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物有灵 | 知我清凉疗痛伤——薄荷

每次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都有些难为情。

性别，在户口簿上，只有男女两种选择，我的标注是女，却很少玩女孩子的游戏，也少有女孩子的娇气和讨人喜欢，最大的爱好，喜欢男孩子们的恶作剧。当时，左邻右舍的玩伴中，女孩子也少见，所以在自己身上发生的那些囧事，还有冒出的傻气，都与居住的环境和玩伴有关。

如此想来，淘气，任性，捣蛋，都似乎合情合理。

那年夏天，我又被母亲“发配”到外婆家了，其实，这种发配是相当惬意的，无拘无束，广阔的山林任我“翱翔”。那段日子，我也成了林间的小兽，自由自在，如同脱缰的小野马。一次，我与我年龄不相上下的表哥表弟偷偷地跑出家门，爬山去了，半山腰看见一棵树，表弟喊：“树上有鸟窝。”表哥抬头瞅了瞅说：“不是鸟窝，是马蜂窝。里面有蜂蜜，可甜了。”一听到甜我便吧嗒嘴，表哥说：“那得爬树才能吃到。”表弟勇敢地请缨后，便搂住了树干往上攀爬。表弟比我小一岁，却比我高，他还没爬到马蜂窝，只见一片黑云围住了表弟，表哥喊：“不好，快跑。”说着扯起我。我年幼身子弱，山坡又突兀不平，没跑上几步就摔倒在地。还没爬起来，脸上、手臂便有马蜂来“吻”。我胡乱摇动手臂也没能驱散马蜂，马蜂如淋浴头一般，光顾了我露在外面的皮肤。这时，表弟也从树上摔下来，整张脸红肿成一个大头人，我忘记了疼痛，看见表弟的模样居然想笑。我俩狼狈地搀扶着回到家。外婆一看就明白真相，咬牙切齿说：“你俩就差作上天了。”说着便出门去了，没多久，端回一盆绿叶，之后一点点捣碎，敷在我和表弟的伤处。也怪呀，瞬间疼痛感减弱。连续敷几次，红肿全消失了。

好了伤疤，我总算长了记性。表哥被舅舅痛打一顿后，居然问他的奶奶我的外婆：“奶奶，敷在他们脸上的绿叶是啥？”这也是盘踞在我脑海中的疑问。外婆说：“是薄荷，园子种了一些，寻思你们这帮孩子爱闹嗓子，留着给你们吃。”外婆还说：“捣碎的薄荷可以治疗被马蜂蜇过的伤，你们的爹妈没有你们调皮，这个方法还是第一次在你们身上用。”

一次“血淋淋”的教训，让我记住了一株植物——薄荷。

因为有遇见，因为有教训，故事大王的外婆又给我讲了薄荷的由来，更加深了对薄荷的认知。传说很久以前，一何姓夫妇拉扯着一对儿女逃过洪灾来到东北。当时季节酷暑难当，小儿子不幸中了暑，孩子娘也开始头晕胀痛，咽喉疼痛。人生路不熟，不知何处求医。丈夫让妻子照顾小孩，自己去找些水和食物。水找到了，可走了几里路，也没讨到食物。忙乱中丈夫迷路在山下。妇人眼看日落西山，不见丈夫归来，心急如焚，小儿子又哭又闹，自己浑身也不舒服，无奈之下，跑到草丛里抓起一把长圆状青草，叶片披针形，带一种特别的清香，闻起来十分舒服。妇人忍不住放嘴里咬了一口，这草冰冰凉凉，咽喉一下子舒畅了。这时，丈夫也回来了，马上给小儿子喝点水。妇人把吃草的事情讲给丈夫，丈夫建议用草充饥。于是，他们捡来柴，燃起了一把火，摘来此草煮熟充饥。半夜，妇人和小孩都浑身冒汗，温热竟然消退了。此后，夫妇俩人在附近捡些材料，盖了间茅房就地安家了。并把此草命名为“薄荷”，把它晒干，卖到附近的药铺，用于治疗温热感冒，咽喉疼痛等病。

最初的野薄荷不管在南方，还是北方，都喜欢安家在山坡或者湿地河畔，对土壤从不挑剔。对生的叶子绿莹莹，如情侣总是含情脉脉地对望着，不离不弃。淡紫色唇形的小花从叶片下面探出头来，玲珑剔透，一朵花开过两日后，下面依次再开，如同列队的士兵，逐一接受检阅。由主枝条到次枝条，就这样延续一个月，完成它整个盛开过程。花落结果，也是暗紫色，小小的粒果，如一颗颗珍珠。

薄荷的整株从张开叶芽开始，便是散发着清气芳香，充满诱惑。这股清香曾诱惑我入菜园不愿离去。一次菜园偷摘黄瓜纽儿时，被大人发现。那时，大人们一再告诉孩子不要摘黄瓜纽儿。还未成年的我总想探究为什么不让摘，偷偷跑进菜园，但见摘豆角的姨妈就在不远处，只好蹲在黄瓜架下。这时，一股淡淡的清香若有若无地扑面而来，那种难以言表的清爽渗入肌肤，似乎每一个毛孔都清澈通透，感觉整个人都被泉水沐浴一番。环顾四周，寻找清香处，猫着腰向着清香的来处爬行，到此一见，这不是薄荷吗？曾经对它“刻骨铭心”，再相遇，如久别重逢。那时年幼，找不到形容这种清香的词汇。随着年龄渐长，书籍涉猎增多，在一本描绘康熙皇帝见到香妃时的片段：“玉容未近，芳气袭来，既不是花香，又不是粉香，别有一种奇芳异馥，沁人心脾。”皇帝因这种奇异的芳香接纳了香妃，此时，我情不自禁想到了薄荷，两者似乎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薄荷还被称为仙草，这源于一个美丽的传说。冥王哈得斯爱上曼茜，一位美丽的精灵，此情引起冥王妻子佩瑟芬妮的嫉妒。遂施展法术，将曼茜变成了一株不起眼的小草，长在路边任人踩踏。然而，善良的曼茜变成小草后，身上散发出一股令人舒服的清凉和迷人的芬芳，不知为何，越是被摧折被踩踏，气味就越加浓烈，闻到此种香气的人，有种幸福的感觉。久之，人们唤野草为薄荷。薄荷清凉而舒爽是一种抚平遗憾的味道，嗅闻此种味道，聆听这个故事，让人想到人生经历中的遗憾，自然对幸福和遗憾理解有了新的认同。久之，薄荷有了它的花语，愿与你再次相逢。就是对情感和人生最好的诠释。

薄荷的传说如此之多，见证了它历史的悠远，还有它给百姓带来的福音。夏日它是餐桌上的鲜菜，清爽可口。秋日全草晾干，便成为一味常用的良药。夏日炎炎，时常犯困，一瓶清凉油可以驱散梦幻。其实，清凉油中就有薄荷的身影。其中淡淡的清香，淡淡的清凉都是薄荷在淋漓尽致地发挥奇效。这时，我便会怀念曾经菜园中一片片翠绿的薄荷以及餐桌上的薄荷菜蔬。还会想到冬日的薄荷茶，满口清凉，滋润咽喉，不仅解渴，且能祛病。它神奇的双重功效总是恰到好处地发挥出来，热的时候送给人们清凉，冷的时候送给人们温暖。

薄荷，知冷如它，知热还如它。薄荷能够让人以平和放松的态度行走江湖，脚步细水长流，不躁进也不悲情。 

怀想都是在失去后。如今，若想品尝薄荷或是依靠鲜薄荷祛病必须依赖市场，而市场的供应并不是日日可见，所以，心底惦念这片翠绿成了奢望。还好，药店的全草薄荷可以承担祛病疗痛。而它的清香却时常在鼻息徘徊，犹如一位美女若隐若现。都说闻香识女人，而我却依靠着缥缈的香气幻化出眼前的“香草美人”。

天公成全我，前几天，在早市无意间见到了薄荷，这种久别的重逢似乎赶赴一场情人的约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