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刘枭，刘涛 ‖ 来源：中医药导报
金银花、连翘为临床常用药对，清代温病大家吴鞠通擅用银花、连翘，在其著作《温病条辨》中用到两药的代表方剂有银翘散及其加减方、新加香薷饮、银翘马勃散、银翘汤等，用于治疗临床表现各异而实质属热的病证，为临床应用金银花、连翘提供了示范。
1 温病表证
吴鞠通运用金银花、连翘的典型代表当属银翘散。银翘散方出《温病条辨·上焦篇》第四条：“太阴风温、温热、温疫、冬温……但热不恶寒而渴者，辛凉平剂银翘散主之[1]。”在本条中，吴鞠通指出银翘散适应于温病肺卫表热证，此证中运用银花、连翘的原因如下。
首先，金银花、连翘二药均味辛凉而质轻清，有“轻以去实”[1]之能，可疏透在表之邪，有助于解肌，使邪从表散，即吴鞠通所言“取其辛凉达肺经之表，纯从外走”[1]之意；其次，二药均有“散热解毒”[1]之功，照顾到温病过程中易蕴结成毒的特点；再次，二药属芳香之品，均可“芳香逐秽”[1]，兼顾到温病发病易兼夹秽浊之邪的特点。
《吴鞠通医案·风温》中载有一则汤姓医案，可供参看：“甲午年四月十三日，汤，风温自汗。连翘三钱、银花二钱、甘草一钱、苦桔梗二钱、杏仁二钱、牛蒡子三钱、薄荷八分、豆豉二钱、芦根三把。今晚两贴，明早一贴，午前服完[2]。”案中除“自汗”二字外未载其其他症状，从处方用药及诊断“风温”可以推测出患者当亦有发热恶寒、口渴、脉浮数等症。观其用药，实属银翘散去荆芥穗、竹叶加杏仁化裁而成，取金银花、连翘辛凉散热、芳香疏透之力，配伍众药，共奏辛凉解表、疏散风热之功。
在《温病条辨》中，吴鞠通不仅将金银花、连翘用于风热表证的治疗，而且亦广泛用于其它温病见有表证的治疗当中。例如：（1）上焦篇第十六条：“太阴温病，不可发汗，发汗而汗不出者，必发斑疹，汗出过多者，必神昏谵语。发斑者，化斑汤主之；发疹者，银翘散去豆豉，加细生地、丹皮、大青叶，倍元参主之[1]”，方中取金银花、连翘疏散肺卫风热、清热解毒之功，配合生地黄、牡丹皮、玄参等清热凉血之品，用于风热扰络的温病发疹；（2）上焦篇第二十四条，“暑温初起，形似伤寒，面赤口渴，汗不出者，新加香薷饮主之[1]”，即是易香薷饮中扁豆为鲜扁豆花，加金银花、连翘而成新加香薷饮，用于暑温初起夹湿的治疗；（3）上焦篇第三十八、三十九条：“太阴伏暑，舌白口渴，无汗者，银翘散去牛蒡、元参加杏仁、滑石主之[1]”，“太阴伏暑，舌赤口渴，无汗者，银翘散加生地黄、牡丹皮、赤芍、麦冬主之[1]”，取金银花、连翘清解邪热之效，合荆芥穗、薄荷、淡豆豉等解表之品，分别配伍杏仁、滑石等宣肺祛湿之品或生地黄、牡丹皮、麦冬等清营养阴之品，用于伏暑邪在气分、血分而见有表实之证；（4）中焦篇第十三条用银翘汤治疗“下后无汗脉浮[1]”之证，取银花、连翘“轻宣表气[1]”、泄热解毒之功；（5）中焦篇第二十二条，“阳明温病，下后疹续出者，银翘散去豆豉，加细生地大青叶元参丹皮汤主之”[1]，与上焦篇第十六条相似，亦是取疏散邪热解毒之功；（6）中焦篇第二十五条，对于“阳明温毒发痘”[1]，“脉浮”[1]者即用银翘散加生地黄、元参，取二药疏散表邪，清热解毒之功。
2 肺热迫血证
吴鞠通在血热妄行之血证中亦常用到银花、连翘。例如，上焦篇第十一条：“太阴温病，血从上溢者，犀角地黄汤合银翘散主之[1]。”在本条中，吴鞠通用犀角地黄汤合银翘散治疗太阴温病，邪热迫血妄行，热伤血络，血从上部溢出之证。邪热迫血妄行，用犀角地黄汤治疗合乎“入血就恐耗血动血，直须凉血散血”的血分证的治疗原则，但吴鞠通在此证中亦配合运用金银花、连翘，究其原因如下。
手太阴肺经温病，血从上溢，见吐血、衄血等症，乃肺经热毒亢盛，邪热深入血分，迫血妄行之故。因此在清热凉血之余亦要兼顾肺经热毒亢盛之因。金银花、连翘均入肺经，长于清热解毒，因此取二药清解肺经热毒，配合犀角地黄汤清热凉血以止血，即吴鞠通所言“以银翘散败温毒，以犀角地黄汤清血分之伏热[1]”，诸药相配，清热凉血以止血，用于肺经热盛，迫血妄行，血从上溢之证。同时，这也提示我们，金银花、连翘不仅可广泛用于温病表证，亦可“败温毒”，用于温病热毒之证。
3 热毒壅咽证
咽痛是温病的常见症状，在辨治咽痛时吴鞠通亦常选用金银花、连翘。例如，上焦篇第四十五条：“湿温喉阻咽痛，银翘马勃散主之[1]。”细读原文及用药，湿温病中出现喉阻咽痛，当属热毒上冲咽喉所致，故治疗当中应注重热毒的清解。故在本条中，银翘与射干、马勃等利咽散结之品共用，治疗湿温喉阻咽痛之证，其原因如下。
首先，金银花、连翘均可清解火热毒邪，同时连翘有消肿散结之效，二药合用，与热毒壅结于咽喉之证候相符；其次，咽痛者，病位在上，逐邪当“就其近而引导之”[1]，用二药轻清宣开，“轻药开之”，与其它利咽散结之品共用，治疗热毒壅盛咽喉所致的咽痛之证。
如《吴鞠通医案·温毒》刘姓医案：“甲子五月十三日，刘。面赤肿，喉痛，身热，自汗，舌黄，温毒也。马勃三钱、银花六钱、牛蒡子六钱、荆芥穗二钱、元参六钱、薄荷钱半、人中黄二钱、桔梗五钱、连翘六钱、射干二钱、板蓝根三钱、桑叶六钱。共为粗末，分七包，一时许服一包，芦根汤煎，去渣[2]。”医案中所载面赤肿、喉痛诸证，吴鞠通断为“温毒”，当属温热毒邪上壅于头面咽喉所致，处方实为普济消毒饮加减，取金银花、连翘清热解毒之用，与诸药共伍，用于热毒壅盛，上冲头面咽喉之证。
4 神志异常证
温病中常出现神昏谵语等神志异常，吴鞠通在辨治此类病证时亦常用到金银花、连翘。例如上焦篇第五十三条：“热多昏狂，谵语烦渴，舌赤中黄，脉弱而数，名曰心疟，加减银翘散主之；兼秽，舌浊口气重者，安宫牛黄丸主之”[1]，又如上焦篇第四十四条：“湿温邪入心包，神昏肢逆，清宫汤去莲心、麦冬，加金银花、赤小豆皮，煎送至宝丹，或紫雪丹亦可[1]。”神昏一证，吴鞠通在运用开窍之品的同时亦用到金银花、连翘，其原因如下：首先，对于病邪偏上的神志昏狂而言，当“随其性而宣泄之，就其近而引导之[1]”，取两药轻清宣泄，清透心营邪热，即吴鞠通所言“其受之浅者，以加减银翘散清肺与膈中之热，领邪出卫”[1]之意；同时，二药气味芳香，有逐秽开窍、芳香败毒之功，有助于神昏的治疗。因此，吴鞠通对于神昏的治疗常采用“辛凉兼芳香”之法，伍以金银花、连翘辛凉清透。
如《吴鞠通医案·暑温》甘姓医案：“壬戌六月二十九日，甘，二十四岁。暑温邪传心包，谵语神昏，右脉洪大数实而模糊，势甚危险。连翘六钱、生石膏一两、麦冬六钱、银花八钱、细生地六钱、知母五钱、元参六钱、生甘草三钱、竹叶三钱，煮成三碗，分三次服。牛黄丸二丸，紫雪丹三钱，另服[2]。”患者出现谵语神昏，当属暑温邪传心包，其热势甚重，故用生石膏一两、知母五钱以清泄邪热；已见谵语神昏，乃邪入心包，心神失司的表现，故选用生地黄、玄参、麦冬等品以清营凉血养阴，同时仍配以金银花、连翘，以期透达邪热，祛秽败毒。诸药合用，并服用牛黄丸、紫雪丹，共达清心开窍安神之功。
银花、连翘为临床常用药对，二药在《温病条辨》中之所以有如此广泛的应用，与其性味、功效密切相关。首先，金银花“辛凉”[1]，连翘“性凉而升浮”[3]、“味兼苦辛”[4]，二药均味辛凉、质轻清，“具升浮宣散之性”[3]，宗吴鞠通“治上焦如羽，非轻不举”，二药均属上焦要药，可并用疏解上焦之邪，凡有邪热在上焦，有疏透外解之机者，皆可用之就近以引导，以期病邪趁势外解；其次，金银花“味苦性寒”[5]，有“清热”[5]之力，连翘“性清凉”“凡在气分之郁热皆能已之”[4]，二药均有清解邪热之功，因此对于上焦有热者可根据病情需要而选用；再次，金银花“泻热解毒”[6]，连翘“性能托毒外出”[3]，二药均有清热解毒之功，温邪有蕴结成毒之势，温病中热毒壅盛之证亦属常见，因此凡见有热毒之证，均可配伍使用；最后，金银花“花香尤佳”[6]“芳香而甘”[7]，连翘“气芳烈”[4]，二药均有芳香逐秽之功，对于温病兼有秽浊之证亦可配合使用。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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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张璐.本经逢原.[M].北京：中国中医药出版社，2007：5.
（收稿日期：2015-01-03）
本文发表于中国科技核心期刊《中医药导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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