝文之能行。雖其餘得失相半。然是道也。終不失古人之美意。
  或問兩漢報功之典。曰雲臺優於麒麟。麒麟優於白馬。或問京房考課之法。曰蕭劉以直道攻恭顯。然且不免。房以瞽史之術占。盗竊之私言。雖有中。豈不速小人之禍也哉。
  或問貢禹韋匡郊廟之議。曰三子者議此則堅執不移。及建太策。漠然不對。因循成風。卒厄漢祚。儒生遇主。足以為鑒矣。
  漢儒因循。漢法猶秦也。任者一節不謹。大者族。次者戮。下者獄。是故儒多遜。頑多觸。宜其始也錯。中也弘。終也韋匡。甚而至於孔張也。孔張之計得矣。其如朱雲之玷。何舒向出處。足為漢儒標凖矣。
  或問漢置三公官何如。曰權在王氏。不必論其官之備不備。名之正不正也。
  或問光武明章之盛。由反西都之為也。及其弊也。復出於意料之所不及者。何耶。曰反之過乎中也。
  或問節誼之士如之何而黨錮。曰自取之也。君子百是。必有一非。小人百非。必有一是。天下士至不少矣。豈必登龍門仙舟者皆賢。不在此選者皆不肖耶。更相題表。自立禍的者也。人豈能禍之哉。
  或曰孔明曷自比於管樂。曰亮有志於興漢也。昭王全破燕。威公治亂齊。管樂之力也。亮佐先主。續亡漢。如其志矣。彼曷不自比於方召寇鄧哉。曰亮起隆中。吴魏各有其國十五六年矣。勢同列國。烏得與周漢比。顧廬對談。大畧著白矣。然則三國之君孰優。曰亮氣節籌畧過荀賈瑜肅逺甚。初平之初。亮即輔劉。則孫曹負矣。其君優劣。不必論也。
  或問赤壁淝水之役。曰是役也。可為東南備禦之法。長淮大江。利在逆戰。害在退守。盖敵在境土。彼心未固。敵入門墻。我心易揺也。公瑾幼度知此遂勝。惜天不假之年爾。
  或問魏晉清談之弊。曰黨錮之遺也。融衡以孔顔自况。颺晏以四聰八逹更為品目。天下之人皆若狂。宜其敗國亡家也。
  或問六朝何以不能復中原。曰強弱變故。適相當天意也。况其人間事之未至耶。盖嘗為六朝兵樞矣。更僕未易悉數也。
  或問營平武侯屯田之法。曰後世養兵之良法也。營平春作不及秋成。武侯經畫實為乆計。天必祐漢。亮之渭南即蕭何之關中也。
  或問均田口分世業之制。曰富連阡陌。貧無立錐。茍或均之。不猶愈於不均乎。惜乎。不保其往爾。
  或問府兵起於西魏。而備於唐。備而復壊者。何也。曰口分世業。租調府兵。其原一也。賦法兵制亦從而轉移者。由世業之不存也。
  或問唐藩鎮之弊。曰太宗務廣地。諸邉都護即藩鎮也。不必府兵壞而後藩鎮也。
  或問天策弘文之置。曰疑似之際有天策。以收勇士。有弘文。以收謀士。宜乎隱巢之死也。漢儲博望且猶不可。况居嫌隙之地哉。
  或問太宗漸不克終。得非自夸仁義之既效歟。曰自夸則有之。然不若斯言之甚也。舊史止謂之偃武修文。新史則曰勸行仁義爾。
  或曰太宗腹心房杜。藥石王魏。君臣相得。近古未有也。然於徴也。生則如友。死則如讎。何也。曰太宗有過。惟徴極言之。極言則易踈。勢使然也。太宗尚讎徴於既死。若德宗則讎贄於猶生。
  或問近世之治。惟太宗為盛。變故迭興。亦未有如唐者。何也。曰太宗備君人之能。故其治舉。太宗不純乎君人之道。故其弊端易滋也。
  或曰姚宋韓張。玄宗之所重。及其相也。或四三年。或七八月而止爾。李林甫楊國忠。玄宗之所輕也。迭居相位。或終其身。或十九年者。何也。曰非其始明終暗也。佚於小人之佞諛。勞於君子之規正也。
  或問唐世宗宦官之禍。曰猛將若可忌。閹寺若易制。曾不知兵權舍此而就彼。則非復門户掃除之隷也。
  或曰不仁未有能得天下者。朱梁新莽何以暫有天命。少留人心哉。曰天為民置君。非為莽温也。人知一心以尊天子。非尊莽温也。四時不可一日無陽。則天下不可一日無君。茍其人暫可以長雄。天必置之。迨其惡稔。天命人心始去之耳。天命人心旣然。然則嬴秦曹魏上承周漢之正朔。史氏烏得而遽絶之乎。尊其正朔之相承者。所以貴一統之義也。
  或問得以不仁。守之以仁。可乎。曰殺奪人於貨者。猶不可文之以禮義。而况於天下乎。以是得之。則以是失之爾。
  或曰五季得失天下何易耶。曰規模狹也。我太祖應天順人。規模廣大。異於是矣。
  或問聖宋祖宗之所以盛。曰太祖克遜。太宗克繼。卓然在二帝三王間。漢祖猶有吝於子。唐宗猶無恤乎兄。視此愧可知矣。
  或問澶淵之役。曰冦公屹然不動如山。足以鎮服夷夏之心矣。策畫盡用。豈復有外侮哉。
  或問天書之真偽。曰出於王丁之詐。而將以章聖之誠。上天孚亮仁德。以志在沮夷息民也
  或問仁祖四十二年之治。方之周漢孰優。曰比隆成康。超軼文景。或曰如二邉之擾何。曰韓范為西方金城。富公為北門湯池。時焉邊警。適足成中國之治安爾。
  或問濮議之是非。曰司馬倡是。歐陽倡非。二公優劣。於是乎分矣。
  或問韓范優劣何如。曰韓忠於所託。天下無間言。范勇於自任。朋黨之議起。意者。韓優於范。至於臨大節。决大策。易地則皆然。
  或曰忠獻光輔三朝。終始大節。於古孰比。曰功盖天地。忠貫日月。進則毅然身任天下之重。退則怡然了無愠戚之容。求之於古。其伊周之亞與。表表乎博陸絳侯之上爾。後不必求多於前。功毋忝爾祖。斯可矣。
  或問趙中令。曰我太祖之房魏也。
  或問李文靖。曰我章聖之曹参丙吉也。先見則過之。
  或問吕文靖。曰我仁祖之姚崇也。王沂公則近宋璟。
  或問先慮。曰田表聖。今之賈誼也。先見。曰吕獻可。今之羊叔子也。
  或問温荆二公之學。曰荆公遂己見於食餌。温公濟人見於擊甕。
  或問蘇文忠公之志。曰志在名節。故進退榮辱不足以二其心。
  或問司馬修身治國之論。曰萬世君人之法也。
  或問吕范十事十條之目。曰君人致治之大端也。
  或問聖宋中興之功。曰基於髙宗之仁。成於孝宗之明。
  或問中興之佐。曰張韓劉岳。不挫於檜。中興不在江表矣。
  或問金亮之死。天耶。人耶。曰仁與暴。德與力。於是乎分矣。人也即天也。

  邇言卷九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十

  (宋)劉炎 撰

  ○經籍

  或問詩三百。一言以蔽之。六經之義。皆可蔽以一言乎。曰禮毋不敬。樂不可偽。書執厥中。易常其德。春秋一字惟公。皆無邪之謂也。詩之流三變。國風雅頌。美刺以正。子虛上林。風勸以私。
  晉宋以來嘲吟風月。摹寫卉木而已。至於託物見志。一飯念君。則老杜酸辛優於太白之放蕩。叙幽情。述曠懐。則淵明歸去。東坡赤壁優於離騷之怨懟。【止庵曰陶蘇與屈平於君有異姓同姓之不同。屈平怨懟於君。即大舜怨慕於親之心也。未可以此議平也。】
  或問書有艱深易直之異。何也。曰古文二十五篇則易直。伏生所傳多齊語。故艱深。晁錯在當時十且不知二。後世强為之說。不無謬妄矣。
  或問周禮果聖人之全書乎。曰司門譏財物之犯禁者。舉而没之。司關凡貨之不出於關者。舉其貨。罰其人。周公於民之意慮。不若是之察也。
  或問連山歸藏之真偽。曰漢志不録連山。唐志則有之。漢志不録歸藏。晉中經隋唐志皆有之。昔無今有。其偽可知。况其言之不經耶。
  或曰六經遭秦火。惟易以卜筮之書得全。春秋何以無闕文。曰一字褒貶。其文藏諸人心。胡得訛謬。
  或問經籍闕文。可以意見足之乎。曰三代經籍厄於秦項之火。兩漢經籍厄於莽卓之亂。中經四部五胡雲擾。靡有孑遺。七志九條五部七録周齊兵火咸自焚之。後魏有書散落於爾朱。隋氏之書漂没於砥柱。有唐之書再厄於禄山黄巢。闕文多矣。必以己見足之。八寸策必有八十宗之謬矣。
  或問易春秋天人之道。劉歆比而同之。何如。曰一身之脉絡則貫穿。而耳目鼻口之形則不同。不求合乎易春秋之理。而附會其數。猶比合乎人之形也。洪範五行傳大略亦若是也。其所以異者。向欲興劉。歆欲附莽而已。或問周唐六典之同異。曰唐象周為制而已。茍其制同。修書朝夕可就也。何必更易數十人。綿延十六年哉。
  或問六經讖緯之是非。曰夫子不語怪力亂神。讖緯不足信。明矣。用以釋經。是則漢儒之罪也。或曰六經傳注不同。學者師其是而已。何西漢諸儒執一見也。曰主一經之說而勝者驟用。主一經之說而負者左遷。漢君實使之然耳。
  或問兩漢多經師。漢以來何寡。曰昔求之顓門。後世則師紙上語也。
  或問古今文籍何煩簡之異。曰古文難知。加以竹簡之重質。此其所以簡也。今文易知。加以毫楮之便利。此其所以煩也。簡則意全。煩則易鑿。全則人淳。鑿則人偽。至於械用。莫不皆然。何獨文籍而已哉。
  或問九流七畧之别。儒墨雜處。邪正混淆。何也。曰以書言。不以人言也。區别其書。各有門目。以備歴代藏書之策云爾。決擇去取。存乎人。必焚其書。則反害己。
  或問諸子立言之體。曰古者一言足以盡道。今也千萬言。僅足述古人一二而已。聖人言則成章。無待强作。必也得立言之體。則孟氏亞於聖人。荀揚王其次也。韓柳又其次也。不及韓柳。不能傳矣。
  或問荀揚之得失。安在。曰立言則荀不雕篆。雄多模倣。辯理則雄有據依。荀多偏執。荀揚得失。王通盖兼有之。
  或問賈誼董仲舒之文。曰仲舒春風。賈生烈日。或問温公功業過揚子雲逺甚。平生所為文章。乃有慕於子雲。何也。曰欲成名於後世之趣同也。
  或問子雲不及孟氏。而温公疑孟者。何也。曰讀聖賢之書。知之為知之。不知為不知。是知也。
  西銘以天地為父母。聖人是也。人能以父母為天地。約而求之。仁亦不可勝用矣。孔子曰事父孝故事天明。事母孝故事地察。天地明察。神明彰矣。而況於人乎。而況於物乎。
  或問學聖賢之道者。其流亦有偏乎。曰近聞之真公。學而至之。烏得偏。學而不至。雖孔孟門人不能無偏。能遡其源。復於正矣。不然毫忽之差。其謬逾逺。是足為學二程不至者之戒也。
  或問歐陽司馬之文孰優。曰歐公本之韓退之。學而至者也。温公逺齊先漢。自誠實而充也。
  人毋以嗜慾殺身。貨財殺子孫。政事殺人。學術文章殺天下後世。君子哉。若人之言。斯其為君子之樂也。
  或問近世成人之道。曰能行司馬公家教。吕氏蒙訓。亦可以為近世成人矣。
  或問近世史學孰優。曰通鑑歴代之綱目。諸史之會要。編年本春秋之意。紀事槩之左氏之文。秦漢以來作者弗可及矣。不特優於近世而已也。
  或問通鑑之起威烈。何也。曰平王東遷。周於是興矣。威烈壊禮。東周益無復興之理。春秋始於彼。通鑑起於此。温公襲夫子之意。而不敢僣其文也。曰何以辯其非僣也。曰夫子嚴一字之褒貶。温公述徃事以為勸戒也。
  或問通鑑正朔以曹魏繼漢。朱梁繼唐。後周繼後漢。何為而舍吳蜀晉陽北漢之正哉。曰吳王孫權晉王克用始則無所受。蜀主北漢主終則無所授。始終無所授受者。紀一國之事。可也。紀歴代之事。不可也。
  或問通鑑書詔令。獨詳於先漢者。何也。曰以其近古也。出於人君之口。筆於人君之手。如却馬詔。賜南越書之類是也。後世詔令。皆代言者為之。紛紛何足多述哉。所以温公不屑。禁林者不能强作不誠語也。
  或問離騷上林。通鑑何以不録。曰無益於勸戒也。凡無與於勸戒。凡不足為大禍福者。皆所不書。此其為法。班馬所不及也。
  或曰通鑑亦有失歟。曰通鑑非春秋。烏得而無失。魏伐吳蜀時謂之征。吳蜀入魏晉陽入梁北漢入周時謂之寇。何哉而謂之寇。夷狄侵中國之謂也。何哉而謂之征。王命討不庭之謂也。輕重失中。是則温公因仍舊史之過也。
  或曰紀傳之體與編年孰是。曰文人愛竒則嗜紀傳。史氏尚法則優編年。必有作者知所先矣。
  或曰編年優於紀傳。春秋一字之法亦可效歟。曰春秋不可僣也。必如荀恱漢紀。温公通鑑。斯亦足矣。
  或曰紀傳不及編年。然則班馬皆非歟。曰班馬未可全貶也。文皆近古。事皆見聞。法皆家傳。後世得之傳聞。筆之衆手者。又下於此矣。苟不多愛。容何傷於紀傳乎。
  室堂之言。門外不知。比鄰所傳。朝與夕異。作史而有易心。則見實聞不無失實。
  唐無全史。決擇知幾之法。平易退之之文。則全史矣。歐宋惡其不全。更而張之。紀傳異趣。工字斵語。其為不全。祗益甚耳。
  或問范馬二公鍾律之辨。曰帝王依人聲以制樂。託樂噐以為音。樂本傚人。非人效樂。為是言者。知人聲之貴矣。是故人禀中和之氣。則有中和之聲。人聲足以權量八音。妙於聽聲者。以心不以度。君實以尺制律。則失之矣。景仁以律生尺。然亦未為得也。惟妙於聽聲。本之人心。参之人聲。聲律相生。樂在其中矣。
  或問荀勗故法。胡安定新制。曰古者調律出於耳聽。後世則據尺而為之。適足易差。晉志之言足以正荀勉之失。聖人寓器以聲。不先求其聲而更其器。則不可。徐復之言足以正胡氏之失。二子之失。皆泥於器數之過也。景王無射也。見非於伶州鳩。梁武方夸其能吹笛。合聲噐數。豈必古皆是。今皆非歟。
  或問蘇劉郊祀分合之議。曰隂陽。天地之道也。一陽生而祭天。一隂生而祀地。由古而然。古者質勝文。故郊禮一嵗而再舉。不以為難。後世文勝質。故郊禮三年而合祭。不以為易也。
  或曰律疏刑統。防閑備矣。何囹圄之不虚。曰法以明民。方施象刑。屬民讀法是也。今也條目浩繁。儒生不能遽曉。愚民則亦無責焉耳。趙冬曦嘗以是為姦臣侮法之資。非虛言矣。
  或問譜牒崇冠冕之緒。是耶。非耶。曰書稱别生分類。周有小史辨世系。欲人不亂昭穆婚姻之别也。譜牒必以著姓為先者。欲人毋忘其所自出也。後世遂有寒門望族之辨。因得以寘厚薄之論。則未然矣。
  或問律厯書志何先。曰太史公為之祖。蔡邕抑又次焉。其餘則不知而作之者也。
  或問一行兩戒山河之說。曰即天官書所謂街北街南也。即天下山川東北流。其維首在隴蜀。而尾入於渤碣之謂也。不徒惟是。諸史天文律厯。皆推廣太史公之說云爾。
  或問歴代厯法之異。曰太初以律。大衍以易。其餘則增損故法。復相非爾。
  或曰孟子言千嵗之日。可坐而致。何後世厯法之屢更。曰數往者易。知來者難。諸厯逆推上元則無爽。傳之方來。未有及百年者。天動而數無窮。餘分積乆。則難計也。
  或問大衍天地之數。曰大衍包天地。非天地生大衍也。王弼嘗喻此理。後人特未之詳爾。
  或曰漢魏隋唐人主。必集所為文者。何也。曰後世之君。以馬上得之。恥於文名之不彰也。古者帝王言動則史必書。言皆法言。行皆德行。是足以為文矣。何必作為。與文士爭一旦之名哉。
  或曰子之所言。書之末也。本則奈何。曰觀書如飲食。在乎知味而已。理解則說。曰學識明矣。道全則樂。無入不自得焉。未有本末不相為用。而能進乎是也。

  邇言卷十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十一

  (宋)劉炎 撰

  ○習俗

  塲屋之文。朝廷假以取士。與學優則仕異矣。士大夫以此髙下人物。更相矜傲。更相景慕。亦可悲矣。善乎敷文鄭公之言曰。不為俗學所累者。可與言理道。
  或曰十室之邑。必有忠信。今也百里之地。恨無文行者。何也。曰文壞於塲屋之習。行蠧於科目之路。文行且非孔門之舊。忠信從可知矣。
  或嘆無嚴師畏友。曰非無也。未之見也。有嚴師教亦不行。有畏友諫亦不入。近世流俗之患也。徇俗而忘已。從流而失正。斯師友也。何嚴畏之有。
  古之教者。慮道之無傳也。今之教者。身不行道。何道之可傳。悠悠風塵。外科目之習不談也。師夫人。師夫文也。道不至無議焉。授夫人。授夫文也。道不進無責焉。膠庠辟頖皆然矣。私淑諸人。微有異焉。羣然誚之。
  近世宦學之士。在人上則樂人之譽已。在下則不敢以咈人。嗟乎。萬乗而容匹夫之賤。匹夫而規萬乗之貴。受諫誠難。進諫亦不易矣。堯舜聖之極也。聞以從諌為聖。漢祖唐宗。雄畧髙天下。不聞以譽已為樂。鄉人輒復爾。兹其所以為鄉人歟。
  流俗之所謂富貴者。好陵貧賤之士。能使人欲富貴之心躍然而起。如得其道。猶不喪其初心。茍失其道。富貴未必得。而所守己變遷矣。是故君子不以世俗為輕重。而以守道俟命為良寶。未遇之士常見慢於人。及其既遇。必見敬於所慢者。俚俗積態耳。君子無責焉。小人則施報。
  愚役一里。不知有市。里氓智也。里有善士則鄙之。奔走負販。逞夸長雄。市井智也。邑有善士則鄙之。大畧容天下。其次容一國。胷中不能容百夫。而好行市里小慧。難矣哉。
  世俗之所謂智。乃天下之至愚。世俗之所謂愚。乃天下之極智。
  恃巧而窮則壊。恃詐而窮則敗。恃力而窮則斃。今之士也。有時出智巧詐力以示人者。冀夫人之畏己也。悲夫。上而王公。下逹庶人。有不能善。使人畏而不敢言者。敗亡之兆昭矣。君子畏己直言日踈。小人畏己佞言日至。受佞棄直。罪惡積矣。積之不已。欲無敗亡。不可得矣。
  乗亂而幸蚌鷸之困。激紛而伺兩虎之斃。秦人鬬六國。漢唐待夷狄之術也。較以帝王仁義之師。已罪人矣。儒冠□行者。或用之於隣里鄉黨。或用之於涖政臨民。刻薄之風。莫此為甚。【此條疑有缺誤。】
  悻悻愚俗。何彼已之多耶。上而朝廷。下而閭里。内而閨門。外而交友。汨汨然以是終其身爾。
  聚蛇於甕。勢必相吞。聚虎於圏。勢必相噬。更相吞噬。螫虣者勝。吞噬無餘。螫虣亦斃。不善之家。不良之朋。自相屠戮。其勢亦然。
  勝心之為患也乆矣。小欲勝有小敵。大欲勝有大敵。已且然。何以必人之不然哉。
  小人耻不若人。每勉强於義所不當為。力所不可及者。其亦終不若人而已。
  下愚之氓。欺天誣神。終日不義。晨起諷唄。終身不仁。嵗祈長年。漫不知其自欺自誣也。天可欺。神可誣哉。家温而務茍得者。速貧之道也。年盛而憂日莫者。速死之道也。身佚而好行險者。速禍之道也。知斯三者。則知所以守富貴。保福禄也。
  里翁貪得。朝夕營營。步止忽忽。機智投空。鬚髪為白。君子謹欲惡之機。察取舍之微。道德以為宇。仁義以為途。乃若所得。則異於里翁之為矣。
  甚矣。世俗能其所難而不能其所易也。能赴水火者。未必能忠義。能斷肢體者。未必能孝弟。
  或曰禮義生於富足。何如。曰知稼穡艱難者。富貴則禮義生。未知稼穡艱難者。恩意生於凍餒。悖逆生於豢養而已。
  飲食相懽。君子以之逹情。小人以為恩怨。
  鄙夫得禄。則妾其妻。賤婦多貲。則奴其夫。舉目市里。何鄙賤之多也。
  奔走髙門。眩俗規利者。十且八九。况乎出入禁庭。依憑勢要。君相獨能保其無姦利乎。斯人也。敬而逺之則智矣。既與狎近。復施防閑。而曰吾智。吾不信也。

  邇言卷十一

  ●欽定四庫全書

  邇言卷十二

  (宋)劉炎 撰

  ○志見

  炎十有九。侍先君游臨川之泮。覽荆公之宇。遺老欷戱不忍道荆公之事。近觀國史。靖康之變。金人南下輒克衛温公之冢。温公見慕於敵國。荆公見棄於鄉黨。二公學術於是可知矣。
  渡大江。望金山。緇衣環其上。恍然非凡致也。將纜舟而覽焉。風利不得泊。甫登儀真。憇濵江佛廬。有緇衣踵來。問所從。則金山也。嘻。予欲至而不可。汝既至而不留。何也。答曰未至則以為世外之樂。既至如窓中之蛾。樂所樂松門竹區而有餘。憂所憂金馬玉堂而不足。方寸尚塵。是以不樂金山之樂也。
  登西湖之孤山。見所謂陳朝檜。一枯一榮。有穉子跣立其旁。謂余言曰。是檜幾百年矣。榮者弗生。枯者弗死。又循坡而行。見林和靖屏居之址存焉。乃悟榮與凡木也等。雖榮奚益。枯與凡木異。雖枯奚損。和靖之名猶是枯檜。穉子之云。殆警予也。
  游吳山。翛然獨坐。望海門二峰。隱然如天關。潮來喧如瀉天潢。大舶髙檣。徃來出没。如泛天槎。又嘗游郡仙都。偃卧小舟。仰觀天柱石。純潔光潤如琢。本末齊一如度。髙挿雲漢。可五千尺。其旁數石。或如海舟檣。或如太常旗。皆且千尺餘。其四山石宂棲巖者。繚深穹然如厦屋。跨水者擊之有聲。逢然如鼉鼓。夫觀錢塘江潮。猶猛士之肝膽決裂。義士之怒髪衝冠。觀仙都天柱。猶直臣之氣不撓不折。社稷之佐。拓地擎天。為是而來游。來游而慨慕者幾何人。至於西湖之上。有所謂水樂園。中閹作之也。有朋命駕偕之。泉激溜如岑蹄。石累豢如飯砂。游者駢肩接迹。觀者嘖嘖詠歎。至有游而忘歸。歸而復游者。何也。務小智者忘大巧。樂人偽者昧天成也。孔子見大水必觀焉。登泰山而小天下。盖不徒山水觀矣。
  或問錢塘江潮變化若神物司之。曰地秉隂竅於山川。山川通氣。猶頂踵之氣血周流也。水。隂物也。月為隂精。潮為水波。竅激氣通。故潮隨月而消長。
  或問三皇而上。謂之洪荒。洪荒迨今。僅逾三大紀。天地開闢。何其邇耶。曰天限南北。長淮荆榛。昔嘗周游其間。見流徙者土處。童稚不窺烏巢。殆與太古之俗無異。乃悟天地開闢。其來乆矣。凡經大變。即洪荒也。三皇而上。文籍未全。故其事濶略無傳。後世楮筆便利。故其事易考爾。
  或曰淮堧千里。濵接魯鄧。昔為奥區。今為極邊。夏風如焚。冬風裂肌。鳥獸交跡。草木不蕃。豈天地温厚之氣。有時而轉徙耶。曰人者。天地之仁也。人之所聚。仁氣聚焉。人之所去。隂氣積焉。深山曠郊。屯師百萬。窮冬之候。温然生春。華堂大宇。悄無人迹。幽隂侵薄。久則摧圮。是皆於人之聚散占之爾。
  道桐江。登釣臺。見艤舟而登覽者袂相屬也。慨慕者嘖嘖援筆而頌清風者。不自知其喋喋。楹楣壁崖。長歌短章。新陳稠叠。終日閱而不足。大抵名者欲棄名。利者欲置利。以從吾子陵遊也。解纜而東。名利初心。其孰能為子陵。故損毫末。乃知自洛陽而桐江。斯其所以為子陵。由桐江而洛陽。欲為子陵。吾不信也。
  讎者也。善用兵者。能使上下恩交如父子。三軍勠力如兄弟。必也復父兄之讎。所向莫之敵矣。【此條疑有缺文。】
  窮閻之下。有對奕者。施機運神如敵國。然自旦達暮。饑不知食。渴不知飲。勝則怡然。負則愀然。一勝一負。所得漠然。勝負無得。饑渴有喪。何以切切然哉。勝心生也。世之好紛競而角勝負者。亦然。其終未必有得。而所喪亦已多矣。
  步龍潭之洲。見羣弋者賭杖頭金。巧勝拙負 。不易其素。既而標金十之。巧拙之中。勝負相半。既而標金百之。拙者或勝。巧者或負。勝負累其中。則巧拙易於外也。人能不以得失動其心。則其素所有者莫能易矣。
  嘉泰之元有惠鳴鳩蓄之庭。或奮擲籠中。不食而死。或奮擲且食。不死而瘠。或馴伏自如。食肥澤。一日縱之。死者已矣。瘠者羽翼不全。不克逺舉。惟馴伏肥澤者。一舉而入乎蒼蒼。嗟夫。人在塵籠。不順性命與安時俟命者。何獨不然。

  邇言卷十二

  ●邇言後序

  予讀劉子邇言。屢廢而嘆。有問者曰劉子之言常言也。子何嘆之數乎。予曰子以予為玩其文辭也耶。若惟文辭之玩而已。則劉子固常言也。夫孰知其有功於學者耶。夫學莫先於知性。知性而後知天之畀於人者厚。而望於人者深。盖人之有生。雖與物同。而備二氣於身。根五常於心。則夐與物異。故必如堯舜之善而後可謂盡性。仁義禮智之端有一虧闕。則以人眡物。其間相去者幾希。夫人受此性於天。猶其受任於朝也。一理弗循。謂之違天。一事弗治。謂之曠官。知是乃知返矣。嗚呼。有志於學者其尚懲予之不敏也。嘉定壬午九月辛未。西山真徳秀序。

  先生於先君為同門友。故克自既冠。得執經講下。每聞議論。必稱遯齋。克雖不敏。記憶不去心。越五年。入太學。又十年。竊第以歸。先生出邇言十二篇。則向所稱者。往往載於此。口誦心惟。欲贊一語又不能。又十年。分教延平。見今待制真先生所為序。益不敢措筆。顧惟先生家學源流。克所稔知者。不可無述。昔孔庭詩禮之訓不及四。經常情觀之。其言若邇。而陳亢以為君子之逺其子者在是。然則觀此書者。誠知遯齋之授先生也。既有以逺其子。先生之著此書也。又將以逺夫人。豈直邇言而已哉。嘉定癸未冬十一月望。學生修職郎南劍州州學教授葉克跋。

附錄:

邇言十二卷(浙江范懋柱家天一閣藏本)

宋劉炎撰。炎字子宣。括蒼人。是書分十二章。曰成性存心立志踐行天道人道君道臣道今昔經籍習俗志見。其立言醇正篤實。而切于人情。近於事理。無迂濶難行之説。亦無刻核過髙之論。如曰井田封建。成之非一日。其壊也亦非一朝之故。不必泥其制也。能存其意。亦可以為治矣。又曰或問節誼之士如之何而黨錮。曰自取之也。君子百是。必有一非。小人百非。。必有一是。天下士至不少矣。豈必登龍仙舟者皆賢。不在此選者皆不肖耶。更相題表。自立禍的者也。人豈能禍之哉。又曰或問學聖賢之道者。其流亦有偏乎。曰近聞之真公。學而至之。烏得偏。學而不至。雖孔孟門人不能無偏。能遡其源。其流歸于正矣。不然。毫釐之差。其謬逾逺。是足為學二程而不至者之戒也。如此之類。皆他儒者心知其然而斷不出之於口者。炎獨筆之於書。可謂光明磊落。無纖毫門户之私矣。此本為嘉靖己丑光澤王所刋。考明史諸王世表。光澤榮端王寵瀼。以成化二十三年封。嘉靖二十五年薨。己丑为嘉靖八年。前有梅南生序。稱得抄本于棠陵方思道。梅南生即寵瀼别號也。又有嘉泰甲子炎自序。嘉定壬午真徳秀後序。嘉定癸未葉克跋。書中治道篇第一條第二條。習俗篇第十一條。志見篇第九條。寵瀼俱注有脱誤。今無别本可校。亦仍其舊。又經籍篇唐無全史一條。中亦有訛脱。而寵瀼未注。今补注之。又經籍篇第二條下有夾注止庵曰一段。駁尊揚雄陶潛蘇軾而抑屈原之非。其言有理。亦并附录。考寵瀼序末有私印曰止庵。則此注亦寵瀼所加矣。(四庫全書總目卷九十二·子部二·儒家類二)

劉炎劉子邇言十二卷。【字子宣。松陽人。】(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千頃堂書目卷十一)

劉炎【括蒼彚紀。字子宣。松陽人。少侍父遯齋先生習聞庭訓。專事程朱之學。因慶元黨籍。隐而不仕。從眞文忠遊。著劉子邇言十二卷。】(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浙江通志卷一百七十七)
劉子邇言十二卷。【兩浙名賢録劉炎著。字子宣。松陽人。】(四庫全書·史部·地理類·都會郡縣之屬·浙江通志卷二百四十五)

邇言
劉炎(字子宣;號不詳) (宋) 撰  
部:子 類:儒家類 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十二卷。南宋劉炎(生卒年不详)撰。劉炎字子宣,括苍(今浙江丽水)人,精于理学。此书共十二章,分别为《成性》、《存心》、《立志》、《践行》、《天道》、《人道》、《君臣》、《治道》、《今昔》、《经籍》、《习俗》、《志见》。全书立言醇正笃实,且合于人情,近于事理,无迂阔难行之说,亦没有刻核过高之论。如认为,“井田”、“封建”,形成非一日之功,破坏亦非朝夕之故,不必拘泥其制,能存其意,亦可以为治;党锢之争皆为自取,君子百是必有一非,小人百非亦必有一是,登龙仙舟者不一定皆贤,非在此选者不一定皆不肖,“更相题表”,自立祸患;学圣贤之道者,学而至之,则不偏。学而不至,虽孔、孟门人亦不能无偏。学能溯其源,则归于正。不然,则毫厘之差,其谬千里。对于理学多有阐发。认为人立于天地之间,与天地相通,人之性实为天之性。天命之性是仁,不是天使人不仁,而是人自不仁,要成天性之仁莫如学。强调治天下有常道,要上承天心,中和人情,下顺物理。取于民要有常制,古时官、兵、民有常职,所以费用少而皆富足,“足则交相养”;而后世官、兵、民无常职,费用多而俱贫,“贫则交相贼”。赏刑为君主的权柄,设而不用为上,用而有经为次,予夺无章法为下。纳谏是君主的盛德,进谏为人臣的大忠。提倡加强道德修养,要待人以诚,忠以责己,恕以待人。人要有志,其志不立,则事不成。君子志于泽润天下,小人志于荣其自身。圣人有容天下之度,故能以天下为一家。贤人有修身治人之志,故毁誉得丧不能动摇其心。后儒对此书多有赞语,《四库全书总目》对书中所论倍加称许,认为“是足为学二程而不至者之戒也。如此之类,皆他儒者心知其然而断不出之于口者。炎独笔之于书,可谓光明磊落,无纤毫门户之私矣。”有明嘉靖八年(1529)光泽王朱宠瀼刊本,淡生堂刊《余苑》本,《四库全书》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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