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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里云:时空交错与意识流动的叙事策略

时空交错与意识流动的叙事策略

——以《后七十二家房客》为中心


我们考察中国诗歌发展史会发现这样一个常见的现象:戛戛独造的杰出诗人往往兼擅当时流行的各种诗歌体裁,如李白、杜甫、苏轼即是显例,但揆诸众多诗人亦不尽然,辛弃疾洵为一代词坛巨擘而诗名不彰,与其类似擅一体而不擅他体者所在皆是。即便各体兼擅亦多有其看家本领,如李白之于七言古风与七绝特为秀出,为他人所罕及,其于律体则多有未逮。


求之当世,涉猎诸体的诗人词家不为少见,但某体或诸体足以自树立者或恐寥寥。独孤食肉兽早年曾经尝试作新诗,有数首收入他的第一本诗集《格律摇滚y2k》之中,并有于隔日将新诗《今夕何夕》改写为《踏莎行·仲夏夜的湖畔喜剧》之举(见《格律摇滚y2k》,中国文联出版社2001年版),然于新诗浅尝辄止,未见特出。其于传统诗歌各种体裁亦多体皆有尝试,然细细较之,诸体之中尤擅长于词,于七绝与七律也较为当行,而于古体和五言近体绝少染指,二体似亦俱非所长。但寥寥数首七言古诗却别开生面,《后七十二家房客》即为当代旧体诗提供了一个时空解构的颇具“后现代”色彩的文本。


梅尧臣《东溪》诗曰:“野凫眠岸有闲意,老树着花无丑枝。”旧体诗创作当然需要反顾传统并从中吸取营养,求其老树新花重放光彩。然创新无止境,试验无禁区,从事旧体诗创作更需要有一种开放与前瞻的探索性眼光。


蔡世平指出当代诗词面临诸种“时代考验”时即提出过面对西方文论该如何自处的问题,他说:“第四个时代考验与挑战,来自诗词理论由中式文艺理论一统天下到东西方文艺理论共治天下的转变。”(《试论当代诗词创作语境的古今差异》,《中国文学研究》第25辑)他还说:“当代词居住在一个豪华的房间里,风来八方,是因为窗开四面。一扇开向传统,一扇开向未来;一扇开向东方,一扇开向西方。只要展翅,就能飞翔。问题是今天的许多词人自我束缚,打不开翅膀。”(《南园词话》第18则,《南园词》中国青年出版社2012年版)嘘堂、响马、李子等锐意创新的诗人词家在诗词创作中汲取西方思想与西方现代主义、后现代主义文学资源而多有创获。


独孤食肉兽将西方后现代小说叙事手法娴熟运用于词文体,创作出一批颇有特色的文本,其固守传统文体轨范与创作手法上锐意开新的气魄与固步自封泥古不化或斤斤于声韵改革和新诗体创造的时贤们迥异其趣,其大量精美绝伦的词作与当前不分昼夜汩汩涌出可供车载斗量的诗词文本迥异其途。


独孤食肉兽于词史的意义与价值尚有待论定,他的七古《后七十二家房客》,正如其诸多词作一样,在写法上大胆地面向“西方”,面向“未来”,全诗一任意识流动,梦幻嫁接,娴熟地运用超现实主义手法,通过营造一个超现实的魔幻时空,表现了对岁月不居的惆怅和往事难忘的怀旧情绪,令人耳目一新。故特为拈出,试作评析,或可藉此见出当代旧体诗所受西方叙事文学手法影响之一斑。


每个人都有自己童年的三味书屋或百草园,独孤食肉兽的百草园,是一座位于长江之滨,创办于上世纪初的教会学校——武昌大堤口小学(江堤天主庠),学校原名圣罗莎女子小学,迭经更名、变迁,于千禧之交被撤销。学校主体原为由天桥衔接的宏伟的西式连体双子楼,撤校时被开发商夷为平地,今为武昌江滩花园。《醉桃源·大堤口小学》注曰:“武昌区大堤口小学位于中山路西北端与临江大道交汇处,我为该校子弟,生小居兹。”《诸客》注曰:“大堤口小学(累见前注)已为开发商所夷,故末云‘圮楼’。”


据独孤食肉兽自称,其幼年时代与供职该校的母亲生活在双子楼后座顶层,由阁楼仓库改建的教工宿舍。彼时的大堤口小学,不仅设有幼儿园,还有初中部,可谓是一座哈里·波特般的西式魔法城堡。他从出生就生活在这座江风呼啸、钟波摇荡、月亮冒烟(特朗斯特罗姆诗句)的魔法城堡里,在离开多年后依然念兹在兹。


如《临江仙·昨夜》(2001年)云:

又是老槐筛冷月,暗风旋过操场。重门开阖短长廊。旧萤招梦屐,人影入空墙。

昨夜江楼城堡熠,小儿游匿诸厢。境如魔法待施张。童年最云乐,遥忆转凄凉。


词序曰:“辛巳夏夜忆大堤口小学作。后二十馀日,父殁。我母疑为谶词。”这所承载了独孤食肉兽几乎所有童年记忆的武昌大堤口小学,前此后此,不断出现在他的笔下。


如:


五律《夜过大堤口、西城壕》(1996);

七律《重回大堤口小学默寄幼稚园、小学同学并童年诸邻曲》(2007)、《庚寅除夕有梦——忆大堤口小学作》(2009)、《癸巳岁晏忆大堤口及先父》(2014);

七古《诸客》(2012年);

更多的是词,如《醉桃源·大堤口小学》(1998)、《鹧鸪天·忆大堤口小学》(1998)、《祝英台近·童年走廊——己卯忆大堤口小学》(1999)、《洞仙歌·童年钟声》(2000)、《玉楼春·大堤口小学》(2006)、《踏莎行·忆父母早年离居事》(2006)、《贺新郎·春过大堤口、西城壕——己丑自寿作》(2009)、《木兰花慢·蝴蝶梦——丁丑秋日梦回大堤口小学有作》(2009年)、《念奴娇·一个武汉人的城市记忆,忆大堤口小学1年级1班同桌黄芳》(2014),等等。


除了诗词标题中明确提到大堤口小学的,还在不少作品中旁涉此地,几乎无时无之,童年记忆于独孤食肉兽诗词创作的影响于此可见。


这首《七十二家房客》,副题《梦回七十年代的大堤口小学》,在旧体诗制题上,以正题副题交相为用,当为诗人自我作古之手段。诗曰:

索寞江堤天主庠,

谁见旋梯括羽光。

明我重回曼陀丽,

彩蝶辵影溯莓廊。

夹廊曩者蜂窠列,

我家北向轩遗雪。

大杓横槅镂玉衡,

小杓沉缸舀凉月。

梅屐点地独行巡,

瞳浮暗甬猫夫人。

冥搜虫鼠诸世界,

动息在摄无删存。

王家三代居通屋,

聊藉篾垣界昆叔。

嘘嘘异域沥壶声,

一夕清商相断续。

李氏离居梦远航,

微吟轻喟不能长。

遐移云水实虚幌,

邻枕递觉浪翻江。

小梅老师授艺美,

二女玲珑嗅花睡。

厢东静物陈素描,

壁隅饼筒蚀浮绘。

西家东家蝶衣笼,

唯我冥会飐帘风。

曾与孑立他年客,

默听江关夜半钟。

钟打江空寒宿摆,

抹岸珠光煜蓝带。

平明曝缛母譊譊,

有儿乘流到上海。


这首《后七十二家房客》写梦中旧地重游,遭遇往日卜邻而居的几家“房客”,并“冥会”童年的“我”,或童年的“我”在此际“冥会”从未来返回的“我”,构思奇特,给人一种相当新异的阅读体验。诗中写到的人物、家庭,也许是虚构的,但如诗的副题所显示的,取景地是真实的大堤口小学,人事幻象,历历分明,宛如各有所本。


全诗结构上四句一换镜,叙事整饬,与此相关,押韵上配合叙事节奏与人事场景的变化,四句一转韵,同时平仄韵通押交替,平仄上有意避免律句,且多处用典,点化前人成句,因而古意犹存,较好地处理了西洋典故、新异手法与传统体裁的矛盾与冲突。作者关于这首诗有几处自注,有利于对全诗的理解,不妨先抄在下面:

作于2006年。后七十二家房客:见《清平乐·后七十二家房客》注。(引者按:诗题戏仿老电影《七十二家房客》片名。系王为一执导,一九六三年由珠江电影制版厂出品的电影。近年来,百岁高龄的王为一担纲编剧,以词为题拍摄了超过千集的粤语情景剧)。天主庠:指大堤口小学,见《临江仙·昨夜》、《醉桃源·大堤口小学》注。曼陀丽:小说《蝴蝶梦》楔子:“昨夜,我又回到了曼陀丽(庄园)。”小杓沉缸舀凉月:童年楼居日停水电,住家皆具盆缸蓄水。梅屐点地……猫夫人:小说《哈里·波特》中霍格沃茨魔法城堡有看门猫名“萝莉丝夫人”。到上海:旧武汉话小儿尿床之谓,以“水”势之大,可浮而东下也。

首句点明故事发生地点,随后一格蝶形光域如手电筒般照亮昏暗的旋梯,拾级飘忽而上,直写梦中回到早已人去楼空甚或不复存在的天主庠。这一开篇如逢注所言,系戏仿英国小说家达夫妮·杜穆里埃小说《蝴蝶梦》的开头。蝶衣下的微光里,曼陀丽庄园的西式建筑走廊内出现一条破败萧条长满苔藓的“莓廊”。


开头这一写法,作者在其八年后的作品《贺新郎·夜获随州故省汽改厂卫姨、吕江母子电话时近清明》再次用到:“灵鸟其来也。废营房、中分锈轨,乱花喧赭。”灵鸟即诗中的彩蝶、羽光;废营房即诗中的莓廊、蜂窠。不论蝶羽下人去楼空的莓廊,还是灵鸟所至的荒野孤厂,均系“我”的梦中景象,未始是真实的存在。事实上,“索寞江堤天主庠”,早在千禧初便被撤除,天主庠的结局,与位于湖北随州,作者童年时代曾随父客寓过的湖北汽车改装厂类似,成为废墟并另起高楼,不复可见,仅存留于永恒不灭的记忆之中。


接下来四句,“夹廊曩者蜂窠列”,蝶羽点亮了童年走廊,也点燃、复原了往昔。读者仿佛看到电影逆放倒播:苔痕纷纷褪去,破败的楼道、走廊倏尔光鲜如旧。此处显然化用了黄庭坚诗句“蜂房各自开户牖,处处煮茶藤一枝。”(《题落星寺四首》之三),“我”亦随着时序的倒放而回到当年的居所,“我家北向轩遗雪”,点明“我家”之朝向及典型物什。“大杓”、“小杓”句,分明化用了苏轼诗句“大瓢贮月归春瓮,小杓分江入夜瓶。”(《汲江煎茶》)但与古人不同的是,诗中的景观,是超现实的。大杓喻北斗星,“杓”,古代指北斗第五、六、七颗星,亦称“斗柄”,玉衡即斗柄的第一颗星,位于北斗七星位于斗柄与斗勺连接处,自不必赘释,而小杓虽为实物,但没有出现持杓的人,它在“我”的梦域里自摇自舀。


其后,“梅屐点地独巡行”四句,昔日的鲜活物,一只看楼的猫出场了。梅屐,指猫脚,因猫科动物爪印皆呈梅花状。这只猫在旧时空里搜寻猎物、探奇览胜,悬在暗夜中的双瞳,无所取舍地浏览、摄录属于它的世界,并由此引出随后关于房客及诸邻的介绍。王家、李氏家、小梅老师家,理解成“我”梦中的视频直播,或猫眼中的镜像,均无不可。称猫为“夫人”,据自注,源于系列玄幻小说《哈里·波特》中看守魔法城堡的一只猫,名叫“洛丽丝夫人”。


接下来四句,首先写猫瞳或随羽光而来的我眼中的“王家”,这是一个大家庭,诸兄弟合住在用竹篾分隔的通铺(通屋)里,只摄取了“起夜”一个细节,盖以其人多也。曹丕《燕歌行》有“援琴鸣弦发清商,短歌微吟不能长”之句,清商音节短促细微,多悲凉意。将起夜之声拟作“清商”,作为传统文本之下带有英式趣味的轻幽默,略有戏谑意,这也是独孤食肉兽创作风格重要特征。


接下来四句,写与王氏大家庭相映成趣,隔壁李氏独居一室,盖其夫君担任船员,长年在外(离居梦远航)。“遐移云水实虚幌,邻枕递觉浪翻江”,中式符码里同样潜藏着与西式性隐喻有关的冷幽默,化俗为雅,令人叫绝。押韵句再次化用了黄庭坚诗句:“红尘席帽乌韡里,想见沧洲白鸟双。马齕枯萁喧午枕,梦成风雨浪翻江。”(《六月十七日昼寝》)按前面所引苏、黄诗句,悉与长江相关,亦见诗人文心思致之细密。此诗设境造语之拗峭峻厉亦似与山谷诗风为近。


随后迎来了“我”童年最唯美的一幕,纯美的邻家小女,梅老师家的一对姐妹正“长眠”在往昔中,永不长大。“厢东静物陈素描,壁隅饼筒蚀浮绘。”此独孤食肉兽一以贯之的镜头笔法,极为细腻。尤其押韵一句,“壁隅(废旧铁制)饼筒”上的彩漆图画(“浮绘”,浮世绘的简称,与“饼(干)筒”一样,均系诗人生造,但似无违和感。)正在溶溶月色中缓缓剥蚀,此句手法可参诗人多年后的“古椽岁岁蚀东风,慢镜益闲美。”(《好事近·徽州的墙》)看来早已是其惯伎。


又,诗人童年所处的贫乏时代,废旧的彩绘饼干筒往往用于储物,或作为室内装饰。而在夜气中凋零剥蚀的筒壁漆彩图案,内容可能是杨柳青风格的年画,或为上海或汉口的旧洋场,亦或为印有“备战备荒为人民”“大海航行靠舵手”一类宣传文字的招贴画,其所承载的,是诗人及那个年代的儿童梦中亦难遽往的繁华世界,或是一个时代侧面的小小特写。这只摆放在角落,貌不惹眼的镔铁饼筒,在厢东月光的素描下,偕其它静物,共同构成讲授“艺美”的小梅老师家简洁雅致的陈设。


在极具艺术典型选择的介绍完包括王家三代众人、离居的李氏、育有二女的梅老师等“东家西家”后,开篇那个讲述主体,经“羽光”指引而来的“我”,终于摸回旧居,并与酣睡在童年时代的“我”若有冥会。在此,细心的读者或能发现,“明我重回曼陀丽”句中之“我”,与“唯我冥会飐帘风”句中之“我”,虽二位一体,实则系处于不同时空中的两个“我”。前我,是随羽光一路洄游到魔法城堡的未来之我,也即“飐帘风”中的“孑立他年客”,其与半梦半醒的童年之“我”同处一室,一道聆听隔岸武汉关的钟声(默听江关夜半钟)。


此诗的讲述主体,在这里完成了一次接力棒交接:随羽光而来的“我”,在童年时代冥冥状态之“我”的眼中,成了来历不明、虚影幢幢的“他年客”。故而此诗剩余部分的叙述内容,当为童年之我在旧时空里的所见、所闻、所感。


这里需要注意的,是“曾与孑立他年客”句的首字“曾”,该字提示“我”,“曾经”在童年时代某个帘风飐飐的夜晚,在卧室中遭遇另一个我——来自未来的“他年客”。这包含“曾”与“他年”的短短七字句,彻底抽离了全诗的时间坐标(虽然该坐标貌似开始就不存在)——必将发生在“他年”的蝴蝶梦回一事,在多年之前就[曾经]发生并被感知(冥会)。


此处的时空模糊度,似较马尔克斯的魔幻现实主义小说《百年孤独》那段著名开篇更甚:“当多年以后,奥莱连诺上校面对行刑队时,一定会回想起父亲带他去看冰块的那个遥远的下午。”兹据此戏仿、重构这七字诗的句意:当多年以后,“我”追随蝴蝶重回江堤天主庠,一定还会遇到童年时代的我,并被童年的我感知(冥会)。较之马尔克斯的开篇,独孤食肉兽这七字还多出一个令人纠结的时空回路:“我”不仅能在多年以后回到旧居倚帘孑立,默视假寐的童年“我”,且能被后者冥会,变身而为“他年客”,从而出现两个“我”,在同一间房里彼此知觉、互为他者。


这一时空回路,不仅是马尔克斯式的,更是博尔赫斯式的。博尔赫斯自称信仰上帝,虽然他在小说中设计有无数小径分岔的时间迷宫,但却认为所有关于过去与未来的可能性均属注定与安排。那么此诗中,他年客的回归既已在过去就“曾”被冥会感知,那么这次回归也是冥冥注定的。开篇那只羽光翩翩的蝴蝶,实为假寐的童年精灵在江堤天主庠城堡里早已设计好的梦之诱饵。


“唯我冥会飐帘风。曾与孑立他年客,默听江关夜半钟。”叙未来我与童年我同处一室,将不同时间的人与物置于相同或相邻的空间里,也是诗人独特的嗜好,其多篇作品可证。如《宝鼎现·航行在1967年的一封家信》(2005年)曰:“诸字携我归函,都未觉,卧而隐几。对少年(诗人大学时代的父亲)、如我清癯,透廊尘五纪(此处指约40年)。”以及后来的《定风波·罗盘仪上透明的初见日》(2012年)曰:“双罥钟楼南北月,互交灯语古今船。我亦透明无所觉。迎获。故人贻影叠凭栏。”《念奴娇·校庆百廿年的W大学》(2013年)曰:“启蒙时代,春衢人影通透。”《新雁过妆楼·第一夜》(2014年)曰:“(恋人)傍江干。遍凝淡影,簇我凭栏。”


类似手法,诗人在其2014年的词作《念奴娇·故乡的你》中再次用到。“争忍长诀人间,初逢较晚,逾梦曾寻汝。晶露童园凝透镜,中有少年迎伫。”“逾梦”而回到过去寻访昔日恋人的中年“我”与其后的少年“我”,分别对应此诗随蝶而返的“我”以及假寐在童年时代的“我”。区别在于,后来的《念奴娇·故乡的你》似更为大胆、先锋,在“逾梦曾寻汝”之后,制造了“星织青躔,城衔金线”,直达“笼樱旧站”的博尔赫斯“歧径”,通过时空扳道直接干预并改写了人生进程。


回到本诗,重回“曼陀丽庄园”的将来之我在“唯我冥会飐帘风”这句之后,将讲述的接力棒交给了过去之我也即童年之我,童年我在经历“钟打江空寒宿(寒夜星宿)摆,抹岸珠光煜蓝带”的唯美梦境后正式醒来,听闻“平明曝缛母譊譊,有儿乘流到上海。”天亮后,不知谁家阿母一边晒被缛一边唠叨不停,原来“昨夜”,猫夫人看守的天主庠宿舍里,有个孩子尿床了。


根据诗人自注,旧武汉话谓小儿尿床为去上海。大抵武汉在长江中游,上海远在下游吴淞口,一夜乘流到上海,非“水势”奇大而不能为。而上海这一符号之“所指”(the signified),似暗中关合小梅老师壁隅废旧饼筒上的浮世绘图案,而尿床的小儿,或许、实则,就是诗人自己。母曝缛而譊譊,似化用苏轼《百步洪二首》其一结拍:“回船上马各归去,多言譊譊师所呵。”

独孤食肉兽喜好并擅长通过各种时空魔法迷惑读者,乍一看,作品以梦境始,以实境终,其实不然。该诗入口,是引诱未来之我前来寻访的“曼陀丽庄园”大门,而其出口,却是多年以前“曝缛母譊譊”的童年时代的一个早晨。诗人在陷入自己营造的这座时空迷宫后,再也没有出来,或者说,在变身之后从另一个时空端口(过去)钻了出来;而开篇的“索寞江堤天主庠”,也在这一端口重新屹立在新鲜而潮湿的晨雾中。这是一座建造在沙子上的时空迷宫,它与众多超现实主义小说及诗歌一样,没有时间基点及原点,过去、现在、未来,混淆而混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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