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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中计而盟,林黛玉中计而死(上)

林如海中计而盟,林黛玉中计而死(上) 

人道《三国演义》是一部谋略的经典之作,三国时期,出现了许多谋略大师,如诸葛亮、司马懿、曹操、周瑜等,他们把谋略艺术运用得十分出色,取得了辉煌的成就,从而展示了人类的智慧。

那么《红楼梦》呢?这部“大旨谈情”的经典小说,其实也是以谋略谋篇布局的。作者高调宣称“大旨谈情”本身就是谋略,设计一个太虚幻境更是谋略。贾政、王子腾保本起复贾雨村又何尝不是谋略呢?起复后的贾雨村正好任应天府府尹,接手薛蟠案,殉私枉法,报答了贾政、王子腾。

所谓谋略,多指打仗时有计划的预谋,企图让敌军上当,已达到我军的目的;也可指生活中用某种甚至几种方法算计人或事物,使其达到自己预期的目的。谋略属于有目的的社会行为,是人对人,人对自然的特定行为。针对某一个特定人,某一项特定事项,出于特定利益和目的施用特定计谋。

《红楼梦》中的谋略大师史氏贾母,甚通“知彼知己”谋略,她对女婿林如海家了如指掌,自己又有一个比外孙女林黛玉大一岁的孙子宝玉。史氏贾母在女儿贾敏在世之时,便主动与林家订了婚约(“木石前盟”);贾敏病逝后,“都中家岳母念及小女无人依傍教育,前已遣了男女船只来接”, “那女学生黛玉,身体方愈,原不忍弃父而往,无奈他外祖母致意务去”。—— 一切顺理成章,合情合理,殊不知这都是史氏贾母的计谋,聪明绝顶的“探花郎”、 巡盐御史林如海轻悄悄地中计,钻进了史氏贾母的包围圈,只待“落了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了。

林如海家的基本情况如何呢?第二回文本上说,原来这林如海之祖,曾袭过列侯,今到如海,业经五世。起初时,只封袭三世,因当今隆恩盛德,远迈前代,额外加恩,至如海之父,又袭了一代;至如海,便从科第出身。虽系钟鼎之家,却亦是书香之族。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虽有几门,却与如海俱是堂族而已,没甚亲支嫡派的。今如海年已四十,只有一个三岁之子,偏又于去岁死了。虽有几房姬妾,奈他命中无子,亦无可如何之事。今只有嫡妻贾氏,生得一女,乳名黛玉,年方五岁。夫妻无子,故爱如珍宝,且又见他聪明清秀,便也欲使他读书识得几个字,不过假充养子之意,聊解膝下荒凉之叹。

简言之,林家四世列侯,林如海又以“探花郎”“升至兰台寺大夫”,“今钦点出为巡盐御史”,且连任数年,其家产绝不亚于“四大家族”中的任何一族,且兼“钟鼎之家”“书香之族”于一林,“只可惜这林家支庶不盛,子孙有限” ,只有林黛玉这一个宝贝女儿。——谁掌控了林黛玉,谁就可以得到林家的巨额家产。

果然不出史氏贾母所料,林如海思妻念女,在煎熬中度过了几年的时日,便“捐馆扬州城”。 第十二回末文本写道,谁知这年冬底,林如海的书信寄来,却为身染重疾,写书特来接林黛玉回去。于是贾母定要贾琏送他去,仍叫带回来。第十四回末文本写道,正闹着,人回:“苏州去的人昭儿来了。”凤姐急命唤进来。昭儿打千儿请安。凤姐便问:“回来做什么的?”昭儿道:“二爷打发回来的。林姑老爷是九月初三日巳时没的。二爷带了林姑娘同送林姑老爷灵到苏州,大约赶年底就回来。二爷打发小的来报个信请安,讨老太太示下,还瞧瞧奶奶家里好,叫把大毛服带几件去。”凤姐道:“你见过别人了没有?”昭儿道:“都见过了。”

“讨老太太示下”何意?就是请史氏贾母指示“下一步怎么办”。史氏贾母遂出手“趁火打劫”之计。所谓“趁火打劫”,原指趁人家失火时去抢劫,也比喻乘人之危谋取私利。

从九月初三日到年底,有四个月时间,从扬州到苏州,办理林如海丧事,两个月足矣,除去归程时日,至少还剩四十天。贾琏这四十天干什么去了?清理林如海的积蓄,变卖林家房产田地,累计约二百八十万银两。(第七十二回贾琏同凤姐诉艰难时说过:“这会子再发个三二百万的财就好了。”)

史氏贾母施展“知彼知己”谋略如愿以偿,“三二百万”银子尽收囊中。

人或问:这“三二百万”银子哪里去了?贾府挪用修建了“省亲别墅”—— 大观园。

黛玉的父母都没了,她只能长住荣国府了,林如海“三二百万”银子的家产史氏贾母已尽收囊中了,剩下来的就是林家和贾家之“婚约”。史氏贾母之于“木石前盟”,复又施展缓兵之计,拖延时间,然后再想办法。纵观整部红楼,史氏贾母之于“木石前盟”采取了“三步走”办法—— 力主、动摇、背弃。

史氏贾母既然力主“木石前盟”,当然就坚决支持,这从林黛玉进荣国府时贾母的表演及住处安排可见一斑,又从林如海病后派贾琏护送嘱咐同回可见更进一步。搬进大观园后,林黛玉住的潇湘馆最好,贾宝玉住的怡红院离潇湘馆最近,这样的安排明眼人稍加思忖便知。贾母深知二玉之间产生了爱情,且越来越深,她还当着二玉的面说“不是冤家不聚头”,几乎是认可了二玉的爱情。

那么,史氏贾母对林黛玉是否满意呢?在她心中,林黛玉是不是她选中的孙媳妇儿呢?答案是否定的。黛玉要是成为她的孙媳妇儿至少有两点是不符合她的择媳标准的。第一,黛玉的性格中含有严重的悲观色彩,这一点史氏贾母是不喜欢的;第二,黛玉那时好时坏、一直未能治愈的病也是贾母的顾虑。因为以上两点是不符合贾母的择媳标准,老太君动揺了,具体体现在第四十九、第五十回。贾母“要与宝玉求配”,欲求宝琴为孙媳。这难道还不能证明贾母对“木石前盟”动揺了?

《红楼梦》是一部全篇充满“言在此而意在彼”的奇书,第五十七回“慧紫鹃情辞试莽玉”,这一试不打紧,令宝黛之恋大公开、大暴露,让史氏贾母、王夫人等大吃惊。——这正是作者写此一节的真正目的。清人陈其泰感慨说:“二玉能为情死而不为欲蔽,岂贾母所能知哉?”宝玉之情,不但贾母不能知,世人皆不能知也。今日之读者往往用时代的精神去适用古人,殊不知,少男少女自由恋爱,在《红楼梦》时代是绝对不允许的,自由恋爱发生在公侯豪门更是大逆不道。“慧紫鹃情辞试莽玉”过后,贾府的统治者们,包括史氏贾母、贾政、王夫人,必然合力围剿之,“木石姻缘” 和“金玉良缘”此消彼长,林黛玉写了《桃花行》绝命诗,查抄大观园黛之影晴雯“抱屈夭风流”,中秋夜题咏“冷月葬花魂”。这表明,史氏贾母之于“木石前盟”将彻底背弃。

史氏贾母彻底背弃“木石前盟” 是通过王熙凤的偷梁换柱之计付诸实施的,聪明且有智慧的林黛玉中计而死,令人扼腕。

林黛玉是生病死的,又是失恋死的。失恋使她大病一场,使她病情不断加重,犹如雪上加霜,最终无法治愈。表面上看,黛玉又是咳嗽,又是吐血,“肝火上炎,两颧红赤”,还几度昏厥,是肺痨的症状。若寻根问底,还是跟情感、情绪有关,是失恋造成的心病,心病又引发了肺病。说到底,是害相思病而死的。

黛玉病卧的潇湘馆门可罗雀,潇湘馆的另一头却张灯结彩,锣鼓喧天,宝玉明媒正娶宝钗的仪式正在举行,证明黛玉想嫁宝玉的念头终究落空,彻底是一个破灭的单相思。昨天的甜蜜变成今日的苦酒,反差太大,她实在是喝不下去。她的嘴里是苦的,心里是苦的,泪水、汗水都是苦的。她不得不承认自己的爱情,自己的命,是苦的。苦不堪言,她活不下去了。在整个红楼梦崩盘之前,首先是黛玉爱情梦的破产。梦的破产,使往日骄傲得跟公主似的潇湘妃子眨眼间一贫无洗。

那段时间,贾宝玉丢失了命根子般的宝玉,疯疯癫癫。黛玉也丢失了自己的宝玉:贾宝玉正是她的命根子啊。她体会到无枝可栖的凄凉与彷徨。相思病来如山倒,她的身心,从里到外都垮掉了。失去了宝玉,荣国府也就没什么可留恋的。她想回老家,身体又不允许。老家回不去了,眼前的现实又这么让人难以面对,黛玉只能以一死了之,来逃避锥心的疼痛与尴尬。(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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