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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故事 | 看似不务正业,却“玩”出了生命的意义

好友Katie说:

子君是那种让人一见倾心的女生,因为她的美,她的爽朗,她的不凡。之后慢慢走近她,你会知道那些美丽和不凡背后,有着怎样的艰辛和坚持,然后爱上她。

她是幸运的,有着万中无一的天赋,她更是超能的,把握真爱,全心投入,攀登顶峰。于是她成为她,这个中国登山界的美丽传奇——子君。

她不是伤逝里面的子君,她还在等待她的涓生。

1

2017年5月22日,我再次站在了珠穆朗玛峰之巅,成为了中国第一位分别从珠峰北坡和南坡登顶的女性。

此次和我牵手一起登顶的,还有日本队友小帆友子,这是我们俩的第三次牵手。2015年珠峰南坡大本营的雪崩,我们牵手一起逃命。被救援回加德满都时,我们在救护车上手拉手给予彼此力量。

看着小帆友子从小腿到大腿像两条蜈蚣一样的疤痕,我能够想象2015年到2017年这两年间,她经历了怎样的痛苦。那些心理的疗愈、身体的痛苦和艰难的康复训练,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

▲2017年4月7日在加德满都飞往Lukla的飞机上,珠峰攀登从这里正式开始,我和小帆友子都眼含泪光

那次灾难,除了额头上8厘米的伤口外,回国后我被陆续检查出鼻梁和右手肘骨折。而后半年的康复期,是身体和心理的双重磨难,那是被我埋藏在记忆深处、很少提及的经历。

鼻梁因错过了最佳矫正期,不得不进行全麻手术,切断骨头让其重新生长。术后一周,鼻孔被棉条塞住用来吸血和定型,嘴巴承担了呼吸、说话、饮食的所有功能。因为嘴巴一次只能做一件事,咀嚼或者喝水时就无法呼吸,所以每次喝水或者吃饭的时候,每一口都感觉憋到半死。至今想来都很佩服那些去做鼻子整形的女生。

比鼻梁手术更痛苦的是右手肘。为了让受伤的骨头重新生长,右手被固定器固定成了90度。一个月后摘掉固定器时,手臂只能保持在90度,无法伸直。之后的治疗需要把固定器逐渐调大角度,让手肘慢慢伸直,所以固定器每调整一次角度,都是韧带被撕扯着钻心的疼。接下来5个月的康复治疗,我每周去三次医院,在康复医生的帮助下做两个小时的康复训练,除此以外,每天还要在家完成医生布置的“作业”,继续进行康复训练。

▲康复训练中

当时支撑着我的信念,就是继续登山。康复训练的时候,心里想着每次我多努力一点,手臂多伸直一点,就能恢复得更好。因为我的手臂不仅需要恢复到正常的生活功能,还需要恢复到高水平运动的状态,只有这样才能自由地攀岩、攀冰、登山、滑雪。

▲戴着固定器运动也不能停

和身体的疼痛比起来,更沉重的是心理的打击。为了登珠峰,我准备了3年,投入了太多的精力和金钱。准备了那么长时间的一件事情,竟然以这样的方式结束,心里突然觉得空荡荡的,不知道何去何从。

我的香港队友Ada,在雪崩中头部受到重创,颅骨留下了6厘米的永久骨裂,至今也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在医院待了一个星期后,她就偷跑出来,买了一张机票来上海找我,因为她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我用照片,一幕幕地帮她回忆,雪崩发生后的现场、救援的过程、我俩在加德满都医院缝针后的样子……

▲我和Ada在加德满都的医院

经历了这场灾难,我们目睹了队友的受伤和离去,经历了人生中最恐惧不安的几天。这一个星期,我们又哭又笑,每天晚上彻夜长谈到凌晨三四点,陪伴彼此走过那段最艰难的日子,走过那些只有我们走过的心路历程。非常感谢我们相互陪伴、扶持的一周,那是我们俩彼此心理愈疗的一周。

▲两个月后我去了香港,和Ada一起跑山

2015年我们一起经历了雪崩,经历了生死。2017年,其中的5人又回到这里并且登顶了珠峰。或许很多人不理解,为什么我们死里逃生之后又重新回到了这里,但我知道,我们会站在这里,大概就是梦想的力量。

▲2017年4月23日,两年前共同经历过那场灾难的四位中国队友再次相聚在珠峰南坡大本营

2

我曾是一个24小时待命的500强企业销售,身背1亿销售指标,有时间赚钱却没时间花钱。多年高强度的工作让我一接触到登山就格外喜欢。本想通过登山去纾解压力,没想到越爬越感受到内心的热爱,到最后竟无法割舍。我常常想,自己是幸运的,能在有生之年找到一件自己真正热爱的事情。

▲珠穆朗玛峰顶的日出

第一次的徽杭古道徒步,让我喜欢上了畅行山水之间的感觉。然后逐步增加徒步路线的难度,直到在海拔3000-5000米之间的高海拔地区徒步。

2012年的冈仁波齐转山,我们不仅一天完成了通常分成两天走完的50公里路程,而且在经过转山路上的最高点海拔5635米的卓玛拉垭口的时候,我竟然完全没有高原反应,这次的经历让我发现了自己的潜力。回去之后,我在网上搜索比转山更有挑战性的活动,发现了一个户外俱乐部招募登山队员的帖子,于是我报了名,开始了人生中的第一次高海拔登山----攀登海拔5430米的半脊峰。

第一次登山,我是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小白,买了一堆很贵的装备,却不知道怎么用。冲顶的那天,气温零下十几度,我带了一个装满水的塑料水壶,挂在包外面,等到想喝水的时候,水已经全部结成了冰。

当时也完全不懂保护自己,整张脸被晒得脱皮,就像烧焦了一样。回到成都去饭店吃饭时,服务员都忍不住上来问我们是不是被火烧了。

那次登山,让我一下子找到了“这就是我想要的东西”的感觉。登山时的美景和登顶后的成就感一下子击中了我。

▲登顶半脊峰,塑料水壶傻傻挂在胸前

2014年的玛纳斯鲁峰攀登,经验丰富的日本队友滑坠遇难,让我意识到登山是一件有关生死的事,在山上没有人能帮你,只有自己才能救自己。最初只是抱着玩儿的心态,在这次事故后我变得认真、严肃地对待登山。

▲穿越马纳斯鲁冰川区

回国后,我立即报了一些登山的相关课程,如攀岩、攀冰、高山岩石、冰川等,开始系统地学习登山。同时加强体能锻炼,每周跑步50公里、去两到三次健身房,在专业教练的指导下进行力量和耐力训练,并经常参加越野跑比赛。

▲在勒多曼因上冰川课

▲在法国霞木尼攀岩

▲在韩国学习攀冰

同时也多爬,在实战中积累经验——2016年我登了5座5000米以上雪山,2017年是7座,2018年5座。从2013年5月至今,我已经登上了26座高海拔山峰,并且滑雪到了南极点和北极点。

▲从2013年至今,攀登的26座高海拔山峰,登顶六大洲最高峰,滑雪到了南极点和北极点

3

从一个收入优渥的白领,转身到小众高风险的极限运动,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登山除了高风险,还是一件耗费时间、精力和金钱的事。爬一座5000米的雪山,装备加上登山的费用和差旅费,差不多要一万块钱,而且需要至少一周的时间。爬一座8000米的山就需要十几万的费用和一个月的时间。攀登珠峰则需要四五十万的费用,以及两个月的时间。所以很多人可能有勇气、有能力攀登珠峰,但却不一定能有那么长时间的假期或者凑够登山的费用。

▲攀登珠峰的部分装备

登山也让我觉得特别愧对我的家人。因为每次登山,我的家人和朋友都会为我担心。特别是2015年在尼泊尔雪崩遇险之后,一次偶然的聊天,我的妈妈对我说,只要我去尼泊尔登山,她都会紧张得睡不着觉,即使她知道2015年的雪崩是由地震引发的,而地震并不会经常发生……这让我觉得特别愧疚,觉得自己很自私。但是我知道我无法放弃登山,所以我只能尽量弥补,在不登山的时候多陪伴我的家人,登山的时候更加谨慎小心,因为我知道,我的家人永远都在等着我回家。

辞职登山之后,刚开始的一年我爬得不亦乐乎,尽情享受着来之不易的自由。但一年之后,我开始觉得有些“恐慌”,因为我身边的朋友都在努力地工作,而我却“不务正业天天玩儿”。脱离职场那么久,我会不会和社会脱节?我时常被这些想法困扰着。

纠结挣扎的过程中,我想通了两件事:一,我对物质和经济的追求,发生了改变,不再一心想买房买车买奢侈品,中国传统意义上“成功的人生”不仅仅是那些,所以赚钱不再是多多益善永无止境。赚钱是为了更好的生活,而不是为了赚钱而放弃自己的生活;二,虽然这些年我看似“不务正业”,但我攀登了二十多座雪山,打卡了七个大洲,还去了南极点和北极点,做了许多别人梦想中的事。而旅途中遇到的各种有趣、无趣、惊险、惊艳的人和故事就更多啦。登山让我成长,让我懂得生命的真正意义,我的时光并没有虚度,这样就足够了。

想明白了这两件事,心里就有底气了,面对别人的不理解,不再会摇摆不定;面对困难,也不会自我质疑,而是勇往直前。

▲滑雪去北极点

我没想过去做高海拔登山滑雪中寥寥无几的女性,也不知道国内极少有人尝试单板登山滑雪,最初的目的,只是想在登山下撤时不用辛苦地走路。更无心去做那个第一位从珠峰南坡和北坡登顶的女性,我只是想回到故事开始的地方,去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事情。

所有的一切,只因热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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